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损友

发表于 2020-09-12  5.58k 次阅读


作者:黑泽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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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约5.1万
本文关键词:原著向;单cp

01

台下喧闹的人潮,粉丝们摇晃着撞进视线的灯牌,黑暗的场馆。不知从哪打来的一束舞台光锁定了全场唯一的焦点,引着人向那方向看去。

张佳乐大脑一片空白,麻木地看着。叶修捧着冠军奖杯的样子对他来说实在不甚陌生,甚至可以说是被他咬牙切齿地刻在心里过的;然而此时此刻面对同样的情景,自己却是作为队友在旁共享同一份荣誉。张佳乐久久不能回神,屏蔽了周围一切的声音,只死死盯着那金灿灿的、连反光都反得理直气壮的奖杯,直到眼睛干涩到酸痛才舍得反射性地眨一眨眼。

世界冠军。

这在他舌尖上曾无比生涩的四个字,如今是他难以接受的事实。

世界冠军。

等张佳乐再次醒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偷偷从领奖的舞台上溜走,在场馆的通道里驻足了不知多久。他又四处走了走,挑了个没什么人经过的安静角落,尽管在这里也能听到周围的脚步声,但他倒也不太讲究,大喇喇地靠着墙席地而坐。撑起条腿搭着手臂,张佳乐随手摸出根万宝路叼在嘴上点火,懒得理会会落在裤子上的烟灰,极为沧桑地慢慢消化着自己得了世界冠军这个事实。

他其实没什么烟瘾,抽烟对于他来说与其说是过瘾倒不如说是宣泄。原本他秉持着一个新时代好青年的基本操守,是极其讨厌烟味的,也因此总是明里暗里嘲笑叶修那早腌入味了的老烟枪。后来他退役在家一年,满腔愁苦一怀离索,身边又没个能交心的靠谱人,一来二去就自暴自弃地学了抽烟。

毕竟爷们儿嘛,张佳乐那时心里用不知道从哪学来的京片儿想着,没点装逼的爱好怎么能算男人?

他坐的角落离场馆主场不远,在这里能听见国外观众们用生涩的中文发出的欢呼和喝彩,这让他稍稍拉回了思绪,盯着手里的烟,只觉得这个冠军真是让他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张佳乐一直对冠军有着异乎寻常的执念,这是整个荣耀圈都心知肚明的事。一开始他的执着也许是因为惜败总决赛,后来也许是因为想证明百花并非少了核心成员就一蹶不振的软脚战队,再后来,可能是因为他想跟所有人说,我张佳乐一个人也可以。

他总是下意识刻意回避关于孙哲平的事,回避繁花血景尚存的年代,回避百花。但张佳乐心里明镜似的,他知道自己心里总憋着一股气,他曾疯狂地自行复盘总决赛录像,也曾仗着年轻一连几个月超负荷加训只为完善百花打法。他善于自责,过早地背上了许多本来不需背负的担子,也因此在孙哲平离开之后,在百花这么大的摊子撂在他面前时,完全地泥足深陷。

他对自己、对战队的要求和希望都太高了。以至于退役以逃离那快将他压扁的、由自己首先施加的重负,以至于,总觉得欠了孙哲平,欠了百花一个冠军。即使在霸图融合得再好,张佳乐移交给母队的荣耀初心却已经永远地留在百花了。

初心不泯,不泯的到底是什么初心?

空旷的通道回音很强,一直有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响起,他一开始并未理会。后来声音渐近,来人走到能看到张佳乐所在位置的那个转角就戛然止住了步伐。他有所察觉,抬眼看过去,稍近视的眼睛眯了一下辨认来人,马上僵在了当场。

那个他阔别已久的旧时队友,才刚刚在他的纷乱思绪中走马观花地出场过一次,此时正双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好整以暇地俯视着猫在角落里抽烟的他,带着当初的味道,带着张佳乐暂时搁置在一旁的记忆,带着他们两个人的青春年少,在张佳乐最迷茫的此刻,神迹一般的出现了。

他们多年没见,仅有的联系也只是游戏里的那次偶遇。彼此的轮廓上都染上了些成年人该有的风霜和坚硬,却又保留着一些自己独有的、能让故人一眼识破的坚持。

二人对视,隔着一条不长的走廊,又像是隔了回不去的少年时光。

02

最终还是孙哲平打破了两人微妙的平衡,走过来抢了张佳乐手里几乎没抽几口的烟碾灭,也非常随意地在他对面盘着腿席地而坐了。张佳乐还没从意外中回神,面对突然接近的多年老友竟平白有些局促,腹中十万个为什么不知道该先问哪句。

反倒又是孙哲平先开口,却是一句有心人听进耳里会千般抓挠的普通问候:“瘦了。”

一句话倒让他说得柔肠百结似的。

张佳乐显然完全没有get到点,凑到前面去拽拽头发摸摸脸,好像在确认这个孙哲平是不是真的:“你是本人吗兄弟?”

对面的人挑了挑眉看他。

他又问:“你专门飞到苏黎世来看现场比赛?”

孙哲平微闭了闭眼以示他说得对。

“你和义斩的人一起来的?”

孙哲平无奈,承认之后不等张佳乐问出其他的问题就先接了话:“在观众席上看见你一副要吐的样子,就跟出来看看。”伴随着嗤笑声,“你对冠军过敏?”

“……过你妈。”刚才他恰到好处的出现给自己带来的惊喜和感动全都烟消云散,张佳乐实在不懂为什么孙哲平说起冠军这个事来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他又调整姿势在墙上靠得舒服了点,脚便伸长蹬着孙哲平的腿,“爷现在一冠加身,你那些屁话都没有用。”

至此,好像找回了些当年相处的感觉,两人间尴尬的气氛才终于消散了一点,张佳乐再面对孙哲平的时候也没有像看见教导主任一样拘束,他知道这也是孙哲平在人际交往上比较独特的温柔。

孙哲平果然没了什么火药味,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恭喜了,世界冠军。”

张佳乐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哈哈”了一声,为对方话里若有若无捉摸不透的情绪。他视线下移,在孙哲平打着雪白绷带的手上不作痕迹地停留了一瞬,低头将自己的Zippo在指尖转得飞快。

眼前这个孙哲平已经不是他熟悉的那个,他不确定他是不是开始试着不再执着于对荣耀的追求,也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像他表面看起来一样不介意。只是寥寥几句话的接触,张佳乐已经觉得自己这几年来的长进好像又被打回原形,像是又回到了孙哲平受伤后在百花最后的那段日子,自己天天憋着火不敢说话,窝囊得很。

“火机不错。”有点冷场,孙哲平盯着他手里的打火机没话找话,有点后悔提了这话头,倒没问他怎么突然学会抽烟了。

“这个啊,”张佳乐注意到对方的视线,停下了手里转火机的耍帅动作,拿着这铁盒子颠了颠,“忘了,退役之后才发现从俱乐部偷了个这玩意出来,不知道在哪夹带出来的,也不知道是谁的,反正挺酷。”

孙哲平难以察觉地笑了笑。

“你们什么时候回国啊?”张佳乐问。

孙哲平说:“明天吧,你呢?”

“好像是后天,我跟队里一起。”场馆里的颁奖活动好像是结束了,一直循环播放的中国国歌现在已经换成了结尾曲。张佳乐觉得自己再怎么也该回去参加一下记者会,站起来拍拍裤子,又用拍过裤子那只手拍拍孙哲平肩膀,跟他说自己要回去了。

孙哲平拉了他一下,张佳乐刚刚转过的身又转回来。

孙哲平说:“留个手机,回头联系。”

说来惭愧,这两个曾经默契无双的好队友到现在连彼此的联系方式都没有了,连过年群发个短信的交情都没有保持。偶尔张佳乐深夜失眠想吹个牛逼,翻遍通讯录也找不着人。联系人里姓孙的不少,刚好叫孙哲平的却一个没有。

于是张佳乐飞快地报出了他现在的手机号,还自以为很幽默地补了一句:“不要把我手机贴在同性交友网站上啊。”

孙哲平踹了他一脚让他赶紧走。

没想到张佳乐换了一副很认真的表情,可能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我说真的老孙,你回去一定要联系我。哎算了为了保险你还是也把手机号给我吧我回头联系你怎么样兄弟。”说着又摸了摸裤子口袋,结果想起手机放在宾馆压根儿没带过来。

“你现在像黄少天你知道吗。”孙哲平快被这人气乐了,连说话口音都不自觉地跑出来北京味儿,看着面前这人一脸郑重又还是放缓了语气,“你不是着急往回跑吗张佳乐?肯定联系你,我说话你还不信吗?”

张佳乐这才罢休,小跑着往队伍的休整室去,没一会儿就拐了弯看不见身影了。

孙哲平就一直坐在原地看张佳乐跑步时一颠一颠的辫子,他以前手特贱,喜欢有事没事就拽一下。那时候张佳乐脾气也不好,一天拽下来孙哲平可能能收获一箩筐的脏话。

而现在,其实他不想承认,他呆坐着看了半天张佳乐的背影,其实是想等他回一次头。

03

距离世界联赛结束已经有几天了,转眼又将是一个赛季初,孙哲平回国之后就一直忙于参与处理义斩战队下赛季的战术安排事宜。他本就越来越少上场比赛,工作重心更是渐渐移向了战队的技术指导。

不是不在乎的。孙哲平的天资让他养成了傲气的心性,赋予了他傲气的资本,还在他的荣耀之路上设置了千万种通往成功的捷径。他从来把这些当做习以为常,甚至理所应当。他那时和联盟内的所有选手一样,甚至比他们更要狂热地,追求着对他来说并不如何遥不可及的梦想。

后来惜败。后来再惜败。再后来,他像是一头强壮又战无不胜的公牛,在意外中折断了角,任他如何哀鸣,最后死于牛虻的毒针下。

孙哲平在反复和队里几个选手讨论和确认队伍新的战斗模式后,终于提前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可以暂时中止他的忙碌,便放开鼠标捏了捏鼻梁上的穴位缓解一下酸涩的双眼。

“前辈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后续的分析工作我们自己来就行了。”楼冠宁展示了他无差别的体贴人心。

孙哲平摇摇头。他本是那种什么事都力求做到极致的人,并不会偷懒,还有点轻微的工作狂属性。此时虽然确实已经没有什么主要工作,但他还是坚持不做第一个离开训练室的人,也可以说是一种微妙的强迫症了。

他看了看时间,戴上耳机,决定忙里偷闲地刷会儿D站。他虽然出道已经很久,但毕竟在年龄上来说还是个年轻人,总还是爱看这些休闲娱乐的二次元网站。现在电子竞技正如日中天,往日荣耀总是D站视频中的主流,这些孙哲平早已知晓。只不过今天D站首页居然出现了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视频,点击率和播放量都相当可观。

“送给那些年我们的双花——《最佳损友》。”

孙哲平虽然也算是个荣耀界里家喻户晓的人物,但由于近年来曝光率不高又不怎么参加比赛,人气却并不算高,这也是他第一次在D站首页看到自己被点名,于是心情复杂地点了进去。

最佳损友这歌他不仅知道还会唱,因此对于这个用自己会唱的歌剪视频的up主极有亲切感。视频简介里除了剪辑片段的一些注释,还有up主的长长一段话,孙哲平在视频缓冲的时间里细细读完:

“大家好,我是万千百花粉中的一个小透明,如果硬要说的话,只能说是个荣耀老玩家。

“在双花开始征战的第二赛季粉上他们,是我三生有幸。

“虽然现在说自己是双花粉有可能会被开除粉籍,选手们各自也都有自己的选择,但如果有可能的话,很想看他们两个继续一起驰骋赛场的样子。

“本视频只是up主的私人妄想,与其他任何人无关,请勿打扰选手本人。

“祝你们水远山长,霁月光风各一方。”

孙哲平的右手食指有些无措地在鼠标上敲了敲。他不像张佳乐,没有那么多铁粉,也就体会不到张佳乐曾经的那些纠结和痛苦。粉丝对他而言,从来都只是一种符号性的慰藉,没有太多互动,也谈不上多亲密。但此时此刻,这寥寥几句粉丝寄语阴差阳错被他看在眼里,竟微微生出了些感动来。

孙哲平叹了口气,点开了视频。一开始播放,密密麻麻的弹幕就直直撞进人眼里:“真当孙哲平/张佳乐不上D站”、“双花我吃一辈子”、“先有双花后有天,繁花血景日神仙”、“入坑晚的问问现在双花还有粮吗”。孙哲平看得头疼,点了个全部屏蔽。

朋友 你试过将我营救朋友 你试过把我批斗

无法 再与你交心联手 毕竟 难得 有过最佳损友

视频十分朴素,没有什么花哨特效,开头只配合着歌词剪了一些非常古早的双花合作视频,画质AV,来源出处看起来很是不可考。

视频中是一次双花二人出动去为工会抢野图boss的剪辑,张佳乐操纵的百花缭乱此时已有了一些日后百花打法的雏形,只是目的性更强,显得更加稚嫩。百花缭乱全力掩护当时冲进对方阵中、血量所剩无几的落花狼藉返回己方队伍,却因此失了对自己周围情况和自身位置的掩护,被对方刺客舍命一击得手。

从前共你促膝把酒 倾通宵都不够 我有痛快过 你有没有

很多东西今生只可给你保守至到永久

别人如何明白透

这一段是完完全全的黑屏了,配上白底字幕,屏幕里映着孙哲平的脸,颇为好笑。听内容应该是up主收集的这么些年来的记者接待会和选手专访的录音,鸡零狗碎的许多细节,却让人能从中听出一股子怅惘来。

“(张佳乐带着笑音)这次百花战队发挥集体失常的原因是昨天队长孙哲平图便宜,点的炸鸡全是过期货,我们跑了一宿厕所。”

“队内气氛?(孙哲平听起来好像斟酌了一下,张佳乐抢话:‘队内气氛就是集体欺压队长。’)刚才还挺好的,现在不好了,马上会发生斗殴事件。”

“这次团队赛的失利是我个人问题,轻易被对方牵引了节奏导致我方崩盘,和张佳乐的打法没有关系,希望外行人不要乱放屁。”

生死之交当天不知罕有

到你变节了 至觉未够

这一段贴出了孙哲平的退役声明和张佳乐加入霸图的报道,以及张佳乐宣布复出时的记者招待会录音:

“我为上一赛季不负责任的退役感到十分抱歉,对这一赛季复出,却没有回到百花战队,同样感到抱歉。”

“为了冠军。”

但是命运入面 每个邂逅 一起走到了 某个路口

是敌与是友 各自也没有自由

位置变了 各有队友

视频中没有除了歌词外的过多诠释,只贴出了霸图对义斩的个人战时,张佳乐与孙哲平两个人的名字同时出现在大屏幕上的照片,还有此战结束时孙哲平在公共频道说出的那句“加油”的截图。

有没有 确实也没有

一直躲避的借口 非什么大仇

孙哲平在义斩战队复出的第一场比赛过后的记者招待会,面对记者们疯狂追问为什么复出在义斩这个新队而不是回归百花,他一咧嘴说我乐意。

早知解散后 各自有际遇作导游

奇就奇在接受了各自有路走

却没人像你让我眼泪背着流

严重似情侣讲分手

这段放出了孙哲平开记者会宣布退役时的剪辑视频,视频不太清晰,却也能看出孙哲平脸上的表情。他平时开记者会也非常严肃,很少笑,但能明显看得出心情不差。但这时的孙哲平一脸阴郁,就差把“不想说话”四个大字贴在脸上。

张佳乐情绪不太稳定,两度退场,每次孙哲平都扭头目送他出门却一句话没有跟他说。

“从今天开始就彻底脱离职业选手的圈子了,”孙哲平像背书一样毫无感情地做总结语,“今后战队队长身份移交至张佳乐,很感谢百花战队一直以来的照顾,也祝我的队友们取得更好的成绩。”

其实现在坐在电脑前面的这个孙哲平知道他关掉麦克之后还小声补了一句“对不起”。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孙哲平对着黑屏发了半天的呆。其实做得很粗糙,只是里面剪辑的每一个素材都刚好戳在他最痛的那个心窝上,饶是孙哲平这样铮铮铁骨的汉子也被煽动得有些动容。他摘下耳机,去外面走廊里连抽了几颗烟才平复得下心情。

他突然很想见张佳乐,为自己这片刻的心悸。

04

张佳乐正在青岛无所事事地享受着余额不足的假期。

他干脆没有回昆明,准备直接等新赛季开始。毕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可能是他在荣耀联盟的最后一年了,张佳乐很珍视自己还能驰骋赛场的每一刻。而且,已经成功融入霸图战术风格的他,目前也如鱼得水,很舍不得这个风格独特又明确的集体。

他收到孙哲平微信的那天下午,正躺在公寓的榻榻米上打音游,手机突然弹出条新消息,让他分心直接断了连击。气得张佳乐直接把手机扔出两米远,蹬了几下腿出气才摔摔打打地过去捡手机,一脸要杀人的表情。当他看到发来消息的人是孙哲平时,顿时就将什么音游什么连击全都抛诸脑后,连找个合适的姿势玩手机都来不及,蹲在地上就开始回消息。

孙哲平是这么发的:“嘛呢?”

简短到有点高冷。不过他们认识这么多年,张佳乐也知道孙哲平这二五八万的臭屁性格,压根没往心里去。

所以张佳乐不假思索:“有事说事。”

还一本正经地打上了一个句号,显得自己像张新杰一样严谨。

孙哲平那边“正在输入”的提示显示了很久,感觉好像是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才憋出一个明知故问的问题:“夏休期还有多长时间?”

张佳乐心想你这不是废话吗。他知道孙哲平肯定是有事要说,不然怎么可能连新赛季的日子都忘记:“十来天啊,怎么了?”

“你有空吗,找你玩去。”这次倒是秒回。

张佳乐立刻切出微信打开日历,确认自己没什么行程:“我倒是无所谓啊,你不用上班吗?”孙哲平台前转幕后的工作调整他也是知道的,他们早聊过这个话题了。

“……”孙哲平在那边一阵窝囊,他确实把这个事忘了。

“要不这样,”张佳乐打字飞快,“我去找你玩怎么样?在青岛呆腻了,霸图又没什么好玩的人。”

孙哲平想想觉得还真行,发了个ok的表情:“我给你买票。”

张佳乐也不跟他穷客气:“等我到北京,要你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别想着一张机票打发我。”

“?”孙哲平发个问号,“兄弟,想多了,给你买绿皮车呢。”

张佳乐当然还是坐的飞机。孙哲平虽然嘴上说得比较凶,但还是体贴地给他买了头等舱,没有把这位家喻户晓的电竞明星扔在摩肩接踵的绿皮火车上。

他下飞机的时候为了防止被认出来,压着棒球帽,戴了黑色的口罩,乍一看像个清爽的大学生。在行李轮转区找箱子的时候给孙哲平发了个微信问他在哪,得到回复说这人根本没来接机,嫌天热让张佳乐自己打车过去。

张佳乐气结。孙哲平真特么牛逼,“你还是人吗???”他恶狠狠地回。

但有什么办法,靠山山穷靠水水尽,他深谙靠自己才有底气的道理,边拖着箱子往外走边低头在手机上嘟嘟打车。外面十来辆出租车排着队等拉活儿,一看张佳乐拉着箱子过去,喇叭声简直此起彼伏,张佳乐心想真像稻田里的青蛙。

心里正吐着槽,他发现边上一辆私家车对他按喇叭按得尤其积极,不禁抬头看去,就见孙哲平坐在车里笑。这人明明说了不来,搞了半天是在唬他。张佳乐白了他一眼,自己放好行李之后上车就座,还故意坐在后座:“师傅,义斩俱乐部谢谢。”

孙哲平一看就知道张佳乐为了报复他,让他演一回司机,咧嘴一乐,系好自己安全带:“小伙子去那找人啊?你是职业选手吗?”

“不找人,找个畜生,”张佳乐在车里左顾右盼,“师傅你这车什么时候买的?挺新啊,V6吧?”

孙哲平倒车出去,自动忽视了他话里的挑衅:“去年买的,行了别扯没用的了,张佳乐你晚上住哪?”

“住你家不行吗?你金屋藏娇了?”张佳乐又气他。

“……”孙哲平知道他记仇,不知道他这么记,“你爱住哪住哪。”

张佳乐下飞机的时候是下午,托北京市内晚高峰的福,等去孙哲平家放好行李安顿了下来,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了。他肚子咕咕直叫,孙哲平也没问他想吃什么,直接带着人去了家近一点的火锅店。这家店好就好在有包间,不用担心张佳乐摘下口罩的时候被人围观,位置也是孙哲平提前订好的,张佳乐发现这一点的时候还不得不承认孙哲平这些年在照顾人方面特有长进。

“你还记得我好这口呢,”张佳乐一边点菜一边说,“北京什么都好,就是没有云南的菌子锅,那个最好吃。”

孙哲平无奈看他:“差不多得了啊,有的吃就不错了,上哪儿给你弄菌锅去。”

“人还是要有点梦想的。”张佳乐光速点完了菜,一手拿着一根筷子叮叮当当敲盘子,显然饿得不行,趁着锅还没开和孙哲平聊闲天:“你怎么突然想起来找我玩了,你工作这么闲吗?”

其实孙哲平事后也有点后悔那个一时冲动就叫张佳乐来北京的决定,那实在是荷尔蒙支配大脑的结果,还是有点过分了。但张佳乐来都来了,孙哲平看见他的时候心里总是高兴的,便把心里那点小纠结先放到了一边。此刻张佳乐问起,倒是让他为难,总不能当面说“因为我想你了”这么恶心的话,于是他开口不动声色地扯谎:“嗯,最近心情不太好,小楼说让我散散心。”

张佳乐就信了。其实没有理由不信,之前太久没联系,即使后来重新熟络起来,因为两人各怀鬼胎地对以前的事情闭口不谈,所以张佳乐对孙哲平的印象还是一直停留在百花后期。他一直当孙哲平这些年都郁郁寡欢,因此孙哲平这时说“心情不好”能让他完成整个的逻辑自洽过程,结果就是现在的张佳乐在孙哲平面前还是那个没有长进的百花副队长。

不得不说,孙哲平真挺吃这套的。当初的孙哲平年轻得理所当然,心高气傲不听劝,认准一个死理就不回头,看张佳乐迁就他他反而还别扭。而现在的孙哲平已经和张佳乐一样,一脚跨进中年范畴,心性早就被磨砺得坚忍了许多,也知道张佳乐的束手束脚是因为顾忌他的心情,所以每当这时都想偷笑。作为成年人,他坦然接受自己对张佳乐的非分之想,但偶尔得到张佳乐的模糊回应(他单方面认为如此)时,却还像个少年一样青涩又单纯地快乐。

张佳乐点的菜太多,吃完饭后俩人差不多是相互搀扶着回的家。张佳乐瘫在沙发上不动,孙哲平认命地去给张佳乐找睡衣,又帮这位祖宗调好了水温铺好了床,才回自己房间里。

以前在百花的时候他年轻气盛又自视甚高,无论是生活上还是战队打法上,都是张佳乐照顾他比较多。现在他像个男人了,张佳乐虽然心里装的事只多不少却活得更潇洒,也不知道两人脱离百花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奇异的蜕变。

但是,换他来照顾张佳乐,这种感觉还挺好的。

05

张佳乐在孙哲平家住了一周,每天除了吃和睡,就是被孙哲平带着四处溜达。其实北京他也来过很多次,只是平时碍于赛程紧密,总没有出来玩的时间。张佳乐宅男一个,连着几天走路已经叫苦不迭了,正好这天孙哲平一个高中同学订婚,他赶紧忙里偷闲地在家打荣耀。

“又不是熟人,订婚叫你去不就是为了收份子么,你还巴巴去送钱?”张佳乐送孙哲平出门的时候帮他递手机,“晚上用不用给你留饭啊?”

“再说,回头给你电话。”孙哲平把手机收进兜里穿鞋,“主要是去见见以前的哥们儿,太久没见了,好不容易有个由头聚一聚。”

张佳乐点点头:“那行吧,你可别喝到桌子底下,没人拖你回来。”

孙哲平晚上还真没回来。张佳乐倒不担心他路遇歹徒,就是有点怕自己那乌鸦嘴应验。孙哲平不会喝酒这事他是知道的,在山东待了这几年也见识了点酒桌文化,就孙哲平那个爱逞强的性格,说能顶住劝酒估计他自己都不信。

所以张佳乐晚上接到电话的时候一点都不意外。他早就没了以前那样仗着年轻天天修仙的劲头,在霸图被张新杰带得早睡早起作息极好,晚上等孙哲平的时候困得头都一点一点的。十二点多孙哲平打来电话,他接起来只听得对面一片嘈杂的男人声音不知道在起哄着说些什么,孙哲平哑着嗓子笑了几声说自己喝多了要他去接。

还能说话,看来喝的不多。张佳乐揉了揉眼睛从沙发上蹭下去穿衣服:“你在哪?”

孙哲平咳嗽了两声:“我在百花……”

“你把电话给别人,”张佳乐无奈,从没见过这人说胡话的样子,“听话。”

孙哲平这个逞强惯了的人,平日表现得人模人样,也就只有在喝多的时候能稍微展现出一丁点懂事听话的小孩样,倒也是难得。他乖乖把电话给了旁人,张佳乐问清楚之后又转头嘱咐了他几句,叫他在原地等着自己,孙哲平也一一应了。

等张佳乐打车赶到的时候,孙哲平正孤零零地坐在人家饭店的门口,捻着手指一副想抽烟的样子。张佳乐走过去揉揉他那硬得像胡茬一样的头发,拉起他道:“走了,地上凉。”

孙哲平一言不发地跟着张佳乐,步伐倒是轻快,一点也看不出醉酒的样子。张佳乐忍不住回头看他:“你是真喝多了还是假喝多了?”

他还是不说话,一脸阴沉,这下张佳乐是彻底拿他没办法了。想着走路吹吹风能帮他醒醒酒,张佳乐没着急叫出租车,拉着孙哲平往回家的方向走。

“你喝了多少?”张佳乐还是没放弃和他交流。

没想到这回孙哲平竟给面子地接了话,还非常诚实:“两口。”

张佳乐知道他不能喝酒,没想到这么不能喝:“……”

“咱们这是回哪儿?”孙哲平又道,虽然表面一副镇定的样子,但显然还迷糊着,“你是张佳乐吗?”

“我是,”张佳乐哭笑不得,“回家啊,你还想回哪儿?”

孙哲平又不说话了,原本拉着张佳乐手腕的手慢慢抓住了他冰凉的指尖。被抓的那位一怔,下意识微蜷了手指像是要抽出去,却被孙哲平大力握得更紧。

算了,随他吧。张佳乐心想,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叹了口气。

不知道走了多久,吹了多久的冷风,两人走到一座大桥上。夜已经深了,周围连偶尔开过的车都少得可怜,更别说是同他们一样的步行人。

孙哲平突然扯了扯张佳乐的手。

“我以前,”孙哲平突然开口,说的却不是醉话,“恨过百花,恨过你。”

张佳乐向前迈的那一步微微地顿了一下,随即又好好地踏在了地上:“我知道。”

孙哲平其实不需要旁人的回应,自顾自地又说下去:“我有个朋友。在加入荣耀联盟,和战队签约的一周之前,被送进戒网中心接受电疗了。”

张佳乐被捏着的手紧了紧。

“等他出来的时候,记忆力下降得极其严重,职业选手需要的手速和反应力也没有了。

“可又能怎么办呢。记忆力严重下降,回到学校也一样考不上大学,失去手速和反应力,和断绝了职业生涯又有什么区别?

“失去天赋,只能一辈子当个平庸的普通人,不可能在任何一个领域取得成就。

“梦想也只能是梦想了。”

“所以我恨过你们,你知道的。”孙哲平说。

“我知道。”哪怕知道孙哲平不需要回应,张佳乐还是又重复了一遍。

“你不知道。”

孙哲平说:“你不知道。”他说话又开始颠三倒四了。

“其实也不是恨你们,”他说,“好像恨自己还更多一点。”

他一手拉着张佳乐,一手拍着身边大理石制的桥栏,像是在纾解心中的郁气:“真的挺难的那时候,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心里就想着,怎么偏偏就是我呢。”

“想为什么叶修偏偏在嘉世,想为什么你没拉着我不让我加练,想为什么我一开始选了这条路。”

孙哲平现在连说话都带着一股酒气:“当时觉得,我是比别人更没天赋还是更不努力吗。凭什么是我呢。为什么是我呢?”

张佳乐捏捏他的手。其实孙哲平这些纠结他也曾猜到过几分,此时听他借着酒意说出来,知道他八成也是自己想通了,便也稍微放下心来。

这人他了解得不能再了解了:天塌下来不舍得变一变脸色,疼到浑身冷汗也舍不得说一声苦,什么事都爱自己咬着牙硬撑着,等到一切都结束了才能将自己咬碎在口中的那一口气叹出来。

不依靠任何人,孤独地顶天立地着。

可孙哲平再坚强,也只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他本不应该这么早就遍体鳞伤备受折磨的。他应该意气风发,有自己满意的事业和目标,有名有钱有地位,可能还会有个温柔的妻子。

可他没有。只有夭折的鹏程万里,和一只布满陈年旧伤的废手。

这样的他让张佳乐觉得分外心疼。

“好了,”他哄孩子似地拉着孙哲平的手晃了晃,“我们都陪你。”

话音未落,张佳乐整个人被孙哲平托了起来坐在桥边的护栏上。他吓了一大跳,双手紧紧抓着对方的肩膀:“我靠你干——”喊到一半,发现孙哲平的双手牢牢地环着他的腰,根本不担心会掉下去。

孙哲平贴了上来。他们额头相抵,实在近到了一个呼吸相闻的距离。张佳乐不敢把眼睛全睁开,怕看到孙哲平的眼神,于是他只能半垂着目光,盯着对方的嘴唇,像是在期待一个吻似的。

“但后来我想通了,”孙哲平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开口,温热的气息喷在张佳乐嘴唇上,后者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我不能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自怨自艾。”

“每个人都有退役的一天,”孙哲平闭着眼睛蹭着张佳乐的额头,“或早或晚而已。”

“可能人年纪大了,就会有很多很多想要兼顾的事。当我不准备让荣耀占据我的生命之后才发现,我的人生追求里,可能不应该只有荣耀……”

他这样说着,然后吻了上去。

孙哲平有些凉意还带着淡淡酒味的嘴唇贴上来的时候张佳乐还是懵的。他不知道两人关于人生追求的谈话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他就僵着后背感受了这个浅尝辄止的亲吻,甚至刚才抓着孙哲平肩膀的双手都没来得及放开。他知道自己该明白这只是耍酒疯的一种类型,可鼓擂般的心跳是他无法掩盖和改变的身体反应,全身的血都被心脏泵到了头顶,直到两人分开,他还愣在当场一动不动。

“不应该只有荣耀,”孙哲平补充了他的下一句,“更应该有你。”

张佳乐终于舍得抬眼看进孙哲平的眼睛里。他觉得自己可能突然看懂了一些事情,比如在苏黎世赛场上突然重逢的那一天,孙哲平那竟然有些忐忑的表情。

孙哲平摸进张佳乐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他一直用着的那个Zippo。

“你知道吗,那天看你拿着这个,我就觉得可能真他妈是命中注定吧,”孙哲平说着打开打火机的盖子,借着手机的照明给张佳乐看刻在盖子内侧深处的那一个阳文繁体的“张”。

“这打火机是我的。”

老朋友遗落的小东西,机缘巧合下居然被张佳乐捡到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月老牵线,原来孙哲平退役并不是他们两人千丝万缕的联系的断绝,而是另一层意义上的开始。

“我……”张佳乐想开口。

“我今天喝多了。”孙哲平突然打断了张佳乐接下来想剖出的肺腑,此时的眼神哪有半分醉意,分明是酒已经醒了。

下一句一定是“今天说的话你都别往心里去”,张佳乐绝望地想。他们两个认识这么多年,此类似是而非口不对心的玩笑也开过了十次八次,两人乐此不疲地互相试探,今日孙哲平只是喝了酒失了态而已,张佳乐却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真没面子。

“今天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张佳乐自嘲地对自己说“你看吧”,却没想到孙哲平还有下半句,“因为我明天有件大事想跟你说。”

张佳乐一怔,扭过头去笑了一下,心想这人这浪漫的撩人手段跟谁学的,怎么知道喝酒的时候不能表白呢。他眼珠一转觉得自己还是装个傻才好,就把皮球踢了回去:“是吗,多大的事,这么正式?”

“可大了,”孙哲平又贴上来,一本正经地看他,“终身大事。”

06

张佳乐都忘记昨天晚上自己和孙哲平是怎么回的家。他早上醒来的时候头痛得要命,觉得宿醉的不像是孙哲平倒像是自己。张佳乐迷迷糊糊地起床,开门准备出去洗漱的时候看到孙哲平正端了粥放在餐桌上∶“醒了?正好吃饭。”

张佳乐应了一声,揉着眼睛进了厕所,过了一会儿又叼着牙刷出来含糊地道∶“你今天没上班?”

孙哲平敲开一个咸鸭蛋∶“没有,请假了。”

张佳乐点点头,也没问他为什么请假,只当他是前一天喝了酒身体不舒服。洗漱完之后就他就在孙哲平对面坐下一起吃早饭,眼观鼻鼻观心地数着粥里的米粒。

两人不大会儿就解决了自己的温饱问题。张佳乐在这里蹭吃蹭喝这么久倒也不是白白让人伺候,至少孙哲平做饭的时候他会主动去刷碗,也算是自觉得让人挑不出毛病了。他收了两个人的餐具端到厨房,孙哲平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在张佳乐刚打开水龙头的时候从后面抱住了他。

“别闹了,”张佳乐手肘向后推了推他,“刷碗呢,快放开。”

孙哲平显然没打算放开∶“我家在北京,父母做点小生意,常年在国外不回来。”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讲的还是孙哲平从始至终闭口不谈的家庭问题,但张佳乐还是听懂了。

孙哲平在和他交代家庭状况。这也许是一种示弱或一种讨好,更是他在尽可能向他展示自己的诚意和衷情。张佳乐盯着水龙头里流出来夹着气泡的白花花的水,掌心覆上孙哲平环在他腰间的双手。

而身后的人得到了鼓励似的,一鼓作气地继续说了下去∶“家里有点小钱,在商界也算有点人脉,就算日后我不做荣耀方面的工作也有处可去,不会上街卖保险。”

张佳乐弯了弯眼睛。

“会做点家常菜,除了抽烟之外没有其他不良嗜好,不太爱做家务,以前都是雇钟点工。”

张佳乐抬手把水关上,转过身去挑着眉看他。他们之间又凑近到差不多一个矿泉水瓶直径的距离。

孙哲平一下子压低了声音,像是怕惊动什么似的∶“所以,和我在一起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张佳乐凝视了他许久,熠熠眼波,仿佛未经风霜。像是孙哲平第一次在线下与他见面时的那天,两人视线相交的那一刹那,孙哲平觉得有股流水在心尖滑过。

标准的一见钟情式开头,而现在一如当年。

谁也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是谁先吻过来的。孙哲平一手托着张佳乐的后脑,低头在他唇上极虔诚地浅浅啄着,另一手搂在张佳乐的腰上,像是要把他箍在自己怀里一样。两人的距离亲密到不能再亲密,张佳乐的手臂无处可放,只得搭在孙哲平的肩膀上,仰着头迎接这小心翼翼的亲吻。

两人气息交融,乱了方寸的温热呼吸互相喷洒在对方的皮肤上。此时的接吻显然没有一开始那样进退有度,孙哲平轻而易举地撬开了张佳乐并不紧守的牙关,用舌尖在他口腔上的硬腭区轻轻摩撩着。张佳乐被他挑逗得浑身难受,恨不得把对方的舌头推出去再自己狠狠地止一止痒。他“嗯”了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在孙哲平的肩膀上拍了两下就要推开他。

刚刚分开一点点,孙哲平又黏了上来,张佳乐连口气都没松就又被他的吻捉了去,想用哪只手推他就马上被捏住哪只手,怕是几年的默契和了解全用在这里了。两人抱在一起跌跌撞撞地在厨房内打闹一般地接吻,总被对方占据主动的张佳乐连气都喘不匀,被孙哲平按在门框上亲了个够本。

“你特么……”张佳乐背靠着门框,双手都被抓着,比较有威慑力的也只有怒目而视,抬眼触到孙哲平的眼神的时候又马上怂了,扭头假装不是本人。

孙哲平一乐,面前这人表达害羞的方式都这么害羞。他拇指按在张佳乐的下唇上,蹭开了作为二人肆意妄为罪证的水光,摩挲着那片薄薄的唇肉,细细打量起张佳乐这难得的赧然。他另一只手也早已放开了对张佳乐手腕的禁锢,撑在了他头顶,坦然得有些厚颜无耻∶“你都把我亲硬了。”

张佳乐也笑,真是想不通这人的无理取闹怎么随着关系的发展而变本加厉,真是仗着有一把好噪子就天天压着声音勾引自己∶“那我废了你怎么样?”

“先试试吧,万一你后悔……”话到末尾变得含含糊糊的,果然是又亲在一起了。

张佳乐在被孙哲平抱进屋之前从没想过他这么力大无穷。他被亲得晕头转向,突然之间就双脚离地,差点以为是自己缺氧晕过去了。张佳乐虽然确实身材清瘦,但好歹也是个178的成年男人,这样随随便便被打横抱起,实在是有点没面子。

孙哲平健身怎么就这么有效果,回头我也去办张卡。张佳乐迷迷糊糊地想。

不过被扔到床上之后他就发现自己好像正面临着一个更严峻的问题。他刚试图用手肘撑着上身坐起来,就被孙哲平重新压回了床上。他“哎”地呼了声痛,仰着头笑了两声,露出了光洁又好看的脖颈曲线。

孙哲平像个大型犬类,一口啃上了张佳乐的喉结。张佳乐猛地战栗了一下,又忍不住做了几个吞咽的动作,惹得身上的人一阵低笑。孙哲平还在他脖子上啃来舔去,他难受地动了动,手搭在了孙哲平宽厚的肩膀上。锁骨处酥酥麻麻,T恤的领子被孙哲平扯得老大,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感受到阵阵凉意,不知道是因为身上人的触摸还是因为空调温度太低,张佳乐总是觉得周身仿佛有电流通过一样,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往下腹涌去,这让他很想弓起身子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奈何孙哲平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整个身子将他压得严严实实的,还挤进他两腿之间,恶意地摩擦着两人的私处。

张佳乐骂了他一句,但身体的生理反应还是掩盖不了地发生了。张佳乐气息越发急促,很少自行纾解的下身此时也半硬起来,顶在孙哲平的小腹处,这让他极为难堪。而孙哲平像是对这一切都毫无知觉似的,根本不管他那难受的下半身,却是将张佳乐的T恤脱了下来,指尖捏着他那早已挺立的乳尖逗弄个不停。张佳乐去捉孙哲平的手想让他老实点,结果反过来被孙哲平拉了手放到嘴边“吧唧”一口亲在无名指上,撩得他心里一痒,伸手过去扯开了对方至今完好的衬衫上衣,本就不甚结实的扣子马上绷得满床都是。

孙哲平意外又无奈,将这已经不能穿了的衣服甩到床下,又趴下将胳膊撑在张佳乐头的两侧,自上而下地俯视着这人∶“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喜欢狂暴一点的?”

张佳乐抬手摸了他脸一把,像是古代公子调戏良家妇女似的∶“我更狂暴的你还没见过呢。”

结果被孙哲平在腰眼上一掐,话尾的音生生变了调,能控制住不叫出声来就已经算是张佳乐自制力极强了,但瞬间夹了一下的双腿还是被人发现,他颇有深意地看了张佳乐一眼,埋首在他胸前含住了那一颗乳粒。

张佳乐从不知道自己的胸口还能这么敏感,他从没自己拨弄过这个地方,甚至可以说,连性幻想都不知道这里可以这么爽。闭着眼睛从鼻腔内哼哼了几声,他玩着自己的头发,将发丝在指尖绕出几个圈来,绑头发的发圈早不知道被孙哲平拽下来扔到哪里去了。他散着头发躺在床上,被挑逗得浑身是火,恶向胆边生地把仍在他胸前辛勤耕耘的孙哲平揪起来,趁他没注意的时候一翻身就完成了上下换位。

张佳乐在孙哲平身上跨坐起来,甩甩凌乱的发丝,用右手把左边的头发撩起来抓到后面去,勾人得很。他俯下身亲吻孙哲平的嘴唇,像逗猫似的用食指勾勾他的下巴,眨了眨一边眼睛∶“我疼疼你?”

孙哲平手扶在他腰上,手指微不可查地揉捏着他腰上本就不多的软肉。此时张佳乐每多一个动作都是在孙哲平心里多一分煎熬,毕竟不仅张佳乐自己是个男人,孙哲平也是个血气方刚的汉子。心上人裸着上身坐在自己身上却还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任谁看了也想把他按在床上操到哭。但孙哲平还是暂时忍了,他想知道张佳乐是怎样的不怕死还想着勾引自己,所以他抬了抬腰,让张佳乐的屁股清晰地感受一下自己的轮廓∶“怎么个疼法?”

张佳乐一脸高深莫测的笑,从孙哲平的身上下来,退开了些,跪在他双腿中间,孙哲平就算再迟钝此时也该明白他想干什么了。其实一般的男性,尤其是同性中居上位的男性,出于一些比较龌龊的支配欲,对于伴侣给自己口交这种事都是万分热衷的。但孙哲平知道张佳乐有他的自尊,也从没想过在两人的第一次中就让他做出这样的让步,所以孙哲平坐起来把他拉进怀里,奖励性地亲了一口∶“不用这样,在床上得我伺候你。”

“你可是我的心肝儿啊,”张佳乐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乖,快躺好,等着看你哥我有多厉害。”

孙哲平毕竟心里也是期待的,张佳乐态度这么坦荡他便也不扭捏,靠在床头看张佳乐跪坐在他双腿中间一层层拉开遮住自己下腹的衣物。张佳乐自己其实也十分紧张生涩,但又不想就这样露了怯,只得硬着头皮假装老司机。拉下孙哲平内裤的时候那半硬的性器弹出来差点打在张佳乐脸上,他吓了一跳,又笑得弯了眼睛,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他伸手揉搓着那根肉柱的底部,回忆平时自己自行解决的动作,上下套弄了几次。孙哲平的的呼吸声在被触碰到的时候就变得明显地粗重了起来,被张佳乐张嘴含住头部的时候还下意识抬了抬腰像是想往他嘴里顶。

张佳乐未束的发垂下来挡住了他大部分的面庞,从孙哲平的角度看下去更有凌乱的诱惑感。孙哲平将大手插进张佳乐的发丝间,有一下没一下地帮他梳理着头发;而张佳乐正费力地吞吐着那已经尺寸惊人的肉棒。他的嘴本来就不大,刚才在孙哲平半硬的时候也只能吞进一半,这时他手口并用才能堪堪包裹住一整根性器,不得不说孙哲平实在是天赋异禀。

张佳乐并不满足于简单又机械的动作,他尝试着抚摸着两个已经充血的囊袋和会阴处,嘴上功夫不停,用灵巧的舌尖勾勒着一圈冠状沟的位置,又在马眼处画圈,引得孙哲平倒吸了几口气,忍不住按着张佳乐的脑袋让他吞得深一点。张佳乐自然配合,连着做了几个深喉,让孙哲平顶到他口腔的最深处,差点呛得咳嗽出来。做深喉的时候他的脸几乎埋在了孙哲平的下体,对方并不稀疏的阴毛带着浓厚的雄性气息和张佳乐正蓬勃跳跃的荷尔蒙撞在一起,激得他心脏都要漏跳一拍,突然很想和孙哲平接吻。

但此时显然是不行的,张佳乐眼下一副受制于人的样子在别人胯间被人予取予求,吞咽的动作不知机械地做了多少次,还有来不及咽下去的口水流出来亮晶晶地挂在孙哲平的阴茎和阴毛上。他腮帮子都酸了,而眼前这根肉棒没有丝毫要泄身的意思,反而越发挺立。这让张佳乐很是怀疑自己的技术和吸引力。

他这正腹诽呢,一直强忍着的孙哲平却已经受不了了,拉起他也不知道怎么就换了个位,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地压在了他身上。他恶狠狠地亲了亲他今天这张格外听话还会伺候人的嘴,三下五除二扒了张佳乐的裤子,让他光溜溜地躺在床上,那颤巍巍地吐着透明液体的性器简直无所遁形。“给别人含,自己还这么爽?”孙哲平手上用了点力气揉着他下身的那二两肉,又惹得他几声哼哼。他真想扒开这人的屁股就操进去不到他哭爹喊娘不停下,但看到张佳乐有点红肿的的嘴和他眼中青涩却明显的春意,最终还是压抑下了自己的兽性。毕竟情投意合,他也想让张佳乐享受到尽致淋漓却又温柔缠绵的性爱。

孙哲平稍稍立起身来,跪坐在床上,把张佳乐的双腿掰得大开,拉到自己腿上来。孙哲平一手撸动着他那相比自己来说秀气许多的阴茎,一手却伸进了他股缝里,用大拇指在他后面的穴口慢慢揉按着。张佳乐这下是真的吓到了,下意识蹭着床单往回缩,却被孙哲平拽着大腿拉了回来。张佳乐现在双腿都搭在那人肩上,下身又垫在他腿上屁股朝天,这个姿势张佳乐真不陌生,平时看小电影的时候里面的女主一般都是这样被干得要死要活的,可他实在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这样被举起双腿,平时不能看的地方这时都被那人一览无余,更可气的是还被前后夹击了。孙哲平的粗大男根被他压在屁股底下,那有点薄茧的粗糙大手正捏着他的命根子,而后面那个更不能启齿的地方被他按压着,时不时还伸进去一个指节,这个认知让张佳乐有点不敢睁眼。

孙哲平自然不知他这许多心思,只以为他突然的变化是快要高潮的缘故。他比起张佳乐在情事上更有种无师自通的流氓,看张佳乐满脸通红的样子反而觉得快意,故意刺激男人在阴茎上比较有感觉的那几个敏感带,还用自己的性器摩擦着他的股缝∶“宝儿,要射了还是害羞了?”

张佳乐此时本就敏感得不行,孙哲平又这样挑拨,那露骨的床笫情话更是叫他无地自容,浑身一颤就缴械在了孙哲平的手里。后者将手上的白浊液体凑到唇边伸了舌头舔得干净,眼睛却一错不错地盯着张佳乐脸上的表情,又凑上去和他交换了一个湿吻∶“味道怎么样?我都不知道你还是个射手座。”

张佳乐差点一巴掌扇到他脸上。刚刚射精的身体一点也不想动,他就懒洋洋地看着孙哲平彻底脱完了裤子又伸手去床头柜拿出了全新还没开封的安全套和润滑剂∶“别吧,你家里一直备着这个?”

孙哲平拧开润滑剂的盖子挤在手指上,往张佳乐的后穴探进去∶“哪能,今早起床之后去买的。”

“……合着这人早就吃透自己会跟他上床了。

张佳乐撇撇嘴,感觉下身凉得很。刚才孙哲平的逗弄已经稍微把入口打开了,此时再用手指进行扩张倒也没有多疼,只是觉得紧张和新奇。后穴处酸酸涨涨的,手指带着润滑剂进出总会挤出点水声。张佳乐用胳膊挡着眼睛,扮演一只把头埋在坑里的蛇鸟,却因不满足于目前手指的这点刺激,双腿越张越开,仿佛在邀请孙哲平做进一步的动作似的。

孙哲平自然是比张佳乐还着急的,他几乎忍到了一个极限状态,在这时候,可能张佳乐的鼻音轻哼再大声一点,他就控制不住自己了。终于在扩张到四根手指的时候张佳乐感到了本能的恐惧,抓住他的手腕∶“够了吧,太多了……”

孙哲平眼里血丝愈重,盯着张佳乐不说话。

“进来,”张佳乐看着他,鬼使神差地说,“快点。”

等到孙哲平真的插进来的时候,张佳乐才明白什么叫后悔。他疼得直咬嘴唇,不长的指甲都在孙哲平肩膀上抓出了印子。孙哲平也没敢直接动,就卡在一个不上不下的尴尬位置,不住地亲吻张佳乐的脸和耳垂让他放松。张佳乐感觉自己缓过一口气来,看孙哲平一副视若珍宝的样子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为了掩饰便夹了他一下∶“你特么还是不是男……”

一句话没说完,紧缩的肠道直接被破开顶到了最深处,张佳乐的双腿不由自主地环住了身上人的腰。他差不多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没有呻吟出声,迷迷糊糊地抬头索吻,被人下身的动作带着浑身都规律地颤动,像是身在漂浮的船上。肉体交缠着,相互摩擦的地方又热又疼。感受着体内甬道被胡乱地撞击着,偶尔几下突然擦到自己的敏感点,张佳乐只感觉一股鼓胀的痒意从尾椎起升腾到天灵盖,说不出是爽还是难受,忍不住绞了绞后穴,大腿内侧在孙哲平腰际蹭了又蹭。

这是初次插入,孙哲平也不敢大开大合地干,张佳乐里面又紧又热,再加上伴随着他撞击的动作能有规律地收缩,只小幅地抽送就爽得他快要缴枪了。张佳乐的声音本就稍微沙哑,此时在孙哲平耳边小声抽着气的呻吟像是小钩子一样拽着他的心。他想听这意乱情迷的天籁,又想抱着张佳乐啃在一起,只得退而求其次,在张佳乐脖子上他刚咬出来的牙印上重新盖章,身下的动作也渐渐没了章法起来。

孙哲平这边找到了张佳乐的点,渐入佳境,可张佳乐自己却被他撞得浑身酸软,别说是迎合他的动作扭腰了,他几乎连缠在他腰上的腿都挂不住了。还是孙哲平探手下去托着他的屁股往自己胯上送,一下一下像是顶在张佳乐心上。他双手胡乱地抓着孙哲平的胳膊和肩膀,好像要在这他掌控不了的局面中找一个支点,孙哲平吻在他发红的眼角,拍了拍他的臀肉∶“我在呢。”

嘴上温柔,可动作却没丝毫停顿。此时的孙哲平早就忘记他刚才心里打算让张佳乐享受一场温柔的性爱,他已经忍得发狂,此刻只想在张佳乐身上满足自己曾经有过的一切肮脏的性幻想。幸运的是,张佳乐虽然被他操干得就快喘不过气来,但对他的这份狂暴的自作主张还是仍然尽力包容着。这个发现让孙哲平更加兴奋异常,不满足于现在的情景,保持着插在里面的姿势抱起张佳乐转了个个儿,让他趴在床上塌着腰,高高耸起臀部,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张佳乐脑子里迷迷糊糊的,转身时仍留在身体里的性器直直捅在自己内壁敏感点上,这让他猛吸了一口气,“啊”地一声直接被逼出眼泪来。随即他就被按在床上,不知道孙哲平打算干什么,便依着他的意乖乖趴着。刚刚剧烈的前列腺刺激的余韵还未消,快被插到麻木的后穴就被人又一次侵入了。

这个姿势让他体内的敏感点更容易被阴茎刚好顶到,这对初哥儿张佳乐来说,快感几乎是灭顶的。他已经无暇顾及自己发出的呻吟声有多大了,剧烈的酥痒感从两人结合的地方逐渐蔓延到全身,他只能紧紧抓住身下的床单,翘着屁股让孙哲平抓着臀肉大力揉捏,一次又一次地进入,埋着头发出些含糊的叫床声。原本在他身体里的水样润滑液在抽插的过程中被带出了不少,现在糊在他私处,泥泞一片。小穴中却仍然湿润,不知这是残留的润滑还是张佳乐分泌的肠液,每次孙哲平动作的时候都能响起令人脸红的水声。

然而张佳乐这时没有时间去分辨外界的声音到底是两人肉体撞击的啪啪声还是不停抽插带出的水声,他像是溺水了一样,身体软得几乎趴不住,还靠孙哲平抱着他给了个支撑的受力点。他觉得自己爽得快要出现濒死感了∶“哥……”

孙哲平一开始没听见,但张佳乐重复喊了几声,叫得他突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知道张佳乐这人骄傲得很,自有一种作为大哥的自信,平时没有大事绝不对平辈喊尊称。

他本以为像“哥”这样的称呼怕是这辈子也别想听张佳乐叫一声,可这个刚刚升级为恋人的前队友现在正光裸着趴在他床上,带着哭腔小声叫他“哥”,求他“饶了我吧”。

张佳乐朦朦胧胧中挣开了孙哲平铁钳似的双手,满脸都是眼泪,像一尾脱水的鱼一样倒在床上用力呼吸,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立起来的性器差点要被孙哲平操到射。

可偏有人要打扰他这片刻的逃出生天,凑过来向他索吻。张佳乐半闭着眼睛,接住了这个吻,感觉孙哲平的大手好像对自己的两瓣臀肉情有独钟,即使连性器不埋在他体内的时候都要过去揉揉捏捏。张佳乐的小穴早已被插得烂熟,颜色都从原本的粉色变成了深红,刚刚突然没了穴中异物的滋润,这充血的穴肉却比它的主人还贪心,仍一张一合地、不知死活地渴求看孙哲平那巨物。

孙哲平见张佳乐哭得狠了,尽管自己还没觉得足够,但至少理智是回归了一点,觉得来日方长,倒不用纠结于这次。再加上刚才被人叫“哥”带来的满足感,他目前真的打算这次就到此为止了。他亲亲这个累得浑身是汗的张佳乐,问他∶“还要吗?”

他原本是做好了张佳乐一摇头他就结束战斗的准备,可张佳乐睁开眼睛瞄了瞄他下身的情况,好像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过去握住了那铁棍似的阴茎,嗓子哑得咳嗽了好几声才说得出话∶“你今天怎么婆婆妈妈的……”

孙哲平一愣,觉得自己真是捡到宝了。他又用接吻的方式掠夺了张佳乐肺里仅剩的氧气,在床上把张佳乐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他知道张佳乐骨子里有点自己的追求,习惯于包容别人,但他是真没想到这人能愿意在自己面前迁就这么多。他觉得自己就好像一个初尝恋爱感觉的愣头青,上了一次床差点没被人宠得心都飞了。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张佳乐,重新插入的时候没有再像刚才一样凶,尽量使用了张佳乐能接受的频率。

这样却让张佳乐对埋在他身体里的肉柱有了更直观的感觉。他记得它的形状和气味,甚至能想象它是怎样在体内粗暴地撞开肠肉的束缚的。这些色情的幻想让张佳乐敏感得要命,他又环上了孙哲平的肩头,和他抵足交缠,发觉这样温柔的做爱方式好像让他更加飘飘然了。他知道孙哲平的性格一向有着侵略性和支配欲,他也爱惨了这种被对方主导的感觉。但孙哲平在明明自己没有得到释放的情况下优先考虑他的需要,他感动之余,只想尽自己的力让对方高兴,哪怕这次他能做到的仅仅是一次床笫情爱。

两人就这样各自揣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心思完成了初次交合。他们闹了一个上午,孙哲平用完第三个套的时候张佳乐已经快晕过去了,孙哲平房里那两米大床也被折腾得不像话,房间里充斥着一些大人才懂的气味。

孙哲平虽然也疲累得很,但至少精神还是不错的。他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刚才幼稚病发作在张佳乐身上从头到尾做的领地标记,搂着他钻进被子。两个大男人挤在一起确实没有女孩子那样抱起来香香软软,但孙哲平不在意。他在睡过去的张佳乐额头上亲了又亲,终于自己也闭上了眼睛。

先补个回笼觉吧。有什么能比在被窝里谈恋爱更重要呢。

07

张佳乐再醒过来的时候是下午了。他被睡在旁边的孙哲平搂得死紧,尽管屋里有空调还是觉得热得要命。他动了一动,试着从孙哲平怀里挣出来,结果不仅没成功,还把旁边的人弄醒了。

孙哲平还闭着眼睛,把他拉近了点,把头埋在他颈窝处深呼吸了两下,方才慢慢悠悠开口:“饿了?”

张佳乐表示自己想洗个澡,坐起来的时候倒抽了一口冷气差点没倒回床上去。他随手扯了件衣服往身上套:“妈的,我今天就回青岛,要不早晚被你弄死。”

“要不下次让你来。”孙哲平好整以暇地坐起来靠在床头,被子滑到他腰间若隐若现地盖着重要部位。

身后如此春光可张佳乐头都没回,他蹲下身去捡了孙哲平用完随手扔在地上的安全套,恨恨地扔进垃圾桶:“拉倒吧兄弟,对着你硬不起来。”

然后就酷酷地去洗澡了,留孙哲平一个人失笑。他发现张佳乐这个人真是太有意思了,他想对别人好都偷偷摸摸的,在上床这种事上让着自己还要故意说得凶巴巴的,简直是习惯性地不收人情。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张佳乐这种性格孙哲平之前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两人换了一种关系,换了个角度来审视,他就突然觉得张佳乐怎么这么温柔呢。

这可能也是某种意义上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孙哲平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靠到浴室门口听着里面淅淅沥沥的水声,抬手敲了敲门:“晚上想吃什么?”

“不知道,”张佳乐的声音隔着门显得模模糊糊的,“随便什么肉吧。”

“那你洗完澡我们去超市买菜回来吃涮锅儿?”

里面张佳乐“唔”了一声就当同意,过了一会儿头发上盖着毛巾拉开浴室门出来翻箱倒柜:“我之前出门戴的那个口罩呢你扔了吗?”

孙哲平正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就出去买个菜,不用戴口罩吧,遇上骚乱我给你当保镖。”

“那你明天就能上新闻,”张佳乐盘腿坐上沙发,“《震惊!昔日大神级电竞选手竟在队友身边做这种事!》”

孙哲平竟然真的还思考了一下,用眼神刮了刮张佳乐的屁股:“没毛病啊。”

“滚。”

张佳乐最后还是妥协了,没有把自己包成粽子一样出门。二人一进超市大门张佳乐直奔冷藏区,对着满柜的琳琅满目羊肉片犯了难。没什么独居生活经验的他不知道该怎么挑,就回头问孙哲平。孙哲平推着车子跟在他后面,也没说话,就把他拿在手上的那几盒都扔进车里,又叫他看路,别撞到别人。

张佳乐这时候都转到鱼丸柜去了,正弯着腰挑散装鱼丸,听孙哲平这么嘱咐还乐了:“别吧,我是二十七,又不是七岁。”

孙哲平站旁边等他挑完拎着去称重:“没有,我是说您像七十二的。”

“没想到您还恋老。”张佳乐还学着京腔跟孙哲平对捧上了。

“不恋老。”孙哲平没说后半句。

张佳乐就笑着回头看了他一眼。

吃涮锅光有肉也不行,虽然总是注定被剩下,但菜还是很必要的。张佳乐就在买菜的过过程中在后面看着孙哲平发呆,脑子里一直回想着孙哲平没说出来的那句“不恋老,恋你”。

按理说,公众人物之间谈恋爱,基本都有个信守的规则叫“出了门就是另外的世界”。不管在家里的感情如何,甜蜜也好,吵架也罢,出了家门就清零了。公开过的就是一样岁月静好相敬如宾,没公开过的也一样兄友弟恭姐妹情深。虽然电竞选手并不像正经演员明星那样作为全场的焦点,但一定的关注度总是有的,尤其是像张佳乐这样的大神级人物,粉丝众多,谨言慎行是必须的。

但其实张佳乐不是太懂谈恋爱到底是怎么样的相处过程。他的恋爱经验少得可怜,仅有的两次还是高中时候被同班女生暗恋,进入联盟之后因为某些客观原因导致连接触的女生都少之又少,因此到现在一把年纪了,才在技术层面上正式地谈第一次恋爱。

正因为他恋爱经验的匮乏,所以别说“出了门的世界”,连两人独处时候的相处方式也都在摸索磨合。上了床之后虽然两人还表现得像之前一样,但其实张佳乐心知肚明,孙哲平也像他一样在踌躇。

按他和孙哲平认识和搞暧昧的年头来算,早该步入七年之痒老夫老妻模式了。而他们俩现在,甜多一分嫌腻,离多一分又太生疏;进多一步双方都没空间,退多一步又回到原点。那些写得恶心死人的纯少女向言情小说他也不是没看过,可真要把自己代入进去用里面的方式解决他和孙哲平现在的问题,他就觉得浑身难受。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很多思维模式和三观差异不是谁撒个娇就能改变的,也不是谁放下身段放下尊严就能解决的。

张佳乐摇摇头,觉得自己好像真是在杞人忧天。不过就算是这忧虑来得没头没脑,也能说明他不是一时兴起或是心血来潮,张佳乐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挺爱孙哲平的,连这么没头绪的人生问题也为他思考。

唉,难办。

因为下午醒得太晚,两人买完菜回家的时候天都快黑了。张佳乐也没好意思喊饿,倒是孙哲平心疼他,一到家就搬了电磁炉出来张罗涮锅。好在这东西也好弄,不需要太多时间,两人便吃了热气腾腾一顿晚饭。

吃完饭张佳乐原本是打算去刷碗的,结果手机提示音一直响个不停,他怕有什么事,就先掏了手机出来看。解了锁屏发现微博有一万多条艾特,张佳乐还纳闷心想我今天没发微博啊。

点进去才看到原来有个张佳乐的粉丝发了条视频还艾特了他和孙哲平,配字“????????怎么还不出柜”还被疯转了一万多条,令人咂舌。

张佳乐怀着“我们俩上床之前拉窗帘了吧”的忐忑心情点开了视频。

其实视频很短,背景在今天他们俩去的那家超市放酸奶的大冷柜前。张佳乐在前面走,看见想要的就用手点一下,然后孙哲平一副不良少年样在后面推着车,拿了刚才被张佳乐点名的酸奶放进车里。到这里就结束了。

张佳乐笑出声。他没忍住又点开看了一次,孙哲平在视频里看起来有点困,看着有种别样的萌感。他是真不知道原来两人的日常拍下来这么可爱的。

孙哲平凑过来:“笑什么呢?”

张佳乐把手机屏扣在自己怀里不让他发现自己在对着屏幕发花痴,假装正色:“偷汉子呢。”

孙哲平显然对此嗤之以鼻,伸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

张佳乐接着翻评论,粉丝要么爆炸般地哭诉说双花终于有粮了,要么感叹这两人现在关系还这么好作为粉丝可以说是死而无憾了,他作为一个比较感性的人,还是觉得心肠被触动了那么点。

他突然觉得,自己眼里寡淡无味的生活,君子之交似的恋爱,在外人眼里,甚至在隔了一层屏幕的他自己眼里,都有生动的、新鲜的甜蜜感。

张佳乐,联盟第一宠粉的职业选手,转发了这条微博,没打一个字,只是贴了大大的三个爱心表情。

然后他放下手机,一脸神秘地对孙哲平勾勾手指,后者一头雾水地坐得贴近了点,刚低头问他干嘛,就被亲了一口。

“我突然发现我特别爱你。”张佳乐说。

08

第二天张佳乐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其实这声音也不大,只是断断续续又锲而不舍地往张佳乐梦里钻,烦得要死。他在床头柜摸了半天没摸到,突然想起他没带手机进卧室,很是艰难地搬开孙哲平搭在自己腰上死沉的胳膊,闭着眼睛去客厅找手机。

他顽强地从沙发缝里抠出了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发现是张新杰。心想着假期好像还没过,张佳乐倒在沙发上不死心地还想睡,接通了把手机放在脸上。

“我是张新杰。”那边直接切入话题,“公关部让我问问你昨天的微博是怎么回事,现在网友很关心这个,话题炒上了热搜。”

微博?张佳乐努力回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昨天他转发了那个他和孙哲平的视频,还傻逼似的贴了爱心表情,之后放下手机俩人就啃到一起去了,早把微博的事忘到二脑后,也没想起去看看评论。此刻张新杰问起,张佳乐也不知道如何作答:“啊?火了?”

“嗯,有很多媒体联系了。看情况应该需要战队方面紧急公关,所以先问问你和孙哲平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交个底,这样我们也不至于太被动。”张新杰的声音和他的思维一样镇定,连大清早都这么有条不紊。

张佳乐现在就算再困也彻底清醒了,他拿着手机坐起来:“啊……不好意思啊,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张新杰“嗯”了一声,等着他的下文。

张佳乐揉揉太阳穴,心想这他妈还挺难办。说是普通朋友吧,怕俱乐部这边做完公关又被较真的网友拿实锤出来打脸;说是恋人吧,他是真没做好目前就出柜的准备。他这时候才刚刚发现恋人相处的门道,脑子里正不清楚,突然又作出这么一摊子事砸在身上,真是恋爱使人变蠢。

他这正琢磨着,孙哲平也从卧室里出来了,看来也是被吵醒了。这大块头朦胧着眼睛往他身边一坐,知道张佳乐正打电话,也不出声打扰他,就搂着腰把下巴搭他肩上,一副打算黏着人继续睡的样子。

张佳乐,曾自诩为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偏偏还就他妈吃孙哲平这套,在这当口被人一蹭,心都快化了。于是咬咬牙答复张新杰:“其实网上猜的都对,不是朋友关系。”

那边沉默了一下,很快电话易主,重新开始和张佳乐对话的是公关部的经理:“那大神您是个什么态度呢,毕竟咱们发布会还是要开的,俱乐部无权干涉选手的个人意愿,无论您做出什么决定我们都无条件支持。但是您突然出柜可能会影响您和战队的人气,这个还是希望您知道一下哈。”

经理话说得很委婉,但张佳乐都快三十了也不傻,听出中心意思是战队方面不希望他在在队期间内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虽说时代在进步,连电竞都成为国民体育项目,但国内大众人群对同性桃色新闻的接受程度并没有提高很多。再往深里说就有点伤人心了,毕竟张佳乐是个最多只能再打一年的老人,霸图方面没必要也不希望被拉着蹚这趟惊世骇俗的浑水。

“我晚点给你答复行吗,”张佳乐态度很好,听出了弦外之音也没有要生气的样子,“我和他商量一下。”

这个“他”自然是指孙哲平。玩媒体公关的都是人精,经理一看张佳乐闻弦歌而知雅意是个上道的,话里有话也是见好就收,连声应下了。

张佳乐挂了电话之后翻了翻通话记录,不看还不要紧,一看差点没把他惊住,这一早上的未接电话差不多有二百个,除了张新杰锲而不舍打的十来通,剩下的全是各种亲朋好友和相熟的职业选手,这事可出大了。

“哎,”张佳乐动了动肩膀示意孙哲平下来,“我捅娄子了。”

“嗯?”孙哲平一动不动。

“你看微博了吗。”张佳乐赴死一样点开微博,真是铺天盖地的双花cp刺入眼帘,热搜里人气高的几条微博放的实锤还都是有模有样的真事,就算本来纯洁的关系在这种环境的熏陶下也能拼凑出点暧昧来,更何况他俩刚确立关系,正是心里有鬼的时候。

孙哲平挪了挪脑袋,凑着和张佳乐共享一块5.5寸手机屏幕。他看了几行就皱眉:“就这事?”

“就?”张佳乐头都大了,“哇塞,霸图大清早打电话给我一看就是要严阵以待,不好好处理我怕是要被辞退了兄弟。”

“脑残都这样,管天管地还特么管别人拉屎放屁。”孙哲平起身去找自己手机看看义斩方面是不是有他的消息,一边翻着微信一边随口说。

张佳乐抱拳:“你们社会人都这么随意吗。”

孙哲平回一个抱拳:“承让了。”

尽管俩人还有说有笑的,孙哲平却也知道张佳乐跟自己不一样,他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在乎这些有的没的,战队的影响,粉丝的看法,社会的舆论,都是张佳乐不能不在意的东西。光凭这个,张佳乐就比孙哲平少了点狂,多了点记挂。

但事情还是要解决的,所以孙哲平坐下来问他:“你有什么打算?”

张佳乐一脸纠结地看着他。

孙哲平看到他这个样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心里一沉:“你不想出柜,战队八成也不会同意你出柜,刚才那电话是这个意思吧?”

张佳乐像试探他态度似的点点头。

“挺好的,我刚才问了下小楼,他说这事应该没水军参与,全是自来水,这样的更不好压。而且一个晚上都发酵过去了,现在想删都没法删,只能危机公关,”孙哲平揉揉鼻子,一本正经地跟他分析,“让霸图那边说得好听点吧,新赛季快到了别影响人气。”

虽然嘴上说得头头是道,但感情这事是说不好的。明明知道这样解决对双方最好,他心里却总有种微妙的,无理取闹的憋屈。

作为成年人,最拿手的技能应该就是隐藏情绪。所以孙哲平脸上也没什么特殊的表情,自以为很自然地说出了最客观的看法。

可张佳乐那双忧郁又明亮的眼睛看着他,问:“哥,你不高兴了吗?”



09

张佳乐看着他,问:“哥,你不高兴了吗?”

孙哲平一怔,为这突如其来的敏锐。他搓了搓手指,还是实话实说:“有点吧。”

他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性格中也总带着北方人该有的豪爽。往常这些小事他也根本不在乎,但看张佳乐好像比他更不在乎的样子,心里后知后觉地还是有点憋闷。

他不是生张佳乐的气。他一不想跟张佳乐因为这点屁事吵架,二不想勉强张佳乐这么快就和他出柜,何况说实话他现在自己都还没准备好。孙哲平只是没由来的一阵恼火,恼火为什么他们的关系一定要被媒体如此大肆披露,恼火他和张佳乐凭什么就要爱得小心翼翼鬼鬼祟祟,恼火自己为什么连一方清净的舆论空间都没法提供。

说到底,还是大男子主义作祟。

可张佳乐也是个大老爷们,不是需要他宠着哄着的小公主。真要论起来,孙哲平自己被迁就的次数反而比迁就对方的次数要多。

也正是这个结论让他微微懊恼。

张佳乐闻声凑过来搂着他的肩,也不着急哄人,先把脑袋埋在他怀里蹭来蹭去深吸了几口气,又乐滋滋看他:“哎哥你用什么洗衣液,身上这么香呢?”

这时候倒乖,一口一个哥。孙哲平抽抽嘴角,本想推开他,看着那亮晶晶的眼睛,下不去手也生不起来气,最后手臂环在他腰上,在张佳乐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一天天就知道气我。”

“哪能,我舍不得气你。”张佳乐啄木鸟似的在孙哲平唇上连亲了几下,亲得他直乐,“你刚才一脸不高兴想什么呢,快从实招来。”

“在想怎么短时间内从政。”孙哲平的回答简短又有目的性,是他一串胡思乱想的有力总结。

“啊?”张佳乐显然没听懂。

“推动同性婚姻法,让你光明正大变成我的。”孙哲平说。

“……”张佳乐一时失语,低着头笑出声,“你这人真是……”

“怎么?”

张佳乐又抬起头捧着孙哲平的脸捏捏揉揉,有些零星的胡茬扎在他手掌上痒到心里去。他没说话,就这么看着孙哲平轮廓分明的脸。孙哲平也耐心地抚着他后背等他开口。

张佳乐在这没人说话的短短十几秒内想了很多。

他想到自己拿回第一笔亚军奖金时母亲惊喜的表情,想到他第五赛季MVP的奖状,也想到孙哲平半途折戟后,他一个人负担过的责任。

是他的家庭、他的荣耀,和他的爱人。

家庭是他原生的根,是他此生基石,他不想、不愿在这样难以舍弃的感情中,由他来划上一道可能难以抚平的伤痕。

荣耀是他前半生的执着,是他一生事业,可张佳乐也知道,随着年龄增长,他早晚有一天会脱离荣耀圈子,荣耀于他的意义,也早晚会被别的事物取代。

可孙哲平……孙哲平。

他向来长情,也对恋爱关系珍之重之。他承受过孤身一人的痛苦,于是更加珍惜这事隔经年来之不易的甜蜜和温暖。

“孙哲平。”他轻声说,还俏皮地开了个玩笑,“我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我现在说想跟你出柜,你会不会觉得我们进展太快?”

后来张佳乐跟霸图方打电话的时候还挺不好意思。公关部经理被他气到语塞,听起来想一秒钟翻十二个白眼,但又碍于大神身份不能得罪,和张佳乐说话的声音都憋得像公鸭子叫。

其实也是苦了他了,张佳乐这么突然出柜,对联盟各方面都是不小的冲击,甚至别说联盟了,连霸图俱乐部老板那一关都难过。但那又怎么样呢,张佳乐和孙哲平早年就是以“疯”起家以“不要命”著名,这次又难得联手叛逆一次,早都是八匹马拉不回来了。

“……大神,”电话对面的公关部经理声音苦巴巴的像是憋着尿,“咱别开这玩笑了行吗,啊?”

张佳乐清了清嗓子开始他这五分钟内的第十二次道歉:“不好意思。”典型的我意已决。

“你跟孙大神说好了?真说好了?”那边还不死心。

张佳乐再次礼貌点头:“嗯,不好意思。”

经理彻底绝望,连招呼都没打就挂了电话,想必是崩溃到没想起来维持基本的礼貌。

“解决了?”孙哲平正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发什么,余光瞟到张佳乐挂了电话,随口问了句。

“嗯,你干嘛呢?”张佳乐凑过去。

“跟小楼说事,”孙哲平回话,手却没停,一直在打字,“我待会儿过去俱乐部一趟。”

“怎么了?”张佳乐有点担心,“义斩那边有意见?”

孙哲平摇头:“放心吧,小楼可比你们霸图通融。”

张佳乐白他一眼:“我得回去开发布会。”

孙哲平终于舍得分点目光给他:“什么时候开?”

“说是尽快,大概就这周,后天或者大后天。霸图说帮我买明天的机票了。”

孙哲平把手机一扔,圈着张佳乐:“不行。”

张佳乐憋笑:“你怎么这么霸道。”

“晚点走,反正你的训练在我这也能做,”孙哲平捏着张佳乐耳垂,眼里全是成人才懂的意味,“多住两天。”

“不行,”张佳乐没好气地一口回绝,指着他鼻子咄咄逼人,“我现在还疼呢。你什么时候学会克制,什么时候再跟我说这事。”

孙哲平抓着他手指,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低笑起来:“那我晚上给你揉揉。”

“您现在赶紧出门去俱乐部就帮我大忙了谢谢您。”张佳乐不为所动。

“和做//爱没关系,”孙哲平用手指顺着张佳乐起床之后还没来得及扎起来的头发,耳语似的说着私房话,“真的舍不得你。”

“我也是。”张佳乐鬼使神差地被他带动着说了这话,“可工作是工作……不行。”

孙哲平还想说话,结果被扔在一旁的手机响了。楼冠宁可能觉得打字说不够尽兴,直接弹了个语音过来,彻底打消了二人的旖旎气氛。

孙哲平无奈,一边接起电话一边起身去换衣服。过了一会儿穿戴整齐地从屋里转出来,拿着钥匙就准备出门。

“在家等我。”他说。

张佳乐挥着手,像幼儿园小朋友一样和他说再见,等到大门关上了之后他才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彻底栽在孙哲平手里了。

10

孙哲平虽然火急火燎地在俱乐部谈完了事就往家里赶,但他要下班的时候也是中午了。楼冠宁他们也是惯会做人的,知道孙哲平心系家里金屋藏着的那个娇,也就睁眼闭眼地放他回去了。

大早上撩起来的火虽然被压下去了,可他还是忙着回家再续那早上没来得及进行下去的暧昧,再加上一想到张佳乐归期在即,恨不得一脚油门踩到二百。直到快到自家小区,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到吃午饭的时候了。孙哲平直接用车载蓝牙给张佳乐打电话,边开车边问他想吃什么。

张佳乐那边不知道怎么了,估计是开了免提,窸窸窣窣了好半天才开口回答他:“都行。”

孙哲平听着直皱眉:“你干嘛呢?”

“收拾东西呢呗,”张佳乐这么一说孙哲平听出来了,这不就是鼓捣箱子的声音么,“突然想起来了,我想吃水煮鱼。”

孙哲平感觉得出他想把话题就这么岔过去:“必须明天走?”

“是啊,毕竟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也不能真当甩手掌柜,俱乐部也挺无辜的。”张佳乐的声音清晰了点,想来是拿起了手机,正好声好气地跟孙哲平讲道理,“这个事早一天解决,咱们不是早一天放心么,我迟早都是要和你住一起的,现在贪这一天两天没什么意思。”

孙哲平本想再接一句“可是”,但没说出声,抿了抿嘴。张佳乐说的也都在理,只是两人这干了许多年的柴好不容易碰到火星能燃起来,刚刚有点燎原之势,突然就要被异地这盆冷水泼干净,也是够窝囊的。好在两人都是有分寸的成年人,什么事能出格什么事该规矩,心里都有杆秤,孙哲平便也没有多做纠缠:“那行吧。你现在下楼?我快到家了,直接出去吃水煮鱼。”

“嗯,家楼下等你。”在挂电话之前,张佳乐还留了个大大的麦吻。

孙哲平把车开到楼下的时候就看见张佳乐脑袋上扣着兜帽,低着头双手插兜靠在角落的墙上,活像犯罪分子等待接头。他没忍住一乐,降下车窗冲着张佳乐按了喇叭。等到人上车就座之后,孙哲平缓缓发动汽车,还不忘嘱咐他记得扣安全带。

“你不嫌热啊?”张佳乐上车第一件事就是把空调开大了点。

“穿那么多活该你热。”孙哲平目不斜视。

“这不是短袖都收拾起来了嘛。”张佳乐把袖子撸起来,手捂在空调通风口贪凉,“你回头给我买点衣服放你家啊,我就不用来回背行李了。”

孙哲平单手打方向盘,右手把张佳乐的胳膊从通风口拉下来:“嗯,明天就买。”

“小楼找你说什么了?”张佳乐谈着恋爱还不忘刺探敌情。

“也没什么,就商量了要不要和霸图呼应着开发布会,还有各种社交平台方面的舆论运作,尽量把负面影响压到最小。他挺擅长这些的,公关效果不会比大俱乐部差。”

“嗯。”张佳乐点了点头。他相信孙哲平的眼光,因此也连带着信任楼冠宁在处理这些事上的能力,也干脆乐得清闲,不再过问别人俱乐部的应对。“这个事,他没说什么吧?”

孙哲平知道他这是在问俱乐部对两人关系的态度:“你放心,我这边的影响比你那边差远了。我现在在俱乐部里,说好听点是个偶尔上场的职业选手,往实话说,就是个战队后备人员。在外界眼里我还是那个百花的退役选手,所以怎么着都轮不着义斩倒霉。”

“那俱乐部其实没有必要帮你压这个事啊。楼冠宁给你做了个人情?”张佳乐问。

“算是吧,”孙哲平说,“不过小楼这个人不像其他的战队老板,这人义气得很。就不知道他帮忙是有什么考量了,可能既想帮我这个兄弟,又想在我这落个人情吧。”

张佳乐半开玩笑:“完了,我老婆因为我欠了别人人情,是不是该我还啊?”

孙哲平斜他一眼:“你以后打算对外称我为‘老婆’?”

“那没有,”张佳乐摸摸孙哲平的胳膊权当顺毛了,“我哥,我哥。”

孙哲平懒得搭理他,没接话。

“哎,这么一闹,怕是全社会都该知道了,你家里那边你想好怎么办了吗?”张佳乐假装不经意地问。

孙哲平把皮球又踢回来:“你呢?”

张佳乐噎了一下。他就是没想好怎么办才问孙哲平。当时决定出柜只是电光火石的一个念头,只想了关于日后的大概,要真问起有什么打算,张佳乐是一百个头大。但现在正式出柜只在眨眼间,向家里解释这回事已经是火烧眉毛了,他这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慌起来。

“我不知道,”张佳乐大大方方答得坦荡。“感觉像是回到了当初在家里一意孤行要当职业选手的那段时间。”

孙哲平笑起来,像是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都多大人了,还紧张呢。”

“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啊。”

孙哲平一直了解张佳乐,知道他是个坦率的人,可这频频的示爱实在让他有些招架不能。他平复了一下心情:“不想玩车震你就闭嘴吧行吗。”

张佳乐噗嗤一下笑出声,假装正经地清清嗓子:“好好开车。”

但有句话他没说,他知道孙哲平也听得懂。

从决定做职业选手,到现在决定出柜,他哪一步都没有后悔过。冠军,和孙哲平,都是他此生追逐的目标。

11

孙哲平不太高兴。

张佳乐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俩人正在进行晚饭后的遛弯。孙哲平几乎是从不对他板着脸的,所以就算不高兴也尽量克制着不让他看出来。不过就算端正了态度,有些事情还是骗不了人的,比如他们俩从小区走到不远的地铁站的这段时间里孙哲平叹了三次气。

其实张佳乐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他自己也不开心。虽说在网上被出柜这件事可以算是有了初步的解决方案,但张佳乐突然缩短的假期还是让两人有些措不及防。一个学生可以接受三十天的暑假,但如果在第二十九天的时候突然通知暑假从四十天减短到三十天,无论是谁也不会高兴的。

他拉着孙哲平的手晃了晃。“给你买根冰棍儿要吗?”他问。

孙哲平瞟他一眼。

“要不要,过了这村没这店啊。”张佳乐开始诱惑,就好像是什么好东西一样。

孙哲平也跟他一起幼稚:“不要。”

“孙哲平小朋友,”张佳乐板起脸来,“一个人如果不吃对象买的冰棍儿,那他就是想搞事情。”

孙哲平很是无奈地咧嘴一笑,嘟囔着“什么歪理”,拉着张佳乐就往旁边的小卖部走。好在有着夜色的掩盖,路灯昏暗,两人相扣的手没有那么显眼。

在外面谈恋爱这件事对张佳乐来说是十分新奇的。自从成名了之后,他作为一个公众人物,从没有在室外和别人拉拉扯扯过——当然,其实也一直没有这种机会啦。

孙哲平从冰柜里翻了根张佳乐喜欢的巧克力雪糕就拿着去结账了。他其实没那么想吃,但他知道张佳乐的小心思,这就相当于张佳乐隐晦又别扭地哄他。孙哲平对他这种有点小羞涩又有点小坦荡的调情方式实在受用,出了商店的门,趁着夜色掩护,把张佳乐搂在怀里就亲了一口。

“我靠,干嘛!”张佳乐连忙挣脱,“都是人,你能不能注意点形象啊大神。”

孙哲平撕开包装纸,把雪糕舔了一口再塞到张佳乐嘴里:混不吝地随口答道:“大神,现在是你比较火,我不需要注意形象。”

“我想抽你。”张佳乐被冰得一激灵,赶紧把雪糕拿出来,做了个扇巴掌的起手式。

尽管知道他只是闹着玩,孙哲平还是很给面子地按住他的胳膊:“我想亲我对象还有错了吗?”

他这话一出,张佳乐就只能投降了。他向来对孙哲平这种铁汉柔情的撒娇方式没什么抵抗力:“……行吧。”

孙哲平笑了一笑,见好就收:“明天几点的飞机?”

“我查查,”张佳乐从身上摸出手机来翻了一通,“十点二十,到青岛还能吃个午饭。”

“那早点起吧,我送你去。”

“不用吧,你明天不上班吗?”张佳乐想了一下,“算了,你还是送我吧,要不我怕我舍不得你。”

孙哲平沉默了一会儿,满心都是“这人他妈的怎么这么可爱”,把自己心里那点因为张佳乐马上要走的不愉快全抛在脑后了:“我是真舍不得你,张佳乐。”

这回是张佳乐抬头亲了他一下:“我知道。”

第二天早上张佳乐也不知怎么的就那么困,七点半被孙哲平从被窝里拖出来的时候眼睛都睁不开。他大声抗议:“我不赶飞机了,让我睡觉!”

孙哲平就好像叫孩子起床的老家长一样,拍拍张佳乐的屁股:“再不起我掐你了。”

张佳乐一开始还趴在床上哼哼唧唧的,被真掐了一下之后马上跳起来:“你真掐啊??”

“还有假掐?”孙哲平给张佳乐套上T恤。

“不是,小说里都不是那么写的啊。”张佳乐很费解:“不应该是什么‘你再不起我亲你了’、‘你再不起我就干你’这样的?”

孙哲平抽抽嘴角,推着他去卫生间洗漱:“你好像很期待啊。”

“不敢不敢。”不知道张佳乐在谦虚些什么。

直到孙哲平开车送张佳乐去机场,都上了高速了张佳乐还在打哈欠。

“你到底怎么了?每天没有这么困啊。昨天累着了?也没干嘛吧。”

“不知道。”张佳乐把空调调低了一个档,头靠在旁边的玻璃上打盹儿。

“坚持一会儿,上飞机就能睡了。”孙哲平哄他。

“嗯,”张佳乐的回应仍是淡淡的,看样是真困了,“我睡一会儿,到了叫我。”

孙哲平应了一声。

但其实在车上靠着玻璃睡觉并不舒服,直接放倒座椅躺着睡觉又不太安全,所以张佳乐纵使难受得快失去意识,也还是没有睡着。不知道是真的因为姿势不舒服,还是因为他想多跟孙哲平相处一会儿。

他喃喃:“孙。”

在这样密闭的车厢里,即使是这样小的声音,孙哲平也是听到了:“嗯?”

“我开始想你了。”

孙哲平笑了下,侧头看了他一眼:“没事,就算你回去了咱们也不是不能见面,可以每天挂视频,我周末还能过去找你,听话。”

张佳乐低低地“嗯”了一声。

“怎么了,不高兴了?”

“有点。”张佳乐说,“你都不留我。”

孙哲平倒也愿意顺着他偶尔的这些小性子,尽管事实是自己一直在留张佳乐一直拒绝:“我留你你会同意吗?”

“万一呢,看心情。”张佳乐笑。

孙哲平也乐:“你今天有点不太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张佳乐懒洋洋地问。

“说不好,”孙哲平又偏头看他一眼,“今天比较黏人。”

张佳乐把反光板拉下来对着镜子整理头发,像个姑娘似的:“可能是因为今天我想要了吧。”

孙哲平差点一脚油门踩到底,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张佳乐一秒恢复平时的拽样子:“我说我爱你。”

他把车停到应急车道上,不管张佳乐还嚷嚷着“你这样扣分你知道吗扣六分兄弟”,捧着他的脸亲了上去。

(危险行为,请勿模仿)

12

张佳乐的安全带还没解开,被孙哲平按着亲了一顿,简直逃脱无门。他差不多手脚并用地推开他,抹了把嘴唇,气喘吁吁:“你发情了吗?!”

孙哲平维持着一个几乎把他圈在胸膛和座椅靠背之间的姿势,用指尖挑起他鬓边的一缕头发,像是在回味刚才那个吻:“能让我一秒钟发情的也只有你啊。”

张佳乐拍掉他的手,把孙哲平推回驾驶座上去:“你也挑挑时间地点啊哥。”

结果他欺身过来,又亲了他好久,纠缠着张佳乐半天不放。等两人结束了缠绵又无休无止的亲吻之后,车里的气温都仿佛上升了两度,他们呼出的气体交融过后又被各自吸入肺中。在这种成人的暧昧场景下,孙哲平的声音都似乎低沉了一个八度:“把机票改签,明天走,好不好?”

这话他不是没说过,张佳乐也和他讲过很多次道理。可这回孙哲平的声音中不知夹杂了什么逃药,直熏得张佳乐意乱情迷,被蛊惑得连颗心都不剩,只想丢盔弃甲把全部都奉献给他。

所以张佳乐对孙哲平的问话根本没过脑子,鬼使神差地主动凑上去又吻住了他。

孙哲平接吻的时候喜欢咬他的舌头,带着点野性的侵略感。两人辗转着变换了很多个角度,张佳乐被亲得嘴唇都肿了,这才得以喘息。

“好不好?”尽管身体已经非常诚实,但孙哲平没有得到他的明确回答,不依不饶地又问了一遍。

张佳乐给他飞了个吻,掏出手机来就给霸图打电话,通知他们这边突然有点事今天回不去,要求机票改签。

孙哲平两手撑在张佳乐的头旁边,近距离地看他,直到挂了电话,用胡茬去磨他的脸:“他们问你有什么事的时候你应该说你大姨妈来了。”

张佳乐“啧”了一声,用手去推他:“我发现你这人真的得寸进尺。”

孙哲平哈哈一笑:“我哪有。”

“好了,现在去哪?”张佳乐故作轻松,还翘了个二郎腿掩饰一些生理问题,“别在这停着,扣分罚款都是小事,被人撞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孙哲平重新发动了车子,两腿间的小帐篷就这么坦然地让张佳乐看,没有丝毫要遮掩的样子:“你能不能说点好话。”

“不喜欢可以退货的孙先生。”张佳乐说。

“我哪舍得。”孙哲平趁着换挡的空隙,伸手去张佳乐的裆部揉了一把,“回家太远了,随便找个地方吧。”

张佳乐点点头,说着“注意你的安全带”,探身过去帮他系上了,还在孙哲平额角上亲了一口。

张佳乐以为“随便找个地方”是指随便找个酒店,但没想到孙哲平这么随便。

这一路也不知他是怎么开的车,大抵是随便找了个出口下了高速,进了市郊,然后七拐八拐地越走越偏远,最后停在了一条马路的尽头,旁边连个建筑都没有,只剩下两人一车,很有种抛弃世界的孤独感。

张佳乐难以置信地环顾了一圈:“不是吧哥??”

“刺激吗?”孙哲平问他。

“可是车里没有套也没有润滑,你打算怎么……哎!”张佳乐话说到一半就被人粗暴地扒了裤子,孙哲平隔着内抚摸着他,刚刚亲吻引起的浴火重新升腾起来。命根子就这么掌握在别人手里,前端还不争气地滴滴答答泅湿了内裤,他当下整个人就酥在座椅上了。

孙哲平用指尖描辇着他性器的形状,低头看了看被张佳乐晕成深色的内裤布料,咧嘴—笑:“这么敏感。”

张佳乐没忍住把腿张得更开了一点方便对方动作,但还是有点不能接受在这里做爱,他捏住孙哲平的手腕:“你确定在这里……?”

“嗯,”孙哲平稍稍用力揉了一把,心满意足地听见张佳乐低喘了一声,搂着他的腰往自己这边带了带,对他耳语,”不会有人来的,你就放心吧。”

“不是,车上怎么能……”张佳乐还想反抗,又被吻住了。

孙哲平嫌隔着内裤摸着不过瘾,将他套在外面的牛仔裤褪下了一点,张佳乐也配合着他的动作稍抬了臀部。他扒下他的内裤,早已充血勃起的性器弹了出来,颤颤巍巍地往外吐着透明的液体。张佳乐已经几乎转了过来背靠着车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蹬掉了脚上的鞋,两条长腿半搭在孙哲平身上,咬着嘴唇哼哼着,催促他快一点。

孙哲平一向对他有求必应,便加速了手上的动作。他用了自己知道的所有技巧,把张佳乐伺候得舒舒服服。恋人在自己面前甩脱一切矜持的样子永远是男人最好的催情剂,当张佳乐扭着腰往他手里蹭,然后浑身打着颤射出来的时候,孙哲平觉得自己不上不是中国人了。

“我硬得不行了,宝贝。”孙哲平不管手上还沾着的白浊液体,直接去摸张佳乐露在外面的半个屁股。张佳乐刚刚射过精还在回神,被孙哲平这么一碰,敏感得差点没把手刹踢下去。

他瞟了一眼孙哲平鼓鼓囊囊的裤裆,自己把裤子脱掉了扔在他身上。贴身的四角内裤早就被对方扒到腿根去了,其实什么也没遮住,但这样更有种欲拒还迎的诱惑感。他用脚蹭了蹭孙哲平两腿之间的坚硬,脑海中又回想起这话儿进入他身体的样子,只觉得周身都热了起来:“去后面做。”

孙哲平昏了头,还想着要下车把张佳乐抱到后座,结果张佳乐更像是这车的主人,放倒了座椅靠背就往后爬去。孙哲平把自己碍事的裤子脱掉,前端的性器憋了太久,青筋都怒张着,像是在对谁示威一样。

放倒了靠背,他掐着张佳乐的腿根把他拉向自己。张佳乐也乐于配合,张着腿给他看,孙哲平十分给面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两腿间的那条小缝。

“自己摸给我看。”孙哲平说。两人经历了之前那样荒唐激烈的初次,张佳乐得了趣味,又刚刚释放过,此时只觉后面那处深入骨髓的空虚和痒。奈何孙哲平又只是盯着,盯得他全身都渴望爱抚,却又久久不上手帮忙满足一下,张佳乐腹诽着,在口中濡湿了自己的指头,撩起T恤下摆叼在嘴里,一手抚弄着自己的乳头,另一手却探到身下玩着穴口了。

虽说张佳乐在床上不是拿腔拿调的矫情人,但当着爱人的面自慰也是件羞耻事,只不过欲字当头,一时间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了。他半闭着眼睛,手指揉进那小缝里,尽管手上有着点口水的润滑,可推进的过程相比正经的润滑剂来说还是困难了些。其实张佳乐不知道自己的敏感点在哪里,这个问题孙哲平比他清楚,但现在孙哲平不上手帮忙只在旁边看活春宫,他也只能自己摸索着按压,按到哪里算哪里。

他是真的没找到。张佳乐没什么用后面自慰的经验,玩自己都生涩得不得要领。他浑身湿了薄薄一层潮汗,眼见着后面被抠挖得越来越软,可还是没找到那个一碰就很爽的点。他正着急,连胸口都被自己掐红了,只觉得身下覆上来一只大手,粗鲁又侵略地戳进他身体,带着他那不知所措的手指,狠狠地碾上了一处。

张佳乐头脑顿时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呻吟了一声。然而这突如其来的快感并没有结束,孙哲平伸进他体内的手指不停作乱,他也鬼使神差地随着那人一起动作。他屁股里插着两个人的两根手指,这个认知让他兴奋又无地自容。张佳乐无暇再去抚慰乳头,他空下来那只手正忙着捂嘴不让自己叫得太大声。他的双腿无意识地越拢越紧,连前端的阴茎也翘了起来,正往外吐出透明的前列腺液。

“这么爽?”孙哲平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得这么近,好一把低音炮像是刻意勾引一般在他耳边响起,他甚至能感受到耳廓上对方浅浅的热气。张佳乐浑身一抖,差点没又一次射出来:“……特别爽。你怎么这么会干啊……”

“在你里面最爽。”孙哲平继续跟他咬耳朵,把埋在他里面的手指抽了出来,带出了点透明的肠液,拉着他摸到自己胯下。尺寸惊人的性器总是让张佳乐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个亚洲人,孙哲平就好像天赋异禀,做起爱来活儿也好得吓人。

张佳乐一想到和孙哲平做爱的感觉,腿都软了。他舔舔嘴唇,抱着孙哲平的脖子和他接了个吻:“快点,等不及了。”

孙哲平把他压在后座上,龟头在他股缝里磨来磨去:“叫声老公听听?”

张佳乐两条长腿搭上来环着他,还自己把腰往上送了送。他对“老公”这个称呼有点抵触,但又不愿破坏两人这样美好的气氛,就换了个更露骨的说法:“操我,快点。”

孙哲平一下就顶了进来。肠道被破开的感觉在这没有润滑的情况下并不十分美妙,但在一场情投意合的性爱中,显然连痛觉都是值得享受的。张佳乐觉得下面热辣辣的,小穴死死地咬着孙哲平的男根。孙哲平看来是觉得被吸得太紧,停下了身下的动作,舔咬着张佳乐的锁骨:“放松点,疼?”

“我不疼,”张佳乐喘着气,把碎在脑后的头绳揪了下来,用脚后跟敲了敲孙哲平的屁股,“嫌我紧?”

孙哲平往前狠狠一顶,正好擦过靶心,张佳乐“啊”了一声,仰着头缓了半天:“你轻点……”

“勾引人那一套都从哪学的?上次还不会呢。”孙哲平在他颈侧吸了个小草莓出来,没理他要轻点的要求,托着他两条腿顶个不停。也多亏孙哲平买车时专挑了个大的,能容下两个男人在里面胡闹也不嫌拥挤,但他们的动作还是带得车一晃一晃的。张佳乐一开始还顾忌着车里不比家里,总想捂着嘴不发出声音,但随着孙哲平的动作越发疯狂,呻吟更多的是生理上的反射了。于是他索性也不再矫情,揽着身上人宽厚的臂膀哼哼个不停。

车里满是阴茎抽插的水声、肉体的碰撞声和张佳乐难以压抑的呻吟声。孙哲平喘着粗气撑起上身,把汗透的衬衫扯了下来。张佳乐的T恤倒是还穿着,却已经被孙哲平揉得乱七八糟,皱得不能见人了.

“停.……停停停!”张佳乐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要被孙哲平顶出心脏病了,小鹿在胸瞠里扑通扑通乱跳,连忙叫停,软在座椅上缓了半天。他下身还挂在孙哲平身上,入口已经被撑到了极限,连屁股上都被捏得红艳艳一片,甚是扎眼。

“舒服吗?”孙哲平问。

张佳乐没回答,捧着他的脸亲了上去。张佳乐本就有点缺氧,因此这个吻也没有持续多久,他只是需要这样唇齿交缠的温馨感。两人的吻技从一开始的毛头小子到现在已经直线上升,张佳乐不怕死地用舌头挑逗着对方,孙哲平被逗得火大,把张佳乐按在身下又是一通横冲直撞,弄得他直求饶。

“换个姿势。”孙哲平把他扶起来。

张佳乐还没从迷糊中恢复过来,就看见孙哲平开了车门。“你干嘛?”他问。

“干你。”

孙哲平这样说着,穿了鞋甩着鸟下车,然后拉着张佳乐的脚踝把他拖出来,抱着他走到车前扔到了引擎盖上。

野战。不折不扣的野战。

张佳乐在被他抱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直到后背贴上了还在发热的引擎前盖,他才意识到孙哲平想要做什么。

他想要光天化日之下露天干他。

这个高度十分合适,孙哲平站着的时候可以毫不费力地把自己的性器插进张佳乐的穴眼里。张佳乐脸皮实在是没有厚到在这样的地方公然做爱的程度,他想踹孙哲平一脚然后跑回车里穿衣服,但他的反抗在孙哲平面前都显得那样绵软无力。孙哲平轻松抓住他的一只脚踝,放在嘴边亲了一口,然后把他两条腿都搭在自己肩膀上:“乖点。”

他就真的乖乖听话了。张佳乐觉得跟孙哲平在一起的自己像是喝了酒一样,会干出些平时根本不会做的事。比如改签了机票和他疯狂一整天,比如会同意不找酒店而是在这里和他车震,比如在这样的荒郊野岭和他露天做爱,还放声叫床。

挺没面子的。但抬眼看到的除了孙哲平就是天,尽管知道旁边不会有人来,但心里还是生出了些幕天席地的、背德的羞耻快感。

孙哲平站在他两腿之间,居高临下,好像掌控着他的一切。张佳乐撑起上半身,双颊带着些即将高潮的绯红,一双桃花眼斜眼看着孙哲平,身上又青青紫紫的全是捏出来的手印,在情事中张佳乐有着一种失了性别的美感。

孙哲平俯下身去吻他。张佳乐的腿还搭在孙哲平肩上,这样一吻几乎将他整个人对折了过来,两人的结合也随着动作深入了许多,孙哲平的龟头磨在张佳乐的敏感点上,直接激得他射了出来。张佳乐穴里分泌的透明肠液被抽插的动作带出了好些,全顺着臀部的线条淌在车上,还沾了好些在孙哲平的阴毛上,被太阳一照亮晶晶的。

孙哲平将性器抽出来,在他臀缝摸了一把,全抹在他脸上:“以后我看到这车都该硬了。”

张佳乐脸上通红,也不知道是爽得还是羞得:“死变态。”
“嗓子都哑了。”孙哲平一笑,又插了进去,“下次上床之前先给你吃块润喉糖。”

张佳乐一句“你有病吧”愣是被他弄得连说了好几次才说完。刚射完精的后穴紧致得很,孙哲平在这又湿又热的环境中显然也是忍了很久。穴口经历了这么久的摩擦,已经从粉红色变成了深红,像是熟透了的果子,让人肆意采摘。而张佳乐的呻吟中都透着一股餍足的意味,显然是吃饱了。

孙哲平这时也没什么折腾他的心思了,俯身叼着张佳乐的嘴唇,加速抽送了一阵,把精液全数射在了他里面。

“舒服吗?”他又问。

张佳乐看着他笑:“特别爽,我捡到宝了。你可真能干。”

孙哲平咧嘴笑笑,低头在张佳乐两腿之间虔诚地落下一吻。

13

张佳乐回了青岛之后可以说是忙得脚不沾地了。他下了飞机之后打个电话给孙哲平报平安,之后就被拉到俱乐部里,商讨记者招待会上的发言。因为张佳乐推迟了一天回来,所以很多事情还没有落实过,忙得他连给手机充电都没时间。

像这样的公关性质的记者招待会,基本上应邀而来的记者们都是和霸图通过气的自己人,不会在现场给张佳乐难堪,因此要提的问题都事先安排好,只要把粉丝们关心的事情都用这种一唱一和的方式澄清一下就行了。张佳乐在此间扮演的角色就只负责通背发言稿,并在记者会现场声情并茂地朗诵出来,基本没什么让他自由发挥的余地。霸图太在意这件事对自己战队的影响,因此做事滴水不漏,连带着张佳乐也省了不少心。

要说紧张,还是会的。张佳乐虽说是条大风大雨都经历过的老鲤鱼,却也害怕这从没见过的小水潭,谁也不知道会不会一个不小心就搁浅。自从他跟孙哲平的关系在网上被人深扒以来,他已经几天没怎么上网了,但尽管两耳不闻窗外事,张佳乐闭着眼睛也能大概想象出网上会发酵成什么样的一锅粥。

他闲下来的时候还是给手机充了电,开了微博和论坛想看看现在网上的风向。毕竟谁都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再者,这也算是探探网友的口风,给即将召开的记者发布会做一个铺垫。话题的热度已经随着时间减退了点,现在已经没有那么铺天盖地的舆论压力了。不过这也不意味着张佳乐的这一篇彻底翻过,还是有些粉丝和闲着无聊的路人持续跟进的。

总有并不认识张佳乐的人被这件事吸引着慕名而来,发表一些看法,比如“电竞选手里女人那么少,不弯也该弯了”、“一看就是炒作吸人气的”、“张佳乐不敢说话了肯定是真事”、“他们绝对不敢公开的啦”。

然后张佳乐的粉丝们就会搜着关键词去反驳:“你根本不了解张佳乐”、“他那么火了还需要用这种方式吸粉?”、“骂张佳乐靠男人上位的玩过荣耀没有?”。

接着还会有他曾经的粉丝脱粉回踩:“张佳乐复出霸图的时候有考虑过孙哲平吗”、“曾经是双花粉,现在并不想祝张佳乐幸福”等等。

张佳乐刚看到这些言论的时候还觉得挺好笑,但看了越来越多发言,无非是这几个套路换着来,还有粉丝说“张佳乐晾了粉丝这么多天就是不正面回应,脱粉了”,搞得张佳乐哭笑不得。饶是他一向宠着粉丝们,还是有些头大。

看了半天,他干脆直接把微博和论坛都卸载了。鸡毛蒜皮,撕来撕去,好没意思。

“大神,经理说这次的记者发布会要全程直播,您没意见吧?”娇滴滴的前台妹子被打发来关照张佳乐。其实张佳乐能有什么意见,反正整个流程都是安排好的,也不怕中途出现什么意外情况,所以他礼貌性地笑笑:“没意见啊,听从组织安排。”

“那这是您的发言稿,虽然不能照着念,但是忘词了还能提醒一下。发布会还有五分钟就开始了哦,大神加油!”前台妹子给张佳乐留了个wink,就踩着高跟鞋走远了。

张佳乐一边腹诽“她勾引我这个基佬干嘛”,一边去厕所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仪表。其实按理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开过的大大小小的记者发布会也不止一次两次,可这回向粉丝们公关他的性取向问题倒还是头一次。不知为什么,他总有点心慌,没由来地紧张。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张佳乐这个年纪,放在社会大环境里来看,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年轻人,但放在电竞圈子里,已经是一员老将了。男人总是老得慢些,他现在的面孔和他二十出头时并无太大区别,却由于身处环境的问题,总是觉得心态苍老得很快。他这次算是赌了他所剩无几的职业生涯来公开他和孙哲平的恋情,这也关系到他和孙哲平退役后的风评,所以不能不慎重。

张佳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暗暗比了个V。

张佳乐回到会场的时候还是引起了一点小骚动的。尽管现场的记者都是霸图方面安排过的,但这好歹也是张佳乐被爆出同性恋后第一次公开露面,所以对这些事有点关注的人们看见张佳乐出现,都在窃窃私语。

既然正主已经回来,那记者发布会就顺理成章地召开了。在公关部经理讲完他千篇一律的开场白之后,记者们和张佳乐就开始心照不宣地按着剧本念起台词来。

“张佳乐大神,请问现在网上疯传的那些关于您和孙哲平大神恋情的818,究竟是确有其事还是捕风捉影?”有个前排的记者训练有素地站起来提问,正是张佳乐背过的发言稿上的第一个问题。

张佳乐清了清嗓子,扶着麦克风:“网上的传言半真半假。我能说的只有我和孙哲平正在恋爱中,剩下的那些……什么我借孙哲平上位百花之类的无稽之谈,我就不一一辟谣了。希望大家能有分辨正确信息和谣言的能力。”

第二个记者举起手,被公关部经理点起来问问题:“那么大神,您这算是对媒体正式出柜吗?如果没有这次网友们爆料,您二位是否要一直向公众隐瞒?”

“出柜是迟早要出的,”张佳乐慢悠悠地想词,“只是一直没有一个合适的契机让我们说出来,这次只是一个巧合才引起了大家的关注,就算没有这次的事,我们也会出柜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为什么孙哲平大神在这次事件里没有露面?网上说你们二位感情不和是真的吗?”

这是位女记者,她的第二个问题发言稿里没有,一看就是为了满足私心自己加上的。张佳乐扶着额头笑:“他没有露面是我们商讨之后的结果,就像在召开发布会之前我也没有露面一样,是一种必要的公关手段,这不能当做我们感情不和的论据。具体我们感情好不好,你们以后就知道了。”

张佳乐发现背稿子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难,渐渐地也放开了,还能脱稿和记者们开玩笑,进行些小互动。现场气氛也不错,张佳乐在休息时间用手机看了眼直播间,发现网友们的评论也多是些正能量,并没有太多辱骂性言论,这让他心情大好。

“还有没有要提问的?如果没有的话,今天的记者招待会就到此为止了。”公关部经理站在张佳乐旁边问了一句,只是走个形式,因为霸图方面找的记者已经全部提问完毕了。张佳乐是不知道霸图安排了些什么人的,只知道他背下的发言稿已经到结尾了,但看到角落里还有个记者在举手,他手一快就把人叫了起来,公关部经理想阻拦却没来得及。

这个记者莫名眼熟,以前霸图主场比赛的记者发布会却没见过他,还不是安排好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进得来会场的。他不紧不慢地站起来,推了推眼镜,问张佳乐:“请问二位开始谈恋爱是在什么时候?”

他问的问题其实听起来没什么陷阱,但张佳乐本能地觉得危险,再加上他看得出这记者不是自己人,不知道怎么回答才最妥当。张佳乐下意识地看了看身边的公关部经理,说:“抱歉,这涉及我们的隐私问题了,不太方便讲。”

“我们怀疑张佳乐复出霸图战队后,曾与义斩战队的孙哲平联合打假赛。”

14

“我们怀疑张佳乐复出霸图战队后,曾与义斩战队的孙哲平联合打假赛。”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比赛场上遇到老队友”本就是比较微妙的一件事,在当今的联盟里,战队核心人员的变动不大,因此也很少会遇到像张佳乐和孙哲平这样双核纷纷复出其他战队的尴尬场面。以前在国内打比赛时大家都心无旁骛,只各自追求荣耀,但联盟发展了这么些年,战队人员波动大,人心浮动,此家的首发有可能曾是彼家的板凳选手,战队的人事纠纷错杂纷乱,“默契赛”一论更多地被人们挂在嘴边。

张佳乐和孙哲平的职业素质和竞技精神固然不容置喙,但话得这么说∶大多数人了解他们的途径只有观看直播比赛和赛后采访。这种荧幕上的信任不知根不知底,是最易建立却也是最容易崩塌的。粉丝们并不知道选手在生活中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这种来自粉丝的羸弱的信任,向来能成为打击一个人的有力武器。

因此张佳乐虽蒙受了不白之冤,却很快冷静了下来。对方这样突然发难,想必是有什么自认一击必杀的后着。他按住了身边想要反驳的公关部经理,对着那记者得意洋洋的脸笑了笑,打开麦克风稳定了一下现场∶“大家安静一下。”

“我想问问这位记者朋友,”张佳乐眯了眯眼睛,离得太远看不清他挂在脖子上的名牌。他没有着急自证清白,反而是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我看你很眼熟啊,你不是霸图的吧,是哪个队的随队记者?”

那记者却不卑不亢,端得一派正义使者的模样∶“我不是随队记者,我只是经过了明察暗访,发现了你们背后干的龌龊事,忍不住到这里来揭发你而已。”
一般人在这种时候,即使心里没鬼也要先惧上三分,何况现在场内是全程同步直播,该播的不该播的都早就传到外面去了。因此张佳乐反而不怕了,他向来不爱与人在口角上论短长,再加上他自认清者自清,懒得和这位记者扯那么多有的没的,于是张佳乐端正了一下态度,带着一副“开始你的表演”的表情,喝了口水,道∶“愿闻其详?”

这记者看起来是早猜到张佳乐不会这么快就崩盘,因此还搬出了一套有理有据的说辞∶“张佳乐自第九赛季复出霸图,至如今十一赛季初,霸图战队曾与百花战队和义斩战队有过数次主客场比赛。张佳乐作为霸图的核心选手之一,不仅没有准备靠实力替霸图嬴得比赛,反而弄虚作假,和昔日老队友串通一气。”

说着,他竟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个便携式投影仪,这架势像是要给大家看图说话了。他三下五除二架好投影仪,掏出手机当做遥控器∶“请大家看一下,这是第十赛季霸图对义斩的个人赛上张佳乐遇上孙哲平的一局。”

张佳乐不用看也知道他说的是哪一局。他始终对那场比赛记忆犹新,可以说支撑他走完第十赛季最终失利的正是这一次和孙哲平的狭路相逢。这记者拿这场比赛出来舞文弄墨搬弄是非,倒教他一股无名火蹿上头顶,感觉像是心里最神圣的一块地方被羞辱了似的。但生气归生气,张佳乐到底也没办法在这里对那记者做什么,掌握着话语权的这群人是最吓人的,打不得骂不得,还总以为自己掌握了正义的钥匙。

记者像是捕捉到了张佳乐瞬间变了的脸色,以为自己戳到他的痛处,更加得意,口中滔滔不绝∶“可以看一下2分32秒的这一处近身的僵直弹。技术层面来说,我们找了很多的专业人士帮我们分析新旧两种百花打法的区别,他们认为没有充足的共同训练或者提前通气,不可能预判得出这一个僵直弹。”

他又暂停在孙哲平侧身盲躲僵直弹的这一瞬间∶“在坐的各位相比也或多或少玩过荣耀,能理解我说的话。同样的问题不止一处,还出现在3分19秒的崩山击、3分47秒的十字斩和4分09 秒的爆缩式。”他又依次播放并分析了一遍,最后做了总结性发言∶“如果说在一场比赛中只出现一次,姑且可以认为是巧合,如果接二连三,我们只能有根据地怀疑双方在打一场编排得当并且有来有往的默契赛。”

“……”真的是有点扯。张佳乐想,他们是不是真觉得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别人也做不到。尽管他当时和孙哲平已经阔别五年,可当初共同训练的肌肉记忆还在,两人对对方的了解远非普通关系的选手们可比的。孙哲平用一场比赛吃透新百花打法时,确实连张佳乐自己也惊讶过,但鉴定普通假赛尚且需要联盟专人负责长时间的检查,更何况是这样的高水平比赛,怎么可能由这记者不知道从哪找来的野鸡选手说两句就一锤定音?

张佳乐有点生气了。气这记者不分青红皂白地玷污自己和孙哲平的竞技精神,也气自己竟然不能直接叫他闭嘴。于是他只能咬着牙一副犯了痔疮的样子,殊不知在外人眼里他这像是亏心事被揭发的反应,又更坐实了记者的猜测。

好不容易挨到了那记者发表完他的一大通看法,张佳乐终于得空反击∶“敢问这位记者朋友,口口声声说找了很多的专业人士帮你分析,那么你能不能把这些专业人士的名单报出来,看看是否有我认识的职业选手?”

“如果把名单给你,日后你寻隙去报你的私仇该怎么办?”这个记者不惮于以最坏的心思来揣度张佳乐。

“这么说就是不敢给了。”张佳乐说,”如果你找的那些所谓专业人士里没有职业选手,那么得出的结论何来专业?”

“专不专业自有联盟定夺,我已经把实名投诉和一切相关证据发到了联盟监察办的邮箱,可能这两天他们就会成立调查组了。”记者像是真的有备而来,“如果联盟证实我的主张是对的,你张佳乐不仅会被终身退赛不得复赛,退役后也不可能再参加任何荣耀电竞组相关的工作了。”

“在那之前我先搞死你。”会场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孙哲平插着口袋站在门口,眼神冷峻。

15

孙哲平进来亮相的时候全场的记者都快疯了。本来今天的稿子已经写好了,结果有同行爆猛料只能把原稿推翻重写,笔记本开了没五分钟,张佳乐又挽着袖子一副要撕逼的样子作出回应,没办法只好再次推翻重写,可刚起头,孙哲平又脚踏着七彩祥云前来英雄救美了。

在这种信息时代,原来文字工作者也难做。

孙哲平会现身发布会是张佳乐万万没有想到的。他此前没有听孙哲平透露过半句消息,这个人就如同神迹一般地降临了。明明在机场送别的时候孙哲平还颇不舍地搂着他吻了又吻,转眼间,不过几天,重逢就来得这样快。他愣愣地望着孙哲平,怀疑自己看错了似的,狠狠地眨了几次眼。会场其实喧闹得很,但张佳乐的大脑一时间来不及分辨那许多,只觉沸腾的血液顿定,所有的神思都只牵萦着一个人,雄性骨子里的争勇好斗被瞬间抚去,挑起的心火被灌顶覆水浇熄。

恋爱脑。他心中不合时宜地跳出这样一个词。

孙哲平没搭理场中那些由他的突然出场引起的喧闹,很自然地走到张佳乐身边拉开一把椅子坐下。

“你来干嘛?”张佳乐一把按掉麦克风的开关,用气声质问孙哲平。好在这会场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再加上场内议论声一片,倒也能掩盖的住两人的低声谈话。

张佳乐从刚开始的闷头一棍引来的感动之后,慢慢地也不是滋味了起来。他知道孙哲平绝对没有想那么多,可心里的念头却也渐渐一分为二:一方面觉得孙哲平的突然出现很惊喜、很酷,甚至很“男友力”;另一方面却又认为自己一个人完全应付得了这种场面,就算是有人来泼脏水他也招架得住,更何况原定计划中没有这样的附加节目,孙哲平实在是没有必要来。

“嗯?看看你。”孙哲平答得心不在焉,他正拿着那份以防万一的发言稿一目十行地浏览着。他也是当过战队队长的人,在加上近来在义斩开始转战幕后,对这些应付媒体的招数也是门儿清。

但严格来说他手上拿着的还是霸图的机密文件,此处也是霸图自己的会馆。尽管两人已经好得蜜里调油不分彼此,但好歹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不管霸图方面态度如何,张佳乐这个面子还是要给战队的。他半真半假地开始赶人:“看我归看我,这个节骨眼儿上你进来凑什么热闹?我这边完事了再去找你,你先到外面等我一下,啊,乖。小胡?”他回头随便喊了个干杂活的小伙子,“你把孙先生带到我宿舍去吧,我等下就回去。”

姓胡的小助理看看张佳乐又看看孙哲平,一副拿不准主意的样子。旁边的公关部经理弯腰过来小声帮腔:“现在这个场面,如果两位大神一起参加发布会澄清这件事情,说的话也会更有分量一点。而且孙哲平大神向来是记者们最害怕的,有他在的话,也许那个造谣生事的会安分点。”

这一番话说得其实没头没脑,但确实也不无道理。反正状况已经这样了,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张佳乐就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接受了。

孙哲平见张佳乐不反对,便拉过麦克风,清了清嗓子:“喂,能听见吗。”

刚才还在互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记者们片刻就恢复了安静。这群记者都是专门负责电竞娱乐新闻的,向来很有抓新闻重点的能力,此刻敏感地嗅出现场的氛围不同,知道孙哲平此来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一个一个抻长了脖子翘首以盼。

其它记者都盼着孙哲平搞出大事,而那位造谣生事的却临场不惧,任孙哲平的脸黑成锅底,也没见这位仁兄怎么失了底气,大无畏地站出来等着孙哲平的下一步发言。

“你的主张是什么样的,我刚才在门外也听了个七七八八。总结来说就是,一场比赛里我和张佳乐打得默契无比,所以你怀疑我们事先演练过,作秀比赛,对吧?”

记者仿佛也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只端着职业的笑容冲孙哲平点头。本是剑拔弩张的时候,他这笑没由来地叫人憎恶,张佳乐只看了一眼就嫌弃地撇过头去。

孙哲平翘起二郎腿,向后靠在椅背上,做了个典型的北京瘫:“你打过荣耀没?”

“这个当然,我……”

“竞技场胜率怎么样?积分多少了?国服第几?”

“……”记者的脸上闪过一丝难堪,但还是扯着嘴角笑,“我的荣耀水平和我们今天讨论的问题并不冲突吧?我只是一个将研究结果表达出来的人而已,并不是说所有的鉴定都是由我一人完成。倒是孙大神这样跳脚怕不是心里有鬼吧?我刚才放出的视频,明眼人都看得出。公道自在人心,只是不知道两位大神怎么辩解了、”

孙哲平“哈”了一声。“空口无凭,一张红嘴白牙就污蔑别人打假赛,”他一旦感觉被冒犯了,就会变得咄咄逼人,“还打算让别人自证清白,算盘是打得啪啪响。”

张佳乐怼人的时候不会像孙哲平那么个人风格强烈,虽说他是偏感性的性格,分析起问题来还是一套一套的。他趁着记者没回话,又趁热打铁地追加了一番:“比赛时双方个人赛选手都是战队队长随机安排的,即使我和孙哲平私下串通好要打默契赛,谁也不能保证比赛当天我们两个能不能排在一起。这样的作假有必要吗?如果这样我们还能成功,那就说明是霸图战队和义斩战队串通一气打假赛,可目的是什么?为了制造昔日双花的噱头?麻烦您下次造谣之前打打草稿好不好?”

“战队队长随机安排,不代表你们自己提前不知情。据我所知,队伍的战术部署都是提前进行的,像你们这样的水平,只要提前知道排到了一起,不需要练习很久就能打出一场很漂亮的假赛,我说的这些未必不可能。”

张佳乐是真无奈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得罪了这个黑粉,被人抓住一点小事就开始借题发挥。他撑着头,根本不想说话,外地口音都出来了:“我图啥啊?”

“我一个打了快十年的职业选手,为了个人赛那一分打假赛,自己砸自己招牌?我是傻逼吗?”

“别说我和孙哲平关系好,我跟全联盟的老选手关系都好,我挨个去打假赛了吗?多少年前的比赛了,当时没想起来说我作假,我一宣布恋爱你们倒是全跳出来了。”

“你也不用跟我说别的,我看出来了,你不是真心想给我俩泼脏水,你就是想给我找点不痛快。”

眼见张佳乐就在爆发边缘,就差下场揍人了,孙哲平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安慰,旁边人也全走过来示意张佳乐不要再说了。即便是对方有错在先,得罪记者也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他们行业内部很多家报纸和网站都是互相通着气的,而且非常有集体荣誉感,张佳乐今天在直播的发布会上痛骂记者,是一定会见报的,到时候通稿不知道会怎么编排,如果脱离了媒体,舆论导向是他们这些俱乐部很难掌控的。

那记者当然也明白这个行内的道理,张佳乐是个快退役的老人,霸图未必会护得严严实实的,宣布出柜已经需要很大勇气了,正是需要媒体造势的时候,断不会选择真的和他计较到底。所以他有恃无恐:“你今天当然可以选择用你能想到的最脏的词来骂我,但是你也要想好,公众人物痛批记者是多大的罪名,除非你不想当这个职业选手,除非你不想退役后在联盟内谋一份差……”

“我不想。”孙哲平站起来,面上冷若冰霜。

由于那记者在开始说话之后往前走了一点,所以孙哲平在台上能不太费力地看到他的工牌:“记住你名字了。”

“你也记住,我孙哲平大不了不做职业选手,不在这个游戏圈混,”他罔顾场馆内的禁烟标识,点了根烟,“我饿不死。我不差打职业这点钱。”

“你行吗?”

他把张佳乐拽起来往门外走,临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那记者一眼:“有种你就来搞我,”

“看看谁先死。”

16

孙哲平拉着张佳乐离开会场的时候,外面已经天黑了。霸图为了找人气最高的、最好的直播时间点,把记者发布会安排在了晚上。夏休期已经结束,初秋的夜晚已经开始有点凉了,张佳乐穿着半袖,有风吹过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孙哲平揽过他。现下两人终于能够理直气壮地走在一起,进行一些略显亲密的举动,尽管那个出柜的发布会开得并不尽如人意,但好歹公布了恋情,能让他们欣慰一下。两人就挤挤挨挨地走在马路上,在这里没有了镜头也没有了记者,明明可以好好地说说话了,却谁也没先开口。

孙哲平不管怎样也不算是个太健谈的人,终于还是张佳乐打破沉默:“你怎么来了?”

其实这话他在刚见到孙哲平的时候就问过。但那时两人的时间比较紧迫,也没有机会深聊,此刻再提,孙哲平既然能站在张佳乐旁边,自然也听懂了他话中那一小点埋怨。他把张佳乐搂紧了点:“不是故意要抢你风头。好歹也算个咱俩的大事,总要过来跟你庆祝一下,结果没想到碰到条疯狗,还莫名其妙躺了枪。”

张佳乐嘴角勾了勾:“你倒挺会挑时候。”

“主要是想你了。”

“那你也不能一周来一回吧,这么远。”张佳乐失笑,“可以视频嘛。”

“我走动着方便点儿。从中国到苏黎世我都飞了,还差这点公里吗。”

“原来你在苏黎世碰到我是你处心积虑的?”张佳乐是真没想到孙哲平这么套路,他一直以为是纯偶然。

“也是,也不是。”

“怎么说?”

“可能如果你拿到冠军之后是一副得偿所愿的样子,我就不会出现了。”

“?”张佳乐钢铁直男,“好好说话,别矫情。”

“……”孙哲平倒是被他逗得噗嗤一声乐了,“那时候看你拿了冠军还不开心,就想去哄哄你。”

“然后一不小心哄上床了?”张佳乐打趣他。

孙哲平低笑:“这是意外收获。”

如果说此前张佳乐心里还有点对黑粉记者的怨怼和对孙哲平不请自来的不满,此刻也全随着他在自己耳旁的低笑声消散在空气里了。明明重逢只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两人却已经相处得像是老夫老妻了。

他老神在在地溜了很久的号,直到发现两人已经沿着马路走了太远,还仍然保持着勾肩搭背的姿势,好像是有点不要脸。张佳乐猛然回神,才想起问孙哲平的安排:“你晚上住哪?什么时候回去?”

即使孙哲平知道他完全没有那个意思,但还要假装受伤地调侃一下,小情侣之间就这点情趣:“我刚来就要我走吗?”

“对,就这么拔吊无情。”张佳乐很冷酷。

孙哲平“哈哈”一乐:“住你宿舍行吗?总不至于要我去住酒店吧。”

“行啊,就是床有点小,别的还好。你换洗衣服带了没?”

晚上洗完澡之后,孙哲平身体力行地用行动告诉了他自己没带换洗衣服。

“你他妈有毛病吧……”张佳乐很崩溃。孙哲平浑身是水地甩着鸟就出来了,湿哒哒地滴了一地。张佳乐简直没眼看,自己从床头柜里翻出一条新内裤甩在他脸上:“这个我没穿过,你先穿着吧。”

孙哲平大剌剌地套上,身上的水也不擦,就往张佳乐床边一坐,凑到他屏幕前面:“玩什么呢?”

张佳乐这会儿把笔记本搬到床上的小桌上来了,他盘腿一座,还真有点网瘾少年的意思:“你赶紧擦擦水,上床看电影。”

孙哲平依言照做。其实他和张佳乐认识这么多年,一起网吧开过黑,一起熬夜推过塔,干尽了兄弟间该做的事情,却鲜少像这样温情地靠在一起看个电影。以前在百花的时候总想着时间还长,什么事都来得及做,结果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孙哲平上床坐在张佳乐后面,叉着腿让他能往后靠在自己身上,还把下巴搭在了他头顶。张佳乐也不跟他客气,颇享受地窝在他怀里,鼠标一抖就点开了影片。这是张佳乐在知乎上刷到的一个恐怖电影,评分很高,据说是心理阴影级的恐怖。张佳乐很是好奇,但被影评们说得有点怂,一直压着箱底,这下孙哲平来了,又正好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是能一起好好窝在床上看场电影的时候了。

其实刚开场的时候张佳乐还是有点紧张的。他有看过点剧透,知道大概全片都是高能,觉得自己好像坐得离屏幕太近了。但孙哲平就这样半裸地从后面搂着他,张佳乐甚至能清晰地感受自己和身边人的相近的熨帖温度,让人舒服得不想动,他就又往孙哲平身上蹭了蹭。

“害怕?”孙哲平察觉到他的小动作,问了一句。他低沉又略带烟嗓的磁性声音就由着骨传导钻进张佳乐心里去,搞得他浑身酥酥麻麻的。

张佳乐笑了两下:“还行,就是觉得离屏幕太近了,要不咱俩换个位置,我抱着你?”

“别了,”一到床上,不管做不做正经事,孙哲平都正经不起来,“你对着我张着腿,咱俩今天就看不成电影了。”

这话听得张佳乐差点双腿一紧。不得不承认,这世界上就是有些男人格外适合说荤话,比如像孙哲平现在这样嘴唇贴在他耳廓边上,刺激得他连呼吸都急促了两分。张佳乐还想挽回一下自己的面子,强装无事:“我预警一下啊,高能马上就来了。”

可澡都洗完了的两个人在床上还能干出点什么好事?孙哲平直接把手探到了他内裤里去,正好两人现在维持的这个姿势让张佳乐进退维谷,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挣脱,干脆自己把睡裤拉下一截方便孙哲平揉弄他,同时,张佳乐又感觉到后腰上有块东西顶了起来。

孙哲平的声线又哑了几分:“高潮就快来了。”

“我是真的服你,能把鬼片当成A片看……”张佳乐喘了几下,内心在看电影和上床之间纠结了许久,还是敌不过生物本能和体内水平持续上升的荷尔蒙,转头和孙哲平吻在了一起。

然后他踢翻了自己的小桌子,笔记本也掉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张佳乐躺在床上,被孙哲平压了个密不透风,只感觉得到眼角眉梢落下了他细细密密的亲吻。

17

张佳乐好像自从跟孙哲平在一起之后就很容易在早上被电话吵醒。

这会儿六点半,正是一天之计的时候。他正和孙哲平睡在床上,你压着我我压着你,这床太小装不下两个成年男人,竟然还让他们两个人睡出了层层叠叠的效果。霸图的宿舍本来就不大,十来平的一个小屋,装了两个人顿显拥挤。更别提昨天晚上他们还疯了一宿,孙哲平拉着张佳乐从床上做到墙上,最后洗澡的时候又在浴室里干了一次,衣服扔得到处都是,连电脑都躺在地板上,好悬没散架。

所以让一个头脑不清醒的人在这一摊乱糟糟的东西里找出他正在响的手机,怎么想怎么不现实。孙哲平也被吵了起来,睡眼惺忪地靠在床头。张佳乐身上光溜溜的,连头发都睡得乱七八糟,半睁着眼睛跪在地上找声源,好不狼狈。

“喂,妈?”张佳乐废了老鼻子劲才找到,看到屏幕上的联系人信息就是心头一跳。他立刻清醒了一半,把电话接起来,“怎么啦?”

他妈那边不知道为什么大清早就吵吵嚷嚷的:“起床了吗?”

张佳乐被这不知敌我的一句问话弄得有点忐忑,下意识还按着学生时代的习惯回答:“呃,起了。”

“那你来机场接我吧,我刚下飞机,记得带着你孙哲平。”他妈语速很快,却听不出情绪来,只能听清她背景音里机场的语音播报了。

她是认识孙哲平的。他们以前在百花的时候,没少回张佳乐家蹭饭。虽说那会儿还是好兄弟,但两人间眉来眼去的事情,确实也已经有了端倪。张佳乐母亲待孙哲平从来是像对待自己儿子一样,在得到张佳乐和孙哲平出柜的消息之后,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张佳乐心里有点酸。他脑筋一转就想得出,母亲是从昨天晚上一看到直播就买了来青岛的机票。他们老一辈人平时不怎么关注社交平台上的动向,自然也不清楚在这之前的舆论发酵。在记者发布会上张佳乐出柜后又被指控打假赛,最后男友孙哲平又神秘现身,这样戏剧化的情节,难免会让原本毫不知情的家人乱了方寸。

他有点内疚,从地上弹起来就开始穿衣服,但怎么也不能一下飞到机场去,只能捏着手机问了一连串:“妈你吃早饭没有?带了多少东西?你来之前怎么没跟我说一声,我给你买机票啊。你自己一个人半夜坐飞机过来算什么事啊,不用这么着急的,你昨天晚上给我打个电话不就完了吗……”

等张佳乐唠叨完挂了电话,孙哲平这才得空插嘴:“怎么了?”

张佳乐这会儿衣服都快穿好了:“咱妈来了,就在机场,你快起床洗个脸,咱俩马上过去,太后点名要你伴驾啊,你掂量好了。”

孙哲平这种天塌下来拿命抗的勇士,听张佳乐这么一说也不禁有点打鼓。他鲤鱼打挺似地从床上翻下来,拿起衣服就胡乱往头上套:“她看了昨天的记者发布会?”

“估计是吧,”张佳乐在厕所刷牙,说话都口齿不清的,“也听不出她什么态度,很害怕啊,万一见面就把我俩打一顿怎么办,大马路上的多丢人啊。”

孙哲平严肃地说着一点也不好笑的冷笑话:“打一顿能消气还好,但咱妈那个脾气,就怕她是来跟你断绝母子关系的。”

“呸呸呸,你这个乌鸦嘴,火都烧到眼睫毛了你还一点不着急,感情来的不是你妈。以后见你妈的时候我看你还能不能说出段子来。”张佳乐满嘴你妈你妈,乍一听跟在骂人一样。

“我觉得就算是见我妈,紧张的还是你。”

“……靠。”张佳乐见斗嘴斗不过,赶紧转移话题,扯着嗓子催孙哲平快点,好像声音大一点就能显得人气势高一样。

不过孙哲平这么一打岔,确实让他不那么紧张了。反正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连莫名其妙的名誉指责都挺了过来,总不能在他妈这个小河沟里翻了船。

见到自己母亲的第一眼,张佳乐开始对自己把妈妈比喻成“小河沟”的举动感到深切的懊悔。

自从儿子变成电竞大神,张妈妈的消费水平是很跟得上自家经济水平的增长的。张佳乐也宠他妈,平时有个把节日,微信转账几万几万地发,网上疯传的那些对待女朋友的招数,张佳乐学了个遍,然后拿回来哄他妈开心。甚至今年他随中国队出去打世邀赛,回来时也没忘记在机场免税店给自家妈妈带一套护肤品,而且还要求队友把自己那一副“你好你们这里最贵的精华是什么”的暴发户样子拍成小视频发给他妈。

张佳乐是跟他母亲很亲近的。也因此,他大老远看见他妈穿着衣橱里最贵的那一件风衣,坐在机场的长椅上一边吃小蛋糕一边玩手机,几乎是立刻从她周身的气场中判定出,这一趟她是来撕逼的。

“你好,我的母亲。”他硬着头皮,拉了孙哲平上前去,干巴巴地喊了一声。孙哲平也打了个招呼,束着手站在一旁扮演乖巧儿媳。

张妈妈半笑不笑地抬头看了张佳乐一眼,他立刻噤声,但还是陪着笑脸:“好了好了蛋糕有什么好吃的啊,走,咱回家吃早饭去。”

张妈妈把手上的空保温杯递给张佳乐,示意他去打热水,张佳乐哪敢违抗,荣幸地去了。这会儿张妈妈才开口:“哲平啊,你们俩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孙哲平坐到张妈妈旁边的空位上,看着张佳乐往远处一路小跑的背影,笑了笑,道:“也不长,半个月吧。”

“那我换个问法,”张妈妈一副看透世事的老江湖姿态,“在百花的时候,他就喜欢你了吧?”

“是吧。我没问过。”

“他那阵子一跟我说话就要提你,一回家就是孙哲平孙哲平孙哲平,三句不离孙哲平。”

孙哲平勾了勾嘴角,没说话。

每个人少年时都喜欢把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转述给妈妈。张佳乐和孙哲平虽然身在俱乐部,却也不能免了这恋家的俗。孙哲平自小被放养,相对独立,也没有那么强烈的表达欲,而张佳乐当时是第一次住宿舍,每天都给家里打一个电话,把从早到晚训练的趣事讲给母亲听。曾经孙哲平还当面嘲笑过张佳乐娘炮,黏他妈黏得像个妈宝,但现在回头看看,张佳乐是所有人中最成熟的一个,为他对孤身在家的母亲的体贴,为他对身边每一个人的,一如既往的温柔。

“他跟我们也是三句不离‘我妈’,哈哈,当时真的被我们笑惨了。”

张妈妈也配合地“哈哈”了两声:“还是怪我。他爸走得早,我的教育方法可能真的有问题,他成了个喜欢男人的人——你不用说,我知道你们是认真的。我就是觉得我挺失败的,劳心劳力十几年,把他教成这样。”

“您不反对我们吗?”

“有什么好反对的。我都快六十的老太太了,半截身子入土,管得了你们几年?”

“您觉得教坏了他吗?”

“嗯。”

“他真的很孝顺您。”孙哲平说。

“对。”

“我做不到他那个样子。是张佳乐教会我要对父母好。”孙哲平说,“他一直在努力做一个更好的人。每天给您打一个电话也好,在百花咬牙坚持也好,退役复出霸图也好,甚至敢在发布会上出柜也好,他所做的一切都让他变得越来越优秀,他即使喜欢同性,也是个有担当的真男人。”

“是。”

“他是个好儿子,好队长,好队员,也是个好恋人,您知道的。”

“嗯,我知道。”

孙哲平从兜里掏了包纸巾出来,递给张妈妈:“您别哭了,他回来看见该难受了。”

18

张佳乐从大早上接到他妈电话开始,就始终火烧眉毛似地奔来跑去,见到张妈妈之后也没能歇几分钟,被指使得活像个跑腿的小厮。可这位是自己亲妈,他又不敢有什么怨言,只能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暂且接受了他苦大仇深的命运。

“妈,我今天的活儿也推了,咱一家……咱好好玩几天。”张佳乐说。张佳乐到现在都还没摸清自己母亲的态度和想法,不敢随随便便把“咱一家人”说出口。他的车暂时由孙哲平掌舵,他负责和自家母亲坐在后座,美其名曰“维系母子感情”。张妈妈还端着高冷人设,懒得管他,也随他去了。

“别,我今天也不是过来玩的。”甫一见面张妈妈就对张佳乐态度非常冷淡,现在更是一改刚才在孙哲平面前难掩酸楚的样子,对儿子非常的爱答不理。孙哲平一路看过来不禁时时暗忖,这傲娇的妈妈是怎么养出张佳乐这么坦荡的儿子的?果然母子互补论可信。

“别呀,”张佳乐显然对付母亲的冷淡十分有一套,“你看,咱待会儿回到市里都该十一点了,午饭不想吃点好的吗?龙虾怎么样?还是说你想吃别的?咱别的不说,海鲜管饱。”

“不想,你离我远点,唾沫喷我脸上了。”

张佳乐何其了解他妈,一看这反应就知道有戏,马上喜形于色,又陪着笑脸:“那就龙虾了啊。我现在找酒店定位置,咱一到饭店就能吃着了。”

“吃什么龙虾啊,”张妈妈开始阴阳怪气,“五十多岁的人了,都该买棺材了,儿子也不管我,什么福都不配享了。”

“哪儿的话哪儿的话,”张佳乐继续顺毛,“看你说的,我哪能不管我亲妈啊?我这都世界闻名的大孝子了,有什么好事我没想着你呀?”

“就你还孝子呢?我是真没看出来。”

“我还不孝顺,那谁孝顺呀?”

“人老李家,你知道吧,就住十二楼养狗的那家,前两天查出食道癌来了,人家儿子怎么就能在病床前端茶倒水鞍前马后呢?等你妈得病了你行吗?”

“他老李头儿能跟我妈比吗,我妈身体好得跟小姑娘似的,我妈凭什么跟他一样得癌症啊?”张佳乐为了哄人也是口不择言,“再说了,我有什么做不到的,我妈比谁都重要呢,是吧嘿嘿。”

“是什么是。”他妈白他一眼。

孙哲平见张佳乐把他妈哄得差不多了,适时插话:“等会儿下了高速你来开车?我对青岛这边的路不太熟。”

“成,”张佳乐成功缓和了气氛,心里正美滋滋,“那你和咱妈坐后座啊。”

他这一句话刚刚出口,自己就无声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方才的局面太好,他有点得意忘形,平时跟孙哲平在私下里叫“咱妈”就算了,竟然还在他妈面前直接说了出来,不可谓不猪队友了。孙哲平也知道他这话不妥,简单地“啊”了一下就算答应,又往下接了几句有的没的来改善一下车里简直肉眼可见的尴尬。两人正在这边一唱一和,张佳乐偷偷往旁边瞄了一眼,他妈正没事人似地透过车窗看风景呢,也不知道是真没注意听还是假不在乎 。

一顿饭吃得倒还算和气,主要是张佳乐一直不停地给他妈献殷勤,又是剥虾又是夹菜的,即使张妈妈是铁石心肠,也该被这位称职的儿子融化那么一两分。孙哲平,本来是张妈妈万里迢迢飞来最该关注的人,可经张佳乐这么一搅局,把家长的目光全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反而孙哲平倒成了能置身事外的那一个。

他其实并没有因为张妈妈的这一次宛如不速之客的探望而感到有多大压力。他向来性格如何,张佳乐不是不清楚。大家都是职业级的人物,每天的工作很大程度上都依仗于自己的心理素质,都是见过大风大浪大世面的人,断不会为这事乱了手脚。但张佳乐的温柔之处就在于,明明这种来自于家长的,小打小闹的压力,让孙哲平来应付也没什么,他却依然选择了帮助爱人分担。这样润物无声又细枝末节的关照,如此独特,从来都是张佳乐吸引人的一大原因,也是孙哲平对他念念不忘数年的理由。

“阿姨。”等到三人吃得差不多了,孙哲平撂了筷子,清清嗓子是准备要说话了。

“怎么了?”张妈妈放下手机。

“我知道您一直想说这事,不如我就帮您开个头。”孙哲平说。张妈妈从支开张佳乐和他掏心掏肺之后,就没再失过态了。做家长的,即使和孩子相处很和谐,亲子关系融洽,也总有些话题不知如何开口,譬如单身母亲对儿子的性教育,又譬如单身母亲对儿子性教育的纠正。

张佳乐是不知道自己母亲和孙哲平已经进行过友好交谈了的,他还没做好就此摊牌的准备,听见孙哲平这么说简直要吓出一身白毛汗来。他在桌子底下踢了孙哲平一下,可对方把脚夹住,仍然面不改色地看着张妈妈。

这下张佳乐是彻底懵了。孙哲平这一手牌打得就像是两人约好了一起开黑,结果他突然抢地主还超级加倍。他还能说什么,只能抱希望于也不站在自己这边的妈妈:“妈,你喝饮料不?我再给你要一瓶?”

张妈妈看他一眼,然后幽幽长叹了一口气,擦了擦手:“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话,早上已经说过了。”孙哲平明明表情上看不出什么来,语气却是掷地有声,不容置疑,“我只是想听听您的看法。”

“我能有什么看法?”张妈妈苦笑了一下,像是自嘲,然后端起杯子,在张佳乐放在面前的酒杯上碰了一下,自己昂头将里面的果汁一饮而尽了。明明这顿饭上谁都没点酒水,可张妈妈的动作像是醉了一样,竟有了点蹒跚的意味,“儿子是儿子,我是我。我能有什么看法。”

张佳乐听他妈这话,是大有要放权的意思了。在别人家里或许常见,可对他妈这种支配欲极旺盛的女强人类型来说,总还是有点不能想象的。他难以置信道:“妈,您不反对我俩啊?”

“我反对你听吗?”张妈妈给了他后脑勺一下,“你翅膀早在八百年前就硬了。”

张佳乐是真的慌张。自从在机场见到他妈第一眼,就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担当归担当,爷们归爷们,可母亲是他唯一的亲人,他内心深处对她还是有点雏鸟恋巢的依赖。此刻张妈妈一副“大不了就决裂”的样子,让他产生了一点断奶式的焦虑,下意识想要维护和母亲的关系。只是他内心从没想过母亲会如此开明,以至于忽略了另一种更好的可能性。

“妈,我……”张佳乐一时语塞。

“哲平说得对,你确实已经长大了,不知不觉变成一个男人了。”张妈妈说,“自打你去打荣耀的比赛,一年都着不了几次家,咱娘儿俩也是聚少离多,怪我没看出你这么多年的成长和变化。”

“我来之前上网查过了,同性恋也不是什么心理疾病,应该用平常心看待。我明白。网上的舆论压力应该也挺大的,毕竟你们两个都是公众人物,我尽量不给你制造压力,你们好好谈你们的,开心就行。”

张佳乐呆呆地看着他妈,嘴里“啊”了一声,半天没反应过来。

这下轮到孙哲平去踢他的脚了。

张佳乐这才缓过神来,又“啊”了一声,拉着张妈妈的手腕不放:“妈,你认真的?”

他妈翻了个白眼,不愧是亲生,动作和张佳乐如出一辙:“没有,逗你玩的。”

要不是在饭店里,张佳乐简直想把他妈抱起来转几个圈。没有什么比来自至亲的理解更加让人激动的了。张佳乐曾经不被粉丝们理解,本以为要再重蹈一次当年的覆辙,却又从母亲那里感受到了无条件的包容。他前半生在外也算轰轰烈烈坎坎坷坷,但回归家庭时,又只是一个孝顺儿子,一个甜蜜恋人。人生总有许多的社会角色需要扮演,他兜兜转转许久,拿得了荣誉奖项,如今准备退隐,由奢入俭,将之前加诸于身的许多标签一一撕掉,是要回归本真了。

也因此,他对此刻坐在饭桌上的这两人十分感谢。一个能够包容他一切外人所不能忍受的缺点,愿意去了解之前被视作洪水猛兽的特点,另一个能够陪伴他走完荣耀之路,中年之路,甚至人生之路。

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万分幸运。

“妈!”尽管一忍再忍,张佳乐还是扑过去抱了她一下,“你简直是全世界最好看的妈。”

“我之前就不好看了呗。”

“没有,今天格外好看。”

19

张佳乐送孙哲平到机场的时候,离飞机起飞还有一个小时。

张妈妈并没在青岛待多久,早就收拾东西回老家了。而孙哲平却仗着早已转任后勤人员,楼冠宁又不怎么管他,堂而皇之地在霸图赖了好几天。他这一留,张佳乐便遭殃了。好在孙哲平也不是不懂分寸的小孩了,张佳乐赶紧趁着飞去其他城市打客场比赛之前把这尊瘟神送回北京。

“这个登机口有点远啊,”张佳乐看着登机牌,“你早点进安检吧。”

“不急,”孙哲平说,“时间还早,再坐一会儿。”

张佳乐笑:“你怎么跟刚谈恋爱似的。”

“我们确实刚谈没两天啊,蜜月期还没过呢。”孙哲平在木头长椅上的姿势实在吊儿郎当,他一把把张佳乐拉下来跟他并排坐着,两人紧紧挨在一块儿。

大厅里虽然人来人往但个个行色匆匆,也没人注意到这对不算起眼的情侣。张佳乐平时出门基本都是随队行动,而一整队职业选手出现在公共场合和公然投放炸弹是没什么区别的,反正都会引起人群骚动,因此他总是要走机场的各种vip通道,倒很少像这样自在地坐着说会儿话。

张佳乐手放在裤兜里握成拳,捏了捏又放开。孙哲平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伸手过去碰碰:“是什么?”

“打火机。”他说,还俏皮地对孙哲平眨眨眼。

孙哲平顺手在他鼻尖上捏了一把:“我十一的时候再来看你。”

“别吧,”张佳乐失笑,假装看着别处,“天天对着你这张脸有点烦,说实话。”

“我不烦就行。”孙哲平说。他一向很懂张佳乐口是心非的点。

两人正在这边你来我往地进行着无聊的对话,不远处那群女生就聚集在机场大厅的屏幕下爆发出了一阵尖叫。张佳乐好奇心大起,凑到跟前才发现屏幕上放的是自己那场记者发布会的重播。因为青岛是霸图主场,平时市内很多大屏幕会播放一些霸图的比赛录像,但这么八卦地公然关心起职业选手的私生活,这还是张佳乐看到的头一例。作为当事人,他并没感到有多荣幸,只顿觉大窘,偷偷摸摸顺原路溜回去,生怕被旁边人认出来,做贼心虚似的。

孙哲平一看他这样子就想笑:“你当初在发布会上不是掷地有声的吗?”

“那是两码事,”张佳乐拉着他走了老远才敢停下来说话,“这一段也不知道在这滚动播出几天了,妈的,想想都尴尬。”

可能他抱怨的声音稍微大了一点,旁边有个耳聪目明的粉丝听见他说话,转过头来一眼就认出了张佳乐:“我靠,大神!”

他不嚎这一嗓子还好,这一喊,连远处那些原本专心看发布会重播的粉丝都被惊动了,齐刷刷地转头往这边看来。张佳乐心里暗叫一声苦,后悔今天出门没带口罩,趁着他们还没找到目标的时候,默默拉着孙哲平假装低调地转身就走。

“大神,这么怂?”孙哲平小声调侃他。

“在青岛露面是要出事的……”张佳乐无奈,“谁让哥人气高呢。”

本来这里就是霸图的地盘,霸图粉丝当然相对来说多一些,此刻见到正主,哪有不激动的道理。再加上张佳乐从这赛季初开始就一直行走在电竞舆论的风口浪尖,平时出门已经是低调做人退避三舍了,更别说现在这样和孙哲平一起亮相机场。都不用记者来写新闻稿,光是粉丝们的脑补就能让他的热度再上一个台阶。饶是张佳乐这样平时出门不摆架子、也很关照粉丝的人,在眼下这种情形也只能走为上策了。

可机场大厅一眼尽收,已经引起关注的公众人物能往哪里躲?迫于无奈,二人钻进了男卫生间。这个时间并不是交通高峰期,本来乘客就少,卫生间的使用率更是不高,因此张佳乐很是松了一口气。

“咱们就先在这狗一波,”张佳乐撑在洗手池旁,抬起手腕来看了看表,“过一会儿外面没那么吓人了再出去。”

其实霸图粉丝们在等的是张佳乐,也许他们中有人连孙哲平长什么样都不太清楚,因此眼下其实更好的方法是两个人分开走,孙哲平自己出去进安检,但两人心照不宣地双双短路,谁也没提这茬儿。

“你确定你的粉丝大部分都是女性吗?”孙哲平很是疑惑。

“你看不起谁呢?”张佳乐翻了个白眼,“你当我是你?成天一群男粉丝夸你man夸你帅,你不弯简直天理难容。”

孙哲平低低笑起来,半晌才说:“那我就当你是在吃醋?”

张佳乐简直服了他这神奇的脑回路,但嘴张了半天又不知道怎么反驳:“……行吧,你说是就是。”

话刚说完,孙哲平寻了个别人看不见的时间和角度,在张佳乐唇上啃了一口。被亲的这位一脸不情愿,还拉着孙哲平的手擦了擦嘴。

“我也吃你女粉丝的醋。”孙哲平说,投桃报李似的。

“你拉倒吧,”张佳乐显然嗤之以鼻,“举个例子?”

“就比如说,你每次上场比赛之前先跟举你灯牌的粉丝飞个吻,这我看着就很不爽。”

“……”张佳乐发现见过家长之后孙哲平更加的无理取闹了,“行,以后上场之前我对着镜头飞吻,然后你隔着屏幕感受一下成吧?”

孙哲平还真的点头答应:“也可以。”

张佳乐拉着孙哲平往外走的时候简直贼头贼脑,一点都不像个全民偶像电竞明星。还好这回没有那么多热衷八卦的粉丝围在外面,尽管提心吊胆,但总还是有惊无险的。张佳乐看起来莫名非常紧张,他空着的那只手一直在兜里握着什么东西,神色也不太安定,像是犹豫着什么。

孙哲平一直和他并排走着,没注意到这些小细节。他在安检口前站定,给张佳乐整了整衣服领子,道:“我走了。”

张佳乐低下头踌躇了一会儿:“走吧。我看着你进去。”

孙哲平就笑了两下:“舍不得我?”

“有点吧。”他含混不清地道,也不抬起头看孙哲平。

安检口前依依惜别的情侣太多,他们在这里毫不起眼,两位在电竞圈内举足轻重的神级人物,又奇妙地成了平凡人中的平凡一对。张佳乐环顾了一下周围,对孙哲平笑笑,推了他一下:“还不走?”

“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孙哲平问。

张佳乐被他吓得一激灵,但嘴上还是坚持:“没有啊。”

“行吧,我走了。”他看起来像是打算结束这场磨磨唧唧的离别,抬脚就走,还一步一个脚印,十分坚定的样子。

张佳乐终于受不了了,用他能听见又不算大声的音量喊了一句:“孙哲平!”

被喊住的人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毫不惊讶地停了步,转过身来看着他。

张佳乐把他那兜里的宝贝掏出来扔到孙哲平身上去。那是个扁扁方方的丝绒盒子,被张佳乐揣了一路,看起来是老早就打算着要送给孙哲平但一直没好意思。孙哲平稳稳地接住,刚要打开,又被张佳乐吼了一句:“过了安检才能看!”

他便住了手。而张佳乐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害羞,连看他进去的承诺都没达成,自己转身跑了,一会儿就没影了。

孙哲平倒是很听话,抱着“反正张佳乐走了早看晚看都一样”的心态,真的乖乖地进了安检才掏出盒子来看。他摩挲着天鹅绒的外壳,一向风格硬汉,一往无前的他竟然在这个小小的盒子面前忐忑了,很久不敢打开。

这里面装着什么东西,简直太明显了,甚至不用打开,答案就已经呼之欲出。

孙哲平愣是捧着那个盒子,兜兜转转半天,连登机口的座位都找好了,却还是没有勇气打开它。都说近乡情怯,他想自己的心态多半也是如此。当每日挂在心上的事情突然变成现实,与其说是应该狂喜,不如说会不敢触碰,生怕美梦破碎。

队伍已经排了老长,广播里要求乘客准备登机的通知也播报了很多遍。孙哲平低着头,咬了咬牙,就将张佳乐宝贝了一路的盒子打开了。

其实里面也没什么特殊的东西。

只躺着一枚素圈戒指。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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