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花】后来的我们

发表于 2022-05-01  1.55k 次阅读


也许你还记得,也许你都忘了。

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五月天

注意:原著向,私设多,深夜激情产物,可能有出错的地方。

1.

“让我们恭喜中国队获得本次世界邀请赛的冠军!”荣耀转播里的主持人挥舞着双手,镜头转向展开国旗、举高奖杯的国家队。

胜利的喜悦洋溢在每个人身上,他们的脸上神情不一,叶修脸上是理所应当的尘埃落定,他摸着口袋,被苏沐橙强挽住胳膊,最后没有叼上烟;孙翔和唐昊碰了碰拳头,笑得恣意张扬,他搂着肖时钦的肩膀把首席机械师晃来晃去。镜头锁在捧着奖杯的人身上——弹药专家张佳乐,红了一双眼,将属于这个团队的荣誉高高举起,哪怕赛后手臂酸麻也不愿放下。或许这是善意的安排,或许只是一个贴心的巧合,谁又知道呢?

那是张佳乐拿到的第一个冠军,他披着五彩斑斓的灯光,站在苏黎世的土地上,睁大双眼,想铭记这一场荣耀盛宴和每一个为之欢呼的人。

流程过得很快,领队上台去念稿子,叶修啧了一声,从口袋摸出一张折叠过多次的纸,在喧闹的场馆里发表感言。

国内转播比现场要延迟一点,电脑前的人反复拿敲开会话窗口,最后还是退了出去。屏幕的光影映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垂下的眼睫将眼底的情绪遮盖,他动了动喉结,憋在心里的一口气彻底泻了出来。

没有熄灭的手机屏幕散发的光在暗淡的空间里过于刺眼,备注是张佳乐。内容很简单,用客气陌生来形容更合适,孙哲平看着最后一条信息,他已经想不起来两个人是怎么疏远的了。

孙哲平:恭喜,这次是冠军了

张佳乐:哈哈哈,怎么样,炫不炫?

孙哲平:谁有你厉害啊[大拇指]

张佳乐:[嘻嘻]

对话到此结束,对方没有再发来简讯,孙哲平删掉了打出来的字,把手机锁屏。

有什么好说的呢?祝贺他在四次亚军、退役再复出后终于拿到一个冠军;还是问他苏黎世怎么样,好不好玩,饭菜合胃口吗。最后孙哲平什么也没说,头枕着胳膊盯着天花板,第二天眼下挂了两个明晃晃的黑眼圈。

正好跟楼冠宁见了一面,他感叹,你也熬夜看回放了啊,张佳乐那一把真牛啊,那一堆人给他打掩护,那场面不亚于当年的繁花血景了。

孙哲平想反驳,说没有什么能比得上繁花血景,话到嘴边又想到被却邪强硬破开的那几次比赛,最终只是哼了一声。

“别忘了,他可是四进决赛的选手。这次总算得偿所愿了。”

“是啊,世界冠军啊!”

孙哲平不禁想起第二赛季时的张佳乐,青涩心软,却又偏执狂热的青年人,而现在,横冲直撞闯进更开阔的天地去了。

他想起凌晨转播时的赛后采访,记者问张佳乐的那个问题。

“那么你现在满足了吗?”

2.

K市六月还没有很热,太阳光毫不吝啬地洒满大地,强烈的紫外线晒得人脸颊泛红,挠不得碰不得。孙哲平走出机场,把墨镜推到额头上面,躲在阴凉地里掏出手机找到置顶的联络人。

手机凑近嘴边正要发去一条语音,没料到对面已经播过来语音通话。

“喂,喂——,你人到了没?”像只欢呼雀跃的雀儿,张牙舞爪着,能想到他飞到树杈又掠过头顶的模样。

孙哲平懒洋洋开口:“出来了,你哪儿呢?”他睡了全程,揉着酸痛的脖子环视四周,人流如梭,伴随着吆喝声,许多拼车的人聚在一起。

“你往外走,有个牡丹花纹的柱子,我在那个小卖铺等你。晒死了。”电话那头的人埋怨着,电话没有挂,孙哲平循着他说的方向拉着行李箱往外走,兜头一片日光,晒得抬不起头,他把墨镜勾下来戴好,去找那个小卖铺。

这里每个时节都有来旅游的,老年团、儿童团闹哄哄挤在一起,自驾的年轻人踩下油门冲上大马路,白云棉花糖悠悠荡荡,正好飘在张佳乐头上。

他戴着一个比自己的头大很多的草帽,上面还系着浅粉色的大蝴蝶结,翘着二郎腿坐在小卖铺的石阶上,正吸溜着一根冰棍。孙哲平出现在视线里的时候,他刚擦干净手上的甜水,拧开一瓶矿泉水润了润嗓子。

墨镜男人问:“百花缭乱?”草帽青年点了点头:“你是落花狼藉吧。”

对了暗号,接下来就是找车。张佳乐操着一口孙哲平听不懂的方言,连说带比划地与面包车司机谈好价格,毫不见外地拖着行李箱就招呼孙哲平坐上来。

槽多无口,孙哲平觉得自己应该不会点儿背到飞了仨小时后,千里迢迢被人噶腰子。

面包车的冷气很足,司机抽烟,车窗开着一道缝透气,热风也一起灌进来,正吹在孙哲平的脸上。半天不吃不喝,热得口干舌燥,孙哲平直截了当开口,一点儿也不忸怩。

“有水没有,渴死了。”

同司机师傅说话的张佳乐递过来一瓶矿泉水,是喝过的。他提醒孙哲平:“我喝过了,你要是介意,一会儿到了地方买一瓶。”司机师傅闻言插了一句:“哎呀,还要开一个小时呢!”

孙哲平嗯了一声,扭开瓶盖灌了一半。冰过的水贴在手心凉丝丝的,外壁布满水珠,把孙哲平的掌纹描摹了一遍。他算不上洁癖,但也没有跟别人共用东西的习惯,瓶口有很淡的甜味,像芒果,又像橘子,总之是种混乱的甜。

他听着司机说起k市的历史文明,张佳乐应和着聊天,从洱海说到泸沽湖,最后俩人扼腕叹息海水垃圾污染。孙哲平又睡过去了,墨镜挂在鼻尖上,脖子上的银质项链贴着皮肉,被汗珠润出盈盈水色。张佳乐歪了歪头,轻手轻脚取下酷哥墨镜,挂在自己衣领上,没管睡得东倒西歪的孙哲平,只是说话时候降低了分贝,没再心潮澎湃地哼山歌。

3.

“我第一眼瞅见你,一看就凶死了。墨镜寸头一身黑,好像个讨债的头头,下一秒就要揪住我的领子问我——”张佳乐压着嗓子,装出一脸凶相,“你欠的一百万什么时候还?晚一天剁你一根指头,明白不?”最后仨字没说清楚就捧腹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张佳乐歇了一会,坐正后说:“没想到,你这么随和啊。”

一堆话换了孙哲平一个白眼,还有一句晚上吃什么。

张佳乐摸了摸有些圆润的下巴,认真思考:“昨天吃了米线,俩小时前吃了饵块,这还不饿呢。我这周不吃菌子火锅了,谁一星期吃三回啊!”总之,他是拿不准主意,扔下一句随便,大摇大摆回宿舍冲澡。

孙哲平已经在百花待了一年,从最开始的抱怨潮湿气候到现在习惯了闷热的雨季,只用了一年。刚来的时候张佳乐拉着他pk了两把,一人赢了一局,没打第三局是因为张佳乐拉着人吃饭去了。手里掐着路边买的鲜花饼,又付了两份烧饵块的钱,汽锅鸡吃了一半,最后打包带走,孙哲平喜欢鸡汤,后来俩人经常去吃。

那就去吃汽锅鸡,孙哲平漫不经心想着,手机铃声突兀响起来,来电显示是B市的老妈。他不想接,却想起来两周前训练忘记了老妈生日,叹了口气接了电话。

“哟,这次接了啊。”老妈打趣着,先重点表扬了他们战队的成绩。“打得不赖嘛,头一年就是亚军,我看今年就冠军了。”孙哲平也笑了,他没吭声,只是听着,举着手机的手有点累,于是他换到另一只手。

“我想一直打下去。”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母子二人的呼吸声隔着电子产品。这种对峙总是母亲先败下阵来,她挂断前只是说,别忘了回家。她没有发牢骚,询问过年为何不回家,怎么不寄票给他们云云。

他不想回答那些问题:你在哪里上班,工资多少,什么时候定下来组建家庭,你爸说你叛逆期到了去打游戏是不是真的啊……

“走!吃饭去!”张佳乐的头发半湿不干散在脑后,没有扎成小辫儿,他的发根有点掉色,不过远看无伤大雅。

他推了一下坐着的孙哲平,身上的半袖因为背脊没擦干的水珠湿乎乎贴着,洗澡摘下来的耳钉没戴,被随手放在了桌子上。结果就是被孙哲平放进封口塑料袋,揣进衣兜里了。

“谁的电话啊,这么个表情。”张佳乐把被风吹干的头发绑起来,走在前头。

孙哲平搪塞着:“我妈,要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说真话。季后赛开始,每个人都很忙。

“站那儿发什么呆啊,跟上,一会没座了。”张佳乐逆光回头,被吹乱的发掠过眉骨,他笑得无忧无虑,对孙哲平招手。

孙哲平捏了捏衣兜里的耳钉,大步跟上去。

“来了!”

4.

时间漫不经心走过,还要动手掰开百合闻闻花香,招惹枝头的小鸟。

第四赛季结束两个人去看了一次海,是自驾去的大理,两个人轮流开,慷慨地把一半夏休期耗在了那里。

张佳乐想订客栈,孙哲平一边说你可是电竞明星一边付了海景度假酒店的钱。

他们谁也没提比赛。张佳乐一贯赖床,网瘾少年凌晨三点还摆弄手机,出溜到被窝里的时候颈椎疼,龇牙咧嘴地觑了一眼半米内的另一张床,孙哲平搂着被子,呼吸很轻,胸膛轻微起伏着。

张佳乐侧着身,抬起手比了个举枪的手势,食指对准了孙哲平。“biu!”他小声模仿开枪的声音,吹了吹看不见的硝烟,踢开被子,翻身睡过去了。

被子一半耷拉在地上,一半盖着肚子,张佳乐入睡很快,睡着了推一把拽一下都不醒。孙哲平就着侧躺的姿势,看着那个粉红色的后脑勺,叹了口气,给张佳乐把被子盖回去。

一开始是半夜上厕所看到,顺手把被子捞上去。有一回张佳乐嫌热,空调开到十几度,被子在地毯上睡得酣然,受不了一点儿热的家伙第二天瓮声瓮气,说自己感冒了。所以,有人半夜踢被子,就有人半夜醒一次给他盖好。

张佳乐是被热醒的。酒店维修断了电,嗡嗡运行的空调没了凉气,他身上压着一床薄被,后背出了一层汗,黏糊糊的。他抬着一条腿搭在孙哲平身上,两张床中间的空隙还是有点大,差点摔到地上。

孙哲平抬手把白瘦的腿挡回去,视线从手机挪开,瞅见张佳乐闷了一头汗还不愿意起床,不禁失笑。

“起了,十点钟了。”孙哲平说。

“不~想~动!”张佳乐眼睛都没睁开。

“饿了。”孙哲平蹲在床边,给张佳乐拢起脖子那一块地方的头发,拿发绳绑了两圈。

“再睡一哈嘛……”

“半个小时后叫你?”

“嗯嗯嗯嗯。”

孙哲平就走到海景酒店的阳台,和天边的云一起无聊。

海滩的落日撒下金溶溶的光,把地平线前的世界包容起来,站着的两个人中间隔着一掌距离,影子紧紧依偎着。这让孙哲平想起来西部荒野的副本,百花缭乱就是在一片绚烂光影中冲出来。

张佳乐动了动脚趾,脚趾缝里的沙蹭不掉,索性脚心踩在孙哲平的短裤上,毫不客气地踩来踩去。

孙哲平睨他一眼:“拿我当抹布呢?”

张佳乐一脸乐呵呵:“反正你这裤子今天要洗,我就蹭蹭。”

俩人对视一眼,大声笑了出来。

最后一天两个人去的是张佳乐一开始就选的庄园。蓝楹花瀑布一样出现在眼前,玫瑰酱的芳香飘到好远,他们穿梭过花海,一前一后踩着土路,避开脚边的野花,进到茶室里。

张佳乐咬开小番茄,汁水流了一手,他挥着另一只手,问孙哲平要纸巾。

“没有,你舔干净吧。”

张佳乐怒目:“故意的是吧!”他挥舞着沾了番茄汁的手站起来,孙哲平扭着身子躲,俩人在小茶室里猫捉老鼠地竞走。

“出去洗洗,那儿有水龙头。”

孙哲平懒得动弹,却还要伸手在张佳乐脑门弹个脑瓜崩,清脆一声,把人彻底惹恼了。

“孙哲平!”

始作俑者早推门窜出去了,跑过一片花瀑,踱到一小簇雏菊旁,坐在石凳上。张佳乐冲了手,悄没声把凉津津的手贴在孙哲平后脖子上,得逞地笑出声。

“被我抓到了!这一局百花缭乱取得了进展性的胜利,接下来的目标——”张佳乐板起一张脸,掩饰不住明晃晃的笑容。他说:“第五赛季夺冠!让我们来听听落花狼藉是怎么想的。”

孙哲平捂着后颈上由凉转暖的双手,思忖着开口:“张指导说得很有道理啊!我们的目标是冠军,一个可不够!”

张佳乐满意点头,手捏了捏孙哲平的颈椎。

“当然了,我们肯定会有冠军的。”

只期待 后来的你 能快乐

这就是 后来的我 最想的

 5.

孙哲平的手伤初见端倪是在第五赛季初。那一阵的雨下个不停,早上大晴天,下午就瓢泼大雨,就跟不要钱一样从天上倒下来。

为了冠军,百花战队制定了更详细的训练计划,队长和副队长玩命一样地训练,张佳乐做梦嘴里都念叨冠军,他也没再感冒过,赖床都少了。

钟表指针走到12,窗外飘了一阵小雨。孙哲平如往常一样操纵着落花狼藉,放空第一个技能的时候他皱了皱眉,瞄了一眼左手,没出声。

操作失误,得认真点啊。孙哲平安慰着自己,心里却弥漫起一股不安的感觉。

等到第二个、第三个技能都放空,落花狼藉站在原地,举着重剑一动不动。孙哲平也没动一下。

“咦,你还没完呢?”

张佳乐打了个哈欠,把脑袋凑到屏幕前,一脸疑惑。“干嘛呢你。”他发现孙哲平盯着左手,眼神直勾勾地,上手轻轻拍了拍孙哲平的肩。“不在状态就别练了,你这黑眼圈比我还明显。”张佳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强颜欢笑地对视上孙哲平的双眼,下一刻如遭雷击。

“手疼,动不了了。”

孙哲平的左手已经均匀地肿起来,手指轻微的动作都会引来明显的刺痛,好像在抗议主人的疏忽和粗心。

“我去找教练和经理,你等着我啊。”张佳乐往外蹦豆子一样说话,他语速快极了,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他出训练室之前还特意回头强调:“肯定没事,我一分钟就过来。”

然而命运总是喜欢开玩笑,它不眷顾狂奔不歇的赶路人,还要一脚踢开路标,让人在迷雾森林尽情迷路下去。

诊断结果出来之前,百花俱乐部人仰马翻,张佳乐转着圈地走,嘴里念念有词,孙哲平看得头晕,借口让他帮忙买瓶水,那家伙有事忙就不魔怔了。

经理一脸愁云惨淡,教练也是叹气连连,反观孙哲平自己,对着缠满绷带的手,觉得心里悬着的石头重重坠到谷底,砸得生疼。

他费力地弯曲手指,疼痛如附骨之疽,爬满了整只手。

“医生说你的伤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你都没提过。”

孙哲平听到自己平淡的声音,他有种灵魂出窍的体验感,就像他操控着落花狼藉一样,他的身体被不知名的力量操纵着。

“没觉得是大问题,再说,也针灸过了,下雨阴天就不舒服,迟早的事了。”

“不打了吧?”

孙哲平沉默,没有接话。

职业选手花期长短不同,孙哲平想过自己会有打不了或者退役的一天,只是没料到来得这么快。他甚至梦见过,自己在拿到冠军时举起奖杯,和张佳乐相视一笑的场景。但那些没日没夜的加训,振奋队员的讲话,一个个睡不安稳的夜晚,在伤病面前不值一提。孙哲平想的是,张佳乐怎么办,百花怎么办?他们这次卯着一股劲埋头苦干,就是想拿个冠军。

没人注意到张佳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头发看起来有点湿,但是没湿透,递过来的矿泉水已经拧开了瓶盖,他一语不发地倚着医院的墙,盯着孙哲平那只伤手的眼神落寞又难过。

“再试试吧。”孙哲平打破压抑的宁静,看向张佳乐。“保守治疗,打封闭,手术,不试个遍我不甘心。”

“张佳乐大神,这下靠你带飞喽!”

张佳乐感觉鼻子眼眶都发涨,闷声笑了笑。

“一切都会好的。”

6.

后来的事很仓促,也很简单。孙哲平离开百花比宣布退役那天要早一些。

孙哲平在第五赛季末宣布退役,算得上是轰动一时,无数人扼腕叹息,张佳乐担任队长,是当时最好的安排。落花狼藉留在了百花,它的下一任使用者没有担起第一狂剑的名号,而百花缭乱打得更凶更疯了。

“什么时候走?”

“这周吧,我妈他们催了,说联系了德国那边的医生。”

张佳乐问完就闷头吃面,他不咬断,非要一口气塞进嘴里,咽不下又不能吐出来,吃完一碗面噎得自己一直打嗝,喝了三杯水也止不住。

孙哲平右手慢条斯理用着筷子,左手搭在膝盖上,吃得美观也浪费时间。

他现在不用追着时间训练,以前梦里手指都在按键盘了。

张佳乐还在打嗝,自己烦起来下手不轻,在胸口捶了两拳,止住了。

“到时候来看比赛啊。”

“肯定的,你可别紧张地抖腿。”

张佳乐的一个小习惯,紧张的时候会抖抖腿,被孙哲平说过几次,改不了,现在正抖着,按也按不住。

他们之间有许多话说。张佳乐想问你接下来打算干什么,回去治疗有好消息别忘了告诉我,这下有时间谈个女朋友了。孙哲平想问落花狼藉要交给谁,想叮嘱张佳乐晚上别踢被子了,空调温度调高一点,拿了冠军记得给自己摸摸奖杯。

但是他们什么也没说。吃完一碗面,第二天孙哲平就拉着行李箱,戴着墨镜去了机场,跟他来这里时一样,简简单单,风风火火。

那天张佳乐没睡懒觉,他听着汽车发动机的声音,说话声,道别声掺在一起,特别烦,从来没那么烦过。他用被子蒙住头,觉得自己被丢下了。

7.

刚回家那几天孙哲平特别忙,应付家人,应付朋友,去医院拍片,又被赶到国外跟预约的专家见面。

那一阵是苦中作乐。手疼得厉害,一晚上睡不着,见了这个医生那个专家,没一点儿好转,他心里憋闷,没跟家里说一声,直接买了去法国的机票。

他去了安纳西,从镇子遥望阿尔卑斯山,逛集市买了两条手链,粉水晶那条放进小盒子带回去。坐船游湖,俯身捞了一把波光粼粼的湖水。他刻意不去接收外界的信息,随波逐流地去教堂做礼拜,其实想的是今天的苹果派甜掉牙了,张佳乐应该会喜欢。花海、小番茄、庄园,太多拨动心弦、睹物思人的东西。

这次他肆意地打开想念的水闸,任由滔滔江水把自己淹没。

惬意的一个月,孙哲平晒黑了一点,临走前可惜没从山上绑着滑翔伞俯瞰整个小镇,也没有潜水。最后带走了一把干枯的雏菊花,夹在一本根本看不懂的诗集里,乘上回国的飞机。

难免被揪着耳朵骂了一顿又一顿,老妈抛开了端庄和气的壳子,翻着白眼阴阳怪气。老孙同志不动如山,看着晨报,喝着燕麦粥,自动屏蔽了家庭温馨小争吵。

“对了,你原先那个手机响过几次,我接了一回。”孙母摸了摸杯壁,突然想起来一个月前的事。“甭看了,早没电了。谁让你不愿意我们给你打电话,这下好了,错过了吧?”语气是明晃晃的幸灾乐祸。

“哎!饭没吃呢!”

孙哲平头也没回:“不吃。”

果不其然,是张佳乐的号码,一个月打了两回,一回接通,一回无人接听。至于到底打了几回,刚充上电的手机是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

一条短信,两通电话,张佳乐累死累活的时候,他在把雏菊花晒干。

孙哲平没有回复短信,也没有拨过去电话。他盯着电脑上的弹窗信息,心情说不上来的沉重。

微草夺冠了,张佳乐又一次与冠军失之交臂。

8.

后来的后来,就是新人如雨后春笋一样涌现,熟悉的人名出现在退役公告中,老队友张佳乐,治疗之神方士谦,还有令人惊诧的叶秋。复出、再退役,许多人在第十赛季给自己画上了句号。

荣耀世界邀请赛夺冠后的庆功宴摆在B市,盛况堪比全明星周末。这次联盟下了血本,邀请函发给了每一位曾经注册过的职业选手,孙哲平就拿到了一份。

“这么高档啊。”

他感叹了一声,翻开火漆封口印着荣耀二字的信封,里面掉出来一封邀请函,楷体端端正正标着孙哲平三个字。

“来得很早嘛!”

孙哲平被人从背后拍了拍,还没回头就闻到了一股烟味,不用想也知道是叶修。

带队出征为国争光的叶领队叼着一根没点的烟,懒洋洋倚着墙。“等谁呢?堵着门口。”

孙哲平翻了翻白眼:“谁堵门了。”想起来什么,他问道:“你那君莫笑最后上场没有?”

叶修哎了一声,一脸鄙夷:“对我们的国家队选手有点信心好不好。”他指了指孙哲平身后,狠话还没放就溜。“你问他去。”

叶修说的正是揉着惺忪睡眼的张佳乐。他们急吼吼飞回来,生物钟调不过来,一个个都作息不规律。

抱得冠军归的张佳乐对着孙哲平愣了一会,比了个开枪的手势,还自动配了音。孙哲平十分配合,假意往后倒,吓得张佳乐一把揪住他熨得平平整整的领带。

孙哲平失笑:“吓着了?”

张佳乐笑着摇了摇头,松开了手。他很瘦,空荡荡一把骨被衣服挡住,但风偏要把衣服吹得贴身,勾勒出瘦削的身形。大约是没睡饱,眼睛一眨一眨的,被光一晃眼尾还挂了滴泪。

“苏黎世怎么样?”孙哲平先开口。

“挺好,就是吃不习惯。”张佳乐答。

尴尬的气氛被楼冠宁打破,他和义斩的几个人凑上来打招呼,吹了张佳乐几句,转身找叶修去了。

孙哲平看了看里面:“进去吧,在这杵着太傻了。”

张佳乐扑哧笑了:“走着。”

庆功宴安排得很巧妙,没有把十三位国家队员凑在一桌,而且让他们和自己战队一起,乱起来后就是想跟谁坐一块就坐一块,满场都是一杯倒,还有的喝个菠萝啤都走路晃。

双花组合藏在宴厅的小阳台上说话,窗帘轻轻飘动着,气氛安静又美好。

孙哲平的手搭着栏杆,侧目过来,看张佳乐。昨天收拾旧衣服,从衣兜里摸出来一副耳钉,是张佳乐的。此刻,张佳乐站在自己身边,耳垂小小的,没戴任何饰品。

“你耳钉呢?”孙哲平问。

“忘记了,在酒店里呢。”张佳乐说。

孙哲平攥着口袋里那条粉水晶手链,心里犹豫着。他用一种云淡风轻的口气,随意的姿态,把手链套到张佳乐手腕上,为自己突然的行为解释两句。

“送你的。”

张佳乐抬起手,粉水晶在光下闪光。他赞叹:“真好看啊。”

孙哲平暗自窃喜,面上不动声色,背在身后的手掌心出汗,一时之间又安静下来了。

直到张佳乐再开口。

“对了,给你和大家带了礼物,一会去我房间拿给你。”

“大家?”孙哲平抓住重点。

张佳乐摇头晃脑说:“对啊。你,韩队,老林,邹远他们几个,都有。”

孙哲平挑眉:“一样的吗?”后面那句你真是一视同仁醋味太重,没说出来。

里面黄少天在喊:“张佳乐!出来喝一个!躲什么啊你,是不是怕了!”

张佳乐没理他。

张佳乐慢吞吞地说道:“你走之后,就跟你这人没了一样。”他絮絮叨叨,好像要讲几年的话一股脑全抖出来。“谁也不听我的,累死人了,还天天感冒,被唐昊笑话过好几次。”

孙哲平但笑不语。

他们都知道张佳乐的话外音——要是你在就好了。

“我在苏黎世的时候还梦见过一回,咱俩一起打比赛,繁花血景炫死了,在座的都是我们的手下败将。”

“世界冠军,可不都是你的手下败将了?”

张佳乐说是呀,他拍了拍孙哲平,把揪皱的衣服抚平,转身出去吆喝了一声黄少天。

“黄少天人呢!冠军来了哈,吓死你们!”

孙哲平看着那个和梦里重叠的背影,笑了笑。

在某处 另一个你 留下了

在那里 另一个我 微笑着

                                               ——《后来的我们》

end

繁花血景一万年,最好的双花组合。

那年,西部荒野,百花盛开


我奉以最真挚的爱,抵御最寒冷的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