01
我朋友，姓张名佳乐。虽然我自认是个游戏高手，但也不得不在现实面前承认，张佳乐属于那种在这一道上有特殊天分的，摸两把鼠标键盘就知道怎么玩，无论什么新游在他那都是半天上手一天精通，一周就能挑了网吧大哥。一堆人围着看他SOLO，我挤在他最近的座位，与有荣焉。
我们一起玩的荣耀，荣耀的操作上下限更恐怖，我一脸卧槽地发现张佳乐原来比我想得还要牛逼一点，跟他单挑荣耀的很多，我就没见过他不是满血结束战斗的的时候。
张佳乐很快出名，一整个网吧都是他的迷弟迷妹，他人也怪亲和，谁喊他打架他乐颠颠地就去。
现在我升了高三，在我爹妈轮番劝说下我终于决定放弃游戏，冲刺一年看能不能蹭个二本什么的。在我学习得没日没夜的时候，张佳乐的座位却经常是空的，我心知肚明他又泡在荣耀里，不知道在哪里以一敌百。
我见过他被他爸妈从网吧里强行拉到办公室，老师很鄙夷一样，特别不留情地说你们儿子我教不了，送回家进厂打工吧。
他看着好像没反应，头直勾勾地低下去看脚尖，但我知道他挺伤心的，因为他眼泪差点出来。
但我那个时候并没有为他伤心，反而是怜悯。虽然这俩好像意思一样，但地位完全不同。我想那是一种雄性自带的出厂设置——嫉妒。我也做过网游里大杀四方的梦，醒来挫败地发现我想当的是张佳乐。游戏上打不过张佳乐我只能转到学习上打败张佳乐，还游戏，游戏能当饭吃吗？我可以考个大学找个工作，张佳乐可能只能去哪个厂子拧螺丝然后回家对着破电脑打游戏。
高考后我也解放了，结果张佳乐父母火急火燎地找上门来，说张佳乐留了一封信离家出走了，问我知不知道他哪里去了。
张佳乐离家出走了？我感觉诧异，因为他一直都是个挺乖的人，除了爱打游戏他不怎么叛逆。
我斟酌半天，也不清楚我的心情如何。担心有之，漠然有之，最终我还是给他发了QQ，问：你在哪。
他居然回我了。
“我火车上呢。”
“你上火车干嘛？”
“去见一个网友。”
尼玛，这是什么无知少女千里送的剧情。我目瞪口呆，张佳乐这莫不是网恋奔现？
可能平常乖的人叛逆起来更厉害，张佳乐在这男女方面挺纯洁的，都不跟班上妹子讲话，大概被撩两句就五迷三道的了。
我犹豫了一下，给他打字：“小心杀猪盘。”
“什么杀猪盘？”
“就是诈骗，妹子都是抠脚大汉。”我吓唬他。
“不是妹子。”
“啥！”
“我要见的是个男的，他游戏打得很好，说要跟我组战队。”张佳乐的回复让我看不明白了，结果他还是为了游戏，我有点害怕他的这种不顾一切。
“什么战队呀，你要去哪啊。”
“K市。”
“那肯定是骗人的，你别信什么职业选手能赚钱了，K市可是边境，你被骗出境了是要被噶腰子的。”
张佳乐没回复我，我想被传销上头的人都是这样的，理智的建议他们听不进去，总觉得全世界阻止他们发财。
我的脑子里掠过很多画面，什么张佳乐捏个小包裹对着镜头说我是自愿吞毒品的，什么张佳乐被打得嗷嗷叫...反正就是法治频道里那些受害者换上张佳乐的脸。
结果过了半小时张佳乐回了我：“刚手机没电了。”
“我到K市了，这就是那个网友。”
他发过来的照片挺模糊，我辨认半天，照片里的人看起来应该跟我们同龄，看着体格挺壮，个子很高，但脸只照了一半。
他看起来暂时没事，我立刻把那些画面驱逐出脑海。
之后我迎来了大学生活，我渐渐把离家出走的那个网瘾少年张佳乐忘在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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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男生最爱的话题是，篮球，美女，和电竞。
我也唤醒了高二时被压下去的游戏之魂，加了个电竞社玩玩。社里大半时候聊荣耀，聊刚结束的第一赛季叶秋多么牛逼。
我又想起那个离家出走的少年，我从未听过他的名字出现在任何一个人嘴里。
电竞社每周日都会转播比赛，LOL，炉石，乱七八糟的，有什么播什么。荣耀第二赛季一开，社长他们找了个教室放比赛看。
揭幕战当然是放嘉世的那场，嘉世是重头戏，可惜我更喜欢蓝雨。
我拿着手机无聊地划着，结果在荣耀官网百花战队的介绍里看见了张佳乐。
队长：孙哲平
副队长：张佳乐
不会是重名吧？张佳乐这名可大众了，一个年级能有四五个X佳乐。
我怀着一种希望是又不希望是的心情点进去，结果一张张佳乐的大头照正正跳了出来。他看着精神多了，脸上全是朝气，笑得倍开心。
我点开了百花战队的直播，摧枯拉朽，百花摧枯拉朽，张佳乐的角色是那个弹药。他跟他的搭档如入无人之境。
我百感交集，一种我以为早已消失的自卑情绪又被我翻了出来，在只有投影光线的教室里升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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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战队被提起得越来越多了，这个战队妹子粉比例肉眼可见地高。我们电竞社新进妹子几乎都是百花的粉。
因为张佳乐打得特别好看。她们说。
我没有想过，张佳乐的天分原来是真的可以靠打游戏吃饭的。他那个赛季几乎把存在感刷满了社团，大家讨论叶秋，讨论繁花血景，讨论繁花血景，讨论叶秋。
你的发小被别人当做神一样膜拜，这种感觉真的挺奇怪的。我收拾了一下心情也开始亮出我和张佳乐的关系，当年一起拍的大头照还在呢，我网游里跟他加的好友也在。我跟他们讲张佳乐私底下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都围过来听我说，问我要张佳乐的签名，张佳乐的这个那个。
我因张佳乐获得了关注和膜拜，但我更酸了。
02
张佳乐衣锦还乡了。
这话不夸张，他的代言已经出现在我的手机推送里。是一款鼠标的广告，他和那个孙哲平——那天他发给我的照片里的人，威风凛凛注视着镜头。
张佳乐和他爸妈很快达成了和解，我并没有去问，但在我们这种小地方，一个名人的消息是会传得很快的。他们在说张佳乐的年薪好像有五十万，这还不算广告代言。但是我父母提起张佳乐，除了羡慕之外还要补充一句，赚的是多，但不是啥正经职业...
我跟他在Q上约了个饭，我说：“好久不见，我请你啊。”
张佳乐回：“我请吧！大孙也来了，我领他旅游呢。”
“大孙是不是那个... ”
“孙哲平呀，我队长。”张佳乐回消息总特别快。
于是我见到了孙哲平本人。
他个子特高，我觉得一米八往上。人看着没有电视里那么严肃，挺会笑也挺会聊，给人感觉就是他特别的，宽裕，这词可能不太对头，感觉这种东西比较难形容。总之我跟他说两句话，总觉得没有什么他应付不来的场面一样。下巴轻轻一扬，一个眼神一个手势，游刃有余。
我们吃的是烧烤海鲜自助，张佳乐乐颠颠地去拿烤肉串，拿一把一分为二，给孙哲平盘子里放一份，另一把给我盘子里。
吃着聊着，我开始觉得有些怪异，张佳乐一直特开心地跟我聊天，从老师说到高中同学，孙哲平插不进话，就在一边耐心地给他剥虾吃。
张佳乐用筷子把孙哲平给他剥的虾仁放嘴里，嚼几下咽下去，露出一副吃到美味的被惊艳的表情，吃完顺嘴一句“谢谢大孙！”
孙哲平看着他露出一个笑，这个笑成了我察觉他们关系的关键。那种笑容太像看着什么可爱的东西的宠溺笑容，像小女孩看小猫，偶像剧男主看咋咋呼呼的女主，父亲看着自己可爱的孩子。但是绝对不会出现在“队长看着自己队员”这种场合。
张佳乐开始跟我拼酒，孙哲平在一边抱着手说：“你少喝一点，不然手抖。”
张佳乐说：“难得聚一次，喝一点点。回去我就不喝了。”
我成功把张佳乐喝趴下了，张佳乐酒品还不错，醉了就睡了，不耍酒疯打醉拳。孙哲平把张佳乐提起来，张佳乐晕晕乎乎靠他肩上。
“打车吧，你住哪？”
我有点醉了，但总算记得地址。大着舌头卡了几次壳，才说了个完整地址。
孙哲平说：“那我们顺路，我们先下，你醉得还好吧？”
我示意自己没问题，可以找对家门。
于是孙哲平点点头，一手结了帐一手把张佳乐拦着腰带出去，我晃晃悠悠跟在后面。
出去孙哲平拦了一辆出租车，他先把张佳乐带着钻进后座，我拉开前门坐前座。
从后视镜我看到张佳乐好像靠在孙哲平肩膀上干呕，我有点愧疚：“张佳乐你是不是不舒服。”
张佳乐醉了，但还能听得懂一点点话。他举手比了个OK，孙哲平轻轻地拍他的背。
出租车向目的地进发，张佳乐他们家在一个老小区，照明不好，只有门口的一杆路灯孤零零地站岗，打了一片圆圆的亮光出来。
孙哲平带着张佳乐下车，说：“那我们先回了，下次再聚。”
我说：“孙哥再见，下次聚啊！”
然后出租车载着我离开那条背街，酒精好像能让人的思维活泛，我想起了孙哲平在今天饭桌上的那个笑容，这一联想我就回头看了一眼。
我看见他们贴得很紧，在灯光底下。那不是依靠的姿势，而像是一个拥吻。孙哲平低着头，双手抱住张佳乐的肩膀。
但出租车开得很快，他们的身影飞速被障碍物挡住。我慢慢地转过头，惊疑地回想，到底那是我看错了，还是他们确实在亲吻彼此。
那天又是酒精作用又是灯光昏暗，看错了也不奇怪。但我的潜意识，我的直觉都在告诉我，他们确实在饱含爱意地接吻。
后来我没有去找张佳乐再约一顿饭，可能是我内心的恐同因子发作了。
张佳乐在我眼里的形象略有变化，他是我的朋友，脾气挺好，游戏打得很好，敢为了游戏直接放弃高考来一个离家出走，职业选手....但，他有可能是个GAY，基佬，正和他的队长谈恋爱。
我下意识回避了他，连同孙哲平。
之后我的生活很单调，与之相反的是张佳乐的生活越来越波澜壮阔，第三赛季百花战队领跑比赛，繁花血景，这个中二又浪漫的词汇征服了几乎每一个看荣耀的观众，电竞社热火朝天地讨论百花和嘉世哪个会是冠军。张佳乐和孙哲平成了明星，占领了我看到的每一个有关荣耀的角落。我常去的网吧，活动公告背景就是摆着帅气造型的张佳乐。
有人跑来问我张佳乐的事，我敷衍着说：“我不知道，我们只是同班同学，不熟的。”
我开始努力学习，很难说我是不是受了张佳乐的刺激。他活得太灿烂，太热烈，让我只能仰望。
03
即将大四的时候我正准备考研，这时候本来应该没什么多余的精力去关心荣耀。
但我查考研信息的时候浏览器给我推了一条新闻，用的是张佳乐的照片。照片拍得很有新闻感，张佳乐低着头好像在看什么，周围被模糊，只突出一个清晰的张佳乐。
张佳乐现在是年薪百万的成功人士，但照片上的他，微微低下头，我知道他在看脚尖，虽然没有眼泪，但是眼睛木讷地睁着，是很伤心的样子。仿佛他又回到了高中时代，变成了那个老师放弃、家长忧心、同学瞧不起的即将辍学的网瘾少年。
发生什么了？我连忙看新闻标题，“百花决赛不敌微草，痛失冠军。”
新闻报道洋洋洒洒，特别煽情。“自从队长孙哲平手伤缺席比赛以来，副队长张佳乐发挥出色，力挽狂澜....然而在决赛时没能抓住赛点，被微草击溃....前任队长孙哲平宣布退役。”
我提炼出了关键信息，孙哲平手伤退役，百花输决赛。
我又去看时间，是一周前。
张佳乐那个伤心的表情还留在屏幕上，我想了想，点开QQ给他发消息。
“hi？”
一连发了几条，他没回应。
他一般不会这样，高三时哪怕他刚被老师训了被爹妈揍了，回消息也是没事人的样子，网瘾少年有什么抗不过去的，在兄弟面前也得充胖子。但这次我的消息石沉大海。
我只能作罢。
暑假他也没回来，我去他家看，他家也没人。我爸妈现在提起张佳乐已经是十足羡慕的语气了：人家儿子赚了几千万在一线城市买了个房，早搬过去了。
他现在是大神，荣耀全明星前十，代言广告拿到手软，路边小店里都有他代言的键盘，人气简直爆炸。
后来关于他的消息，我同其他看客毫无区别。我知道他带着队伍继续奋斗，我开始追他的每一场比赛，他真强，跟一叶之秋跟夜雨声烦跟大漠孤烟跟王不留行...他跟每一个大神势均力敌。我也看他的采访，一看就是背的稿，他平常讲话特随性，又很情绪化。但他的采访他永远板正，看着很稳重可靠。
又或许张佳乐确实在这几年里变成了一个稳重可靠的人。
但我感觉不对味，感觉在他的身旁应该站着那么一个人。他们一起回来的那一年，张佳乐是鲜活灿烂的，但现在的张佳乐不是那个样子，他看着像连着上了七天的满课，浑身都在释放着“快放假”的讯息。
之后我又发了几次消息，他抽空回我，跟我连连道歉，说最近真的太忙了。
“你每天练多久啊？”
“不知道啊，起来就练，一下子就十二点了。”
他聊着聊着就失踪，再回消息可能是几天之后。
我想问问他和他的那个孙队长怎么了，他们还搞基吗。但临到发送又被我删了。男同的世界直男不懂。
————
之后我考研二战失败，谈了几年的女友也因为异地恋分手。
说好的一起考A大的研，我拉了胯，她当然不会等我。异地恋又难捱，而我又是个小气的人，为了还能留个美好回忆，我提出了分手。
张佳乐也在这一年里又拿了一个亚军，退役。
我情场失恋，他职场失意，于是我跟他Q上约了个见面，他答应了。
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差不多四五年了，够一个青春期小屁孩窜成大高个，也够张佳乐从一个辍学少年蜕变成成功人士，他原本的短发留长了没剪，拢到后面扎了个小马尾，穿得也时尚了，不是以前毛头小子那白T短裤配凉鞋的打扮。他穿了件大牌子的蓝黄撞色卫衣，裤脚收进靴子，鼻梁上架着一副好看的墨镜，很帅，很时尚。
“喝酒吗？你都退役了。”
张佳乐摇头说：“不喝了。”
他应声的时候不像以前那么活跃，慢了一拍的样子，连那些乱七八糟的语气词也不用了，他进了包间才摘掉墨镜，露出全脸后，我才发觉张佳乐的变化比我想得还要惊人一些。现在他就像那些忧伤的民谣歌手一样，眉毛轻微皱起来，眼睛好像总在凝视什么，听人说话了才会转一下眼珠。
我想没拿到冠军对他打击还是很大的，让挺快乐的他忧伤得如此明显。
我们点了几个菜吃，几年没见了，生活也不怎么重叠，一时也不知道聊什么。我点了个烟，跟他说我分手了，他愣一下后开始拙劣地安慰：“...还有下一个。”
我很有种大倒苦水的冲动，也许换个人坐我对面我就边喝边哭了，但张佳乐嘛，我内心其实还是有着不想被他怜悯的造作之心。
结果张佳乐自己送上了一枚重磅炸弹：“我也分了。”
电光火石，我咔嚓一下想起孙哲平，那个高个少年。
我其实早已参破他们的秘密，但张佳乐说这事是为了安慰我，所以我尽力装作惊讶的样子：“啥样的妹子？怎么就分了？”
张佳乐自然地回避了我的第一个问题，说：“跟你一样，异地恋嘛。”
想想他又补充：“其实我挺对不起他的，要是我能拿个冠军，我们就不一样了。”
我知道他说的是孙哲平，于是我没有多问，举起杯子说：“行啊，为天底下异地恋的分手情侣干杯。”
04
之后我找了个工作，开始按部就班地上下班。
失恋是一场感冒，刚开始头疼脑热嗓子痛，无比怀念健康时鼻子通顺的时候，过几天自然就好了。刚开始我还在想我前女友，忙起来就觉得好像也无所谓了，只有看见对方朋友圈发研究生生活的时候会冒出一些酸不拉几的念头。
但张佳乐好像一直没能走出失恋，他不再大惊小怪，语调很少轻快地抬起来，也很少对什么东西产生超乎寻常的兴趣。人们一般管这叫成熟，但放张佳乐那就是纯粹的失意。
“要是我能拿个冠军，我们就不一样了。”
我琢磨起他说的话，怪不得他郁郁寡欢，他这场感冒因为缺了冠军成了支气管炎，此恨绵绵了。
类似的句式我也曾想过，要是我能考研成功，我们就不会分手了。但问题是我分手是因为我们都没法融合进对方的轨迹，我考上研了我跟她能在一处我们当然不会分。张佳乐分手跟冠军有什么关系？电竞选手谈个恋爱要用冠军做聘礼吗？不是，GAY结婚吗？难道不是玩玩就分吗。
我不懂张佳乐怎么想，但也不能由着他这样抑郁，于是旁敲侧击地在QQ上问了一下：“孙哥不是也退了吗，啥时候约他出来我们吃饭啊。上次说要聚，都没聚呢。”
我挂了一天QQ，在傍晚他才回复我：“我找时间问问。”
张佳乐这一找时间就找了好几年，久到我的手机换了一部，聊天记录都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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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我相亲，恋爱，结婚，流程走得中规中矩。张佳乐在Q上祝贺我，给我随了个红包。我回谢谢哥们，然后问他要不要来参加婚礼。
张佳乐说：“我就不了，比赛脱不开身。”
我诧异：“你不是退役了吗？”
张佳乐隔了诡异的几分钟回我：“哦，我复出去霸图了。”
他怎么去霸图了？我感觉张佳乐的人生轨迹简直是秋名山飙车，一个弯接一个弯，回转令人猝不及防。
我回：“哦哦，下次记得有机会来找我。”
之后我们的谈话就结束了。
不仅爱情能被异地恋耽搁，友情也一样。比起勾肩搭背去网吧，结伴合伙逃课，同仇敌忾吐槽老师那会，现在我们谈话已经只限于普普通通的客套几句。我总觉得在张佳乐面前提我的工资和辱骂老板是件自取其辱的事。
作为一个社畜我已经没精力去应付那些个高难度副本，于是渐渐淡坑。荣耀越来越火，比我大学那会关注度要高涨不少。梗也传播得越来越广，不看比赛的我都耳濡目染。
张佳乐在梗里的形象都挺悲剧，因为他拿了三个亚。亚军不能让人记住，除非你一直拿亚军。连网友编排的段子都透着一种刻薄的幽默：
叶秋对孩子说：别玩那个亚军奖杯，我就这一个，玩你张佳乐叔叔的去。
我倒从没觉得张佳乐悲剧，人年薪几百万还有大把粉丝，怎么看都比我辉煌多了。
在张佳乐说他去了霸图后，我顺手搜了一下张佳乐和霸图的关键字，搜出一个采访视频，记者问：“您为什么没有选择回百花呢？”
是电话采访，我只听得到张佳乐的声音，他说话前深吸了一口气：“我很抱歉伤害了粉丝的感情，但是....”
“为了冠军。”
前一句他说得都很艰难，唯有这四个字，他咬字极其清晰坚定，好像撬开他的嘴也没办法把这几个字抠出去一样。
冠军。
我又在想冠军对张佳乐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孙哲平又对张佳乐的冠军扮演了什么角色。张佳乐那晚自责又好像自言自语的话，仿佛一个魔咒。
视频的评论下满是诅咒攻击的言论，有骂张佳乐死全家的，有诅咒他暴毙的。我感慨做电竞明星的也不容易，跳个槽都得被狠骂，怪不得张佳乐成天抑郁一样。
我接着刷新闻，惊讶地发现孙哲平居然也复出了，离上次看见他过去了多少年？应该有七年了吧。视频里他看起来却跟当年大差不差。张佳乐退个役直接忧郁了大半年，孙哲平退役这么多年还是老样子，个子很高，眉目锐利，看不出一点失意的样子。
记者问他话，他回答也不打什么太极，用词不带有任何“可能”“大约”等模糊用语。
记者问他：“请问您复出为什么选择了义斩？”
孙哲平一扬下巴：“我愿意！”
不是鄙视也不是挑衅，就是单纯地在说“我愿意，你随意”。
他们两人居然又同时出现在有关荣耀的地方，我看着孙哲平的“我愿意”和张佳乐被辱骂的新闻交相辉映，竟然冒出了一种不明所以的惆怅。
只要他们出现，我老闪回那晚上的一幕，夜晚，灯光，两个互相抱住接吻的男人。可能是男人接吻对我来说太震撼，那一幕在我记忆里深深地镌刻，竟已经像一个电影剧照，提起来就准确地倒带回我的青春，那个时候他们正在恋爱，我还没有恋爱。
我想那些记者应该都不知道，孙哲平低头给张佳乐剥过虾，张佳乐也真的为孙哲平耿耿于怀过。
05
张佳乐最近的情绪挺不错，回的消息甚至字里行间透露出他在心态上返老还童的趋势，相当不对劲。
“你干嘛呢？”
“吃烧烤呢！”
瞅瞅这个尾音轻快的“呢”，后面还跟了个可爱小表情。作为一个自认的中年社畜，我居然感受到了跟自己发小的代沟。
张佳乐很有闲心地拍了张自拍照，他正对镜头，旁边坐着一人专注唱K，唱K的好像是那个林敬言。
我咋舌，上次他输比赛退役的忧郁样子还历历在目，这次输了比赛好像走出来得挺快，何止走出来，简直像给他打了一记强心针，我参悟不透其中的奥秘，难不成是职场氛围良好，团建使人年轻？
总不能是输比赛精神失常了吧，看着他的采访我还挺揪心的，毕竟他开了个不怎么好笑的自嘲玩笑。
“老实交代你小子最近遇到什么好事了，很开心啊？”
“哈哈，没有。”张佳乐回。
那就是有。
人的情绪一时半会是不一样，一个乐呵人半夜了也可能抑郁一下说点矫情话，我喝酒了也会发文悼念青春，但一个时间段的状态是肉眼可见的，张佳乐最近一定很滋润。
站在我角度这实在费解，因为他被骂得怪惨，受欢迎程度也不及以前，代言也没接几个，收入应该也降了，最重要的冠军没拿到，不知道他放松下来是因为什么。
“就是感觉想通了一点事。”张佳乐说。
“啥事啊？”
“挺多的，感觉纠结得挺没必要。”张佳乐抒发感慨，“我们还能打就很好。”
这个“我们”让我那条敏感的神经动了一下，于是鬼使神差地问：“你和孙哲平？”
张佳乐那边一阵诡异的停顿，聊天窗口久久没有反应，像冻结了一样。
我感觉我干了件蠢事，好死不死在人面前提起前任。
“是啊，他也在打，我们都挺好的。”半晌他回了一句。
张佳乐基本藏不住什么情绪，他开心或是不开心都很明显，写在脸上也写在QQ上。给我愧疚得，感觉像犯了个天大的忌讳。张佳乐应该只是指他的队友，而我只亲眼见过这俩职业选手，下意识就当成是他们两个。
我揣摩了一会张佳乐那欲言又止的背后到底是余情未了还是断情绝爱，最后我断定大约是余情未了。余情未了才能这么遮遮掩掩。
作为哥们的正义感战胜了恐同，我终于尝试着把他遮遮掩掩的东西掀开一小块：“你跟孙哥关系咋样啊？”
“我们关系挺好的，好哥们！”张佳乐秒回，相当欲盖弥彰。
“其实我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我说了句没用的废话作铺垫。
“您请讲。”
“你说跟你分手的那个，其实就是孙哲平吧。”
沉默，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张佳乐终于回我：“卧槽，你怎么知道的！”
我可算懂名侦探为什么那么喜欢把所有人喊到一个屋子再公布真相了，因为这一刻实在是很爽，不表现一下心里不舒服。张佳乐的震惊尤其让我舒爽。
于是我胡诌一通，直接隐瞒“我看到他们激吻”的事实，开始事后诸葛亮，把所谓线索往事实上靠。
“你提起分手说起没拿冠军，证明你对象是圈内人，你说你对不起他证明这人因为你没拿冠军利益有损，又是异地恋证明这人不是转会就是退役，符合条件的只有——孙哲平！”
我洋洋洒洒给他打了一段，张佳乐“卧槽”了一声后回：“我服了，福尔摩斯。”
“那你们这是打算怎么着啊？”我问他，“你还喜欢他吗？”
“嗯....”张佳乐的口气突出一个惆怅，“我还是喜欢他。”
“你也老大不小的，该说开就说开吧。”我还想接着劝他，比如说放弃孙哲平，断干净了找个女的结婚什么的。
我问:“他怎么个想法？你们都在圈内还是能说上话的吧。”
张佳乐老实回：“我不知道。”
我试图把他拉回正道上，虽然我对孙哲平印象挺不错，但他可是个男的啊：“那就是人对你没意思了，你找个女朋友安顿了吧。”
“我想拿冠军。”张佳乐说。
我哑了，只想摆一个无语问苍天的姿势，冠军冠军，怎么就是绕不开这个冠军。
“因为谈恋爱影响比赛？”
“是啊。”张佳乐承认了，然后丢下一句“到我唱K了回去聊”遁了。
我想大吼着问他难道和孙哲平恋爱就不影响比赛了吗。
他的脑回路我实在参悟不透，冠军这个词的存在感实在无法忽视，在张佳乐的每一段职业生涯里闪耀着不可忽视的光芒，我也不知道他是打算和冠军谈恋爱还是和人谈恋爱。
06
结婚之后我感觉眼界跟单身人士不一样了，结婚前觉得爱情大过天，结婚后也就那样。爱情的激情和安稳的婚姻其实是两码事，大概率不可得兼。
出于好哥们的默契，我没抖出张佳乐是GAY的事，但我觉得有必要让张佳乐回到正道上来，对孙哲平轻拿轻放，做回纯洁的兄弟。
在我看来这很好解决，只要张佳乐跟孙哲平讲开了，自然就不会念念不忘了。张佳乐跟孙哲平顶多只能算个年少无知的悸动，更何况男同玩玩就跑不要太常见。张佳乐的感情史比较单纯，就谈了孙哲平一个，多接触几个就知道是弯是双。
而孙哲平，那就不像个会走回头路的人，更没有为爱蹉跎的人设。恰恰相反，他在玩家群里的风评是无情铁面郎，辣手摧百花，一刀两断的代表人物。所以我对他们爱火重燃的可能性抱着积极乐观的消极不看好态度。
在捅破他跟孙哲平谈过恋爱的窗户纸后张佳乐跟我也不装了，他聊起孙哲平画风像一个暗恋未遂的青春期男生在装深沉：“我感觉我对谁都没那感觉了。”
我按下蠢蠢欲动泼凉水的心，开始循循善诱：“听哥们一句劝，你多找几个试试，你不试怎么知道呢，你的社交圈太狭窄了，根本没见过其他人。”
“不是啊，我跟他一见面....”
“我就觉得，他不一样。”
张佳乐打字很快，一句话分成两段说，都没给我插嘴的余地。
“怎么个不一样？”
“就是，卧槽，好帅，这种感觉。”
帅？我放弃纠结孙哲平到底哪里帅得让人心动，男人再帅也不能吸引直男，这种gay和直男根本意义上的分歧还是忽略为好，再让张佳乐回忆起初恋的美好和悸动就前功尽弃了。
“看开点，初恋很美好，但最后也不一定非得在一起。你看看我，现在跟你嫂子也很甜蜜。”我现身说法。
张佳乐回：“挺好的。”
“其实回头一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是一个普通朋友。”我说的是实话。
他的纠结可见一斑，以职业选手的手速，qq聊天窗显示半天“对方正在输入”，却迟迟没有消息发出。
最后张佳乐打下一句话：“我们是做不成普通朋友的。”
我正要语重心长地教育他，张佳乐又火速下线遁了：“开始训练了，改天再聊。”
我知道这是他不太想听我说话的表现，于是油然生出一种对牛弹琴的挫败感，任我如何费尽心思撩拨，张佳乐这头牛就是死盯着叫孙哲平的回头草，迈不开腿。
于是我只能安慰自己，万事总得顺其自然，或许张佳乐拿了冠军了结了心愿，退役后能老老实实走上正轨呢？
我自负地认为张佳乐的初恋应当仅止于此，因为我自己也是，难说没有点以己度人的思想作怪。
但我忽略了一点，他们现在仍然在一个圈子，以及，我和那个圈子的距离。有时候一个中立的第三者不一定客观，孙哲平实际上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许只有张佳乐最了解。
第十赛季的张佳乐似乎又失败了，我刷着那些新闻，我没听过的一个战队赢了，霸图止步四强。新闻稿里的兴欣队长叫叶修，我茫然地想着叶修是谁，哪冒出来的，难道是叶秋的亲弟弟？嘉世去哪了？叶秋呢？
林敬言退役了，我唏嘘了一下，上次看他比赛还是在电竞社，投影里的他温文尔雅，走在校园里可以喊声学长，现在看起来颇有点沧桑。转念一想，我又何尝不是也 从一个青春鲜嫩大学生变成老社畜了，于是更加唏嘘。
韩文清倒是一直坚挺，还要打下去，简直媲美伊丽莎白女王。张佳乐也没退，他一个冠军追了九年了，还是没放下。
孙哲平的新闻已经很少很少了，我只从几周前常规赛赛况的惯例播报里找到一条“个人赛：孙哲平对张佳乐”。
只有一行小字而已。
这行小字却像个狗血电视剧的梗概一般抓人眼球，促使我点开了那场比赛的回放。
很正常的一场比赛，两人对打，最后孙哲平输了，在公屏里说了句加油，张佳乐回了一句嗯。两个人的表现正经，很专注，找不出一点点旧爱重燃的迹象。我觉得我应该放心了。
但总有种仿佛侦探一般的直觉在提醒我平静的表面底下暗流涌动，我努力从那些零散混乱的记忆里挖掘一个线索。
“其实我挺对不起他的，要是我拿了冠军，我们就不一样了。”
“他也在打，我们都挺好的。”
“我们是做不成普通朋友的。”
我触电一样把进度条拖回比赛中途的位置，在我看来那只是孙哲平一个普普通通的抢攻，张佳乐的表情略有些惊讶，但很快他就稳住了局势，没有给孙哲平机会。
我又倒几秒回去看孙哲平的表情。
孙哲平掉血最狠的那一刻，茫然又无措的表情在他脸上出现了短暂的一瞬，他的角色也跟着在张佳乐的技能特效里转了一下头，像在家里迷了路，让一直挺酷的他有了一丝缝隙。
但是很快孙哲平就笑了，那不像是一个回应对手的笑，回应对手的笑是凌厉的，帅气的，酷炫的，或者嘲讽的，皮笑肉不笑的。
但孙哲平的笑很温和，似乎不掺杂什么进攻性的情绪。
我恍然，就在多年以前，在一家烧烤海鲜自助里，我和孙哲平张佳乐的唯一一次聚餐，这个笑容引导着我去勘破他们的秘密。
我在心里哀叹一声，完了。
07
那场比赛都过去两月有余了，张佳乐跟孙哲平会发生点什么，我都不敢想，反正全是gay片。
但张佳乐也没说啥，我总不能凑上去问：hello啊，我看过你俩比赛了，他好像对你还有意思啊？
这不能，显得我多像个深柜，比正主都在意他们的感情问题。
于是我矜持地保持距离，但说实话，我围观张佳乐的初恋这么多年了，就好似从头到尾追一部反复拉扯的狗血剧，放弃吧，舍不得，就想看一眼结局，别管他俩分手还是又好上了，给个痛快的结局就行。
张佳乐也在QQ装死，我略略关注了一下荣耀比赛，觉得他可能是真忙，因为世界赛要来了，张佳乐作为国家队里年龄最大的选手势必要多练习才跟得上节奏。
行吧行吧，这个结局可能要等张佳乐事业成功才能落地。我感觉等待这出恋爱戏剧结局的心都比看张佳乐夺冠来得强烈了。
肯定不是我对发小有什么嫉妒心，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有差距早认清了。纯粹是我过了那个年龄，跳出了那个圈子，对游戏已经不感兴趣。什么年龄做什么事，这是一般规律。
世界赛中国队夺冠了，这条消息炸翻了我的朋友圈，我相信精力旺盛的大学男生此时一定在敲锣打鼓地彻夜扰民。
我打开朋友圈，消息飞速刷新，各个角度的照片，九宫格里不同选手或狂喜或拥抱或喜极而泣，但中心都是那个奖杯，现场漫天漂金色彩带，熠熠生辉。
我找张佳乐有没有入镜，找到了，他好像刚从比赛席冲下来，照片定格到他那奔跑的英姿，非常有跃动感。
我打开手机，去了条消息：
“恭喜。”
张佳乐暂时没回我，可能他们还在庆祝，已经无暇去翻看手机消息。
我点了直播，直播氛围就不一样了，恢宏的bgm和嘈杂现场的热烈气氛一起撞进来，咚、咚、咚，鼓点敲得我瞌睡都没了，我看着中国队已经庆祝完毕列队了，主持人开始飞速说叽里呱啦的鸟语，以我那忘了八百年的英文水平只能听得懂个“champion”。
冠军啊，冠军。我也不由自主看着那个奖杯，那东西真的有莫大的吸引力，除了冠军奖杯是闪光的，周围都是暗淡的，视线只有一处可去。
中国队已经登上了领奖台，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与掌声席卷了全场，别管现场有几个国家的观众，这会只听得到“牛逼”二字。
我看着张佳乐，这次光终于照在他的身上。
半夜三点张佳乐给我回了qq，说：“谢谢哥们！！”两个叹号显示他激动的心情。
我第二天起来才看到他的回复，想想这会估计他在飞机上不能开机，就没发消息。
在电视剧里主人公获得了成功，这往往是结局了，而我在等那个尾声。
他和孙哲平。
夺冠一周后张佳乐发了条消息给我，这次跟插浑打科不一样，很正经：“你上次不是说，要找大孙约饭吗，有时间吗？”
我预感，这个尾声，来了。
我回他：“好啊，我在老家休年假呢，你过来吧。”
“哦，我也好久没回去了。”
“你就当故地重游吧，还订那家店吗？”
“还开着啊。”张佳乐的口气有点小小的感慨，“这么多年了。”
“我订了。”张佳乐说。
“你跟他是不是和好了。”我问，虽然答案相当显而易见。
“是。”张佳乐敲下一个肯定的字。
离上次吃饭过了快十年了，我看着镜子，犹豫了一下挑出了我大学时期的衣服穿上，松垮的运动衫和短裤，还有一双印着荣耀LOGO的运动鞋。
故友久别重逢，还是在原先的地点，颇有点“青春永不散场”的味道。
孙哲平跟当年有什么区别呢，应当是有的。毕竟在这十年里他起起落落，眼神有点不似当初，似乎收敛了些锋芒，穿衣风格也大改，从黑白灰变成跟张佳乐同款的明亮撞色，但在我眼里他跟当年一模一样。
拿了冠军的张佳乐有点回到最初的样子，或许是因为孙哲平。
张佳乐跟我打招呼：“嗨。”
我说：“嚯，情侣装，跟我秀恩爱来了？”
孙哲平轻笑一声。
张佳乐笑嘻嘻：“你不都是有老婆的人了吗，秀不到你啊。”
我点头：“我和你嫂子都是老夫老妻了，你们这点浓度，小case啊。”
这次张佳乐比之十年前不可同日而语，他走哪儿都会被人认出来。我们很遗憾不能坐原来的大厅，于是找了个包厢，张佳乐不能堂而皇之地出去端菜，这活就交给了我和孙哲平。
孙哲平端了两盘子，说：“你拿你自己的就行，张佳乐的那份我拿吧。”
我“哦”了一声，看他往盘子里夹些海鲜和烤肉还有蛋糕。
我们开吃，厨师好像换了，味道跟记忆里略有不同，但吃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故地重游，以及聊天。
我一边倒酒一边唠嗑：“上次来你们还是兄弟呢。”
孙哲平淡定回我：“上次来我们也不是兄弟。”
我故作惊讶：“嚯，你们那么早就开始谈啊？”
张佳乐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
“能喝吗？”
孙哲平伸手：“我喝。”
张佳乐咳咳一声：“你悠着点，大孙酒量不好。”
这我可不太信，孙哲平看着就像个很会喝的，张佳乐真是护男友心切。
我忙说：“放心，就喝一点。”
但我没想到这个不会喝是真的不会喝！
三杯下去，孙哲平猝不及防就倒在了包厢的软包座椅上，吓得我以为他突发疾病即将壮烈在酒桌上。
张佳乐过去拉他，一边用眼神责备我，我摊手表示无辜，这不能怪我，并反咬一口：“你怎么不拦着点。”
“我也不知道他酒量成这样了啊...他在百花的时候五杯才醉....”张佳乐很郁闷，手上使劲，孙哲平挣扎一下，没被他拉起来，反而手一圈，把他抱住了。
我在一旁笑得要死，已经手动打开手机开始录视频了。
张佳乐手忙脚乱，但孙哲平睡得很沉，死推不动，都要让我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了。
孙哲平被张佳乐拍了两下脸，总算动了一下，睁开眼看看张佳乐，然后亲了他一口，激得张佳乐剧烈挣扎：“不是！别在这亲！回去，回去了再....”
我看着此情此景突然觉得好像故事圆满了，于是我把视频发到了张佳乐的qq上，给我老婆发了个“我爱你”，又倒了一杯酒。
为天底下所有有情人干杯。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