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夏之花

发表于 2022-03-12  7.77k 次阅读


作者:漠花/樱织
LOFTER主页:http://sakuraori.lofter.com/
字数:约2万
本文关键词:原著向;单cp;

1.

   张佳乐走出机场时,B市开始下雨,一开始还是连绵不断的细小雨珠,混杂着一丝沉闷而焦躁的暑意,而几个惊雷后,雨势突然变得磅礴了起来,铺天盖地而又爽快地倾盆而下,让打在车窗的水花重复着破碎而后绽放的过程。他看着车窗外模糊不清的夜景,脸色有些变幻莫测。

    他没有定酒店,没有联系任何人,两手空空,仅凭着在叶修那里要到的一个手机号码,和义斩俱乐部官网上的联系地址就跑到了B市。出发的时候他是想着,要疯一次给那个人看看。 ——但事实上刚上飞机他就后悔了好吗!

   苦着脸,张佳乐收回了望向车窗外的眼神,拿出手机,在并不太长的通讯录里翻出一个熟悉的名字和陌生的号码,却迟迟下不了拨打过去的决心。第九赛季已经结束了半个多月,之前这段时间,他一直留在霸图集训,在百鬼任务结束后,队长韩文清终于宣布了放假,但话虽这样说,韩文清和张新杰还是留了下来,林敬言宣称自己一把老骨头需要放松一下外出度假,而他从霸图出来就直接去了机场。

   ——然后到了这里。

   张佳乐再一次思考了做出这个决定的那一刻自己的脑回路是不是因为又一次跟冠军失之交臂带来的冲击出现了暂时性短路之类的问题。他甚至不知道义斩是不是早就放假,如果已经人去楼空了怎么办?

   而出租车把他丢下在目的地后,他又开始思考关于自己的幸运值这个问题。在倾盆大雨中,瑟缩着站在公交车站里的张佳乐,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唯一可以安慰到他的事实是,穿过雨幕和夜色,他能看到义斩俱乐部还有楼层亮着灯光,当然,有很大的可能那只是工会和技术部门。

   他又一次掏出了手机,犹豫着在孙哲平的名字上摩挲了一下,定下心拨打了过去。电话响了很久,张佳乐心里又是一沉,如果孙哲平还记得他的电话号码,但故意不接的话……

   靠。他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不接的话老子今天就打到你电话没电。

   但最终电话还是接通了,先是一阵沉默,然后他听见电话那边问道:“张佳乐?”

   “是我。”他长舒了一口气,电话号码是对的,原来他真的还记得自己的电话号码,还好他还愿意接自己的电话。

   “有什么事?”孙哲平的声音稍微有点低沉。

   “你在哪?”他没有回答,直接问出了这个关乎他还要不要站在这里风吹雨淋的问题。

   但这个问题似乎让孙哲平并不那么想回答,安静了一会后,才听到了电话那边道:“俱乐部,义斩。”

   “太好了。”他点评道。

   “啊?”

   “我在义斩大门外。”

2.

   孙哲平走出大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张佳乐缩着脖子站在公交车站的阴影里,显然车站的雨棚对于这样的夏季暴雨并没有太逆天的防护力,所以张佳乐整个人和落汤鸡看上去也没有太大的差别,淋湿的头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嘴唇也失去了血色,神色恍惚地靠在公交站牌上。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认识他,一定会以为这是鬼片拍摄现场。正当他觉得火气上涌准备骂上两句的时候,他听到张佳乐居然在义正言辞地批评他。

   “你怎么不拿伞啊!”

   “你好意思说我?”孙哲平咬了咬牙。

3.

   张佳乐跟着孙哲平溜进义斩大门的时候有种潜入敌阵的错觉,义斩的设施虽说不能说是业内顶尖,但好歹也是五位人民币战士的共同结晶,而且胜在一个新字,让张佳乐很是感叹了一下。

   “环境不错啊!”

   孙哲平默默地看着他们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踩出的泥水印,再看看一边东张西望一边还在滴水的张佳乐,额头青筋跳动了一下。

   因为是夏季的晚上,整栋楼里都显得很安静,雨声被隔绝在了建筑之外,现在通往宿舍的通道里也只有他们两个人,如果不说话,耳畔就只能听见两人交错的脚步声。

   “战队其他人呢?”张佳乐有点不习惯这样的安静,开口问道:“抢BOSS?”

   “嗯,准备通宵呢。”孙哲平没否认。

   “哈哈,哎哟他们真的是跟张新杰打时差战啊。”

   “有张新杰这个指挥,你们霸图的精英团很不好对付啊,人人都以为自己是韩文清。”孙哲平也笑了一声。

   闻言张佳乐愣了一下,孙哲平虽是说笑,但他却不怎么笑得出来,自己脑袋里虽然早就接受了两人各奔前程的事实,但孙哲平口中的“你们”依然让他非常不习惯。

   能干脆的、地一刀两断,这一点,自己恐怕永远也比不上他。

   当初带伤退役,便再也不和战队的任何人联系,包括他张佳乐。复出,也没有通知任何人。如果不是在网游里再次相遇,他甚至以为这个人早就把自己给忘了,在列屏群山和他并肩战斗那一刻就像做梦一样,所以醒得也那么快。

   他突然觉得有点委屈,于是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孙哲平回过头来看他。

   垂下视线,他迈不开步子,只有脑子里乱哄哄地闪过很多碎片,从第三赛季夺冠失败开始,到孙哲平受伤退役,留着他一个人发了疯一样想赢,到心灰意冷,到再一次复出,背着无数骂名和自己内心的愧疚,被指责,被辱骂,甚至被攻击,最后还是没能换来一个冠军。他自己都很奇怪,自己到底是怎么扛下来的,明明累得想死,却连一个可以诉苦的人都没有。

   他有些迷茫地抬起头,看向眼前的人。曾经最熟悉的一张脸,现在看也有些陌生的痕迹了。

   “走吧。”看他不说话,孙哲平没有再问,而是牵住了他的右手。

   湿润了的绷带的触感让张佳乐一下子回过神来,连忙跟上了孙哲平的步伐,还不停的问着:“你这手湿了不要紧吧?要不要换绷带啊?”

   “几年不见,罗嗦了不少啊。”孙哲平苦笑。

   “你也知道几年不见了啊。”张佳乐看了他一眼。

   “是,我的错。”孙哲平突然从善如流。

   “那你说说错在哪儿啊?”

   “不该受伤。”

   “屁!”张佳乐怒道。

   孙哲平却笑了。

4.

   进了宿舍房间,张佳乐就看出义斩好歹对孙哲平不赖,一人的宽敞套间,比他们两人在百花时住得还好,虽然孙哲平退役后那间宿舍就留给了他一个人,他也顶着大神的名号,拿起了一流的合同,但却再也没有像最初那样开心过。

   “先擦擦,等会雨停了我送你回酒店。”孙哲平从浴室里扯出一条浴巾,丢到了张佳乐头上。

   “我没定酒店。”张佳乐坦白。

   孙哲平明显的噎了一下,把张佳乐从头看到尾,如果没看错的话,这个人全身上下除了兜里的手机和钱包大概没其他能称作行李的东西了。

   “你是准备来看一眼就走?”孙哲平作出猜测,眉头微微有点皱起。

   “那就要看你了。”

   “什么意思?”

   “看你愿不愿意收留我。”

   “荣耀联盟顶尖大神,打一场几十万上下,要我收留?”孙哲平好笑道。

   “是啊,我连回程机票也没买。”张佳乐用浴巾把自己整个包了起来,继续道:“你看到了,我连行李都没有。”

   “你……和霸图出什么问题了?”孙哲平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

   闻言张佳乐先是一愣,而后忍不住大笑起来:“你以为人人都是叶修啊!动不动就净身出户!”但看到孙哲平脸色渐渐不善,立即又端正了态度:“没有,什么问题也没有,霸图很够意思,就算没拿冠军也不会亏待我们,反而是大家都一副担心我的样子。”

   说到这里,张佳乐露出了自嘲的神情,而孙哲平张了张口本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得出口,他自己从来不需要别人的安慰,所以也不会安慰别人,而且,张佳乐千里迢迢跑来,应该并不是想来听他的安慰。

   “没事那去洗澡,我找衣服给你先换上。”孙哲平挥了挥手,把张佳乐丢进了浴室里。

5.

   孙哲平的睡衣对于张佳乐而言,显然是大了不少,张佳乐奋力挽起衣袖和裤腿后,趁着主人去洗澡的当头,开始打量起房间。书架里凌乱地堆放着一些电竞杂志,床上一片凌乱,被子没叠,枕头乱扔着,几件衣服堆在床尾。

   一点也没变,这样想着,他无声地笑了笑,径直去开了电脑,鼠标依然是他熟悉的品牌型号,但键盘已经换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左手有伤的原因,熟门熟路地输入开机密码,居然也猜对了。他从钱包里翻出账号卡,干脆地登陆了荣耀。

   孙哲平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张佳乐操纵着浅花迷人,跟着霸图的大队伍守在隐者斗士阿利安前,看了看时间,张新杰应该已经睡觉了,他没说话,只是收拾起两人的湿衣服,和原本堆在床上的脏衣服团在一起,提到了宿舍的洗衣房,全数塞进了洗衣机。

   待他洗好了衣服回到房间,看到电脑屏幕里已经是一片绚烂,而张佳乐带上了耳麦,正在破口大骂:“叶修你这老不羞的你要脸吗你!”

   孙哲平差点一个跟斗,但还是稳住了身形,坐到了桌旁,拿出医药箱,开始慢慢地往左手上缠绷带。

6.

   论垃圾话,张佳乐绝不是叶修的对手,如果说黄少天的垃圾话是带伪连的连招如滔滔江水连绵不断,那么叶修的垃圾话就是大招,杀伤力大,附加状态多,虽然CD长,但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所以他忿忿地摘下耳麦,决定耳不听为静。

   “抢到没?”孙哲平在身后口气轻松地问道。

   “抢到个屁!”张佳乐迁怒。

   “也好,不然你住着人家义斩的宿舍,用着人家义斩的电脑,还要抢人家的BOSS,我都替你不好意思。”

   “呃……”张佳乐一时张口结舌,转回身,就看到孙哲平缠好了绷带,正在做手操,不禁顿了顿道:“手……还好?”

   “不太好。”孙哲平动了动手指,又扭了扭手腕。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打?”张佳乐皱起眉头。

   “那你呢,为什么还要复出?”孙哲平抬起眼。

   “拿冠军。”张佳乐顿了顿,“就算一次也好。”

   “我拿不了冠军了,所以只想打到打不动为止。”孙哲平笑了一下。

   “所以我要拿,连你的份一起。”张佳乐咬了咬牙。

   沉默了一会,孙哲平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低下头看着他道:“你还不懂?”

   “什么?”他还没回过神。

   但下一秒,他就感觉自己的下巴被猛地抬了起来,孙哲平俯下身,在极近的距离里看着他的眼睛。

   “你要背着这个包袱到什么时候?”

   “我……”

   刚想回口,房门却不适宜地被敲响了。

7.

   楼冠宁对天发誓,他不是故意的。

   抢到BOSS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分完材料,他便想起可以来点夜宵,打电话问了厨房,得知师傅还没休息,就叫给大家煮几碗面,数人头时才发现孙哲平前辈刚才接了个电话后就不见人影,也不能断定是有事出门了还是回了宿舍,如果是出门了那么不好打电话去打搅,若是回了宿舍呢,就应该叫上一起吃面。

   于是他敲开了孙哲平前辈的房门。

   前辈的表情颇为阴沉。

   他越过前辈的肩膀,看到另外一个人,那个人半长的头发还是湿润的,穿着不合身的睡衣,显得松松垮垮,眼睛有点红,神情有点呆,看起来,和电视里的,照片上的,赛场上的,都不太一样。

   而且十分钟前,这个人正带队在游戏里跟他们抢BOSS。

   虽然在那一瞬间心底有千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但楼冠宁还是保持了他一贯的风度。

   “两位前辈,要吃宵夜吗?”

8.

   义斩的大师傅是楼冠宁从自己家带来的,从小清楚这位少爷的口味不说,一手面条更是做得出神入化,很有高手风范。

   虽然楼冠宁极力邀请张佳乐前辈同往食堂品尝,最终还是被孙哲平前辈以“衣冠不整,有碍视听”之类的理由留在了房间里。其间张佳乐前辈数次奋起反抗,均被镇压。

   “你是不是人啊!我从中午到现在就只在飞机上吃了一盒拍出照片来简直需要打马赛克的红烧牛肉饭!”

   “你应该拍照的,这样能增加说服力。”

   “我千里迢迢来投奔你!你却连碗面也不让我吃!”

   “我有说不让你吃?”孙哲平扬了扬下巴,“但是有条件。”

   “难道要收钱?”张佳乐一脸疑惑,转头去看一边的楼冠宁。

   “我请,我请。”楼冠宁反应很快。

   “呆在这里好好想想我上次说过的话,我就给你打包回来。”孙哲平伸手揉了揉张佳乐的头发,扯着还在风中凌乱的楼冠宁就转身出了房门。

   老天,不如干脆来道雷劈死我算了?楼冠宁心里是这样想的。

9.

   最终张佳乐还是吃到了孙哲平打包回来的面条,虽然因为放得久了有些糊,但他还是对师傅的手艺赞不绝口。捧着一次性的面碗,他面朝着窗户蜷缩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雨渐渐没了声息,房里冷气很足,而自己的手心依然被面碗烫得发热。

   孙哲平却似乎打定主意不再主动跟他说话,直接霸占了电脑,把浅花迷人的账号卡甩到了一边,因为再睡一夏已经在联盟注册,操作者的信息也一览无遗,他现在又重开了一个小号,正在普通区练级。

   张佳乐本想问他为什么不直接找代练,或者是搞个成品号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但却没问得出口。其他职业选手找代练和直接买号,都是因为忙,他们的时间要用来训练和比赛,而孙哲平却不用。他想起自己的浅花迷人,也是自己在退役后,从普通区开始,一级一级慢慢练起来的。

   “多少级了?”他滑下椅子,捧着碗转到孙哲平的后方。

   22级,正在埋骨之地刷小怪。不用孙哲平回答,他也已经看到了。

   “为什么不再取带花字的ID?”他突然又问道,但这个问题他并没有想要孙哲平回答,已经自己接了下去:“所以你看,我和你不同。”

   这一次,孙哲平转过了身来。

   张佳乐把吃得干干净净的碗扔进了垃圾桶,拍了拍手,看着眼前的人道:“要是我再练一个号,也许会叫浮花浪蕊,也许会叫落花流水甚至残花败柳,但绝不会叫再睡一夏。”

   孙哲平没说话。

   “我不像你,我没有这个本事。”张佳乐重申了一遍,“我没办法斩断过去,没办法忘得干干净净,没办法不去在意,我做不到。”

   “我已经尽力了。”他说。

10.

   长时间的安静,屏幕里孙哲平的小号被小怪团团围住,性命堪忧,但他的主人却看着眼前的人陷入了沉思。

   “我以为你想通了。”孙哲平最终还是开口道:“经过退役那一年,当你复出的时候,我以为你想通了。”

   “如果你所说的想通是那个意思的话,没有,完全没有。”张佳乐直视他的眼睛:“我永远忘不了百花,忘不了繁花血景,忘不了我们两人差一步就能拿到的冠军。”

   “第七赛季的时候你疯得可以,选择退役,让我以为你已经发泄完了,心已经冷了。”孙哲平移开了视线,有点颓然:“复出选择了霸图,我以为你已经决定和过去一刀两断,去追求属于自己的胜利了。”

   “所以你突然在网游里冒出来,传授我彻底斩断过去的秘诀?”这一次,张佳乐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自顾自开了嘲讽模式。“说起来啊,我在刚退役那段时间,真是闲得快要发疯,所以每天都想很多的事情,想到没事情想的时候,就骂你这个混蛋。说有个混蛋怕被人同情,怕拖累战队,怕成为包袱,于是不顾形象地逃跑了,速度那叫一个快,走位那叫一个风骚,道尽了猥琐流的真意,认识的知道这是昔日的第一狂剑,不认识的还以为方锐那小鬼转职了呢!”

   “……适可而止啊我说你。”孙哲平的眼皮跳了跳。

   “我还没说完呢!你……!”张佳乐本来准备继续跳脚,但手臂上传来突然的拉力让他站立不稳,整个人跌进了眼前的怀里,刚挣扎了两下,就听见孙哲平说:“对不起。”

   他瞪大了眼睛。

11.

   两人是在荣耀网游里认识的。那时候二区刚开,遍地新人,就算有一区的大工会来开荒,规则和制度也都还没有发展到后期那样完备,所以野外用烽火漫天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

   张佳乐操纵着百花缭乱盯上一线峡谷的野图BOSS已经半小时,却迟迟没有其他人来,以他当时已初见端倪的百花式打法,单挑BOSS这种事情起码得带上一背包的补给,于是他忍不住考虑要不要在世界上发坐标。但如果人来得太多,在最后关头顺走BOSS的难度又会增加。

   正在烦恼时,终于有人声靠近,他心下一喜,猫进了旁边的一块大石后。但越来越近的声音里还夹杂着技能的释放声,让他不由得有些疑惑,这些人这么急?这么远就开始攻击了?

   探出头一看,来的却不是什么常规的猎BOSS分队,而只是一个狂剑士正在追砍四个人,被追赶的人跑得非常狼狈,其中一个元素法师一边跑还一边在往身后扔着范围法术,轰的一声炸起火花一片。而眨眼间,几个人就进了岩之浪人奥磐的仇恨范围。

   “你妹!”张佳乐不仅暗骂了一声,这几个人去哪里打架不好,非打到这里来,而且一打四,这四个人还一副怂样,肯定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靠他们对付奥磐是没指望了。

   “BOSS!”这时候,四个人里跑在最前面的盗贼已经惊叫起来,收住了脚步。

   “快联系公会其他人!”跟在他后面的剑客赶紧道。

   但来不及他们做出对应的方案,岩之浪人奥磐已经向他们冲来,目标正是第一个进入仇恨范围的盗贼,起手就是一个拔刀斩,虽说只是个低阶技能,但BOSS用出来的效果和玩家那是大不相同,盗贼一个布甲职业,顿时红血。而这时追在后面的狂剑士一个崩山击迎面斩到,这个盗贼所剩无几的生命立刻清空。

   “靠!”另外三个人没想到这狂剑士居然会和BOSS打配合,立马散开。

   “我刚刚已经联系了公会,正好有几队人在一线峡谷刷完本出来,马上就能赶到!”刚刚还在丢AOE技能的元素法师连忙收了手,如果不小心炸到BOSS,下一个被秒的人肯定是自己。

   这时奥磐的攻击目标已经变成了第二个进入仇恨范围的剑客,剑客可无心正面抗BOSS,一个三段斩直接跑路,想风筝BOSS拖延时间。而那个狂剑士也没去管那个剑客,看起来对BOSS也毫无兴趣,只是转身向元素法师扑去,而那四人队里最后剩下的一个神枪手似乎有些恍惚,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帮哪边,看了看拉着BOSS遛弯的剑客,最后还是一折身,举起枪向狂剑士射去。

   “真够乱的。”张佳乐啧啧了两声,但听到那个元素法师说已经叫了人,他便气定神闲的准备坐收渔人之利了。

   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没能打多久,那元素法师被狂剑士贴了身,又不敢乱放技能,简直就只有挨揍的份,不一会就血线告急,神枪手也不敢和狂剑士近身肉搏,只能在身后放冷枪,但那狂剑士似乎一点不在意身后的神枪手,一门心思要先把元素法师斩于剑下,两刀下去,元素法师就已经去和那盗贼做伴了。狂剑士一个转身,那神枪手这次倒是反应灵敏,转身就跑。

   一个剑客溜BOSS,一个神枪手溜狂剑士。

   张佳乐差点笑出声来,好容易才憋了回去。而后救兵终于赶到,但接踵而至的还有得到卧底消息闻风而来的其他公会团,现场顿时乱成了一锅粥,溜BOSS的剑客连5秒都没坚持住就被轰杀,BOSS被一个骑士拉住扯到了一边开始遭受狂轰乱炸,那个狂剑士呢?

   张佳乐转了转视角,看见他依然在追砍最初那个神枪手,一边招架躲闪着其他人的技能,一边在人群里穿梭而行,坚持着直到把那个只有风筝技术还能看的神枪手送回了主城,然后甩了甩剑,退出了乱战圈子,张佳乐看了看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正想再转视角,这时候却忽然有人大喊了一声“红血了!”

   就见岩之浪人奥磐刚刚跃起,一剑劈向地面,这是个大范围的AOE技能,所有人都紧急向外躲避,张佳乐眼睛一亮,就在奥磐落地的震荡波结束的一瞬间,翻手就是闪光弹丢出。

   白光一闪,而致盲效果一结束,人群就见到处都是火花爆炸的光影效果,晃得人两眼昏花,若不是没有系统提示,还有人以为是中了什么新鲜的DEBUFF。

   “怎么回事!?”“我靠谁在射我!?”到处都有人在问,但是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身边有手雷在炸开,每个人都觉得有子弹往自己身上飞,纷纷躲避,场面顿时一片混乱。而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会儿后,才有人发现抗BOSS的骑士早就在这片狂轰乱炸中魂归西天了,忙大喊道:“BOSS被拉走了!”

   一片哗然,大家终于看见岩之浪人奥磐跟在一个人影身后,已经冲出了人群。

   “追!追!追!”所有人都气急败坏。

   一线峡谷的路线复杂,是野外PK摆脱追兵的第一选择,张佳乐既然敢单枪匹马拉走BOSS,也是早就看好了退路,但是这一次他却失算了。

   那个本来看起来对BOSS没兴趣的狂剑士,正挡在他面前。

   “你的打法倒是蛮有趣的,敢和我打一场吗?”

   你没看到我背后还跟着个BOSS,外加几十号追兵吗!?张佳乐顿时想一枪轰掉这个狂剑士的头。

   但这一次他也终于看清了这个狂剑士的ID。

   落花狼藉。

   那次偷猎BOSS行动最终变成了一场敌我不分的大混战,BOSS最后到底抢到没有,他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两个人活到了最后,而那个人说:“要不要和我一起来个组合?”

   对了,那也是一个夏天。

12.

   那个场景,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反复出现在张佳乐脑海里。那个时候的孙哲平就像一枚炮弹,年少轻狂用在他身上是真正适合不过的词语,狂剑士就像为他量身打造的职业。

   “你真够疯的。”每次在收拾残局后,张佳乐都会这样感叹。

   而孙哲平的反应,总是扬一扬下巴,露出略带自豪的一笑。

   那样的笑容,自己有多久没有看见过了?

13.

   张佳乐本来紧抓着眼前人衣服的手松了一松,不自觉地问道:“为什么道歉?”

   “是啊,为什么呢?”孙哲平的语气似乎带着苦笑,但揽在他腰间的双手却没有放松。

   张佳乐哑然了半响,嘟噜了一句:“你要抱到什么时候。”

   “你瘦了。”孙哲平松开了手,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是啊,你还不给我吃宵夜。”张佳乐不自在地把头偏向一边,因为他发现自己脸红了,从耳尖开始,慢慢蔓延开的热度,让他怀疑大概自己连鼻头都红了。

   “你刚刚明明还吃了……”孙哲平有些无力地看了看垃圾桶里的空碗。

   “啊!”张佳乐突然叫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嗯?”孙哲平一愣。

   “节哀顺变。”张佳乐指了指电脑屏幕,只见屏幕上一片灰白,孙哲平的小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小怪围殴致死,躺成了大字型。

   “来来来,我帮你报仇。”不等孙哲平反应,他已经两步跨到了电脑坐下,点下了复活,然后操作着狂剑士飞奔出城。

   孙哲平在背后看见他依然微红的耳尖,笑了笑,从床下拖出一个箱子,开始收拾东西。

   过了好一会儿,张佳乐才转回头来看他,疑惑道:“你在干嘛?”

   “为了不占用义斩的资源养霸图的卧底,明天带你回家。”

14.

   孙哲平退役后来B市,原因非常单纯,只是因为这里有最好的骨科医院,而他需要长期的治疗和频繁的复诊。当时他心情焦躁,只想有个地方落脚,没多看就买下了一套三居室的高层住宅,地段不好不坏,配套马马虎虎,唯一的优点是背靠公园,闹中取静。

   但一个人在B市过了这么几年,他也习惯了叫那里为“家”。

   虽然跟着兴欣打了几场挑战赛后,马不停蹄又加入义斩,他也很久没有回过家了,但还好有钟点工每周一次过来打扫,才不至于在进门时候发生尘土飞扬的情况。

   “诶,不错啊。”张佳乐没有行李,已经换好了拖鞋自己进了屋,到处转了一圈道:“你什么时候买的?三年前?现在房价涨这么凶,赚了吧?”

   “还好。”孙哲平将行李箱拖进卧室,自顾自地开始收拾,他没带太多东西回来,假期一结束他还是会马上回战队。

   张佳乐跟在他身后悠哉游哉地转了进来,又四处打量了一下,突然愣了愣,道:“等等,有个问题。”

   “什么?”

   “只有一个卧室。”

   “是啊,一个。”

   “你一个人,住三室两厅,为什么不安排一个客房?”

   “你也说我一个人了,要两个卧室干什么。”

   “你……”张佳乐本想再说,但想了想孙哲平确实不是会时常招待朋友的人,便收回了准备说的话,转而问道:“那我睡哪儿?”

   “沙发?”孙哲平建议。

   “你妹啊,我千里迢迢跑来你让我睡沙发!?”

   “那你睡床。”

   “那你呢?”

   “沙发。”

   “好,就这样决定了!”张佳乐掷地有声。

   “……你怕我和你一起睡床?”孙哲平恍然大悟。

   “我是怕我压断你的手啊!”张佳乐又跳起来。

   “看来你对自己的睡姿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孙哲平无情地点评道。

   “……”张佳乐又一次哑口无言,最后沉痛道:“你只去了兴欣一个月就学坏了,学了一口的垃圾话。”

   是吗?孙哲平自己在心里回忆了一下,自己没退役前也会说垃圾话吧,虽然和黄少天和叶修都不是一个风格,但挑衅嘲讽的点数绝对是点满了。

   似乎察觉到他的疑惑,张佳乐继续沉痛道:“你以前不会对我说垃圾话。”

   “额……”孙哲平又开始回忆他和张佳乐曾有过的对局,他们从来没有当过真正意义上的敌人,所有对局都是练习赛,都是为了更了解彼此以互相配合……然后他想到游戏外。

   “不对啊,你的睡姿问题我起码八九年前就抱怨过了。”

   “…………”

15.

  八九年前,正是荣耀职业联盟初始之时,第二赛季,以落花狼藉和百花缭乱为核心组建的百花战队正是那时杀入联盟的。那个时候不少商人都看中商机,揣着资金想到联盟淘金,但硬件都齐全了,能撑起全队的核心王牌却可遇不可求。那时职业圈的平均水准也并没有黄金一代横空出世后那么高,甚至还没有人称神,挖角转会的可能性真是微乎其微,而百花老板就是在这个时候独具慧眼,看中了网游里的一对组合。

  百花缭乱,落花狼藉。这两个人自称双花组合,职业是弹药专家和狂剑士,技术风格迥异,却总能很好地配合在一起。这两人在二区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各种活动榜单、副本记录、首杀记录上都很出风头,但最为出名的就是两人在野外PK上压倒性的胜率,以少胜多那是常事,很多人表示,只要遇上这两人,自己还在轰炸中两眼昏花摸不着头脑,就被一剑砍死了。还有一位被落花狼藉追杀整整两个月导致最后吞卡的被害者表示,这两人里,百花缭乱技术花俏,会胡搅蛮缠,但很容易心软,落花狼藉技术强硬,做事全凭心情,而且绝不手软。

  如果是一男一女,那将是很好的噱头。老板虽然这么想,但事实总让他不能如愿。而职业圈缺少男女组合的情况,直到苏沐橙和叶修搭档才终于得以解除,可当八赛季叶修退役,又是后继无人。

  不过这是后话,当时的百花老板并没有考虑太多,依然直接给两人发去了邀请,并且揣摩两人的心思,表示如果两人愿意,新成立的战队就叫双花战队,希望两人好好考虑。

  “听起来未免太土。”张佳乐也很奇怪,双花组合他说得很顺,但双花战队就感觉土得掉渣。

  “霸图听起来也很土啊。”孙哲平不以为然:“还有嘉世,我第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世嘉呢!”

  “那不一样,霸图什么的虽然土但是很有气势啊!双花战队什么的,不仅土,感觉还很娘!”

  孙哲平的表情抽了抽,还好两人只是在游戏里谈话,张佳乐看不到他的表情,孙哲平抽搐了半天,才忍下了到嘴边的话——百花缭乱这个名字难道就不娘了吗。

  “那你的意思?”

  “百花战队如何?霸气多了吧?”

  “为什么不叫落花战队?”

  “你不是吧你,落花流水,太不吉利了好吗!”

  “…………”

  “那就这么定了,我回复那老板去了啊。”

  “还有一件事。”孙哲平叫住他。

  “什么?”

  “在那之前,我们是不是该见个面?”

16.

  所以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就是为了商量终身大事。

  但因为两人并不在一个城市,经过讨价还价后也互不相让,还好是暑假,最后做出了到邀请他们两人加入职业联盟的老板所在的K市见面的决定,也算是提前踩踩盘子。

  他们约在这个城市最广为人知的地标广场见面,也没有做诸如上身穿蓝色下身穿红色左手拿玫瑰右手拿光盘之类的约定,但到达约定地点后,孙哲平几乎只用了一眼,就在一群拍照的游人和叫卖的商贩中认出了张佳乐。

  那个少年正蹲在地上喂鸽子,刘海大概是有点长,所以被一个发卡向后压着,眼睛因为阳光的照射而微微眯起,嘴角带着笑容,拍了拍手,将自己空空的手翻给眼前的鸽子看,一边还念叨着什么,像是为了让鸽子相信他手里的吃食已经用完了,那鸽子仿佛还真的听懂了,踱着方步走开,少年便站起身,四处张望了一下,视线扫过他的时候停住了。

  “孙哲平。”张佳乐清脆地叫道。

  那本该是一次愉快的会面,但当时的少年孙哲平和少年张佳乐明显都对社会估计不足,少年张佳乐是和父母大吵一架,然后凭着零花钱历经坎坷来到这里,而少年孙哲平父母不在身边,人身颇为自由,手头颇为富裕,但他们共同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作为两个未成年,他们没有身份证。

  最后他们终于在一个形迹可疑的小招待所开到一个房间,连房里只有一张床这种事情都可以忽略不计了,但到了半夜,孙哲平就觉得这个问题很严重,非常严重。

  因为他被挤到地上了。

17.

  “人总是会进步的,”孙哲平感叹:“那以后我汲取经验,发奋图强,就很少被你挤下床了。”

  “是啊,真是了不起的进步。”张佳乐翻了个白眼,决心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转出了卧室,溜进了书房。

  说是书房,其实更像是工作室,书架的存在感相当薄弱,和孙哲平在义斩的宿舍一样,堆放的只有电竞杂志、报纸,还有一些荣耀的设定资料集。

  但张佳乐却意外地从中发现了全明星周末的场刊,而且相当齐全,从孙哲平退役的那一年起,年年都有。

  “你都有去看?”张佳乐抽出一本翻了翻,抬头看向在门口追着他过来的孙哲平。

  显然孙哲平对被发现这件事有些准备不足,张了张口,半天没说得出话来。

  “那个时候,其实我状态很不好。”张佳乐也没追问,看向自己手里拿的第七赛季的全明星周末的场刊,那是他退役前参加的最后一场。

  “但那一赛季其实你打得很好。”孙哲平还是说了一句。

  “正因为打得好。”

  孙哲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那一季的张佳乐是燃烧着自己的职业生命在拼,还有好事的媒体评论他是被孙哲平上身,用弹药专家打出了狂剑士的风范,简直就是在发疯。但正因为是拼尽了全力,他的心理状况其实很差,却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所以当再一次败给微草时,他几乎真的快疯了。

  没有人注意到,媒体没有,粉丝没有,连俱乐部也没有,所以当他突然宣布退役时,战队才会那么措手不及。

  那一次的全明星周末,孙哲平在台下,看着张佳乐站在台上。聚光灯打到那个人身上,依然是他熟悉的样子,熟悉的笑容,他却准确地感觉到了不对劲。在活动环节,虽然张佳乐依然和以前一样,和其他选手一起笑闹斗嘴,第三天的全明星赛时也是他第一个丢下队伍去追叶修,让场面变成了大家喜闻乐见的大乱斗。但孙哲平知道,张佳乐已经快失控了。

  那是孙哲平第一次后悔自己的消失,而同时又无比庆幸。若他还留在张佳乐身边,至少可以充当他精神上的支柱,但同样的,张佳乐将永远放不下这个包袱。

  但现在看来,他似乎做了无用功。

  孙哲平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而那边张佳乐已经把手上的场刊放回了书架,在屋内到处看了又看,似乎在思考什么,然后一句话把孙哲平拉回了现实。

  “地方不错,还有富余,我的电脑就放这里吧。”张佳乐指了指电脑桌旁。

  “啊?”

  “啊什么,你不会想我天天跟你抢电脑用吧,义斩虽然放了你的假,但是抢BOSS有时还是要你出一下力的吧。”

  “你准备在我这里呆多久?”孙哲平觉得这才是问题所在。

  “你这是逐客令?”张佳乐用眼角看他。

  孙哲平觉得这个问题没有争论的意义,直接摸出手机打电话给熟悉的店家,张佳乐要的电脑配置加外设他很清楚,直接电话指挥就能配出一台。

  “下午送来。”挂了电话,孙哲平道。

  “很好很好,”张佳乐满意,“这样我还能用浅花迷人来带你升升级。”

  “不需要。”孙哲平咬牙。

18.

  就如同张佳乐在每次回忆起和孙哲平的初次相遇时,总是想到网游里百花缭乱和落花狼藉的第一次见面时的混乱场景一样,孙哲平在想到第一次见到张佳乐的情形,脑袋里出现的,都是很久以前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他所见到的那个少年。

  联盟初期,各战队都还带着些草根性质,虽然已经有了投资方,各种配置也不像后来那样齐备,那时候百花的场子也就和后来的兴欣差不多,战队成员的宿舍也就是租用的居民住房,孙哲平和张佳乐理所当然的分在了一间,直到后来战队步上正轨,有了自己的大楼和宿舍,这个安排也并没有改变。

  那个时候两人都很年轻,一起生活也没有少过摩擦,就为牙膏是不是必须从尾部开始挤都能大吵一架,但都以张佳乐胜出告终。战队的其他人对此都很好奇,他们的队长孙哲平虽然没有霸图的韩文清那么可怕,但其强硬的态度却也是众人目睹的,而且他虽然比韩文清少了一分冷硬,却多了一分狂傲,是战队里谁都不想去惹的类型。但面对张佳乐时,孙哲平却常常妥协。似乎就算队长这职务张佳乐想要,他也能随便让出来。

  战队顶着百花的名号,虽然张佳乐只是副队长,所有人还是理所当然地觉得赛场上百花缭乱是绝对的核心,但只有那个时候的老队员才知道,繁花血景的打法,事实上是由落花狼藉来主导的。但孙哲平对张佳乐的态度,似乎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纵容。

  同样是那位被落花狼藉追砍到吞卡的老兄的证言,一开始明明是百花缭乱爆了他的橙武,他才纠结了一群兄弟,在百花缭乱落单时杀了他一次,结果橙武没能爆回来,就被落花狼藉追杀整整两个月,最后不得不吞卡删号,改头换面重新再来。

  在张佳乐选择复出霸图,面对一些记者的围追堵截恶意质问的时候,有些粉了张佳乐七八年的老人就在想,如果孙哲平还在,那些记者可没这么容易善了,孙哲平喷起人来那是丝毫不讲情面,这一点倒是和韩文清一模一样。当年第四赛季,百花在季后赛第首轮出局,在记者招待会后,还有记者追着来问当场比赛失误的张佳乐是否要为失利负责,就收获了孙哲平一句“关你屁事”,该记者暴跳如雷,让百花的新闻负责人花了不少时间去摆平。

  孙哲平在义斩的记者招待会上说的那句“我愿意”,不能说就没有带着类似的情绪。

  想到这里,孙哲平心里有些复杂,他从来不看转会新闻,但张佳乐复出霸图的新闻他还是看了,看到张佳乐抬头望向媒体,身边虽然也有大神坐镇,却还是显露出一个人面对的气势,那个时候,是他第二次为了自己不在他身边而后悔。

  可没等他在这里复杂完,张佳乐已经开始给自己折腾放电脑的位置了,把东西搬来搬去,孙哲平一看,让他这样搞下去恐怕就是一团乱,不得不去帮忙,好不容易收拾好了,就见张佳乐长舒一口气,对他笑着道:“饿了。”

19.

  “你的冰箱里什么也没有!”张佳乐拉开冰箱门,然后惊呼道。

  “就算有,我这几个月没回来,也已经烂了吧。”孙哲平平静地回答他。

  “那午饭呢?”张佳乐干脆地关上了冰箱。

  “难道你本来想煮饭?”孙哲平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我从俱乐部搬出去后,没有了食堂……”张佳乐开始诉说他从零开始磨练厨艺,最后小有所成的历史。

  “你可以看看这个。”最后孙哲平还是打断了他,拿出一份清单。

  “这是?”

  “附近的外卖电话。”

  “走走走!去超市!”张佳乐恼羞成怒。

  “其实我不太想在贡献了卧室和书房后继续贡献厨房。”

  “如果你不想继续贡献你的睡衣毛巾牙刷杯子的话,你就该让我去超市的。”

  这话让孙哲平转身就拿起了钥匙。

20.

  在超市的货架间穿行的时候,张佳乐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孙哲平,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张佳乐逛超市向来逛得很慢,常常买一些计划外的东西,而且对任何新产品都充满好奇,所以以前每次进超市,孙哲平都是走在他前面,拿了东西就走,让张佳乐不得不加快速度,以免几个转身就跟丢了人。而到了霸图后,跟他搭伙逛超市的人是林敬言,这是一个老好人,就算他站在百花牌蜂王浆的货架前呆立五分钟不动,也能在一旁默默陪看。

  “哎,还是老林好。”张佳乐叹了口气,追上孙哲平。

  孙哲平的身子明显僵了僵,稍微减慢了脚步,走到了张佳乐身边。

  “你在霸图适应得很好。”顿了一顿,他道。

  “嗯,韩文清和你很像。”张佳乐回答得有点心不在焉,眼睛盯着的是一旁货架上的各种杯子。

  “真的很像?”这种论调在这一年里来并不少,很多媒体都把张佳乐在霸图的飞快融入归功于韩文清和孙哲平技术风格上的相似,作为当事人之一,孙哲平却不那么肯定,虽然他自己也和韩文清交过手,但唯一留下的感想就是“很爽”,因为两个人都是硬碰硬的主。

  “但他比你多点了几个技能,”张佳乐随口道:“霸图结界,队长威慑之类的。”

  知道张佳乐的回答是玩笑,孙哲平也没就这个问题再深究,只是伸手把张佳乐看中的那一对杯子拿下了货架,推着车又向前走。

  张佳乐看了看他,跟上了脚步,走了一会却突然又说:“你知道我在霸图的时候想过什么吗?”

  “什么?”

  “我想过,如果我是张新杰一样的选手,三赛季我们是不是就能拿下冠军了。”接下来的第四赛季,正是初出茅庐的张新杰辅佐着韩文清,让霸图终结了嘉世的神话。

  但孙哲平却有点啼笑皆非,直接回答道:“我知道我和韩文清的不同了。”

  “嗯?”张佳乐抬起眼。

  “我可没办法接受张新杰那样的搭档,再出色也不行。”孙哲平看着他:“如果你像他一样,我一开始也不会在游戏里找上你。”

  “哦?”张佳乐直视着对方的眼睛,问了一句:“那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这样的问题听起来有点耳熟,似乎不是张佳乐第一次问他,但是他记不清楚了。

  “张佳乐。”他叹了口气,道:“你在我眼里就是张佳乐。”

  独一无二,不可取代。

  这个回答似乎让张佳乐愣了愣。因为这个问题他确实好多年前就问过,起因却是因为两人大吵了一架,当时已经拿到了身份证,不再是少年却依然像个少年似的张佳乐觉得自己怒不可遏,愤怒地对那个人吼道:“靠!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啊!”那个人却一脸奇怪的样子看着他说:“张佳乐啊。”

  那次争吵的原因过程结果他统统都不记得,只有这个回答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被他记在心里。

  他突然有些鼻酸,低下头,伸出手指扯住了孙哲平的衣角。

  孙哲平皱了皱眉,他不太清楚张佳乐这个时候的情绪,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牵住了那只扯在他衣角上的手。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会,张佳乐终于收回了一直看着自己脚尖的目光,想到现在是在超市里,脸有点红,想收回自己的手,却挣扎不开,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喂,认识我们的人其实挺多的。”

  回应他的是孙哲平满不在乎的一声嗤笑。

21.

  最后张佳乐还是如愿以偿地购买了一堆做饭用的材料,回家后塞了一堆进冰箱,又拿了一些钻进厨房。

  其实被他们这一折腾,早就过了中午的饭点,孙哲平饿得不想再抗议,叼着一个面包就进书房开了电脑。登录了再睡一夏,义斩的人却都不在线,估计昨天又是为了和张新杰打时间差蹲守了通宵,现在正在补眠。但想到张新杰,又想起刚刚张佳乐说的话,他有点被面包噎住,决定还是下线。

  重新登陆了小号,刚单刷了一个副本,送电脑的人就到了,其间只听见厨房里有各种声响,但直到电脑安装完毕,调试结束,孙哲平把人送出了门,才看到张佳乐从厨房里探出一个脑袋。

  “饿了吧?”

  “我已经吃了两个面包。”孙哲平表示自己并没有那么急切。

  但张佳乐无视了他的回答,开始往餐桌上一盘一盘地端菜,孙哲平坐在桌旁,看着满满一桌子的盘子,确实震惊非常。

  “你这是要请客?”

  “做多一点,以后几天就只吃冷菜就行了。”张佳乐很欢快地说明自己其实并不是那么勤劳,会天天做饭。

  孙哲平无语地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离他最近的糖醋里脊。

  “还……不错?”确实是普通家常菜的味道。

  “是吧?”张佳乐放下最后一道菜,又打开了冰箱,这次却是拿出了几罐啤酒,看了看他说:“你还是两杯倒?”

  “三杯。”孙哲平脸黑着脸,这是经过验证的最新数据。

  “咦,有进步哦。”

  虽然职业选手通常都不太喝酒,但偶尔喝一点也无伤大雅,特别是现在的联盟,除了比赛,有时候还需要应酬。但孙哲平的酒量之差张佳乐是清楚的,某次庆功宴上他被两杯啤酒放翻,让所有围观的百花队员都陷入了沉默,他们没想到队长看起来如此豪气干云,结果在喝酒这事上十足是个软脚虾,但这话大家是不敢说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副队长用他单薄的身躯把队长连扯带扛弄回房间去,从那以后,队里就没人敢叫他喝酒了。

  “真可惜,夏天喝点冰啤酒很舒服的。”张佳乐翻出刚买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

  “……半杯吧。”孙哲平算了一下,半杯应该还能让他保持清醒的神志。

22.

  但事实上,还没等孙哲平喝到需要判断自己神志是否清醒的状态,眼前的张佳乐看起来就已经有点不清醒了。这让孙哲平稍稍有些愕然,他也很清楚张佳乐的酒量,不好,但也没坏到被秒杀或者三杯倒的程度,但是现在张佳乐只喝了两杯,就已经露出了他曾经见过的,喝醉的样子。

  张佳乐在聚会联谊之类的场合总是很出风头,加上孙哲平两杯倒的威名远扬,所以作为替代者,在大伙敬酒的目标里向来张佳乐都是打头的那一个,常常也是第一个被放翻的,所以滴酒不沾的孙哲平需要肩负起照顾他的重任——但其实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张佳乐的酒品不太好。

  孙哲平很清楚地记得,他第一次看到张佳乐喝醉是第三赛季结束后的那天。拿到亚军,说实话已经出乎了老板的意料,作为投资者,进入联盟第二年就能拿下这样的战绩他已经相当满意,但注意到队员们的不甘,还是连忙组织起聚餐,一是为了安抚队员们被失败打击的情绪,二是表示他这个老板对成绩的满意,让队员们放心。

  而当老板拿着酒杯率先走到他们面前时,张佳乐猛地一下站起来,一出手就表现出了孙哲平在赛场上的狂放气质,不仅一马当先喝了老板敬的一杯,顺便还喝了孙哲平那一杯,然后代表他和孙哲平反敬了老板两杯,再代表他和孙哲平敬了所有人两杯,动作那个行云流水,那个一气呵成,让还拿着杯子站在一旁的老板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佳乐啊……”当老板战战兢兢地想要慰问两句的时候,张佳乐已经转头对他笑了笑,说:“明年我们再来。”

  老板顿感非常欣慰,而孙哲平顿感非常不妙。

  果不其然,下一秒张佳乐就一屁股坐到了他大腿上。

  “…………”

  还没等老板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见张佳乐把头埋进了孙哲平的肩窝,身子开始有些微微的颤抖。

  这次是所有人呆了半晌,然后把视线投向孙哲平。

  “他在哭。”如果可以,孙哲平也不想面无表情地宣布这个让人从震惊直接过度到风中凌乱的答案。

  “……看来副队的酒量,并没有比队长好到哪里去啊。”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

  “回去后竞技场见。”孙哲平看了他一眼,气定神闲地说。

  那人立马苦了脸,飞快地举起杯子:“自罚三杯,自罚三杯。”

  所有人都哄笑起来,现场变成了一团乐呵的聚会场景,孙哲平也松了口气,虽然他最大的麻烦并没有解决。

  张佳乐的眼泪已经浸湿了他的肩膀,而且一边哭,还一边在唠叨着什么他根本听不懂的话。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慢慢抬起手,揽住了张佳乐的腰。

  但被拥住的人却在这时候抬起了头来,这样的距离,他能看清楚的看到张佳乐绯红的脸颊,还有挂着泪珠的眼睛。

  真是要命。他对这样的张佳乐毫无办法,甚至希望他赶快再喝两杯,喝到不省人事算了。或者干脆大吵大闹,掀桌子揍人也比眼下这个情况来得好。况且生起气来,张牙舞爪要揍人的张佳乐他也不是没有对付过。

  但是张佳乐明显不这样想,只是抽了抽鼻子,抓着他看了又看,然后扯起他的衣服,把眼泪鼻涕全擦在了上面。

  孙哲平能感觉到自己额头的青筋跳了跳,但还是忍住了要把这个人一把摔出去的想法。

  “下次遇到叶秋,我一定要揍他一顿。”擦干眼泪的张佳乐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道。

  “嗯,没问题。”这个提议他倒是赞成。

  “用百花缭乱揍他一顿。”

  “嗯,我们总会在赛场上再见的。”

  “屁!我说的是用百花缭乱揍叶秋,不是一叶之秋!”

  他觉得自己额头的青筋又跳起来了。

  事实证明张佳乐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已经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包括在实施用百花缭乱揍叶秋这个问题上,应该起手什么技能,怎么打出连击。最后说着说着,热血沸腾地要跳起来和大家分享他的发现,还好孙哲平眼疾手快,把他牢牢地按回了自己的怀里。张佳乐挣扎了一下无果,就继续靠着他的肩膀开始念叨起来,而后声音越来越小,最终睡着了。

  而孙哲平这时候已经完全明白了,喝醉酒的张佳乐拥有的两项技能,哭和自说自话。而这前一项,经过后来的多次试验,他实在是无解,成为了最让他最头疼的命题。

23.

  “你……不是故意想喝醉吧。”孙哲平放下筷子,有点戒备地看向眼前已经脸泛微红,眼睛湿润的张佳乐。

  “嗯?”张佳乐应了一声,一仰头,一口气又喝掉了一杯,然后把杯子重重地放回桌面,斜了他一眼道:“你怕啊?”

  “我怕?”孙哲平冷笑了一声,但随即发现,自己真有点怕,一想到张佳乐的眼泪,他就有点胆战心惊。

  “不怕就好。”张佳乐笑了笑,又开了一罐啤酒。

  “你这么喝,会影响状态的。”孙哲平皱起眉,他突然想到,张佳乐这几年会不会都这样在喝酒。

  张佳乐抬眼看了看他,摇了摇头道:“我好几年没喝过酒了。”

  孙哲平愣住。

  “从你走后,我就再也没喝过。”张佳乐摇晃着杯子,道:“因为我不知道喝醉了怎么办。”

  孙哲平沉默了,他懂张佳乐的意思。

  “我有话问你。”张佳乐却不想让他沉默,开口道:“那一次,网游里那一次,我最后向你开了一枪。”

  张佳乐直视着眼前的人,眼圈有点红:“那时候,你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孙哲平也有点恍惚,那个时候,他只想着要让张佳乐甩开过去的包袱,切断和过去的联系,轻装上阵,去争取属于自己的胜利。所以当张佳乐的子弹射向他的时候,心里应该是高兴吧?

  高兴吗?确实是有,但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什么……孙哲平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被攥住了,说不出话来。

  “那个时候,我在心里对你说再见。”张佳乐没有等他的回答,继续道:“可是我后来却一直想,那个再见到底是对谁说的?对你说的,对百花说的,还是对谁说的?”

  “但最终我还是辜负你的期望了。”张佳乐惨然笑了一下:“决赛完结后,我发现我没能和任何东西说再见,早知道,说什么再见呢,说永别多好。”

  永别两个字,让孙哲平突然觉得自己全身都从骨髓里沁出了疼痛来,就像当年手伤刚刚发作的时候,稍微动一动,都会有钻心刺骨的痛,简直痛得他要发疯,不仅痛,还很害怕,当时他害怕的是再也没办法用这只手了,而现在,他突然也觉得很怕。

  他怕自己永远失去眼前这个人了。

  “对不起。”最后他说。

  桌椅碰撞的声音响起,孙哲平抬起头,看到张佳乐站了起来,步伐有点摇晃,但最终还是走到了他面前,然后像以前一样,一下子坐到了他身上,把头埋进了他的肩窝。

  “为什么道歉?”这是张佳乐第二次问这个问题。

  这一次,孙哲平没有回答,只是用力把这个人抱紧,然后感觉到慢慢有眼泪湿润了自己的衣服,然后听到张佳乐喃喃地说:“我才没有那么容易就说永别。”

  “嗯。”

  “也没有那么容易放弃。”

  “嗯。”

  “也没那么容易切断过去。”

  “嗯。”

  “背着包袱,我也能赢。”

  “嗯。”

  张佳乐抬起头,和很多年前一样,眼睛里亮晶晶的,用肯定的语气说:

  “你喜欢我。”

  “对,喜欢了很多很多年了。”

0.

  孙哲平记起很久以前那个初夏的早晨,他醒来后刚坐起身,就见张佳乐正从房门外进来,一边打哈欠一边揉着眼,一看就是通宵没睡。

  “累死了,快让我睡会儿。”说着这话,张佳乐直接爬上了他的床,似乎很满意被窝里的温度:“训练室这么早就开冷气,冻了一晚上冷死了,诶你要起来就自己起来吧,别吵我啊。”

  说完就闭上了眼,沉沉睡去。

  孙哲平还有点呆愣,只看到阳光从窗帘外渗透进来,在身旁这人的脸上落下些许柔软的光斑,突然间一种莫名的情绪铺天盖地地笼罩了他,让他重新钻回了被窝,伸手轻轻搂住了身旁的人。

  那个时候,他只想这样抱着他。

  再睡一夏。

  End

番外

  张佳乐最近有点苦恼。

  按理说,他在孙哲平这里过得那叫乐不思蜀,每天的日子舒适得不得了,上午做做自我训练,下午跟霸图大部队抢抢BOSS,没BOSS时刷刷荣耀论坛,晚上有时跟孙哲平一起练练小号,有时看两集楚云秀推荐的狗血连续剧,在手可以碰到的地方永远有零食准备,也没有人禁止他在电脑前喝可乐,偶尔还能通个宵。唯一的劳动就是三天做一次饭,孙哲平因为手上的伤,家里连洗碗机都有配备,洗衣机干衣机更是样样齐全。

  “胖了。”孙哲平捏了捏他的腰,满意地说。

  对,这就是他苦恼的来源,不是因为胖了,而是因为孙哲平。

  自从他住下来后,孙哲平自然而然的亲昵动作就越来越多,平日里的搂搂抱抱就算了,有时候的突然袭击也让人防不胜防,但如果以……恋人的关系来说,这样程度的亲密,好像又少了些什么。

  没错,对此他很苦恼,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定义他和孙哲平的关系。

  虽然话似乎是说得很清楚了,但其实那时候他的脑袋已经不太清醒,得到孙哲平的答案后就满意地睡了过去,醒来后才觉得漏掉了什么重要的环节。

  一般来说,不是会有诸如“我们在一起吧?”“你愿意和我交往吗?”之类的话来确定关系吗?虽然这个知识点来自楚云秀介绍的狗血电视剧,但都拍成电视剧了,应该也算一项常识吧?所以到底是怎样?

  青年张佳乐,活了二十多年,在荣耀圈里被尊为老前辈,却从来没有过和人交往的经验。

  当他觉得自己烦恼得头发都要掉光了,便愤恨地盯着坐在他身边的孙哲平。

  被看着的人神情专注的对着电脑,察觉到了视线,也没有转过头来,只是伸手来揉了揉他的头发。

  “怎么了?”

  “不……什么也没有。”张佳乐缩回了头,带上耳机,开始继续看那部《我的非常女友》。事实上他也觉得以自己的经验和能力搞不定这件事,应该场外求援,但拉开QQ看了半晌,他还是默默地关闭了,这些人还不如电视剧呢!

  但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的非常女友》看到第二十三集,他终于发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他并没有对孙哲平告白。

  反复地回忆后,他更确定了这一点,他当时只单方面的确认了孙哲平的感情就心满意足了,完全忘记了回应。

  “你妹啊……”这个发现让他更加苦恼了,天知道当时他能做到那样完全是借助酒精的力量,让他再来一次他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开这口,而且他更加不能确定的是,他们现在这样的状况,是不是真的因为这个原因。

  他又一次望向身边的人,眼光滑过那挺拔的鼻梁,紧抿的嘴角,还有坚毅的轮廓,露在头发外的耳朵——最后,被看着的人终于转过了头来,带着稍稍有些无奈的表情。

  “到底怎么了?”

  他鼓起勇气张了张嘴,但话还没说出来,脸就先红了。

  “干嘛,不能看吗。”最后只能说出这句话来。

  “当然能,你继续。”孙哲平笑了笑,真的无视了他的目光,操纵着手里的角色又一次进了副本。

  “靠!”张佳乐恨不得立刻开着大号去堵在副本前让他一出来就横尸当场,再杀他个至少三天的级白练。

  但这就跟他说不出口的话一样,都只能在心里想想。

  最后他垂头丧气的站起来,把耳机往旁边一扔,道:“我先洗洗睡了啊,电脑下着东西呢,下完帮我关掉。”

  孙哲平看了看下载软件里挂着的《我的非常女友》,稍带僵硬的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孙哲平的床很大,就算睡两个人也能打滚,所以张佳乐并没有真的把原本的主人赶去睡沙发,而是多加了一个枕头,占据了这张床的一半。

  钻进被窝,闭紧双眼,他努力想让自己进入睡眠状态,但越想睡越睡不着,越想睡脑子里的东西越多,最后只能睁开眼,看着身边空空荡荡的位置,想了想,干脆地滚了过去。

  枕套被子都是刚换的,带着洗涤剂和柔软剂的清香,和自己身上沐浴液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也许还有孙哲平常用的剃须水的薄荷味,但他分辨不出,他只是把头埋进枕头里,然后觉得自己平静了一点,但摩擦着床单,身子却有点热了起来。

  但意识到是因为什么的时候,张佳乐脑袋里出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他天天跟孙哲平睡在一张床上,为什么孙哲平好像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个想法让他本来平静一点的情绪又焦躁了起来,甚至开始怀疑起孙哲平当时说的话是不是只是因为觉得他喝醉了而随口回答的,之后对他的态度也只是朋友间比较亲昵的举动而已,而且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越想越觉得生气。

  正当他气得快跳起来去找孙哲平揍他一顿的时候,房门咔嗒一声打开了,然后他听到孙哲平轻轻的疑惑了一声“嗯?”

  这个时候张佳乐才想起来自己还睡在孙哲平这一边,心里扑通了一下,还好这货没开灯,现在也只能将错就错装作自己是睡着了滚过来的,反正自己睡姿不好嘛,一边自暴自弃地这样想着,一边祈祷孙哲平只是来看一眼,看了就快点退出去。

  紧紧闭上眼,但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关门声,反而听见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他的心跳夹杂在一起,成为他耳边唯一能听到的声音。最后,脚步声在床边停住了。

  一只手慢慢地搭到了他的脸上,带着绷带的触感,一寸一寸地滑过他的眉眼,脸颊,鼻梁,甚至嘴唇。

  他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搭在他脸上的手一顿,然后收了回去。

  “……还没睡着?”

  孙哲平的声音响在耳边,他也没办法再装睡下去了,睁开眼,在一片黑暗里他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只能嘟噜了一声,道:“睡不着。”

  “那你睡在我这边干什么。”虽是这样问,却没有疑惑的口气。

  他觉得自己又颤抖了一下,已经很红的脸大概都快要冒出水蒸汽来了,在心里想了一万种措辞,却连自己都觉得不靠谱,最后只能闭嘴,闭眼,装死,不说话。

  但还没等他装得彻底,那只手又抚上了他的脸颊,这次没有一点迟疑,划过他下巴的弧线,向下停留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的喉结动了动,这种致命的地方被人把握住的感觉非常不好,出于动物的本能,他几乎全身都要僵硬了起来。

  但下一秒,他就感觉到自己的嘴唇被覆盖了,柔软但又强势的亲吻,先是轻轻的撕咬他的唇角,然后探出舌尖,慢慢地顶开他的牙齿,探进他的唇舌间,扫过他的上颚,舔舐着他口腔的每一个角落。他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呻吟,就如同一个许可,让那个人的动作更加猛烈了起来,一手握紧了他的脖子,舌头也持续地攻城掠池,直接夺取着他呼吸的空间。连喘气都变得很困难,嘴唇也被吮吸得隐隐作痛,但身体却不可抑制的亢奋起来,迫使他有些急切地索取着对方的津液。

  而这时候孙哲平放开了他,用手指擦了擦他的唇角,又沉默了很长一会儿,说:“晚安。”

  什么?谁来告诉我这个混蛋在说什么?脑袋本来一片空白的张佳乐一下清醒了过来,刚才那是什么?晚安吻?谁家的晚安吻长这样?你以为我是初中生吗?

  “我操!”他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孙哲平你又想跑!”

  “跑?”本来已经往门口走去的孙哲平站住了,转回身,用一种若有所思的语调反问了一句。

  ……刚说出来的话能收回去吗。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而说的话意味着什么的的张佳乐,恨不得敲晕自己,再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你大概听错了。”他故作镇定。

  “我觉得没有。”孙哲平折回床头,还顺手啪嗒一声按开了床头灯。

  昏黄的光线笼罩下来,张佳乐第一个反应就是要遮住自己的脸,但孙哲平比他动作更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然后看见了张佳乐红得异常的脸颊,带着湿意的眼睛,微微红肿的嘴唇,还有窘迫的表情。

  “看个屁啊!”虽然知道这样的话实在是外强中干,但张佳乐实在是不知道还可以用其他什么话来面对眼前的情况了。他不是小孩子,对一个人有感情积累到一定的程度,自然也就会有欲望,两个男人在一起最后会做到什么程度他清楚得很,而且自己也在脑内设想过很多次,当然在意淫里自己是何等威武霸气,提枪上阵就能干得孙哲平找不着北,但是现在……在孙哲平的注视下,他只想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抱歉。”孙哲平停顿了一下,道:“我忍得太久了,差点成了习惯。”

  张佳乐眨了眨眼,当他想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耳朵里突然地轰鸣了一声,奇异的感觉从心脏燃烧起来,通过血液传导到四肢五体,连指尖都有些微微发麻。

  孙哲平笑了笑,他说的那句话不是玩笑,他喜欢了张佳乐多少年,就忍耐了多少年,在那些年里有多少次艰难地抽回自己已经伸出的手,有多少次努力压制着自己,那样汹涌的欲望在他年少的时候如同灭顶之灾般让他喘不过气,最终随着时间慢慢蛰伏下来,成为藏在他身体底部里的一部深潭,稍加撩拨,就暗流汹涌。

  “我想上你,也想了好多好多年了。”孙哲平说。

  张佳乐微不可闻地呻吟了一声,把头侧向一边,努力地想把自己埋进枕头里,因为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因为孙哲平这直白的一句话,下身就微微勃起了。

  但孙哲平却不让他躲开,俯下身来,吻过他的耳朵,低声道:“这么多年,我总是想着你自慰。”

  “你,你够了!”语言带来的刺激远比肉体上的刺激让人反应强烈,张佳乐觉得再不反击的话自己就已经要自燃了,而且他相信如果这个时候孙哲平掀开被子,一眼就能看到他尴尬的反应。但是被烧得一团浆糊的脑袋显然不那么清醒,因为他选择的反击的话是:“谁叫你忍了!”

  孙哲平明显地愣了一下,张佳乐自己也呆住了——这是今天晚上第几次自己挖坑自己跳了?但他还没来得及自暴自弃或者是自我厌恶,孙哲平已经一把掀开被子压了上来,一手从后掀起衣服抚弄他光滑的背脊,另一只手开始急切地解他的睡衣扣子,下身紧密的贴合让他难耐地动了动身子,随即感觉到了对方已经勃起的性器抵在他的小腹上,又僵硬的顿住了,但孙哲平的手却没有那么规矩,已经划过他光裸的胸膛直接的按在了他两腿之间。

  “你硬了。”沙哑的声音夹杂着低沉的呼吸喷在他耳畔。

  “妈的!说得好像你没硬一样!”张佳乐这次是真的自暴自弃了,都到了这一步,若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都是自欺欺人,于是挣扎着也去扯孙哲平的衣服。

  孙哲平笑了笑,很配合地让张佳乐把自己剥了个干净,但自己的手也没闲着,当张佳乐意识到的时候,孙哲平已经摁着他的脖子把他压在床上了,带着撕咬的吻顺着他的脊柱一路向下,那只带着绷带触感的手已经分开了他的臀肉。

  “等,等等。”张佳乐死命挣扎了一下,这个发展有点太快了,完全不符合他预先努力学习过的知识。

  “抱歉,我很急。”孙哲平在他的尾骨处留下一处吻痕,起身打开了床头的抽屉,不知道拿出了什么。

  好不容易没有了束缚的张佳乐赶紧撑起身子,刚看了一眼,又被按了回去。

  “你这个混蛋……”张佳乐把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感受着冰凉滑腻的液体淋上自己的股沟,然后挤进了自己的身体:“居然连这种东西都有准备……”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忍很久了。”孙哲平俯在他背上,从后含着他的耳垂,一边说,一边用手指试着搅弄他的后穴。

  “呜……”身体被打开的感觉比想象中还要糟糕,特别是孙哲平还一上来就直奔主题,他还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就已经在容忍手指在体内肆虐,但不能否认的是,这样直白而急切的动作,很痛,却又让他情欲高涨,前方的性器不仅没有因此而萎靡,反而湿得一塌糊涂。

  他明白为什么,因为他喜欢这样的孙哲平。

  激烈,直接,强硬。

  这是他最为熟悉的样子,张佳乐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孙哲平。

  他扭回头,寻找到一直在蹂躏着自己的耳朵的唇舌,贴合了上去,在仿佛会让两人都窒息的亲吻后,咬着对方的嘴唇,在急切的喘息间说:“我喜欢你。”

  先是沉默,然后是低哑的声音:“再说一遍。”

  身后又多加了一根手指探入体内,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擦着肠壁,痛楚和快感混合在一起,让他张开嘴只能流露出呻吟,完全说不出话来。

  “再说一遍。”始作俑者却还在坚持,另一只手摩擦上了他胸前的突起。

  “……我喜欢你。”虽然艰难,但他最终还是重复了一遍。

  孙哲平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这再一次确定的情话,让他全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都向下身涌去,要很用力地控制住自己,才没有立刻将身下的人撕裂,慢慢抽出手指,他咬着张佳乐的耳朵:“我忍不住了。”

  “等……啊!”不等张佳乐回答完,他已经迫不及待地闯了进去,紧致的后穴经过润滑和扩张虽然已经松软,但在接受他的性器时依然紧缩着想将他推出门外。这样的感觉让他更加地兴奋了起来,因为他终于有了正在占领和掠夺这个人的实感,想进去,想要他。

  “乖,忍忍。”孙哲平安抚似似抓住了他的性器搓揉着,下身却猛一用力进到了根部,而后控制不住自己似的急切地抽动了几下,才能把那种要把脑浆都烧干的急躁欲望强忍下去,但那粗重的撞击顶得身下的人几乎眼冒金星当场晕过去。

  “混蛋……”张佳乐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语言,呜咽着抓紧了床单,开始努力地想放松自己,但在体内抽插的性器存在感实在太过强烈,每一次的抽离和进入都像是一场折磨,和性器被搓揉带来的快感夹杂在一起,让他一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一边又强烈地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润滑剂,前列腺液和肠液混杂在一起,随着这样粗暴的活塞运动被挤出体外,发出粘腻的水声,合着喘息、呜咽和呻吟传到耳朵里,所产生的羞耻感让他更加无地自容。

  “你是想操死我吗……”好不容易,他才从喉咙里憋出这样一句话。

  “对。”没想到身后的人丝毫没有反省,反而更加用力地抓着他的腰拉向自己,继续着仿佛想将囊袋都撞入他的穴口般的抽插。“如果可以,我真想操死你。”

  张佳乐低声咒骂了一声,这样的话带给他的精神上的快感比肉体上的快感来得更加猛烈,让他在那一瞬忍不住全身都哆嗦了一下,而孙哲平随之发出了一声闷哼。

  “喜欢听?”孙哲平俯下身,舔舐着他沾满汗液的脖颈。

  张佳乐拼命摇了摇头:“快点做完……”

  他忍不住开始求饶,后穴已经痛得有些麻木,孙哲平的性器一直粗暴地擦过他内壁敏感的一点,积累的快感已经让他几乎要软成一滩水,但抚慰着他性器的手却不轻不重,让他一直达不到顶点。

  再这样下去,自己一定会发疯。

  “你在想什么?”孙哲平在这个时候却突然问道。

  想什么?脑袋里早就被烧得一片空白,唯一的感受就是两人相连的地方,那么紧密的贴合在一起,带着疼痛,又带着快感,似乎在证明他们是这个世上彼此最亲密的人。

  “你……我在想你……”张佳乐终于哭了出来。

  下一秒,孙哲平从他的体内抽出,将他翻了个身,然后压着他的双腿,面对面地又闯了进来。

  躲避不开的视线,让他所有的痛楚在一瞬间似乎都消失了,不仅是身体的,还有心里的。全世界都只剩下眼前这个人,还有他赋予他的快乐。

  伸出手,他牢牢地搂住了孙哲平的肩膀,然后在一记大力的撞击下,眼前仿佛炸开了无数的烟花,他一口咬在了孙哲平的脖子上,颤抖着达到了顶点。而孙哲平也没有再折腾他,几下抽插后,射在他体内。

  他脱力地望着天花板,差点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但抚上他脸颊的手把他拉回了现实,那只手上缠着的绷带已经被汗沁湿,带着粗糙的触感,让皮肤微微有些刺痛。

  他拉过那只手,轻轻地吻在了掌心上。

  “我喜欢你。”

  他又说了一次。

  End


找文请善用站内搜索和tag,摘要处会登出作者主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