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颗心会因为追求梦想而受伤。——保罗•柯艾略《牧羊少年奇幻之旅》

Part I 贤者之石

　　它是精神，它是金属。

　　它是太阳，它是月亮。

　　它是沉重，它是轻柔。

　　它是存在，它是无形。

　　它来自低贱，它终将高贵。

　　机械鸟划破晴空。

　　琥珀色的义眼中闪耀着跳动的火焰，以及在围绕着火焰载歌载舞的人们。

　　今天是丰收日，秋季最重要的节日。所有人庆祝着这一年的好收成，期许着明年也能如同今年一般风调雨顺，万事顺心。

　　通宵庆祝，灯火通明。

　　机械鸟展开黄铜色的羽翼，轻巧地绕过了飞溅到空中的火星。

　　市政厅前的广场上正在演绎着王国成立的传说。脱胎于炼金术的蒸汽能源和机械技术给原本艰苦的王国带来了新的生机，机械鸟代替了信鸽，火车代替了马车……甚至连魔法偶尔都会在机械技巧面前黯然失色。学习魔法所需要的天赋太多，哪有使用机械来得方便？能够呼风唤雨的魔法师永远都是极少数，更多的人永远都是碌碌无为的。

　　穿过繁华的街道，远离这一夜的喧嚣，月色落在机械鸟的身上。

　　机械是不会欣赏风景的——它们从不拥有感情。

　　机械鸟的目的地是城市所背靠的山崖上，那一座白漆的城堡。

　　站在城堡的阳台上，能够看到丰收节彻夜的光明。

　　但这耀眼的光芒，永远都止步于山崖之外。

　　机械鸟脱离了城镇的喧嚣与光华，无声无息地踏入了寂静与黑暗之中。

　　白色柔纱的窗帘在夜风中悄然起舞。

　　机械鸟落在了阳台的栏杆上，仰起了头。它看着眼前的人，琥珀色的眼睛中闪过细微的红光。随后它展开机械双翼，腹腔中的机关齿轮咔咔作响，一小枚白色的纸卷从机械鸟的嘴中伸出，等待着它的收件人。

　　收件人依靠在石质栏杆上，并没有去理睬机械鸟。

　　机械鸟歪了歪小脑袋，灵活地横跳了几下，凑近了收件人。

　　年轻人低下头。他轻声笑起，活动了一下自己略有些僵硬的双手，从机械鸟的嘴中取走了送来的信件。

　　信件上很简单，只写了一个地址，和一个日期。

　　送信完毕，机械鸟恢复原样，腾飞而起。

　　这位夜间的意外之客，并没有搅乱这座城堡的寂静。

　　这是城堡，更是牢笼。

　　这座华丽的牢笼如今只居住着一位主人，他被人所憧憬，所信仰，所追随，却从不能被人给予自由。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头顶的王冠之上，而不是他本身。

　　王座，城堡，王国。

　　这一切，都是束缚着张佳乐的牢笼。

　　晚风愈发凄厉，卷起了他柔软的棕色头发。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很慢，也许很快，城堡高处的蒸汽钟轰鸣着，钟声响起。

　　十二点。

　　丰收节从这一刻开始，宣告结束。喧闹的街道很快便会重归寂静，人们将在欢声笑语之中回家，在睡梦中回味着愉悦的丰收节。

　　——多么令人羡慕。

　　张佳乐转过身，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之中。

　　他是这个王国的王子，在国王行踪不明的情况下，便是这个国家最尊贵的人，也是最不得自由的人。

　　他永远都困守在这座城堡之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被黄金包围，被绸缎拱卫，被宝石衬托。

　　他是最昂贵的人偶。

　　“好了，准备休息吧。”

　　他对自己说道，抬起头对窗户中的自己露出了一个笑容。“明天……”

　　天空之中传来一阵呼啸，随后是震耳欲聋的咆哮。

　　有什么东西正在破空而来。

　　张佳乐略一犹豫，匆匆几步走到了阳台上。

　　山崖之下的城市还残留着几分节日的余韵，但很快便被天空之中的异象所震惊。

　　——一头巨龙仰起头，向着明亮的月亮发出了咆哮。蒸汽从它的巨口中涌出，在天空之中形成了一大片云雾，遮天蔽日。巨龙的左眼是红色的玻璃体，右眼则是橙黄色的眼珠，背后的狰狞双翼上雕刻着大量的血红色符文。

　　这是机械龙，同时也是魔法产物，是张佳乐从未见到过的存在。

　　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照顾他的老师曾经说过一些故事，这些故事里总有公主，有抓走公主的巨龙，然后将公主救回来的王子，或者骑士。

　　看来我其实不是王子或者骑士，我应该是公主。

　　眼看着巨龙逼近，张佳乐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殿下！！”

　　驻守在城堡中的士兵们匆匆赶来，“请离开阳台！巨龙过来了！”

　　看了一眼迅速放大的巨龙，张佳乐不再欣赏，后退几步准备离开阳台。

　　很可惜，没来得及。

　　张佳乐的视线瞬间颠倒，接着便觉得自己好像被随手抛了起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被人在半空中揪住了背后的衣服，丝毫不温柔的搁在了巨龙的背上。

　　金属冰冷的触感令张佳乐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坐……趴好。”

　　身边的人对他说道，同时找出一段皮绳，干脆利落地将张佳乐整个人绑了起来，皮绳另一端则系在了机械巨龙背上的挂钩上。

　　张佳乐的脑子里蹦出来四个字。

　　有备而来。

　　“请问——”

　　“不要问。”

　　那人按着他的后脑上，将张佳乐直接怼在了巨龙的背上。“风大，话太多会吹面瘫的。”

　　张佳乐默默地选择了闭嘴。

　　机械巨龙并没有飞很久。

　　在天亮之前，它降落在了一片森林的深处。

　　“知道这里的吧？我告诉过你的。”

　　张佳乐爬了起来，扭头看向身边的人。

　　这熟悉的语气。

　　“这里是黑森林，老师。”张佳乐叹了口气，“你为什么把我抓过来？”

　　正如每一个童话故事里都有巨龙、公主和骑士，王子或者骑士冒险的地方，永远都是这片黑森林——树木遮天蔽日，无意间踏入黑森林的人总是在不知不觉中便迷失方向，无声无息地成为了植被的养分。

　　但把张佳乐抓走的并不是巨龙——至少不止是巨龙。

　　眼前这位穿着灰色魔法师长袍的消瘦中年人闻言扬起眉，跳下了机械龙的背部。“我是魔法师。”他拍了拍手，“魔法师都是邪恶的，抓公……王子需要理由吗？”

　　“你已经退休五年了。”

　　“我只是不做宫廷魔法师了，现在我是自由的邪恶魔法师。”魔法师指了一下地面，“下来，你现在是我的囚犯。”

　　好吧。

　　张佳乐从巨龙背上滑下，有些狼狈地站在了魔法师面前。“所以，到底是有什么事情？”

　　魔法师看了张佳乐一眼。

　　“跟我来。”

　　他说道。

　　张佳乐成为百花王国的实际掌权人是三年前的事情。

　　三年前，宫廷魔法师，张佳乐的家庭教师辞去了自己的工作，离开王宫。没过太久，国王失踪，张佳乐不得不独自一人担起整个王国。

　　魔法师似乎想起了什么，随手取下了张佳乐头上的王冠。“你的骑士呢？那个总是板着脸从不好好听人说话的小子呢。”

　　“也走了。”

　　秋日的黑森林，即便外侧早已天亮，黑森林内依旧有些昏暗。张佳乐小心翼翼地跟随着魔法师，顺着黑森林的小径向前走。

　　“我们要去哪里？”他并不想多讨论自己的骑士。

　　“到了。”

　　魔法师在张佳乐前方说道，“我们到地方了。”

　　小径的终点，黑森林的深处，是一座炼金工房。

　　“我要给你一样东西。”魔法师打开了炼金工房的门，“你带着它回去。”

　　“是什么东西？”

　　张佳乐问道。

　　“贤者之石。”

　　魔法师向张佳乐眨了眨眼。

Part II 风车和巨人

　　-看到了吗，那些巨人！

　　-不，先生，那不是巨人，那只是风车。

　　-只有胆小鬼才会在面对敌人的时候后退！你们如果不敢，那我就一个人去打败这些巨人！

　　-可是先生，那真的只是风车呀！

　　今年冬天的雪特别得大，打在人的脸上隐隐有些发疼。

　　在这般寒冷的季节里，最热闹的地方永远是街头巷尾的小酒吧。

　　劣质麦芽酒入口苦涩，孙哲平只喝了一口，便不再多沾。他靠着墙壁坐着，直到自己的身体恢复温暖和柔软，才缓慢地舒了一口气。

　　听闻王子殿下被机械龙带走的时候，孙哲平正在一个远离都城的小城镇里。正因为是小城镇，火车都只有一个月一列，他不得不选择原始的办法，骑马赶路。但刚启程没太久，又遇上大雪封路，磕磕绊绊到现在，如果真的是被机械龙带走的话，王子殿下多半是凉了。

　　时隔两个月，孙哲平终于抵达了一座有人烟的小城市。

　　“今天又没有买到去都城的火车票。”酒吧中的人聊着天，“可真是太难买了，不止是咱们，其他国家的人都在往都城去吧。”

　　孙哲平微微皱眉。

　　“那还用说？那可是贤者之石，只要许愿就能实现的魔法石！”

　　也许是因为说起最近的热门话题，酒吧中无聊的人们很快聚集在一起，在孙哲平的耳边构筑了一个基本完整的故事。

　　机械龙将王子殿下带到了黑森林之中，在黑森林中，王子遇到了一位魔法师，这位魔法师将一块贤者之石给予了王子。这块神奇的贤者之石，炼金术的巅峰造物，能够实现每一个人的一个内心最深处的梦想。

　　想要金钱的，会得到自己期许的财富。想要地位的，会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地位。

　　但这个愿望并不是由任何人诉之于口，贤者之石会自己判断、选择许愿人的愿望，映照出许愿人真正的想法。有的人自以为自己最想要的是地位，但贤者之石为他实现的愿望，是抹杀了他三心二意、见异思迁的枕边人。

　　尽管如此，还是有许许多多的人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千里迢迢前往都城，希望能够见到贤者之石。

　　“王子殿下说，那块贤者之石只会存在半年，半年之后就会消失。”

　　“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吗？”

　　“买不到前往都城的火车票！就算买到了，还得排好久的队。”

　　“要想实现愿望，需要用什么来交换吗？”

　　孙哲平突然插入了他们的聊天，依旧皱着眉。这世界上从不存在不劳而获，想要实现愿望，必然会相应地付出代价。

　　人们愣了一下，随后有人摇了摇头。“没有听说过需要付出什么代价。”那人回答道，“贤者之石实现愿望，怎么可能需要付出代价呢？”

　　【痛苦和轻松，所有人都会选择轻松的那条道路，哪怕知道只有痛苦的那条道路，才是正确的道路。】

　　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曾经这个声音永远充满着快乐，但随着时间推移，这声音越来越平静，越来越淡漠。

　　越来越陌生。

　　最后孙哲平选择了离开。

　　——听到张佳乐有危险，就心急火燎赶回来的自己像个傻子。

　　孙哲平推开了酒吧的门。

　　寒风参杂着雪片，劈头盖脸地砸在孙哲平的脸上、身上。

　　他抬起头，看向前方。

　　这是都城的方向。

　　更是张佳乐所在的方向。

　　童话故事的核心总是公主和骑士，或者公主和王子。

　　然而出于不明的原因，宫廷魔法师为王子也选择了一位骑士。

　　这位骑士来自于王国的上层家庭，十岁便被接入城堡，和王子一起学习、生活、成长。

　　骑士注定要倾其终生，追随王子，为王子付出一切。

　　“可我不喜欢，我不想要你为我付出一切。”

　　少年坐在洁白的秋千上，微微仰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玩伴兼骑士。“我又不是公主，我是王子，所以我会和你一起战斗。”说着，他笑了起来，踢了几下地面。“帮我推一下秋千！过会儿换你坐，我来推！”

　　王子学习政治的时候，骑士学习武技。王子在屋内，骑士就在窗外的空地上，只要彼此一扭头，就能看到对方。

　　“我是不是还比你大半年？但你怎么长那么快？”

　　张佳乐手里那种削水果的小刀，在树干上划上一道痕迹。“这是你的。”他指了指树干上的痕迹，“这是我的。”他又指了指旁边，“你看，你长得比我快。”

　　好气哦。

　　“因为我一直在锻炼，还天天晒太阳。”孙哲平抱着手臂，学着自己的师傅，冷着脸，“我当然长得比你高。骑士如果比王子长得矮，不是很丢人。”

　　张佳乐犹豫了一下。片刻之后，他重新握住小刀，在孙哲平最新的痕迹更上方一些的位置重新刻了一道痕迹。“其实你长得还要高。”他嘟囔着，“但我不想你比我高那么多……算了，你要是觉得太丢人，不理我了怎么办。”

　　“我不会不理你。”

　　“可你！现在！越来越高冷了哦！”张佳乐叉着腰，“和你师傅越来越像，看一眼就消暑降温，何必呢！”他猛地扑上前去，在孙哲平反应过来之前将对方抱了个满怀。“又不会真的变成冰坨子！而且城堡里夏天又不缺冰块！”

　　清甜的香味不知不觉钻入了孙哲平的胸腔。他不由自主地抿住了唇，将张佳乐从自己身上拽了下来。“不要搂搂抱抱。”孙哲平皱着眉，“你是王子，别乱抱其他人。”

　　“抱你怎么能叫乱抱人呢！”张佳乐很不满，“你是孙哲平，不是其他人。”

　　我也只抱你。张佳乐嘟囔着。

　　难以描述的燥热突然在背后蔓延。孙哲平垂下眼，含糊地应了一声。

　　“你这是什么表情。”张佳乐歪头看着孙哲平，“是不是害羞了？”

　　“没有。”

　　骑士狼狈地后退几步，随后索性落荒而逃。背后是张佳乐欢快的笑声，参杂着春日午后的暖阳，和温柔的风声。

　　是孙哲平记忆中最绚烂的场景。

　　他们本以为彼此的这一生都会在简单而质朴的相携相伴中度过，张佳乐在将来会成为新的国王，而孙哲平则会永远在他身边。也许会有争吵，也许会有很多无法诉之于口，但终究还是会回到一起。

　　——在张佳乐第十六个生日的时候，宫廷魔法师突然提出退休，在任何人想出挽留的理由之前，毅然决然离开了王宫。

　　这个王国没有王后，国王也没有时间耐心抚养一个孩子，从小到大陪伴张佳乐成长的，一直都是宫廷魔法师。魔法师选择在张佳乐生日的时候离开，着实对于他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

　　但这不是仅有的打击。

　　——一个月后，国王在一个无月的夜晚，从城堡中失踪了。

　　十六岁的统治者，不论是张佳乐，还是这个小小的王国，都没有做好准备。无人寄希望于小王子能够真正地做出些什么，他们只想要一个精美的偶像，摆放在王座之上，供人瞻仰。或许再过十来年，小王子能够成为真正的国王，但至少现在，他还不被允许这么做。

　　这是张佳乐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失去。

　　“这里有你没你都一样。”骑士皱着眉，“我们去找国王。”让那个老家伙回来干活。

　　秋日黄昏时的风带着一些寒意，微微吹动着树下有些老旧的秋千。

　　“以前我们说过，要一起去冒险，去游历，去……”

　　张佳乐停顿了一下，抽出防身用的小匕首，割断了绑着秋千的长绳。

　　“但我现在是王子，国王不在，我就是唯一能够代表王室的人。”

　　“孙哲平，我不可能跟你走。”

　　不是不想，只是不可能了。

　　相比追寻自己年轻天真的梦想，张佳乐现在必须承担起更加沉重的存在。

　　是王冠，是王位，是这个小小的王国。

　　Mein kleines Reich.

　　蒸汽火车轰鸣着，划破灰白的天空。

　　一片昏暗之中，一个人影矫健地从高处跳到了火车顶端，攀附着冰冷的车厢外层。他辨识了一下方向，很快就寻找到了进入火车车厢的路径。

　　这是今天前往都城的最后一班火车。

Part III 莴苣公主

　　王子走来喊道：

　　“莴苣，莴苣，把你的头发垂下来。”

　　城堡上一次这么热闹，还是张佳乐十六岁生日的时候。

　　那一夜整个城堡灯火通明，所有人都满怀欣喜地庆祝着王子的生日。而贪玩的王子惦记着国王、魔法师和骑士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一直都想避开客人们，偷偷回到自己的房间去拆礼物。

　　很可惜，因为孙哲平全程都紧跟着张佳乐，他没能溜回房间去拆礼物。

　　再后来，城堡便再也没有举办过这样热闹的活动，只是一天比一天冷清，一天比一天寂静。

　　张佳乐站在阳台上，低头看着城堡外等候的队伍，看着蜿蜒至山崖下城镇上的烛龙。他闭了闭眼，随后又睁开，似乎想要证明外侧的这一切并非是虚像。

　　“这是我炼制出来的贤者之石。”

　　黑森林中，魔法师手中拿着沉重的小木箱，在张佳乐面前将木箱打开。

　　红色的菱形石头，在昏暗的黑森林中闪闪发光，令张佳乐瞬间失神。但他还未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魔法师便断然将木箱重新盖上。“不要看太久。”魔法师说道，“会被贤者之石迷惑。”

　　“迷惑……什么？”

　　“被贤者之石迷惑的人，会不由自主地说出自己内心深处的愿望。但每个人只能有一次愿望，而且实现愿望是需要代价的。”魔法师眨了眨眼，“这世界上从来就不存在天降鸿福。”

　　张佳乐又看了一眼装载着贤者之石的木箱，随后立刻移开了眼。“老师，这不是什么‘贤者之石’，我觉得它更像恶魔的产物。”

　　魔法师哈哈笑起，抬起左手揉乱了张佳乐的头发。“恶魔，神明，有什么区别？难道不是都一样么，只要能够实现愿望，只要能够被人寄托祈愿，恶魔就是神明，神明就是恶魔。”他将木箱放在了张佳乐手上，“拿着这个，回去吧。”

　　“……？”

　　张佳乐并不想接过这么个烫手的石头。

　　“带着它回去，然后告诉其他人，这个贤者之石可以用来实现每个人一个愿望。但是你自己不要用。千万不要用。”

　　自己不要用？

　　张佳乐微微抿唇。

　　“老师，实现愿望的代价是什么？”他不认为魔法师会害自己。

　　“灵魂，财富，亲情，未来，健康。一切的一切，都有可能。”魔法师拍了拍木箱子，“相信我，孩子，不要用它。”

　　张佳乐抱住了木箱子，恍惚了一阵。

　　疑问的泡泡在心中升起，堵在他的喉咙口，不吐不快。

　　张佳乐深吸了一口气。

　　“老师，你……用过贤者之石吗？”

　　魔法师愣了一下。半晌过后，他无奈地笑起，顺带叹了口气。

　　“那并不是什么令人怀念的经历。”如果当时有其他的选择，他绝不会用贤者之石。

　　“所以，孩子，千万不要用它。”

　　“半年以后，我会来回收贤者之石。”

　　然后张佳乐就又被机械龙送回城堡里，手里还多了个小木箱。因为他的失踪，城堡中一片混乱，而张佳乐带回来的消息引起了第二轮混乱。

　　能够实现一切愿望的贤者之石！

　　将贤者之石放在觐见厅中，再将魔法师随着贤者之石一起附赠的防御法术布置好，再安排人进行看守，张佳乐便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之中，先是不管不顾地睡了一觉。

　　既然自己不能用，张佳乐自然对贤者之石失去了兴趣。虽然不明白魔法师是想要做什么，但是张佳乐觉得自己的老师总不会令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城堡因为贤者之石的出现而重新热闹了起来。

　　张佳乐却更加封闭了。

　　他将城堡的其他部分留给了前来许愿的人，自己则一直躲在卧室里，甚至连花园都不曾涉足。

　　钟声响起，新一轮的许愿者进入了觐见厅。张佳乐听了听钟声的次数，发觉已经到了自己休息的时间了。

　　休息吧，他想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贤者之石上，没有人来打扰的感觉很不错。

　　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阳台的时候，背后突然出现了异常的响动。

　　“知道么。”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邻国的执政官准备派军队来抢夺那块石头。”

　　对方说起贤者之石的时候，语气中带着奇异的轻蔑。没有人曾经轻蔑地看待贤者之石，因为那是一块可以实现所有人愿望的石头。所有人都有想要实现的愿望，所有人都有求于贤者之石。

　　张佳乐突然感到索然无味。

　　“不过是一块石头，就算能够实现愿望，它依旧只是一块石头。”

　　孙哲平带着霜雪，翻进了王子的阳台。“扔了它，张佳乐。它只会带来灾祸。”

　　张佳乐皱起了眉。

　　“你以为你是谁。”他甚至没有转身，“就来对我的行为指手画脚？”

　　真是太糟糕了。

　　背对着孙哲平，张佳乐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不是他所期许的重逢，也不是他原本准备想说的话。他们曾经拥有过共同的梦想，而率先放弃梦想，向现实妥协的是自己。

　　“我是谁？”

　　孙哲平重复了一遍张佳乐的话。“我并没有辞职，你也并没有辞退我。所以我是你的骑士，由一而终，从未改变。”他气得笑了起来，“还是怎么，王子殿下想要赶我走？”

　　“……明明是你自己跑了的。”

　　张佳乐长长地舒了口气，转过了身。

　　苍白的天地之中，阳台上的人是唯一的颜色。

　　重新看到张佳乐的脸，孙哲平突然有些不是那么坚定了。他一路上听闻了很多关于贤者之石的消息，早已下定了决定，一定要让张佳乐把那块倒霉石头扔掉。

　　“先是被巨龙抓走，然后又带了什么……贤者之石回来。”孙哲平板着脸，“扔了那块石头，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是老师给我的。”张佳乐有些不高兴，“我不能把它扔掉。老师不会害我。”

　　怎么又出现了魔法师？不是已经辞职离开了么。

　　孙哲平让自己耐心下来，然后听张佳乐将那天发生的事情述说清楚。

　　机械龙，魔法师，黑森林，贤者之石。

　　半年……

　　“为什么是半年？”

　　孙哲平紧紧皱着眉头。

　　张佳乐看着孙哲平苦大仇深的脸，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他伸了个懒腰，嘟囔着“好困”，然后在孙哲平反对之前倒在了床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留下孙哲平一个人站在阳台上，不尴不尬。

　　……算了。

　　孙哲平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熟练地打开了卧室的侧门。

　　侧门连接着孙哲平原本的房间。虽然离开了一年，但里面还是每天都有人打扫，除了有些冷清之外，并未凌乱积尘。

　　看着整洁的房间，孙哲平再一次叹了口气。

　　一年的闯荡必然会带来一些改变。

　　至少孙哲平觉得自己已经不年轻了，不能再和以前一样肆意妄为了。

　　他是王子的骑士，从来都不是自由的流浪者。他应该站在王子身边，而不是边境的小镇上。

　　张佳乐也许放弃了自己的梦想。

　　但孙哲平也放弃了自己的责任。

　　躺在柔软怀念的床上，困意很快便将孙哲平的意识搅合成了一团。

　　明天就和张佳乐好好聊一下，把事情和误会都说通吧。还有就是……

　　睡意很快战胜了一切。

　　张佳乐第二天没有醒来。

Part IV “麦琪”的礼物

　　你远比任何宝藏，更为珍贵。

　　人类总是如此的矛盾。时而勇敢，时而胆怯；时而谦卑，时而高傲；时而高洁，时而贪婪。

　　王城的贵族们从未期待过张佳乐能够成就些什么，但是当他无法安静地端坐在王座之上的时候，却又油然感到了不安。

　　面对各怀心思的贵族们，张佳乐还有耐心周旋，孙哲平却不愿意将半丝注意力分给他们。

　　“殿下只是累了。”骑士将所有来访者都堵在了门外，“在他醒来之前，谁都不能进去。”

　　有人愤愤不平地说，孙哲平早已不是王子的骑士，没有资格站在这里，只得来孙哲平的一声嗤笑。

　　“除了死亡和‘退休’，骑士没有其他离开主人的选择。既然张佳乐从未宣布我不再是他的骑士，那么我就还是他的骑士。”

　　不速之客碍于面子，大多都不会盘恒太久。但只要张佳乐没有醒过来，隐患依旧存在。

　　孙哲平几乎按耐不住心中的烦躁。

　　张佳乐已经昏睡三日，看起来虽然无碍，但总是让人放心不下。医师也证实张佳乐只是睡着了而已，而且睡眠质量十分优良，就是睡着吃不了东西，也许会很饿，但又看不出张佳乐正在挨饿的样子。

　　三天已经是孙哲平等待的极限。

　　王城的卫兵们已经被派出去寻找魔法师。要说张佳乐和之前可能会有什么不同，也就只有接触过魔法师这么一回事了。尽管张佳乐坚持相信魔法师不会害自己，但是孙哲平倾向于怀疑周围的一切。不论是魔法师还是谁，哪怕国王在面前，孙哲平也会怀疑他。

　　孙哲平从不觉得自己需要顾忌任何人。

　　卫兵外出寻找魔法师，孙哲平自然是守在城堡里，顺带熟悉一下城堡内外。

　　建筑没有改变，装饰也没有改变，多数卫兵离开之后，比记忆中更加冷清，更加像一座精美的牢笼。

　　贤者之石突然浮现在孙哲平的脑海中，强力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甚至……在邀请孙哲平向它许愿。

　　【你有什么愿望？我都可以为你实现，一切的一切，都可以。】

　　【我有这个能力，而你，有这个需要。】

　　耳边，又或者脑海中的声音陌生而又熟悉，似乎是孙哲平最想听到的声音，充满着令人感到恍惚的诱惑力。

　　我的愿望？

　　我的愿望是……

　　孙哲平陡然回过神来。眼前一片明亮，正是灯火辉煌的觐见厅——不知何时，他已经站在了觐见厅中，遥望着深处的贤者之石。

　　“不，我不需要。”

　　孙哲平狠狠皱了皱眉，掐断了心中的声音，准备转身离开。

　　城堡之外突然传来了接连的惊叫，但说的是什么，却隐隐约约听不太清楚。孙哲平加快脚步，顺着声音的源头快步走去。

　　“龙！”

　　有人惊叫道，错愕地指着天空之中黄铜制的机械龙。“是龙！”

　　为什么会又有龙来？难道是魔法师吗！

　　瞳孔倏然收缩，孙哲平疾奔而去，指挥城堡中剩下的卫兵进行人流疏散，以免机械龙靠近，乃至降落的时候带来灾祸。

　　也方便自己第一时间看清楚机械龙上面的到底是谁。

　　机械龙咆哮着，喷发着白色的蒸汽，在城堡的花园之中轰然落地。

　　灰袍的魔法师自机械龙背上跃下，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孙哲平。

　　“你回来做什么。”

　　孙哲平嘴角下压，冷漠地看着魔法师。

　　“不要敌意这么大，小子。”魔法师扬起了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本以为你能照顾好他，你看你自己做了什么？离家出走？”

　　“我……”

　　“我没有时间管你们的感情生活。”魔法师制止了孙哲平想要说出的话，“你们自己去捋清楚。你在派人找我，有什么事情。”

　　“张佳乐已经睡了三天了，一直没醒。”

　　魔法师的眼中第一次浮现出惊讶的神情。“你是说，他的状态比以前差？”

　　“还用说吗？”孙哲平皱着眉，“怎么回事，你知道原因？”

　　“先去看看他的情况。”

　　魔法师拍了拍机械龙，示意他先离开，随后便同孙哲平一起进入了城堡。

　　这是很久之前的故事，距今已经是十几年了。

　　一个小小的王国，有一位寻常的国王，但他有一位不寻常的宫廷魔法师。

　　国王在还是王子的时候救过魔法师的命，自然而然地，在他成为国王之后，魔法师便跟着他来到了城堡之中。

　　也许是因为日夜相处，也许是因为性格相投，渐渐地，相伴成为了习惯。除了彼此之外，任何其他的存在都是他们之间的多余。

　　但王国总是需要人继承的。相比从旁系过继一个孩子，魔法师更想要一个真正属于他们的孩子。

　　于是，魔法师久违地离开了王宫，踏上了寻找贤者之石的旅途。

　　“我找到了两块贤者之石。”

　　安静的卧室之中，张佳乐抱着柔软的枕头，无忧无虑地睡着。孙哲平站在床边，垂眼看着魔法师，听着这个故事。

　　魔法师找到了两块贤者之石。一到手，他便用了其中一块贤者之石，许下了一个愿望。

　　他希望能有一个继承了自己和国王的血的孩子。

　　贤者之石实现了这个愿望。它融合了两个人的血，构筑出了一个孩子。

　　但一切的愿望，都是需要代价的。生命的诞生，需要付出的代价便是生命的逝去。

　　张佳乐五岁那一年，他的身体毫无征兆地开始衰弱。他并没有生病，就是突然开始衰竭，就好像他所依托存在的能源逐渐枯竭一般。

　　而魔法师已经没有许第二次愿望的资格了。

　　这一次，国王许下了愿望：给这个孩子以健康，而他愿意在这个孩子长成之后，将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

　　贤者之石实现了这个愿望——它成为了张佳乐身体的一部分，支撑着张佳乐的生命。也正因如此，张佳乐下意识地无法拒绝旁人的期许——尽管这块贤者之石已经失去了自主意识。

　　国王也好，魔法师也好，他们都仔细保守着这个秘密，没有透露丝毫。

　　张佳乐十五岁的那一年，国王听到了贤者之石恶魔一般的声音。它宣告着告别时间的到来，咯咯笑着，将象征死亡的倒计时放置在了国王的面前。

　　魔法师不愿意接受这样的未来。

　　“我以为我可以改变未来，至少可以改变一部分。”

　　魔法师确实改变了一部分。

　　“国王还活着？”

　　“不能算活着，但也没死。”魔法师回答道，视线重新落在了张佳乐身上。“我以为我瞒过了贤者之石，但有一天，我听到了贤者之石的声音。它发现了我的欺骗。它通过另一个贤者之石告诉我，它将收回我和国王所期盼的愿望。”

　　“我研究了两年。既然有两块贤者之石，那么两块之间必然有联系。我查阅了很多资料，去过很多地方，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两块石头是相互连接的，所以当一块石头的力量衰竭，那么另一块石头的力量便会相应增长。一块贤者之石已经成为了这孩子的一部分，另一块则在我手里。”

　　“我要削弱另一块的力量。”

　　“它们骗了你。”孙哲平冷静地说道，“根本就没有什么此消彼长，只有一同衰弱。”

　　“是的，我被骗了。”

　　魔法师看着孙哲平，“而我已经没有挽回的机会了。贤者之石无法被摧毁，能够摧毁它的，只有它自己。”

　　“我已经没有了许愿的资格，骑士，你还有资格。”

　　“你的心灵是否坚定？”　　

Part V Wonderland

　　“你一定可以的，如果你活得够久的话。”

　　“骑士，你的心灵是否足够坚定？”

　　是否不会为了自己许愿，是否会将宝贵的、唯一一次的愿望，用在张佳乐的身上？

　　孙哲平低头看着张佳乐。他蜷缩在被子里，还是抱着软乎乎的枕头，整个人陷在鸭绒被中，一点都看不出有任何异常。

　　“我不能完全信任你。”孙哲平说道，“你在让我毁掉贤者之石，也许贤者之石被毁坏之后，张佳乐也会没命。”

　　魔法师没有回答。他确实没有能够证明自己的证据，毕竟贤者之石这种魔法造物，现在已经不是很流行了，更何况进行深入的研究，而且自己还研究错过一次。

　　“但是，张佳乐相信你。我信任他的选择，所以……我勉强相信你一次。”

　　骑士没有再多看魔法师，单膝跪地，握住了王子的手，眼神柔和。

　　“我曾经以为我的梦想在城堡之外，是冒险，是游历，是用一场传奇来证明自己。”

　　“现在我终于明白，我的梦想就在这里。”

　　“除了我的生命，我可以用一切来交换。我不能用我的生命来交换，因为用一个人的生命，来换另一个人的生命，对于活着的那个来说过于残忍。”

　　“童话故事应该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而不是生离死别。

　　我历尽千帆，最后终于明白，原来我所追寻的一切，早已在我身边。

　　人们总是察觉不到眼前巨大财富的存在，总以为自己的梦想还在远方。

　　暗沉单调的沙黄色铺天盖地。

　　孙哲平站在沙漠之中，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是哪里？

　　【你在贤者之石，也就是我的世界里。】

　　声音在脑海中响起，熟悉又有些遥远。孙哲平眼前的沙粒突然扭动起来，拔地而起形成了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形。黄沙变动着、流动着，似乎在寻找一个更好的外形，一个孙哲平更喜欢的外表。

　　很快，黄沙稳定了下来，面容清晰，甚至神态都与它所学习的对象一般无二。

　　孙哲平皱起了眉。

　　“你没有资格用他的外表。”

　　【是么？我无所谓外表，只是选择了一个你喜欢的而已。】

　　贤者之石回答道，抬起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也许对于你们人类来说，这就是好看的长相？】

　　孙哲平看着眼前的黄沙版张佳乐，心中略感烦躁。

　　【你知道，我是贤者之石。我所映照的是人内心深处的渴望，最喜爱的存在。对自己诚实一点，人类。】

　　“我对自己很诚实。”孙哲平平静地回答道，“如果不是出现了意外，我现在应该在正大光明地追求他。而且我很有信心。”

　　贤者之石似乎被噎住了。

　　不是很懂你们人类。

　　“我是来许愿的。不过是个许愿机器，不要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

　　孙哲平不想和贤者之石浪费时间。显而易见，给对方更多的时间，对方会挖掘出更多许愿者内心深处的黑暗和漏洞。绝不能给对方可趁之机。

　　“我的愿望是——”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的愿望。】贤者之石打断了孙哲平的话，继续摸着自己的脸。【你真的信任那个魔法师么？那个魔法师一直奇奇怪怪，哪怕你现在多知道了一些情况，但魔法师都是疯子，不是么？你知道的。】

　　【哦，国王。国王也很奇怪。这个国家也很奇怪。但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国家，却束缚着你所爱的人。】

　　【你应该许愿让这个国家毁灭——你曾经想过的。这样你所爱的人就彻底自由了，你们可以一起去冒险，一起去旅游。】

　　“不。”

　　孙哲平断然回绝。“我了解他。如果国家真的毁灭了，他并不会放弃这一切，他会想尽办法恢复这个国家。”

　　【那么让国王回来，去坐那个无聊的位置。谁要王位呢？谁都不想要那个东西！】

　　“生命的愿望需要用生命来实现，这不是我的愿望。”

　　也许是两次反对激怒了贤者之石，无垠的沙漠边缘突然出现了连接天地的沙尘暴，以惊人的气势快速逼近着孙哲平。孙哲平只能逃跑，深一脚前一脚地在沙漠中行进。

　　没有任何遮蔽物，沙尘暴不远不近地追逐着孙哲平，如果他的速度有所减缓，那么沙尘暴的速度便会突然加快。

　　贤者之石在戏弄他。

　　【那么，用愿望来祈求我救你，如何？】

　　“不。”

　　骑士狼狈地在沙尘之中寻找着方向。“我的愿望再清楚不过。”

　　“贤者之石，你再也不可以干涉他。”

　　不论是他的过去、现在、未来，还是他的生命、爱情、家庭。

　　“他不再属于你，他只属于我。”

　　骑士一拳打散了黄沙状的贤者之石。

　　“他就是我的梦想。”

　　张佳乐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在梦中，他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里，重新认识了孙哲平，还有很多似曾相识的人。

　　但只要是梦，总是会有醒来的时候。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打了个一个哈欠，紧紧揪着怀抱里的枕头，裹着被子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

　　超大号床偶尔会没有安全感，但是打滚真是太舒服了！

　　“别滚了。”

　　有人按住了他的额头。“饿么？起来吃饭。”

　　张佳乐揉了揉眼，看清楚了眼前的人。

　　“呀。”他睁大了眼睛，“是你啊，怎么看上去好像好几天没睡的样子？”他拍了拍身边的床，“要不要继续睡会儿？今天不想努力。”

　　孙哲平没有回答。

　　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张佳乐，看得张佳乐有些发怵。为了避免更深层次的尴尬，张佳乐从床上爬了起来，拍了拍孙哲平的肩膀，让他躺自己的床。“我去看看贤者之石，你先睡会儿。”

　　“不用看了。”孙哲平直起身，“我已经把贤者之石毁掉了，在魔法师的面前。”他补充道，“不用担心不能给他交差。也不用管他了。”

　　冷酷无情。

　　“就毁掉了？”

　　“嗯。”

　　孙哲平许下愿望、脱离贤者之石的世界之后，那块红色的、奇妙的石头便碎裂了。

　　从未许过愿望的张佳乐，只要贤者之石存在，那么他就有被干涉的可能性，而且张佳乐从诞生的那一刻开始，一直都是和贤者之石紧密难分。既然如此，总有一方要被舍弃。在孙哲平宣布张佳乐再也不属于贤者之石，而是属于他的时候，一切便注定了。

　　贤者之石被“舍弃”了。

　　张佳乐感到了一阵恍惚。他扭过头，看着阳光灿烂的景色。

　　“……要把那些来许愿的人赶走。”他喃喃自语，“这可麻烦了，专门跑过来，结果石头毁了。”

　　“魔法师已经搞定了。”机械龙的战斗力过于强大，顺带还压制了蠢蠢欲动的邻国。

　　唔，好厉害的样子。

　　张佳乐突然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了。

　　“来吧，王子。”

　　骑士后退一步，向王子伸出了手。“今天天气那么好，不如去看看你的王国，看看你的臣民。”

　　张佳乐想拒绝。他并不是很想离开城堡。

　　但孙哲平的表情过于认真。

　　“我不是很理解你对于离开城堡的恐惧。”骑士慢条斯理地说道，“那些贵族虽然什么都要管，但显然并没有禁止你出门，毕竟你可不是他们家里的大小姐。还是你担心迷路？”

　　“瞎说。”

　　张佳乐不满地鼓起了腮帮子。

　　“那么。”

　　孙哲平再一次伸出了手。

　　“我是否可以邀请你，到附近的镇上冒险？”

　　童年的畅想已然无法实现。

　　但他们依旧拥有最明媚的午后。

　　机械鸟携带着碧蓝的天空，落在了年轻人的手边。

　　这是最后一封来信。

　　暗中跟踪骑士一整年的王室密探终于可以回到都城，去执行更有意义的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