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朝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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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关键词：现代；ABO；娱乐圈；保护动物；单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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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飞机在青岛降落的时候碰到了气流颠簸，到达总督府的时间比预计晚了些。
张佳乐一路都在补觉。走进暖房时还有点昏昏沉沉的。一行人早已等在里面，见他来了打招呼的打招呼递水的递水，跟在旁边的经纪人林敬言含笑一一应下，最后开了瓶水，塞了片抑制剂在他手心。
这次拍片其实是还楼冠宁的人情。
小少爷法国留学回来，家里产业已经被几个哥哥分得八八九九，水泼不进，只让他在百货那边挂个创意总监的闲职，工资照开家族信托照领。楼冠宁借着创意总监的名头是弄出来些动静，获得不少好评，可惜刚上手没概念没控制好成本，被叔叔伯伯骂了不知柴米油盐贵。楼冠宁一气之下出来开了买手店，卖花卖衣服卖文具卖生活百货。
当然用楼冠宁的话来说，卖创意卖审美卖概念。
线上网站先架了起来，结构简单，视觉效果一流。各种华丽花朵和精致物件悉数拍摄完毕，拍到衣服的时候楼冠宁说，要有模特。神说要有光，那就要有光;老板说要有模特，那就找模特。张佳乐之前刚好给楼氏的精品百货拍了秋冬季的目录。也是楼冠宁的品味，不嫌他贵。楼冠宁找到林敬言这么一说，林敬言应承下来。
别看楼冠宁现在是跟家族冷战状态，他到底是楼家的人。他这买手店开得好，自然是要我楼汉三又回来啦；哪怕开得不好，华服鲜花美人也是不错的话题。总之就是怎么看怎么不会错的一件事。张佳乐听林敬言这么分析了，也觉得挺好的，就来了。
棱冠宁搞定了旅游局管理处，借了总督府的玻璃暖房。当然之前也保证不打闪光灯不做任何可能损坏文物的事，一举一动小心翼翼的，说话都不敢大声说。
暖房顾名思义自然暖，张佳乐看着工作人员布好景等他等得汗流浃背的，挺不好意思的，也没说要休息就坐在了化妆师面前。
旁边摄影师正指挥助理们调整反光板。
不允许打闪光灯，暖房照明设备又有限，本来是指望借天光，这不赶上阴天张佳乐又迟到，错过了最好的自然光线。总督府哪是说延期就能延期的，还要开放招待游客呢。今天不拍完又要等到下个闭馆日。先尽力而为试试再说。
张佳乐正披着化妆助理给的大白毛巾，趁化妆师转身拿粉底液喷枪，执起一角擦了擦自己耳后下颌的汗。是真的热。而且他发情期要到了。
张佳乐自己的信息素带点蔷薇香气。暖房里到处都是饱满馥郁即将衰败的奥斯汀玫瑰，间杂一两朵权当点缀的曼陀罗洋牡丹之类。在他的感官里简直如倾泻的气息的泽布。即将灭顶。
化妆师回过身来，嘴里嘟哝一句怎么又出汗啦。拿纸巾按了按张佳乐的脸，让他闭眼。
粉底液里也加了不知道什么香料。张佳乐在黑暗中忍耐着。等待着抑制剂生效。
化妆师说，“睁眼。画眼睛了。”
张佳乐睁开了眼晴，然后看到了在所有的鲜花中注视着他的孙哲平。

2.

当然那时张佳乐还不知道孙哲平就是孙哲平。楼冠宁过来介绍这是张佳乐这是我同学孙哲平刚回国来帮我拍照片。那么就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地开工了。
孙哲平的沟通风格挺霸气的，不说“我建议”“你最好”“考虑一下”之类的，直接上来就给指示。有的人大概会觉得不舒服，张佳乐满心烦躁，反而觉得这样很不错。搞那些虚头瓜脑的干嘛，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快点完事算球。
其实这事吧是因为张佳乐的沟通风格也很霸气。虽然他长了张精致略带忧郁眉眼美艳的面孔，但天性上终究是个alpha，又是运动员出身，特别简单粗暴，能一步解决的问题绝不走两步。也多亏林敬言是个以柔克刚的 omega，摆得平，入行以来还算顺风顺水。
霸气对霸气，狭路相逢，无关胜负。
总之就这么花团锦族华服美人地拍完了一部分，孙哲平说，“不行了，天太黑了。”
张佳乐说，“不能先凑合拍完后期调色吗?”
孙哲平说，“不行，不好看。”
摄影师都说了那也没办法，而且这时抑制剂生效了，张佳乐有点犯困还有点乏力。确实这次行程不可抗力太多，先这么着吧。
于是拉帘子换衣服，出来张佳乐说，“我去个洗手间。”
林敬言说，“快去快回，回来卸妆我们吃饭去。”
张佳乐走过那些幽深高耸的长廊。其实也就下午三四点，从暧房出来就是一阵清凉又是一阵从里到外的燥热，阳光从狭长的窗户投进来。
换别的摄影师大概都会再试一下。孙哲平就这么干净利落地说不拍就不拍了，看来个性挺明确的。凡事做到极致，知道自己要什么和不要什么那种明确。就看下一次什么时候接着拍吧，听楼冠宁的。
走进洗手间才发现里边空间还挺大，马赛克拼了些很有时代感的图案出来，墙上挂了个牌子，张佳乐定睛一看，上书xxx年评选十佳象游厕所。
卧槽至于吗……出去得跟林敬言讲一讲，咱也是十佳旅游厕所嘘嘘过的人了。
边漫无边际转移着注意力边收拾好，张佳乐往外走，推开门看见孙哲平正站外面扶墙状，皮肤潮红，双眼湿润，胳膊上带状的小疹子都发出来了，典型的omega 应激性发情症状。张佳乐见过林敬言这样，知道很凶险，一惊就说，“你不要紧吧。”
孙哲平看张佳乐一眼，那眼神很明显，傻逼你看我这状态你觉得我要不要紧?
张佳乐想糟了，估计是我这信息素催的，心想解铃还须系铃人，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问我经纪人带没带 omega抑制剂。”
孙哲平看张佳乐眼神里的你有病吧更明显了。
张佳乐想这么严重啊算了算了我当日行一善，说，“要么我先给你个临时标记?”
孙哲平咳嗽着说，“我，咳咳咳，我是花粉过敏。”
张佳乐，“…”
孙哲平说，“你让我助理拿开瑞坦过来就行。”
张佳乐说，“不好意思啊。”
孙哲平说，“你也没法给我临时标记。我是alpha。”
张佳乐说，“好好好，你是alpha，我不会标记你的。等等我啊去去就来。”

3.

张佳乐觉得连累了工作人员不好意思，楼冠宁这么折腾所有人一圈也表示了过意不去，等孙哲平吃了开瑞坦症状平复几人出门，他说下次就在北京拍照片得了，别这么兴师动众了。
张佳乐看孙哲平，觉得他活得那叫一个惨。过敏性体质嘛，花粉不能碰，酒只能喝一点点，白灼鲜鱿不敢吃留着今天的蛋白质额度吃螃蟹……这还是人过的目子吗?!
不过他也没舒坦到哪儿去。有心杀贼地拿起个龙虾，旁边林敬言笑眯眯看过来，只得又无力回天地放下去。一顿海鲜吃得别提多整屈了。
吃完几人张罗着回酒店。下车时张佳乐看见孙哲平运器材的车里被搬出来几捆奥斯汀玫瑰。他吃一惊，说，“你不过敏吗还把花搬回来?”
孙哲平说，“这么美，小楼说要扔了我觉得可惜。总督府的工作人员一人拿了点还剩这么多。”
张佳乐说，“那你搬回来也没地儿搁啊。放房间里你不找死吗?”
孙哲平又用那种看傻逼的眼神看着张佳乐。张佳乐当即一阵不爽，心想妈的迟早乐哥要教教你什么叫做人什么叫尊老爱幼，眼见着孙哲平就把玫瑰们往酒店前门靠近商场的那一侧一放，嘴上喊着，“送花啦送花啦。”
张佳乐，“?!”
这酒店旁边的商场规模还挺大，有超市有百货有广场舞，这时行人济济，听见动静自然有人围过来。有大妈狐疑地说，“无缘无故送什么花啊?别是要填问卷吧?”
孙哲平诚恳地说，“我在花店打工，老板带着小姨子跑了，拖欠我的血汗钱，您说这叫什么事儿?”
他本来就眉目俊朗，大妈看见他就眼前一亮，闻言十分同情道，“真不是人干得出来的事儿!”
旁边躺枪的楼冠宁汗，张佳乐也汗，听见孙哲平又说，“所以我把花店搬空报复他!免费啦免费啦，送花啦送花啦!”
于是一阵风卷残云，转瞬间攻瑰们已被拿取完毕，刚才还花团锦簇的地面回复空空如也。还有人拿了花怪不好意思的，过来塞给孙哲平钱。孙哲平也不推辞，笑嘻嘻都收着，转头就给了楼冠宁，“拿着，创业第一桶金!”
这神经病是要气死人啊……张佳乐感慨，这时孙哲平又回眸跟他说，“美的东西就是要跟人分享，让它们传播和留存下去，是吧?”
张佳乐一个不留神条件反射说，“是。”
他反应过来先想回一句是什么是，转念一想还真是…太有道理以致无法反驳。刚好林敬言叫他收拾收拾健身去，早点睡明早赶飞机，遂顺台阶下告辞。
很多年后张佳乐都会想起这个夜晚。海滨城市的空气清洁宜人，旁边的广场舞场地播放着东边我的美人儿啊西边黄河流，路人们闹哄哄地拿取着娇艳动人的玫瑰花，孙哲平笑嘻嘻地看着他们开心的面庞，而他在看着孙哲平。
这真是孙哲平的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里非常核心的两句话，如果他当时能听进去，很多事情就可以更早结束与更早发生了。

4.

大家都在北京后楼冠宁协调安排一番，把第二场拍摄定在了颐和安绶。
张佳乐裹着丝质睡衣仰躺在床上，手边是大簇大簇的海潮之声和什罗普郡少年A。孙哲平跪在他上方，镜头焦点调整。张佳乐眼见着他手臂上浮现出一道道斑纹，掌镜的手依然纹丝不动，暗村这哥们儿还是那么疯。
最后收拾花的时候张佳乐参与了一把，捧着花枝一不小心给刺划拉了下脸颊留下一道血印。林敬言骂他别添乱边儿去。张佳乐乖乖蹲旁边明式鼓墩上，看着他们走来走去。楼冠宁大概心有余悸，跟酒店说好了事后道具花全部奉送。而这时孙哲平收好了器材，挺自然而然就抄起剪刀卡擦卡擦几下，薅了把玫瑰花递给张佳乐，“送给你。当心扎到手啊。”
卧槽？张佳乐捏着花目瞪口呆，“你这借花献佛还挺美响?”孙哲平比个手势示意好说，问旁边楼冠宁，“小楼你这里这花怎么卖啊?”
张佳乐，“……”
孙哲平说，“上次青岛忘留朵花给你了，补上!”
张佳乐说，“谢谢啊。”
孙哲平说，“而且我觉得你和花很合适。很美。”
张佳乐拿着花一时有点犹豫。其实他已经很习惯这种夸赞了，有目的没目的的都有。放在行业里他的外形也是相当出挑的，一度被酸溜溜地说过美则美矣没有灵魂。林敬言还为此头痛过，张佳乐自己也很清楚。
可美往往是把双刃剑。红颜薄命不是说美人就会运气差，而是美人会面临更多的诱惑面临更多伤害自己的机会。
就像这些花，每一朵都是为了取悦他人而即将腐烂的尸体。可孙哲平说这种话似乎也非常单纯。如同他赞美张佳乐回应镜头的一个眼神，很到位，就是这样。很美。值得用内存光碟底片进行存留。
所以最后张佳乐对孙哲平笑了笑，说，“我的信息素和这种花有点像。”
孙哲平说，“嗯。我知道。”
这种拍摄毕竟不是主业，张佳乐回去路上就得开始温歌为下一个演唱会做准备。主要中间夹了两个礼拜要去巴黎时装周，什么都不能做。
时装周之行是某杂志赞助的。如今品牌市场都喜欢往这个方向做，女星成群结队地去，男星里张佳乐算是先驱。这就是美丽的外表在坏处之外带来的好处。路上乘汉莎航空，张佳乐是他们宣传大使。
没时间倒时差，落地就要工作，还是上午出发的航班。张佳乐躺在那里睡不着，跟林敬言哼哼这日子没法过了。而林敬言认床，平时带的睡眠神器泰迪熊一时不察托运了，正也在那睡不着呢，两人一不做二不休叫空乘开了瓶梅多克赤霞珠喝完了，醉意上涌睡着前还约好了要做彼此的天使胖了就一起去长跑。
张佳乐意识朦胧间想起了孙哲平。他不能喝酒，失眠的话怎么办呢。

5.

代谢酒精要消耗大量水分，张佳乐醒来时渴得要命，翻来覆去地又睡不着了，起身按灯要水，见林敬言还没醒顿时十分心里不平衡。挺幼稚地伸了个手指在林敬言脸颊旁边，又找了根头发去撩他鼻尖。林敬言一痒就偏头，一偏头脸颊往张佳乐指尖上一戳，登时醒了。
林敬言一醒来就明自了，骂张佳乐，“二胡卵子，干么斯啊?”
张佳乐笑喜嘻，说，“你爱我吗?”
林敬言说，“当然爱啊，我不爱你谁爱你，我不爱你我爱谁?”
张佳乐说，“爱我哪里?”
林敬言说，“哪里都爱?”
张佳乐说，”爱我多久?”
林敬言说，“爱你一万年?”
张佳乐挺满意，这时水来了，两人各自喝起。喝完张佳乐爽了，又说“二胡卵子你也爱，没出息!”
林敬言，“……”
林敬言这时偏过头看着张佳乐，张佳乐忽然有点心虚。
张佳乐是小艺人时林敬言也是小经纪人，如今张佳乐正值当打林敬言也是金牌经纪人了。这么多年下来林敬言什么事情不知道啊。然后他听见林敬言说，“张佳乐。”
张佳乐说，“林老师。”
林敬言说，“谈恋爱没什么，记得第一时间来跟我和公司报备就行。”
张佳乐反而有点怔住了，抓着杯子就开始琢磨。这他妈就谈恋爱了，这也太轻率了吧，这不算恋爱啊就薅了把花啊，东边我的美人儿啊西边黄河流，谁知道人家孙哲平怎么想啊那个神经病二胡卵子!
他琢磨着琢磨着越来越恼羞成怒，抓起林敬言手腕就是一口，让你瞎说，看老子一个临时标记压制得你动弹不得!
林敬言嗷一声，抬手就要凿张佳乐爆栗子。张佳乐一边躲一边暗道失策忘记林老师出门打过抑制剂了临时标记不上……这么一想他又郁闷起来，想起自己错把过敏当发情还妄图标记个alpha的黑历史。
孙哲平也是alpha，还真是个问题。等等，八字都没一揪的事情有什么问题!
张佳乐这么一晃神让林敏言敲个正着。他抱着头蹲到一边，满心纠结地惯怅了起来。
这虚无缥缈不过游了把花八字都没一撇还是两个alpha 的惆怅当然不足以影响张佳乐的状态，下飞机他就精神熠熠，该干嘛干嘛。
其实要真问张佳乐有什么时尚观点他是比较嗤之以鼻的。王尔德说过，时尚如此丑陋以致我们每六个月就要替换一次。张佳乐内心那个糙爷们对这句话深表赞同。但市场的选择和他精致的外表使他来到了这里，在其位谋其事，来都来了，做人要厚道。
他要去看秀，去品牌旗舰店定制行李箱，去潮流店铺接受媒体访谈，途中匆匆走过石板小街，瞥一眼远处传说中的玻璃金字塔。
什么孙哲平什么恋爱。没空。张佳乐很忙的。
然后超级忙碌的张佳乐在科莱特的花店怕什么来什么地又碰到了孙眷平。

6.

孙哲平先打招呼，“过来参加时装周?”
张佳乐说，“是啊，你过来摄影?”
孙哲平说，“没有。过来参加WWF的峰会。”
大概看出来张佳乐一脸困惑，孙哲平补充，“世界自然基金会。那个熊猫做标识的，见过没?”
张佳乐嗯嗯啊啊，说熊猫他大概有个印象，但熊猫和孙哲平有什么关系？孙哲平说，“我们去年在中缅边境弄了个保护野亚洲象的项目，反响还可以，这次来分享经验。”
这时林敬言过来叫张佳乐，说记者已经在水吧等了。孙哲平问，“你住哪个酒店?明天早上十点前有空吗?”
张佳乐想了想，摸酒店名片给孙哲平，说，“有。”
于是第二天凌晨张佳乐被孙哲平的电话叫醒。他睡眼惺怯按照孙哲平的指示半走半爬到露台上往下一瞅，孙哲平正坐在辆奔驰敞篷双门轿跑上，笑嘻嘻地抬头看着他。
张佳乐一下吓清醒了，孙哲平还向他扬扬手里的牛皮纸袋，“帮你买早饭啦。”
又指指旁边位置，“下来啊?”
看他那手势意思要张佳乐脑筋一抽跳下去一样。张佳乐当然没这么头脑发热，跑进房间换衣服洗漱，扯过床头便签写了张留言塞林敬言房间门缝里，惊疑不定下了楼，想想孙哲平总不会把自己卖了吧，哪有拐卖人口搞得这么声势浩大的，手一撑翻过车门上了车。
孙哲平把纸袋递过来，张佳乐打开，挑了面包出来把牛排吃掉了。牛排酒了胡椒和粉红盐，味道不错。
孙哲平边开车边看得很不忍心，“这也不能吃啊?”
张佳乐说，“淀粉太多了。”
孙哲平说，“咖啡能喝吗?”
张佳乐说，“不加糖奶就行。”
孙哲平又递给他咖啡。
早晨的城市苍白凄艳，空无一人，像误打误撞驶入了凝固的画面。吃完喝完张佳乐说，“孙哲平。”
孙哲平说，“怎么?”
张佳乐说，“又没人看，咱能下回再凹造型吗。”
孙哲平说，“实话实说我也有点冷。”
前篷放下张佳乐觉得暖和多了。车又开了会儿，停在一大块开阔地带。张佳乐不懂法语，看着招牌觉得哪里见过，问孙哲平，“这是哪儿?”
孙哲平说，“雪铁龙公园。拿雪铁龙汽车旧厂子改的。”
难怪眼熟呢。张佳乐跟着孙哲平往里走，心想这走位也太清奇大早上爬起来逛公园……走着走着路过个设备，孙哲平指一指，“气泡水直饮机。”
张佳乐不明所以，很给面子地说，“哦，了不起。”
孙哲平说，“要喝吗?国内卖二十几块钱一瓶呢。”
张佳乐说，“…谢谢。不渴。”
这时转过弯来，张佳乐差点倒退一步。
眼前草坪上是三三两两正在准备中的热气球。工作人员向他们挥挥手，孙哲平也挥挥手，拿着两张票牵着张佳乐就上去了。

7.

从热气球上下来时张佳乐腿都软了，而且今天天气不是特别好，热气球降落时耽误得比较久。他一看时间到点要去戈雅做箱子拍专题，林敬言的电话也来了。
林敬言明显急坏了，张佳乐赶紧说直接专卖店见，林敬言在那头说，“你留的什么言，吓得我以为你要私奔!”
张佳乐挂掉电话，跟孙哲平说明情况。孙哲平也知道事情紧急，大概确认下路线要把张佳乐送过去。开到一半车子堵在路上，赶上了每个城市都有的早高峰。
孙哲平又把车子一扔带张佳乐去坐地铁。线路复杂人潮涌动，张佳乐迷迷糊糊跟着孙哲平绕来绕去。车来了第一趟还没挤上，张佳乐多少年没坐过公共交通工具了，有点排斥肢体接触，一直在往后躲。第二趟孙哲平揽着他的腰一推就上去了。
地铁门在他们身后关闭，张佳乐惊魂甫定去抓扶手没抓到。孙哲平撑着门，说，“你抓我。”
最后到了店门口，林敬言正心急如焚拎着衣服在等，见张佳乐来了顾不上责备抓住他就去换衣服。
张佳乐给抓得肩膀生疼，龇牙咧嘴，满腹委屈，心想我写清楚了跟孙哲平走了啊哪里像私奔哪里吓人?
他转头，看见孙哲平正向他笑着挥手道别，比着嘴形。
晚一上一有一空—吗—?
张佳乐也比嘴形。
有一
好歹这次是赶上了没迟到。晚上孙哲平带张佳乐去了红磨坊。
张佳乐对孙哲平的香槟和提拉米苏十分艳羡。但表演开场没多久孙哲平就睡着了。
张佳乐一开始还没发现，因为孙哲平睡觉的姿势也很凹造型，活像懒懒靠在椅子上斜睨着舞台。等他发现了顿时特别内疚。
孙哲平这明显是起太早了，累的。
于是张佳乐推推孙哲平，说，“我们回去吧?”
孙哲平倒也不掩饰，打了个呵欠说，“看完呗?”
张佳乐说，“不用了，我们回去休息吧。”
孙哲平喝了点香槟，于是换张佳乐开车。孙哲平坐旁边跟个导盲犬一样，左右右左，哎你快看那个傻逼一直忘了关左转向灯哈哈。
张佳乐想你才傻逼呢，有累成这样还带人去看表演的吗，白瞎了两张好票。想想孙哲平来巴黎也不是没正事要干，还得去开会呢。他很有感而发道，“你也是很拼啊。”
孙哲平说，“你这么好，追你当然要很拼了。”
张佳乐一脚急刹停在红灯，然后看着孙哲平伸手将自己一扯，抓在怀里亲了亲脸颊。

8.

张佳乐一时震惊过度，不置可否，没推开孙哲平也没有做出接受的表示，绿灯亮照常发动。
开过个灯火通明的游乐场，孙哲平说，“要不要去看看?”
张佳乐说，“走了走了回去睡觉了。”
孙哲平说，“先到你酒店我也没法马上开回去啊，难道还找个代驾?”
张佳乐一想也是。就尼玛好蛋疼啊还不如在红磨坊里睡觉呢。找了个地方停好车，走进去一看先碰到了射击游戏。
这游戏摊主的审美还挺奇葩的，头等奖的熊长得像个羊驼一样，笑容充满嘲讽，路过都要担心会不会被它吐口水。张佳乐这么跟孙哲平一说，孙哲平笑得差点抽过去。结果摊主误会了，捧着气枪递了上来。
人家这么友好，张佳乐顿时不好意思了起来。孙哲平见状掏钱包付了账，让张佳乐好好打，争取抱得草泥马归。
张佳乐接过枪，“这话可是你说的响。”
整个过程很快，当孙哲平抱着熊时还是一险不可思议，“你这……百步穿杨啊!”
张佳乐说，“说要草泥马那就要草泥马。送你了，不客气。”
孙哲平说，“练过的吧?”
张佳乐说，“当然了，七八岁就练起，十多年呢。”
孙哲平肃然起敬，“专业的啊。”
张佳乐说，“十米气枪青奥会银牌。来，看大神。”
孙哲平说，“不是金牌啊。”
张佳乐说，“能别这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吗?要是有金牌我能退役改行吗。”
孙哲平说，“改行也这么风生水起，挺好的。”
张佳乐没说当时是一路领先最后一枪离奇脱靶。真心痛不欲生。也就是当时一个没hold住哭了，戴着护目镜放空流泪的45度侧脸让摄影记者拍到，后来接到电话问有个角色要不要来试试，就这么出的道。
他不爱提这件事。最好所有人都不要知道。冠军的菜耀被记住就可以了。其余一切，都是浮云。
这时孙哲平把熊塞张佳乐怀里，“那你这奖品来之不易，更要收着。来，你的草泥马。”
张佳乐顿时就没空感伤了，赶紧双手并用地塞回去，“不不不，是你的草泥马。”
两人这么孔融让梨打了半天，张佳乐最后败下阵来，心有不甘拿着熊回去了。回去了还特别心虚，趁林敬言没发现藏进行李堆里。
过了两天张佳乐的行程松下来，林敬言要去逛街参观博物馆之类的，张佳乐去看孙哲平开会。
会场附近到处都是纸糊的熊猫，志愿者还当张佳乐是好奇游客，送给他一个熊猫气球。进会场前张佳乐把气球拴外面栏杆上。
他没赶上孙哲平发言，不过颁奖赶上了，说孙哲平团队不仅积极参与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的反象牙交易，还在中国缅甸交界为教助失去妈妈的小象作出了卓越贡献。现场还有孙哲平的野亚洲象群摄影展。
等张佳乐和孙哲平一起从会场出来，熊猫气球已经不见了。
后来收拾行李准备回国，林敬言过来帮忙。这一行很顺利，工作成果斐然，游乐项目丰富，收尾阶段气氛其乐融融。
气氛这么好，张佳乐说，“林老师，跟你报备一下。”
林敬言正一件一件把张佳乐的衣服卷成团塞箱子里，挺淡定说，“哦，有男朋友了?”
张佳乐说，“是呀。”
林敬言拿起一件衬衣，露出了下面窝藏的熊。他说，“这是什么?”
张佳乐眼明手快拎起来熊不由分说塞林敬言怀里，“我给你准备的惊喜。”
林敬言看着那张羊驼脸，说，“我说不要紧就是不要紧，不用贿赂我……”

9.

孙哲平也回国了。
他在云南那个项目还没完，当地有一批村民就是靠狩猎为生，孙哲平搞了公平交易红茶的置换方案，正请好一批专家赴云南教学呢，他得到场跟进。倒象牙这事情放在哪里都犯法，大象这种生物又很聪明，记仇，有了稳定的生活来源谁愿意去寻死啊。总之孙哲平觉得这事儿靠谱，有前途，兴致勃勃和张佳乐分享了，还送他一盒实验性茶园出产的滇红。
张佳乐是觉得这事情不靠谱。马克思都说了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资本就铤而走险，有百分之百的利润资本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而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资本就会冒着绞首的危险犯下任何罪行。
孙哲平一己之力，又如何与全世界的虚荣和贪婪对抗呢。
可孙哲平就是这么个人。热情，纯粹，理想主义。带着种不顺一切的天真劲头和疯狂劲头。把一切能做的竭尽全力一步到位做到极致。
张佳乐想要不是他这么热情纯粹理想主义说不定自己还又看不上他了。世上土豪千千万，千金难买我喜欢。算了算了他说靠谱就靠诺吧。
候机的时候张佳乐把滇红拿出来分给大家喝了，结果上了飞机他整个人困到死就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正在内心默默人身攻击孙哲平呢，听见林敬言说，“张佳乐你睡着了吗。”
张佳乐顿时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谜之欣慰，高高兴兴回答，“睡着了!”
林敬言明显噎住了，片刻说，“反正落地可以回家睡觉，要不我们来过一下接下来的安排吧。”
张佳乐爬起来，对面林敬言也爬起来。过着过着张佳乐说，“我这个周末好像是没工作吧?”
林敬言看了看，说，“是啊，没工作。你去约会吧。礼拜二再回来好了。”
孙哲平自己是在深山老林，飞机转汽车还要转拖拉机天气不好得转毛驴，说张佳乐假期加起来才三天半，别光耽误在路上了，最近的城市是西双版纳，西双版纳见吧。
于是张佳乐又在景洪机场见到了孙哲平。他黑了瘦了，光裸的手臂都是一道道的划痕，说是种茶树啦除草啦利的，跟在巴黎的苍白雾气里开着奔驰轿跑的孙哲平简直是两个人。
他想孙哲平真是一个高尚的纯粹的有道德的神经病。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神经病。一个有益于人民的神经病。
晚上孙哲平身体力行地告诉张佳乐自己其实还没有完全脱离低级趣味。而张佳乐有些惊悚地发现孙哲平的信息素和自己的非常像。
也许更加沉郁厚重，但都让人想起那些毫不吝惜的花儿。为谁开在春风里。
Alpha与alpha的信息素冲撞在一起难免搏斗绞缠，可他们的信息素竟然因为过于相似而难舍难分。张佳乐迷迷瞪蹬地接着孙哲平的脖子，想，啊，看来不是问题了….
回去的航班要在昆明经停，登机口边就是花店。
张佳乐看着那殷红的赤子之心，莫名其妙地脸红了。

10.

这次张佳乐带的滇红就没人敢喝了。
说是说谈恋爱也没什么，张佳乐当然知道底线是不能影响工作。林敬言这么给面子地替他把周一周二排开空出来个假期，他也要知点分寸才行。接下来最要紧的项目是演唱会，幸好如今他也不走青春热情偶像路线了，曲目基本都是忧伤抒情类，不然光练舞也能练劈掉。
紧张筹备到演唱会前夕，张佳乐忽然接到通知说孙哲平没法来听了。
孙哲平他们团队在常规性地追踪野象群落时碰到了偷猎者。偷猎者狗急跳墙开了枪，惊扰到了象群，孙哲平整个左边肩房给撞碎了。
当地医院只能做初步的止血，当天昆明大雾，孙哲平被紧急转去了成都。
张佳乐知道的时候已经差不多都结束了安排妥当了，孙哲平住在华西医院骨科的病房里，等第三次手术。要打什么钉子封什么骨水泥，孙哲平说得欢乐，张佳乐听得心惊肉跳。
他想难怪有一天孙哲平没给他电话，接着第二天开始孙哲平的电话信号出奇的好。应该是他从那天睛开拖拉机天雨骑小毛驴的茶园里去了成都，信号当然有改善。
张佳乐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他还能说什么做什么。然后他当天排练就特别不在状态。安排作为安可曲的还是首新歌。歌词复杂吐字紧凑，张佳乐唱错一遍又一遍。
怪美是原罪，为何太多人懊悔。
生来欠个罹罪的机会。
重来重来重来。
到后来林敏言忍无可忍，叫伴唱什么的先休息，登登登走到台上喊，“张佳乐你在干什么!”
张佳乐说，“对不起”
林敬言说，“你想想你对不对得起你自己!”
张佳乐不说话了，林敬言烦躁地对他挥挥手，“你也去歇会儿，好好反思一下。”
张佳乐自知表现不好不够职业，又感觉到林敬言身上淡淡的甜香，知道他发情期中，自然更不会和他冲突，乖乖下去坐在第一排。
从舞台下往上看的确是个宛如膜拜的姿态。难怪每次演出总有人神魂颠倒，如醉如痴。
这个位置本来是留给孙哲平的。
这是个制造幻想制造迷恋的行业，而孙哲平在所有的幻想中注视着张佳乐，就像初次见面时在所有的鲜花中注视着他一样。
但这次孙哲平不会来了。
张佳乐无法苛求他，因为在他左边肩膀粉碎躺在手术台上，失血过多而不得不中断第一次第二次手术时，张佳乐也并不在场。

11.

张佳乐正在这里百般纠结，旁边林敬言来了，递给他瓶气泡水。张佳乐想起那个早晨，孙哲平带他路过雪铁龙公园的气泡水直饮机，特别严肃地问他要不要喝点国内二十几块钱一瓶呢，一时触景生情地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林敬言说，“你要是真的状态不好，今天就先这样，回去休息一下，好好转换心情，明天练回来就行。”
张佳乐知道林敬言这是在后悔刚才对自己吼的那一嗓子。林敬言从当年电话他说要不要考虑角色开始，这一路还真没怎么凶过他，谁凶他一般也是林敬言挺身而出替他担掉了。张佳乐顿时特别内疚，人家还是个也不在状态的omega，他这样瞻前顾后地对得起谁啊。于是他说，“没事，我休息一下，喝口水缓缓就好了。”
林敬言说，“是出什么事了吗?”
张佳乐说，“孙哲平的事情。”
听他如此这般地描述完，林敬言说，“只能说最好不要出事，现在现状已经这样了，我听下来处理还是比较得当的，医院是好医院，治疗方案也是好方案。他不是特别需要你感情上的支持，而且好像不太想影响你。你再不好好表现出什么纰漏，反而造成他的负担。”
他这番话没有什么宽慰也没有什么带同理心的表述，张佳乐却相当听得进去，一方面当然是他信任林敬言，另一方面是他也不是特别需要感储上的支持。
张佳乐想，他和孙哲平会彼此吸引大概是因为他们是同一类人。
难道是alpha的本能吗。他们重视荣誉，渴望自我实现，追逐自己的追逐。需要的是追随和依赖，而不是安慰和陪伴。
就像他以前手持猎寻站在场上，心如止水而又熊熊燃烧，好勇斗狠的天性充斥着他的心神，这是他完全对此负责的一场战斗，可命运给予他的是个亚军和多年以后一个草泥马一样的熊。
看来问题还是那个问题，只是以前没有契机让它爆发出来而已。他们不可能彼此妥协，这样的僵局必将再度发生。
而现在现状已经这样了。
张佳乐说，“我喝完这瓶水自己上去练就行，你通知小邹他们先去吃饭吧。”
林敬言作放心状，拍拍他肩膀以示鼓励。
演唱会结束张佳乐抽了几天去成都。孙哲平还没出院，张佳乐进病房时他正手里拿个pad看着张佳乐演唱会的饭拍视频。音质奇差无比，比孙哲平牌滇红还提神。
张佳乐顿时恼羞成怒，招呼都顾不上打，说，“我传你的你怎么不看啊?!”
孙哲平说，“看过了，那个从看台上拍的，换个视角再看一边。”
张佳乐凑过去一看，尼玛画质比音质还差，还是仰拍，就差把鼻孔拍出来。
然后张佳乐反应过来，不说话了。一来是他意识到这个位置离舞台很近，如果孙哲平能来那这就是他的视角，顿时非常感慨；二来他想坐得近原来看起来这么丑，顿时陷入矛盾——我他妈以后还要不要送孙哲平离舞台近的票子?

12.

说实话给孙哲平陪床的意义一点都不大。他老人家估计是上茶山下茶山的爬多了体魄强健，相当吃得下睡得着。伤在左肩，他又不是左撇子，没什么特别行动不便的，套个雨衣还能自己搓背，就一小块区域够不着他也买了刷子不用张佳乐给他挠。
张佳乐特别配合特别积极主动地做完爱做的事，眼见着孙哲平摘下小雨衣穿上大雨衣就洗澡去了，简直惊呆了。我男朋友这么（各种意义上的）能干，我是不是应该自豪啊?
两人各自收拾好就到了饭点。孙哲平叫附近的小妙肉外卖都能刷脸打折了。张佳乐提了饭盒进来，说，“我先喂你再自已吃好了。”
孙哲平又用那种张佳乐十分熟悉的要不是你是残疾人老子就打死你的眼神看着张佳乐，“我自己能吃啊?”
不过他对张佳乐的自告奋勇还是挺知恩图报的，赶紧又表示自己左手使不上力气，张佳乐可以替他扶碗。
等孙哲平出院复健也十分顺利的时候，张佳乐已经回了北京。林敬言给他抢下来话剧发条橙的主演。
话剧不比电视，上台就没NG的机会，而且发条橙这么有话题性，张佳乐又不是刻板印象里的Alex，整个有点背水一战不成功便成仁的意味。张佳乐想林老师和人民群众这么看得起我……我他妈不拼命还是人吗!
于是这天张佳乐正揣摩着台词，孙哲平电话来了，信号好，应该还在大城市。孙哲平说，“我复健疗程结束啦!”
张佳乐说，“恭喜恭喜啊。”
孙哲平说，“我接下来要回趟茶园，然后去趟西藏，接下来就回北京。”
张佳乐说，“你去西藏干什么!”
孙哲平说，“净化心灵啊。”
张佳乐说，“我呸!”
孙哲平说，“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沙图什听说过没?”
张佳乐说，“你说那个羊绒围巾?”
孙哲平说，“是啊，藏羚羊绒制品，很好很贵的，搞得很多人偷猎。我有朋友在那边为了保护藏羚羊鼓励村民饲养克什米尔山羊，现在说拿克什米尔山羊绒纺织出来了很不错的沙图什替代品，我过去看看。”
张佳乐酝酿了半天极富冲击力的粗话，最后咬牙切齿又温柔，把他一生的台词功力都用上了地说，“注意高原反应，看到野生的藏羚羊要跑，别又撞坏什么零部件了，知道吗?”
孙哲平说，“知道啦乐哥。”
孙哲平又说，“藏羚羊没有驯化的，都是野生的。”
张佳乐说，“谢谢你。我又学到了新知识。”
等孙哲平终于回到北京，这个初冬已经下过了一场雪。孙哲平一见张佳乐就笑嘻嘻掏出条围巾往他头上一兜，张佳乐抬手去整理，听见孙哲平问，“轻薄吧?暖和吧?”
这围巾估计是被他叠起来塞羽绒服的内袋了，暖烘烘的，张佳乐正沉浸于久别重逢的情绪呢，眼前就是一花，半响反应过来看到孙哲平手里拿着个拍立得，自己刚才敢情是让闪光灯晃了，登时大怒，“你要干嘛!”
孙哲平拿着照片，理所当然道，“放钱包里啊。”

13.

孙哲平又特别理所当然问张佳乐，“你也要一张放钱包里吗?”
张佳乐刚想说不食嗟来之食，转念一想自己好像是没几张孙哲平的照片，忍气吞声道，“行啊。”
孙哲平抬手自拍一张给张佳乐。张佳乐收好，两人并肩往停车场走。
孙哲平估计是发情期刚过，围巾贴身收着沾了些信息素味道，张佳乐感觉到那种鲜明的蔷薇气息随着柔软的围巾擦过自己耳后锁骨的腺体，明确清晰地感觉到了熟悉的被挑战的刺激。
这对张佳乐来说真的是一个充满挑战的时间段。
发条橙开票当日所有场次全部售罄，从第一排到最后一排，受关注程度简直盛况空前。
张佳乐一天排练下来往往累得连道具手杖都拿不动，躺在地上欲哭无泪，直到林敬言蹲在旁边很努力来试图捞起他，才勉强汇聚全身力量翻身坐起，就差大喊一声我是希瑞。
林敬言捞不太动他，omega的力量和体格都要差一些。此外张佳乐运动量这么大难免会加快信息素循环，不是发情期也会在挥洒间带出些气息，有一两次弄得林敬言很不舒服，两人各自摄取抑制剂又犯不着，张佳乐不得不给他个临时标记缓解一下。
而且林敬言开始带新人了。倒是一直陆陆续续有小朋友交在他手上调教，张佳乐也知道的，但这次公司和林敬言都有些当他接班人在培养的味道。换句话说，张佳乐已经没办法回去他曾经待过的位置，只能往更高处走。他当然对自己和对林敬言都有信心，但有退路和没退路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既是过河之卒，只有奋力向前。
而现在的挑战是纯本能的，一个alpha 对另一个alpha，比意识和欲望更深层。令人战栗。
他们确实无法像alpha和omega一样被本能指引，命运交织，彼此刻印，永不分离。
但没有人能取代你，总让我沉迷。
孙哲平去看了发条橙的带妆彩排，因为首演和他档期撞时间。
而张佳乐首演结束，谢幕谢了无数次，最后实在站不起来了还听见外面如潮的掌声。
张佳乐累得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
他知道与此同时孙哲平在开公平交易发布会。他和他的同道们在各地推广着这个模式，为当地人提供可行的种植或饲养方案替代消耗野生动植物这样的自然资源，再由他们解决下游的加工和销售。
可人类的欲望怎么能被替代呢。
孙哲平送他的喀什米尔羊绒围巾的确轻薄温暖，但那不是能穿过戒指的沙图什。
茶叶的确金毫显露香高味浓，但一年的辛苦栽培，哪有一夜狩猎来得轻松。
孙哲平救不了那些被毁坏残杀正在灭绝中的美。他的孙哲平注定要失败。他的孙哲平在做梦。
可他爱着的，却也正是这样天真勇敢地在梦想中出征的孙哲平。

14.

首场结束各种剧评和报道就出来了。张佳乐的特写剧照被放在版头，眼神明亮又疯狂，摄人心魄。自然有人拿他和历任主演比较，那好哪不好，但普罗大众是不管的，好看就行。谁要听什么理论主义，娱乐嘛，不就图个爽图个养眼吗。
张佳乐苦笑，这真是他职业生涯的魔咒。难道真要去自毁形象演个什么面目丑恶的反派才能解脱吗?
林敬言说别别别，群众们还不习惯呢，千万不可操之过急。
孙哲平倒是不以为然，按他的说法张佳乐本来就好看啊，被人夸好看有什么不对的?
张佳乐跟他急，真是对牛弹琴，孙哲平说，“你自己问心无愧，努力了，把演技发挥过了，不就好了?”
张佳乐一听还真是这个理，不响了。
这时他们正逛超市呢。商场里放着首怪不古利的歌，什么在我的心上用力开一枪让一切结束于这声巨响之类的。
大概触景生情，孙哲平比了个枪的手势抵着他的心脏部位，“你不是练过的吗?把心底的杂念，都彻底射杀干净吧!”
张佳乐大怒，“你他妈才心底有杂念呢!”
他把购物车往孙哲平手里一推捂着心口去挑水果，坚决不承认自己被孙哲平这恶心帅的画风萌到了。
孙哲平的左肩其实还是有点后遗症的，日常生活没问题，但扛重物和剧烈活动就不行了。回去路上孙哲平两手空着，张佳乐拎着购物袋。
商场里空调足，现在全家出门购物的又多，两人让小孩孕妇老人先进电梯都让了两部了，张佳乐站那里热出来一头一脸的汗又没手擦，孙哲平过去替他摘了围巾，边摘边说，“这么爱不释手啊。”
张佳乐心想知足吧你。
孙哲平是在努力实践他的想法，公平交易红茶和克什米尔羊绒围巾都在逐渐登陆各类渠道。他请了人做品牌概念和风格把握，进一步推广的方案也正在设计中。张佳乐想我别的帮不上忙，每天戴着围巾出镜做做软广告总行吧！他还一不做二不休地让林敬言匿名去楼冠宁店里扫荡了一圈，团队里人手一条，麻烦大家方便的话出镜戴一戴。就那滇红太提神，喝一口活活辗转反侧到天明，睡眠要紧张佳乐也怕呀，没敢买来送人。
两人回了家，孙哲平指挥张佳乐该放的放好，自己去做饭。他那厨房开放式的，张佳乐一会过去探头瞄一眼，弄得孙哲平烦不胜烦，大手一挥让张佳乐下楼拔蒜去。
张佳乐惊呆了，“拔什么蒜?”
孙哲平说，“我露天停车位后面那块绿化也是我的，种了蒜，你去拔两颗上来。”
孙哲平还不放心，“你认识蒜吗?”
被侮辱与被损害的张佳乐满腹狐疑下了楼，真在孙哲平的奔驰SUV后看到了一畦菜地，青青葱葱还挺可爱。
张佳乐觉得世界观又被孙哲平刷新了。

15.

两人都是难得有假期，吃完饭什么都不想干不想说。张佳乐躺客厅长沙发上看电视机盒子里的电影，孙哲平趴旁边懒人沙发上陪着他。
张佳乐看电影是跳来跳去的，一部没看完就去看下一部，想起来又调回去接着看，半当中跑去洗个苹果回来一看错过了精彩部分，又快退再看一遍。
孙哲平也不嫌烦，看什么不是看呢随便呗，而且张佳乐怕胖，洗一个苹果咔嚓中间舒开来递一半给他，多好的事。
封闭房间整个氤氲着交织的蔷薇香气，汹涌澎湃，绵延不绝，随着暖气的烘烤愈演愈烈，以致张佳乐晚上披着孙哲平的白色灯芯绒家居衬衣出来喝水时感觉到了烦躁。他知道这是alpha信息素浓度太高造成的，诱发他血液里流消的攻击性和竞争欲。
于是他三步并作两步到窗边猛然推开了厚重的玻璃。外边正席卷过一场鹅毛大雪，在稀薄的路灯光线里寒冷而凄迷。而此时万籁俱寂，比光浓厚一百万倍的黑暗充斥着四野。
张佳乐的刘海被破窗而入的刺骨罡风裹挟着在耳畔撩动。他又想起了那个拿明，高处的风冰冷而迅速，头顶云卷云舒，他俯视着脚下陌生的自睡眠中缓缓醒过来的大城，孙哲平在他一则沉默着。
有一整个亟待探索和征服的世界在我眼前。
而你在我身后。
这时他旁边伸过来个手砰一声把窗户拉上，孙哲平还骂他，“大晚上的发什么神经?”
张佳乐回眸对他笑了笑。
孙哲平明显迷惑了片刻，然后捏着他下倾吻了下来。这种日子大概也就过了一两天，两个人都忙极了，恰好楼冠宁要在上海开实体店了，孙哲平要去捧场，发条橙也有上海场次。
那就上海再见吧。
张佳乐觉得自己的状态简直势如破竹的好极了。真正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楼冠宁的店开业那天室内布置起来各种鲜花装置，还好现在流行多肉植物，有一角全是苔藓和多肉植物布景，孙哲平盘踞在这里不肯挪步，他的茶叶和围巾专柜旁都是各色玫瑰，简直美丽陷阱翘首以待，可望而不可及。
现场还有WWF的熊猫花纹马卡龙，特别可爱特别受欢迎。张佳乐奋不顾身抢了几块下来给孙哲平，孙哲平端着碟子，说，“你不吃吗?”
张佳乐说，“糖分太高了，我喝咖啡就行。”
然后他一口咖啡下去差点直接吐出来，“这咖啡怎么回事啊真他妈比命还苦!”
孙哲平说，“马卡龙甜啊，配马卡龙的咖啡当然要特别苦。”
张佳乐顿时就纠结了。孙哲平可怜他，递一块马卡龙到他唇边，“你舔舔好了，不吃下去就行。”
张佳乐嫌恶道，“什么舔舔好了，舔一舔扭一扭泡一泡你当奥利奥呢。”
孙哲平笑，没收回手，“奥利奥也是熊猫配色嘛。”
张佳乐却之不恭地就着他的手舔了一舔。

16.

无心插柳柳成荫，张佳乐塞了一堆围巾出去，倒是让林敬言手底下那个新小朋友戴红了。
小朋友叫唐昊，生得面貌周正，笑起来还有颗小虎牙，张佳乐看着也觉得挺可爱的，就是成天特别愤怒的样子。别说这种愤怒的小帅哥还挺受欢迎，他又听话，林敬言让他戴围巾他就老老实实戴，给粉丝三下两下抓了出来。
小鲜肉同款围巾！不贵！还是支持环保事业！
唐昊戴的红色男款最先脱销，孙哲平紧急通知工厂别的颜色先放放加紧赶工，产能还是有点跟不上。
张佳乐老怀宽慰，问林敬言要不要也送唐昊去给楼冠宁拍个季节目录。现在传统零售行业式微，楼冠宁这种情调精品线上模式倒是独树一帜起来，楼家正指望着他回去救场呢。张佳乐自己拿着dior homme，以前那些年轻潮流品牌自然是没法兼顾了，给唐昊个机会多好。
林敬言说行啊，牵线搭桥一番，然后有点担心唐昊这么个小刺猬样子，孙哲平来拍照不会出什么不愉快吧?
张佳乐想，有道理。
上次他们在金融街的丽斯卡尔顿举办下午茶活动，推广写作红茶读作孙哲平牌提神醒脑汤，正碰上唐昊同辈的孙翔。孙翔那也是个愤怒的小帅哥，路过还是怎样想进来大堂吧歇个脚喝一杯，被告知包场后有点不爽挑衅了几句。
孙哲平那多霸气的主啊，闻声而来，问孙翔，“你是谁?”
孙翔当下也是一怔，反问一句，“你又是谁?”
孙哲平淡定回答，“我是你爷爷。”
我靠！张佳乐精神一振，想看不出来这哥们还有嘴炮这个技能啊，同时又有点紧张。有媒体在呢。
孙翔果然招架不住，气个半死，怒道，“你胡说什么？！”
孙哲平依旧淡定，“我是不是胡说，回家问你爸去，不要在这碍眼了。”
孙翔气得毛都炸起来了，“你你你…….”
张佳乐赶紧上去要把孙哲平轰走。林敬言认识跟着孙翔的经纪人肖时钦，也是上前安抚又顺毛的，总算是把这俩架开了。
可别送唐昊过去拍照拍出什么事端来。张佳乐去问孙哲平，孙哲平却说，他又要走了，没法参加这次的拍摄。
张佳乐都习惯了，间，“去哪儿?”
孙哲平说，“向西，一路向西，直到世界的尽头没有边际。”
张佳乐扑上去就要拿围巾勒死他为民除害，孙哲平被他扑倒在地，边笑边反抗。
原来是孙哲平这个公平交易模式很受认可，IUCN邀请他去非洲传播经验。孙哲平解释，“世界自然保护联盟。”
张佳乐说，“非洲?为什么要去非洲?”
孙哲平继续耐心解释，“因为有非洲象。”
张佳乐回去做功课，强追症一样确认了一遍又一遍世界上只有普通非洲象非洲森林象和亚洲象，松一口气孙哲平不会又忽然去美洲澳洲南极洲了。
可孙哲平还保护藏羚羊呢。
张佳乐又紧张起来，赶紧查动物界脊索动物门脊椎动物亚门哺乳纲真兽亚纲偶蹄目反刍亚目牛科羚羊亚科分布图。
还好还好，也是亚洲和非洲。

17.

张佳乐开始拍新戏，按导演要求留着半长头发。
孙哲平在莱瓦保护区，跟国内有五小时时差。张佳乐深怕他又缺胳膊断腿，每天晚上跟他视频报平安一次。孙哲平那边是晚饭时间，往往端着个碗就来了，看得张佳乐心浮气躁想吃宵夜，有次实在受不了跑去厨房拿了瓶柠檬海盐舔了舔。
自然保护区那是草木繁盛的地方，孙哲平的过敏就没断过。张佳乐有次看到他手指肿起来筷子都拿不住拿的调羹，简直又急又气，孙哲平意识到了，赶紧说，“马上雨季要过去啦，这边地就秃了，别担心!”
孙哲平受IUCN的委托还开了个博客，记录他在非洲的大象保护事业。他和当地的团队协助肯尼亚的企业种植玉米、剑麻、鲜花，发展保护性的旅游线路。张佳乐看得津津有味，专有名词看不懂的就查电子词典，深深感受到了非洲人民和动物学家的起名智慧。没想到过了一段时间孙哲平开博客的平台给墙了，张佳乐气个半死，自学成才又熟练掌握了翻墙技术。
翻墙的缺点是图片基本加载不出来，这天张佳乐看孙哲平说这块fluorite好看不好看，旁边配的图片是个红x，他一查尼玛fluo-rite是萤石，吓得赶紧给孙哲平打电话。
孙哲平也有点紧张，“出什么事了?”
张佳乐说，“二货你可千万别摸萤石戴萤石啊。很多都有放射性物质的!”
孙哲平明显松了一口气在那边笑，“看到博客了?”
张佳乐气，心想自己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说，“是啊！”
孙哲平说，“我们看博物馆的标本呢，放心吧。”
电影杀青的时候张佳乐收到了孙哲平的明信片，纸质光滑紧凑，图案是乞力马扎罗山。孙哲平的中文留言写得跟英文地址一样难看，说这是他们种植的剑麻造出的第一批纸张印的。明信片右上角密密麻麻贴了九张绿色疑似木瓜的水果图案的邮票，还是一个完整的一个剖开的并排放在一起，黑籽看得张佳乐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刚好他这天约了造型师剪头发，剪完出来神清气爽，去邮局买了张香山风光的明信片准备寄回给孙哲平，想来想去实在不知道说啥，言简意赅掷地有声写了个我爱你。
张佳乐是真提心吊胆，说实话肯尼亚的治安和自然条件是不比国内，尤其是隔三岔五还能看到些非洲那边的恶性案件和自然灾害，结果他压力大做噩梦时老是会梦见孙哲平出事。刚巧自杀兔正在流行，张佳乐默默想他都能编一本他杀孙或者意外孙了。
这事当然没地儿说去。孙哲平正在拯救大象呢。张佳乐也就有事没事关心一下孙哲平留守国内的几个同道，想起来就匿名给云南的茶园和西藏的羊圈捐钱。后来孙哲平都出来发声明了，说审计需要不再接受匿名捐款，张佳乐头痛让林敬言给他想办法。
林敬言说，“这有什么难的，你随便找个谁的名义捐呗。”
结果唐昊收到了署名于锋的感谢信，说谢谢他对藏羚羊保护事业的支持。唐昊狐疑，林敬言看天，张佳乐看地。

18.

林敬言说你这二胡卵子不会冒名个圈外人啊，冒名唐昊一看就是你。当然林老师是文化人，表述含蓄文雅多了。张佳乐嘴硬道，“没关系反正唐吴是大众名字。”
躺枪的唐昊不乐意了，“我怎么大众名字了?”
林敬言赶紧哄完小的哄大的，一人一巴掌一甜枣地糊弄过去。电影成功入围了戛纳电影节，张佳乐也要去，问孙哲平要不要过来玩。也是特别巧，孙哲平那段时间在开罗的UCN办事处，商量来去定了西奈半岛的行程。
张佳乐没拿到奖项。他的得奖运特别差，跟当年的冠军运似的，嘴欠点的直接说他是中国小李子。他自己却看开了，不是要将心底的杂念射杀干净嘛，温馨无愧就好。演员当然渴望获得承认，如果还是早年的张佳乐，大概会无比懊恼。但是现在的他已经不会。他是更重视结果，但他也深深感动于表演的本身与过程。
张佳乐愿意为得奖者送上祝福，而他自己的路还是要靠他自己走下去。
林敬言本来还挺担心他的精神状态，一看顿时放下心来，让张佳乐好好休息，放松一下。
张佳乐想他不是omega，孙哲平又天赋异禀，是得好好放松。这话太流氓了简直不好当着omega的面说。张佳乐就对着林敬言莞尔一笑。
林敬言给他笑得毛骨悚然，挥手让他快走快走。
张佳乐走了，一路交通工具转乘，晚上到的目的地。他一下车看到沿海炊烟袅袅，灯光点点，定睛一看都是烧烤摊，心想妈呀世界人民大团结啊，大家拥有共同的兴趣爱好撸串，真是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正感慨呢，张佳乐看见灯火辉映中站着孙哲平。
孙哲平又黑了瘦了，穿着旅游度假的白背心花裤衩夹脚拖，跟张佳乐四目交接时就笑嘻嘻张开双臂。
这是让我脑筋一热撒腿狂奔跟他来个拥抱吗……张佳乐腹诽，然后想算了算了，这神经病也怪不容易我让着他算了，把行李袋往肩上一甩，认命朝孙哲平奔过去。
真奔到面前张佳乐又有点抱不下手想我要喊声书桓搞不好孙大爷真能回一句依萍，结果给孙哲平当机立断抱了个满怀，高高兴兴搂着亲了半天，才勾肩搭背地找摊头撸串。
第二天醒来时张佳乐只觉得自己要断成两截了，旁边还没人一下有点慌，这时孙哲平进来了，手里端着早饭盘子，说，“醒了?”
张佳乐觉得有万语千言要说，不过还是得先解决最重要的问题，“现在你国内的事情还管吗?”
孙哲平说，“啊?”
张佳乐说，“就你那茶园啊什么的。”
孙哲平说，“不管了，我就必要的时候出来说说话，具体事情都是于锋在管。用人不疑嘛。于锋你见过的，之前拍小楼的秋季宣传广告时他也来了。”
张佳乐放下心来，觉得老天待我不薄呀。

19.

而所谓乐极生悲，就是张佳乐刚这么想完，孙哲平就接到通知说保护区那边发现了盗猎事件，快点回来。
孙哲平特别抱歉地跟张佳乐说了，张佳乐说，“我一个人在这里也很无聊，和你一起回去吧。”
孙哲平这时显得有点犹豫。这种犹豫在他身上非常少见，张佳乐想这时他一定露出了怀疑的神情，因为孙哲平马上说，“好。”
出发前孙哲平仔仔细细问了张佳乐从国内出发前接种了哪些疫苗，又确认他带了疟疾备用药物，这才订好了回莱瓦保护区的航班。肯尼亚航空的飞机又旧又破，一路颠簸得厉害，张佳乐落地后昏昏沉沉的，以致办落地签时对签证官不怀好意的笑容没有反应过来，还是旁边孙哲平眼疾手快递了张钞票上去。
张佳乐意识到，孙哲平的生活可能并不像他的博客和描述里那么愉快。
出了机场迎面就是一阵席卷着尘土的风，阳光炽烈，保护区开了辆半做篷吉普车来接。确实是半敞篷，掉了的是车门。张佳乐手脚并用地爬上去想系上安全带，发现根本就没有这个部件。孙哲平在旁边抬手抓住残留的车门框，张佳乐有样学样。
孙哲平说，“扒着行李啊，过山车很剌激的。”
张佳乐笑起来，然后吉普车坑坑坑发动，蹦蹦跳跳向前驶去。他想还好孙哲平善于苦中作乐。
保护区面积很大，宿舍在边缘靠近国道的位置。工作用的几台车倒都是铁丝网围好全副武装的，张佳乐看到车后座卡着一支G36运动步枪，还有一支结构比较复杂的，估计是动物用麻醉枪。
张佳乐断断续续听下来是保护区象征物一般的那头成年母象死了，整个头部被锯得只剩一半，象群至今仍在围着它举行哀悼，不肯离去，志愿者要去驱散象群，必要的话收养它的孩子，及时处理尸体以免猎杀它时使用的毒药被食腐动物误食。
孙哲平沉默着，补充了些给养，跟着车队往保护区深处驶去。
张佳乐目送他，看着滚滚的尘埃扬起又逐渐落定。
车队傍晚回来了，带回来头小象。孙哲平找出张灰色的毛毯挂在笼子里，张佳乐问，“是给它保暖吗?”
孙哲平说，“不是的，毛毯的颜色和质地和母象的肚子很像。”
他又去给小象准备食物，张佳乐看着小象伸出鼻尖碰了碰毛毯，然后撒好娇一般蹭了蹭它。
张佳乐觉得难过极了。他还没看到那鲜血淋滴的现场。他无法想象孙哲平的感受。
晨光降临时孙哲平要送小象去有照顾经验的保护中心，路程很长，张佳乐和他一起去。

20.

这沿途视野开阔，孙哲平跟张佳乐说保护区发生过的事，他在周边所做的事，他栽种的花，化为雪白纸张的剑麻，湖边云蒸霞蔚的火烈鸟，雨季到来时整片大地上植物增噌生长的声音。
张佳乐想，他是知道的，他是明白的。
孙哲平清醒地知晓着他自己注定要失败。他所做的所有努力都是如此的渺小而脆弱，他保护的美丽的东西正在凋亡死去，化为漫不经心的嘴唇上衔着的烟枪，纤细娇柔的手腕上戴着的镯子，化为一排黑白冰凉的琴键，在厅掌里敲奏出尸骨未寒的绝响。
但他还是要做下去。义无反顾虽万人吾亦往矣地做下去。并且用他所仍然保留着的悲悯和温柔，在一个黄昏为一只小象孤儿准备好一张灰色的毛毯。
下午三四点的时候他们到达了一个落脚点。孙哲平说，“天黑前到不了保护中心，我们在这里过个夜。”
孙哲平去喂养小象，张佳乐准备铺盖，简单吃过晚饭后都觉得累极了，收拾收拾各自和衣而睡。
晚上张佳乐是被小象的叫声惊醒的，他推推孙哲平，“怎么回事?”
孙哲平也醒了，侧耳听了听，说，“我出去看看。”
他拿着电击棍和手电筒出去了。几乎是下一秒张佳乐就听到了孙皙平的咒骂声。
他冲去，异国的明月下大地呈现出妖异的惨白，小象在铁笼里一声接一声地哀鸣，而孙哲平被一只大型动物按在身下。
张佳乐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这是他内心最深处最恐怖最无法面对的梦境。
那是一只瘦削的母狮，孙哲平手里的电击棍卡着它锋利的牙齿，他手臂上有一道几乎是撕裂的抓痕。
孙哲平。
孙哲平!
张佳乐回身从行李中抽出那支G36运动步枪，插上弹夹，跟换扳机组到单发模式，转身就是标准的步枪立姿。
他的手从来没有这么稳定过。
这不是猎寻，这也不是那光辉的永不再有的赛场。
而此刻月华如练，晚风轻柔。
红点锁定了那只大型猫科动物的头。
孙哲平喊，“别！”
扳机轰然扣响。

21.

子弹擦着母狮的耳尖飞过，飞溅出一线腥血。母狮发出一声咆哮，松开孙哲平跑向了旷野中。
张佳乐放下枪，感觉到了手心湿乎乎的汗和铺天盖地的蔷薇气息。
混合着血的腥味，动物的毛皮气味……
张佳乐抬手扶着墙，腿一软，滑了下去，然后无可抑制地侧头呕吐起来。是情绪波动太剧烈导致信息素浓度过高的应激反应。孙哲平伸手要安慰他，他往后躲避着他手上粘稠的血液和手腕间散发的信息素。
孙哲平在他耳边轻声说，“张佳乐。”
他说，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他说，一只母狮就是一个狮群。
他说，谢谢。
他说，张佳乐，佳乐……
张佳乐勉强止住呕吐，说，“还有水吗。”
孙哲平递给他水壶。张佳乐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抑制剂吃了，又喘一嘴，说，“GPS有吗。”
孙哲平说，“有。”
张佳乐说，“我吃了抑制剂会犯困，上半夜你来开车，下半夜你设好GPS，叫醒我。”
孙哲平说，“好。”
张佳乐说，“有情况就叫醒我，不要浪费子弹。”
孙哲平说，“好。”
张佳乐很快在药物作用下沉沉睡去，他没有做梦，然后被孙哲平如期叫醒。
夜晚的草原有些寒冷，这时月亮已经隐去，七颗大星在头顶熠熠生辉。张佳乐握着方向盘，看着两道光柱照入旷野中。似乎万籁俱静，只有马达的轰鸣，和旁边孙哲平轻轻的呼吸。
这真的是个美丽而博大的世界。万物有灵，斗转星移，生生不息。
值得被不顾一切的拯救。
可那个拯救者为什么一定要是孙哲平。
唯一的孙哲平。
知其不可而为之的孙哲平。
他们在凌晨抵达了目的地。小象被接收转移，孙哲平则需要处理伤口，注射破伤风和狂犬病疫苗。
等医生出去，诊室内只留下张佳乐和孙哲平，张佳乐说，“孙哲平。”
孙哲平说，“嗯。”
张佳乐说，“我要你和我一起回国。”
孙哲平沉默了。片刻后他说，“我再考虑一下。”
张佳乐想，我简直像那个笑话里的蠢人，抓着伴侣，问他我和他妈同时掉在水里他会救谁。
我自己会游泳，为什么要那么愚蠢。
为什么要做那些一个接一个永无止境深不见底各种各样的噩梦。在恐惧中惊醒，渴望下一个没有预期的重逢。
于是张佳乐说，“好，你再考虑一下吧。”
这次信息素波动和过量补充抑制剂让张佳乐度过了一个非常煎熬的发情期。
他发起高烧，浑身缭绕着浓烈到令人屏息的信息素气味。好像一整个蔷薇花期的倾覆和毁灭，无处通形。而他在意识中走过布满荆棘的荒原，母狮瞳孔收缩的眼眸像月亮一样悬在血色的天空。没有人会来救他，他是个不需要情感支持，一生都在追逐的alpha，而他唯一的孙哲平说，“别。”
别。
别离开我，别冒险，别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经历我不能想象的事情。
张佳乐松开手，在猩红的液体中缓缓下沉，安静地溺毙。
他不愿意他做出这个选择。他不想为难他。不想被摆放上选择的天平。
因为那是他爱着的天真勇敢的孙哲平。知道梦会醒来，依然选择前进的孙哲平。
所以等张佳乐回复意识和体力，他就独自踏上了回国的航班。

22.

在迪拜等转机的时候，张佳乐给林敬言打了个电话。寒暄几句，张佳乐说，“我明天下午落地，你有什么安排吗?”
林敬言说，“要带昊昊去个派对，不过基本上露个脸就行，你一起过来吧。”
张佳乐说，“场合重要吗?我状态不是特别好。”
林敬言说，“没关系，是化妆派对。”
张佳乐被林敬言接起来才知道，这是某潮牌发布会，摘成派对形式，请了唐昊去表演。
林敬言不愧是见过风浪的，听他话里话外猜出来个大概，紧急找淘宝同城卖家给他上门自提了个乳胶马头面具，别提多拉风了。张佳乐套上马头跟着进了活动场地，觉得终于没人知道他是谁了简直爽die，就是喝东西不是很方便。这事好办，张佳乐托唐吴给他刷脸要了根最大的吸管。一个不方便解决了又发现了第二个不方便，他看不见他喝的啥。
场地里闹哄哄的，张佳乐又不能顶着个马头凑林敬言耳边声嘴力竭喊这是什么，算了算了给他什么喝什么吧。张佳乐本来就没怎么喝过酒，这么随遇而安一番他直接就喝多了。
于是张佳乐醒来发现自己在林敬言床上时紧张极了，生怕自己一时不察闯下大祸，爬起来一看唐昊睡在床下地毯上时才放下心来，看来是两人双双喝翻掉，林敬言没办法一起带回来了。
林老师真是个以貌取人的人啊，让我睡床唐吴睡地。张佳乐高兴，听见响动走去厨房，看见林敬言在煮咖啡。
林敬言转身看见他，点点头说，“醒来啦。”
张佳乐说，“嗯。”
林敬言说，“昨天玩得开心吗?”
张佳乐说，“挺开心的。”
林敬言说，“昨天太晚了来不及收拾客卧，就让你们凑活了一下。”
张佳乐说，“啊?我醒来时唐昊在床底下啊。”
林敬言说，“他睡相这么差啊…….”
张佳乐想，啧，白高兴了，又想起林敬言说是让你们凑活了一下，问，“那你怎么睡的啊?”
林敬言说，“我睡沙发。你之前送我的克什米尔羊毛被真好，睡得挺舒服的。”
这时咖啡好了，林敬言递一杯给张佳乐，说，“有话要说吗?”
张佳乐说，“我要退隐。”
林敬言嗯一声，“去哪里想好了吗?”
张佳乐说，“想好了。”
林敬言说，“那就好，咖啡要加糖奶吗?”
张佳乐想对哦我现在不用控制体重了，欢快地说，“不知道啊，你看着加吧。”
林敬言给他糖罐和奶壶，“你的喜好你自己才清楚，所以还是你自己来吧。”
张佳乐说，“好。”
林敬言说，“要幸福啊。”
张佳乐笑，说，“嗯。”
孙哲平敢于与全世界的贪婪和虚荣战斗，勇敢，坚定。
那他张佳乐为什么不敢呢。
永远怀抱希望。永远怀抱悲悯和温柔。永远努力，永远不停止追逐。
这确实是场实力悬殊的战斗。如果孙哲平在这个过程中注定要失败注定要死，那就陪他一起失败一起死好了。
至少花有重开日，依旧笑春风。

尾声

孙哲平和IUCN的合同到期后没有续签，张佳乐倒也不是特别意外。他已经尽力而为，问心无愧，自然可以挥别过去，不留下一丝软弱地继续前行。张佳乐问他之后的安排，孙哲平说，“先回国休息一下再说呗。”
张佳乐说那好吧，然后没在北京住几天就被孙哲平拉着去了大连港。
站在帆船上时张佳乐还有点懵懵懂懂的，孙哲平在甲板上爬上爬下。大概觉得他没事干无聊，孙哲平说，“你去把前帆升起来。”
张佳乐，“………”
孙哲平说，“就是前帆，前帆。”
张佳乐说，“你再用那种眼神看着你乐哥小心你乐哥打死你啊！”
孙哲平做大度状，“行行行那你先去坐着。”
张佳乐心有不甘坐下，孙哲平东摸摸西摸摸，小船儿终于推开波浪向西北方前行。
张佳乐说，“我们去哪儿?”
孙皙平说，“去我新买的岛。离这大概二十海里。”
张佳乐惊呆了，“什么?”
孙哲平说，“不是所有权啊，是四十年使用权。”
张佳乐说，“你买岛干嘛？！”
孙哲平说，“那边靠近斑海豹自然保护区，每年有斑海豹从北极洄游过来。”
张佳乐说，“……以后咱们就住岛上了?”
孙哲平说，“不用，人家斑海豹冬天才来呢。不过岛上条件还可以，本来就有个灯塔，我新买了发电机，电器什么都可以用。你看了不喜欢那个灯塔可以再装修，重新盖一栋也问题不大。哦对了，现在还没网络，得去申请海事卫星。”
张佳乐想，孙哲平依然是那个高尚的纯粹的有道德的神经病。那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神经病。那个有益于人民的神经病。
孙哲平说，“那岛还没名字呢，你可得好好构思想一个。”
张佳乐说，“行。”
这时太阳出来了，暖烘烘地照耀在他们身上，海面一片波光粼粼。张佳乐心念一动，想起了多年之前。
当年在所有的鲜花，所有的幻想，所有的浮华中注视着他的孙哲平。
而现在孙哲平依然是那个孙哲平，依然和他在一起。张佳乐说，“要么叫百花?”
孙哲平说，“可以啊，花儿开在春风里。”

全文完

番外

冬去春来，斑海豹们要回北极老家，孙哲平和张佳乐也要回北京老家。
百花岛上就他们俩，天气又冷隔三岔五落一场雪，每天除了观测海豹种群发现非法捕捞向海警汇报还真没什么别的事情干，多少有点无聊。这不回来城市里两人好好享受了一番便利生活，没过几天，张佳乐眼见着孙哲平又忙碌了起来。
这神经病是要折腾点事情出来不然就浑身长毛一样的不舒服。张佳乐也懒得去问，反正等事情定得差不多，孙哲平觉得可以向天下人也可以向他交代了，自然会乖乖如实招来。
这不有天他们正各自收拾好了准备睡觉，孙哲平说，“乐哥。”
张佳乐说，“啊。”
孙哲平看着粗犷其实是个娇气极了的过敏性体质，贴身衣服都得是特别柔软光滑的天然材质，床单也是，床垫也是，张佳乐跟着讲究，躺那里腾云驾雾一样舒服，肉体舒服了精神就放松，说话声音也温柔体贴。孙哲平估计被这温柔体贴蛊惑了，挺直接地说，“我想组织一个活动。”
张佳乐一下也不腾云驾雾了，心想这是说正事的节奏啊，抖擞精神问，“什么活动?”
孙哲平说，“我们在岛上用的是玉米秸杆气化的发电机，这个你知道吧?”
张佳乐说，“知道。”
孙哲平说，“玉米秸杆气化发电技术之前还没有大规模推广的条件。不过前段时间我买发电机的实验室跟我联系了，说中型机组可以实现量产，已经在内蒙古那边试验性投产了几个点，我觉得有前途，想帮忙宣传推广下。”
张佳乐说，“可以啊。”
孙哲平说，“想来想去还是电动车的影响力大，宣传效果好，不如就搞越野拉力赛。我跟奔驰那边谈过了，他们愿意赞助一批电动smart。”
张佳乐彻底醒了，说，“你要开smart还电动的去越野?”
孙哲平说，“路况不复杂的，他们的发电厂在赛音乌苏到巴彦乌苏之间，大概也就200公里不到吧。”
张佳乐说，“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孙哲平说，“奔驰那边的意思是做个全明星赛，他们今年的生肖代言是卢瀚文肯定会去，你看你能不能再拉几个人过来?”
张佳乐说，“生肖代言昊昊这兔崽子以前也做过的，应该一说就会去。他去了他那一帮小弟兄也会去的。要是还少了人我再让林老师帮忙找找好了。”
两厢这么敲定了，又都是有决断力有行动力的人，三下两下分头行动，这不转眼间，各位车手领航到齐，各路赞助承办到位，体育总局立项备案，发布会开过，这清洁能源车越野拉力赛就浩浩荡荡地组织了起来。
张佳乐跟着孙哲平忙进忙出的，好歹算是把这批设备这批人给折腾到了锡林郭勒大草原。到了点又是一番紧张筹备，张佳乐正看着一茬茬花花绿绿的smart跟西瓜一样被卸下来，技师们一台接一台在测试调整，旁边孙哲平笑嘻嘻问他，“要参与下吗?"
张佳乐说，“参与啥。"
孙哲平说，“WWF冠名了台熊猫特别版过来，我也不能让全世界的国宝失望啊。"
张佳乐，“……"
不过想想孙哲平肩膀上有旧伤，200公里说是不算长但实际上也不短了，最后张佳乐做车手，孙哲平领航。
出发当日那叫一个煞有介事，满目旌旗摇曳彩带缤纷，直升机在头顶盘旋，医疗车工程车各就各位，摄影席长枪短炮，明星车手们在镜头前侃仅而谈，千里迢迢追随而来的各家粉丝们呐喊助威……
张佳乐站在休息席位，抬手戴上鸭舌帽和墨镜，旁边孙哲平也在那戴帽子戴墨镜戴耳机。两人看着不远处排开的各色涂装smart，什么生肖款，熊猫款，南方航空款……简直萌萌哒。
这时裁判示意，车手和领航们各自上车。
早晨的草原阳光已经很剧烈，风里有泥土气息和青草气味，还有他们淡淡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的蔷薇花一般的信息素气味。
不过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天时地利人和的巧合吧。
WWF的熊猫号位置不算前也不算后，张佳乐紧握方向盘，随着发令枪响一脚踩下了油门。
土路难免有些沟沟壑壑，smart本来就小，电动车体又轻，这么开起来蹦蹦跳跳的。张佳乐正在想我们也是萌萌哒，旁边孙哲平的指示已经来了，“往右。”
张佳乐回忆下地图觉得不是那么回事这才刚出发呢，不过卫星电话在领航大人手里，要尊重科学，乖乖一拐方向盘往右边去了。可开着开着越开越不对劲，张佳乐忍不住说，“咱这是在往巴彦乌苏开吗?”
孙哲平理直气壮地说，“不是。”
张佳乐一时气结，打死他的心都有了，孙哲平说，“我们先看看风景，让他个把小时再上路。”
张佳乐说，“这他妈还要有内幕啊?”
孙哲平说，“咱这不是要扩大影响力嘛，当然得让一让了。”
张佳乐想想也是。全明星赛嘛，他俩本来就是凑趣参与一把，就别去争个名次了。不过他嘴上还是没放过孙哲平，“大爷你也太自信，还要让个把小时呢。”
孙哲平更理直气壮地说，“是啊。”
张佳乐败了，信马由缰随便开。开着开着大概觉得这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smart的风景太单调，孙哲平说，“给大爷唱个来听?”
张佳乐说，“滚。”
孙哲平说，“那大爷给你唱个曲来听?”
张佳乐说，“别别别，还是我唱吧。”
孙哲平说，“要唱得好听点儿啊。”
张佳乐一声冷笑，“唱哭过的人不多，一次性也就八万个吧。你说唱得好听不好听?”
孙哲平说，“失敬失敬，求大爷给咱唱个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
还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呢。张佳乐琢磨着此情此景唱个悲情的确实不合适，但来首红歌也犯不着吧。
再怎么着也是二人世界呢。
于是张佳乐开口，“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
旁边孙哲平笑，张佳乐想他要是又说什么自己准得扑上去酿出什么车毁人亡的惨剧了。不过孙哲平只是笑，什么也没说，于是他也继续唱下去，“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
一曲唱毕，孙哲平鼓了鼓掌，说，“我不会这么问你的。”
张佳乐说，“啊?”
孙哲平说，“因为我知道。”
张佳乐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然后他反应过来了，想了想，说，“嗯。其实我也知道。”
孙哲平说，“往十点钟方向。”
张佳乐说，“咱这是要回去比赛了?”
孙哲平说，“是啊。”
孙哲平又喊，“冲吧，熊猫号!”
张佳乐笑，跟着喊，“冲啊!”
熊猫号最终夺得了第八名。这是后话了。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