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毛线团
LOFTER主页：已删号
字数：3741
本文关键词：现代；灵异；单cp；

有一种说法是，背课文有什么卵用，“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对日常生活有什么助益吗，能泡妞吗，打荣耀能提高手速吗？

张佳乐一向对该说法不以为然，你们懂个篮子，至少可以装逼啊！真正没有卵用的是他从会认字起就不得不死记硬背的各种大部头，涉及内容总的来说是教你如何殴打鬼怪或者如何跟鬼怪做好朋友。然而就好比游泳运动员怕水，泡泡纸经销商有密集恐惧症，吃货对香菜过敏（？），张佳乐，张道陵直系后代，天师世家继承人，根本就看不见鬼。

学这破玩意儿难不成以后要去当起点写手吗！张佳乐这样呐喊道。

结果就是又双叒叕跪了祠堂。

黏腻的雨气卷着风从窗口吹进来，木地板是潮的，散发出霉气。张佳乐偷摸动了动膝盖，悲观预感到自己未老就先得风湿的下场。

在他快要睡过去之前，祠堂门终于开了，老爷子虎着脸进来，道：“知错了？”

张佳乐唯恐头点得太慢，“我错了。”

“哼。”老爷子瞪他，“去吃饭吧。”

张佳乐赶紧爬起来，看一眼老爷子，问：“爷爷，你旁边是谁啊？”

后来张佳乐跟孙哲平说过几次，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威严不苟言笑的张家族长哭得掉了假牙。说这事时张佳乐通常会夸张地描述一下假牙磕在地板上造成的笑果，哈哈哈哈哈哈哈，而接下来他会有好几天都不怎么说话。

这种情况一般发生在“张佳乐不管如何努力都看不见另一只鬼”印证次数多到让人狂躁的时候。愧疚，自责，沮丧，这些情绪像野兽的利齿一样一直在撕咬他。

孙哲平有时候觉得自己也是令张佳乐痛苦的罪魁祸首之一，他的出现带给了张佳乐希望，然而那只是假象，随之而来的是失望，失望，失望，一次又一次，继续失望，失望，失望，循环往复。最好的一点是，张佳乐不会允许自己绝望。

但是谁又能说那不是最糟糕的一点。

七月梅雨，森绿的藤萝植物爬满了古宅青灰的墙，张佳乐一生头一次看见真正的鬼，孙哲平在阴湿的雨幕中觉得此时本该盛开百花。

那是一切的开始。

张佳乐孙哲平见面一周后，关系迅速发展到了平均三小时对喷一次傻逼的友好地步，老爷子决定让孙哲平带张佳乐去涨涨见识。

老爷子说：“听孙先生安排，不要胡闹，不要瞎来，认认真真，勤勤恳恳……”为进一步提升专业素质打下良好基础。张佳乐在心中默默补完。

等出门上了车，张佳乐一半惊讶一半好奇地问孙哲平：“老爷子叫你孙先生，你个傻逼来头很大？”

孙哲平瞟了一眼张佳乐，“呵呵。”

遭到嘲讽的张佳乐怒气槽秒满，马上就要开大，孙哲平赶紧说：“别闹啊，开车呢。”

张佳乐不服了半秒钟，大吃一惊道：“卧槽，你居然会开车！一只鬼居然能开车！”

鬼简直不想理他，又觉得这小傻逼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有点可怜，于是一只手撩起T恤，给他看肚皮上贴着的符。

张佳乐视力极好，然而这符是名副其实的鬼画符，跟医生开的处方可称双璧，他一时分辨不清，只得凑近了仔细瞧。

张佳乐鼻尖几乎贴着孙哲平肚子，念道：“驾驶专用，包贴包会。另有多种系列可供选择。买符咒，我只信任微草。”

“不错啊。“孙哲平诧异：“不是所有人都认得出王杰希的字。”

张佳乐抬头像看白痴一样看他，这什么鬼玩意儿？！

“还是有点张家人的本事。”孙哲平赞许道。

张佳乐没说话，但孙哲平觉得他有点开心。

张佳乐刚成年，气息尤为鲜活热烈，虽有满肚子墨水却毫无实战经验，孙哲平以防万一没带他走鬼道，老老实实开了四个小时车，傍晚时分停在一幢小洋房外。

“醒醒。”孙哲平一把拽住张佳乐小辫子，说：“去敲门。”

张天师半梦半醒，让干什么干什么，摇摇晃晃下去按门铃，结果尖锐的铃声一下子把他激醒了，卧槽！这哪儿啊！这是要做甚！

很快有人来应门，挺年轻一个男人，手上拎把芹菜，笑吟吟的看起来很是好客，“刚想着怎么还不到呢，快进来快进来。”

孙哲平锁了车出来，手撑在张佳乐后背，假装没看到对方拼命给他使眼色，点头说：“打扰了。”

张佳乐虽然从小接受的是正统天师教育，没吃过猪肉倒也见过猪跑，但理论和实践真心特马的是两回事，看到别人家地板墙面和天花板上用疑似鲜血的液体画了密密麻麻看不到头的诡异花纹，是个人都不会想去他家做客吧！

然而孙哲平不是人，他完全不能体谅张佳乐的心情，还很疑惑地说：“怎么怕起生来了？”

干李良的怕生！张佳乐咬牙抵抗，却拗不过孙哲平的力道被强行推进屋内。脚踩上那些血红图案时他几乎要跳起来，却很惊讶地发现这些看起来还没有干透的花纹完全没被踩花，更没有沾到鞋底。

张佳乐看了孙哲平一眼，孙哲平点了点下巴。

男人似乎对他们之间的互动毫无察觉，依旧笑吟吟的，把他们领进客厅后热情地招呼入座，上茶，端出水果瓜子。

孙哲平举止仿佛一个守礼的好客人，“太客气了。”

男人搓搓手，“你们先坐你们先坐，饭马上好了，哎对了。”他朝厨房喊了一声，“小羽，老孙和小张来了。”

半分钟后他嘿嘿笑着朝两人介绍道：“这我老婆，还是第一次见吧。”

孙哲平说：“嫂子好。”

孙哲平说：“是吧，老李总嘚瑟，今天可得好好尝尝。”

青年男人，老李说：“哪儿吹牛了，嘿嘿。老婆，那几只大虾热了吗。”

孙哲平说：“都行，我们都不挑食。”

张佳乐站在一旁汗流浃背，这场理论上是三个人参与的对话里他只能看见和听见其中两个，那么也就是说……

孙哲平拍了张佳乐后背一下，“叫人。”

张佳乐顿时一个激灵，朝着孙李二人旁的一团空气努力发挥想象力，打招呼道：“嫂子好。”

孙哲平手搭在他肩膀上，笑：“夸你长得帅呢。也就这么个优点了。”

张佳乐想掐死他，面上却只得谦虚，“没有没有。”

老李和他老婆很快叫了开饭，张佳乐硬着头皮在满室诡异图案里跟两人，不，两鬼一人（其中一个还看不见也听不见）拉家常扯闲淡。所有食物都是冷的，理所当然，也全都没有味道，嚼在嘴里仿佛整条舌头都罢工了。

张佳乐由衷觉得以前被罚饿几顿的日子都比这个幸福。

好不容易结束心极累的晚餐和闲聊，中间还一起看了集我是演员，张佳乐觉得自己还能若无其事地点评这个唱得哭腔太重简直比这些选手演技牛逼多了。

客房的门一关，张佳乐就急急地叫了声“孙哲平！”，又马上住口去看房门。

孙哲平笑，“放心，你画的符挺强，他们进不来，下次介绍你跟王杰希认识。”

张佳乐放心了，深吸一口气，眼看要放大招。

孙哲平道：“你听我解释。”

张佳乐说：“说吧。”

孙哲平疑惑：“你怎么不回答‘我不听我不听’？”

张佳乐，张道陵直系后代，天师世家继承人，开始迅速在脑子里挑选如何殴打鬼怪的方法。

孙哲平活动了下筋骨，坐到床边，腿架在小茶几上，看着他咬牙切齿的摸样笑，“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张佳乐沉默了一会儿。他下过的苦功并不是完全没用，虽然这些个血淋淋的图案他没在任何一本典籍或手记里见过，但通过一些局部构成也能大致猜到是什么情况。“但是为什么。”

孙哲平看着他。他们才认识不到两周，可张佳乐太好懂了，孙哲平觉得他简直是自己有生以来，包括变成鬼后，最轻易了解透的一个人。其中一点是，这个人分明很清楚事实如何，却还是无法避免地心软。

“你不是也知道了吗。”

张佳乐想起刚才老李给妻子剥桔子时的笑脸，他本就对情绪敏感，那一刻甚至能完全体会到老李的感情。极为浓烈也极为简单。

孙哲平说：“对普通人来说，死了就是一生的结束。但有些人，有一些不寻常的天赋，对这种情况就变得不甘起来。”

“这是错误吗。”张佳乐问。

孙哲平说：“我不知道。”是非正误哪有那么容易区分，他从未遇上一个让他心生不甘的人，天知道会不会有哪一天他也做了跟老李一样的事，了断今生以求来生。

又或者是抹灭来生，只求一世？

张佳乐坐在床上没有吭声。老李的血已经放到极致了，“根”深深扎在了地下，他还那么年轻，寿数那么长，却要去赌一个前途并不明确的来世。

如果像普通人一样，死亡即是终结，是不是反而更为轻松呢。

张佳乐叹气，“你是来送老李的吗。”

“差不多吧。”

“我把符撤了，你出去跟他说说话吧。”

孙哲平起身，“你一个人没问题？这附近挺多孤魂野鬼好你这口的。”

“快滚！”

张佳乐出了客房下楼时，满室血色图纹已经消失了，孙哲平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他走过去拍了拍孙哲平的肩膀。

“他们下辈子一定会在一起的。”

孙哲平笑了笑，“借你吉言。”低头扫到张佳乐食指似乎破了，孙哲平一皱眉头，“张佳乐……”

张佳乐问：“干嘛？”

“没什么。走，回去吧。”孙哲平转身往屋外走，听见张佳乐跟了上来。

他当然不仅仅是带张佳乐来跟老李道个别。老李的阵法全由自身血液绘制，又融合了阴魂，根脉直通冥府，可以说是至阴之地。道行再微末的菜鸡到了这里都多少能感知到老李妻子的存在，然而张佳乐，从头至尾都感应不到任何气息。孙哲平忍不住想，张家这一代的传人此生怕是真的无法成大器了。

可是这样一个人却肯为了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耗费精神写祝祷真言，同样用血。张家人的血肉何其珍贵，张佳乐不可能不懂。老李此行的风险无疑少了一分。

孙哲平过去，现在，恐怕将来也一样，他只会欣赏和尊重强者，而这样的人实在太少了。此刻他却生出一种想要跟张佳乐并肩而立的愿望。

张佳乐几步就追上了孙哲平，有点担心地问：“你好还吧。大傻逼。”

孙哲平用拳头答谢了他。张佳乐憋了一天终于能开大，招式全开，AOE，无CD，月下一派和谐友爱的景象。

回程路上张佳乐睡着了。孙哲平叼着根特制香烟，想老李最后还是那副样子，笑吟吟的，对他说：“你以后可别也这么折腾啊。”

孙哲平嘲笑他，“哪儿能呢，我都已经死了，要折腾也是别人折腾。”

就是啊，哪来那么多瞎折腾，人生，好吧鬼生还长，怪无聊的，姑且陪一陪旁边这个二货，其他事情以后再说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