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毛线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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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14499
本文关键词：半原著向；单cp；

01

*含原创角色

孙哲平打开房门，喻文州站在外面，对他笑笑说：“前辈，11点在大堂集合。少天和小宋现在要出去买东西，有什么要他们带回来吗？”

孙哲平扶着门框发愣。喻文州问：“前辈？”

“没事。”孙哲平说，“没睡好。”

喻文州点点头，“回G市后大家一起去做个水疗吧，最近赛程太紧张了。”

孙哲平应下来，又突然叫住正转身离开的喻文州，说：“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香味？”

快11点时孙哲平拎着行李下楼。他小睡过一会儿，不对劲的感觉还是没有消失。熟悉的日常突然有了两面性，理所应当，又荒谬无比。

还有香味。很多很多种花混合在一起的香味，居然毫不浓稠烦腻，灼灼如焰盛开在鼻腔里，再一路绽放到肺部，这香气仿佛是活的。却只有他一个人能闻到。喻文州和客房保洁都斟酌着表示大约是空气清新剂的味道。这怎么可能呢。

全队包车去吃午饭，地方是早就联系好的，霸图也是常客，专门有个包厢接待这帮职业选手。点菜时黄少天话顿时多起来，其他人话也不少，叽叽喳喳叽叽呱呱。孙哲平皱眉头，这吵闹声他觉得很熟悉，又有哪里很不一样。而且这里也香喷喷的。

喻文州从容地在麻雀环绕中选定菜色，荤素搭配，兼顾每个人喜好。决定主食时郑轩想吃油炸小馒头，黄少天要吃酱油炒饭，喻文州问孙哲平：“前辈呢？”

孙哲平本来无所谓，扫一眼菜单看到个东西，就说：“我要一个鲜花饼吧。”

“什么什么？！！！”黄少天惊恐地盯着他，“你怎么了！我们不就输个客场，下回嫩死霸图啊，你莫这样！我好方！”

“先嫩死你。”孙哲平说。

“黄少快抱紧我！”蓝雨的治疗大喊。

两个人赶紧抱成一团，又笑又闹。喻文州起身去叫人点单。郑轩慢悠悠地帮每个人倒茶。

孙哲平摸出手机，解锁，密码错误。他觉得很奇怪，不是0224？又觉得这个“奇怪”很奇怪，这数字于他而言毫无意义，为什么会出现在脑子里。孙哲平按下1234解锁，荣耀官方app的推送弹出来。

“荣耀职业联盟第五赛季第20轮联赛结束，霸图7:3蓝雨，烟雨5:5呼啸，越云0:10微草，皇风6:4虚空，玄奇6:4轮回，轻裁2:8三零一，临海7:3贺武，明青4:6神奇，昭华5:5诛仙，嘉世9:1雷霆。点击详情>>>”

宋晓也在看战报，嘀咕：“微草够猛的啊……嘉世也不得了。”

黄少天一边跟治疗哥生死搏斗，听见了，大笑：“怕什么，今年决赛再干叶秋一次哈哈哈哈哈！”

“夭寿啦昨天有个人被拳皇干啦！”

“呔！找死！”黄少天大怒。

召唤师老南在一片鸡飞狗跳中跟孙哲平说：“嘉世那个新人妹子跟叶秋打起配合真是亮眼，今年更难办啊，难办。”又捶桌嚎啕，“妹子啊！那可是个妹子！”

旁边几个轮换替补闻言全都涕泪横流。

孙哲平无语。他想说今年其实微草威胁最大，王杰希改变打法后微草团队运转愈发成熟流畅，虽然目前的榜首是……是……？

模糊的名字在脑中一闪然后消散，伴随着一阵不适。孙哲平去翻积分榜，霸图暂时领先，嘉世两分之差紧随其后，微草第三，蓝雨排在第四。

没有任何问题，怪异感来得毫无道理。香味好像更浓了。

郑轩把茶杯分到队友手边，递到宋晓时对方陡然一拍大腿，吓他一跳，还好手稳没把杯子砸了。

宋晓说：“轩儿啊，你被挂了。”语气十分同情兼之幸灾乐祸。他举起手机念道：“平心而论，枪淋弹雨该不该为输掉团战背锅。超级火，回帖已经超过十页。”

黄少天赶紧扔下治疗跑来围观，凑近屏幕接口道：“……枪淋弹雨没有和落花狼藉形成默契，石不转被强杀后霸图三人站位很近，这时候……”他停下来，把主帖扫完，顿时乐了，“挺扯的哈，不过又有点那么回事。”

“我看看我看看。”郑轩好奇。

宋晓把链接群发，所有人都戳进去观摩，除了孙哲平。他觉得自己知道那帖子会写什么。

石不转被强杀后霸图三人站位很近，此时两队第六人都已出场，蓝雨只剩枪淋弹雨和落花狼藉，霸图多一人，但蓝雨总体血量占优。枪淋弹雨应立刻群控霸图，首先限制神枪手令其不能拉开安全距离，同时利用技能特效隐藏己方站位和走位路线，让对方的拳法家和剑客无法顺利集火落花狼藉。借由掩护，落花狼藉一波爆发即可带走两个残血近战，接着转火神枪，蓝雨未必会输掉这场团战。

“确实有道理……”郑轩苦笑，“不过条件也太苛刻了，首先……”

“首先，技能特效没有同队豁免，扰乱霸图视线时我的视线也会受影响。”孙哲平说。

郑轩点头，“对的对的。”

召唤师老南说：“普通玩家都能想到嘛，这不都在喷楼主。哎，不过这人挺有意思，写了一堆狂剑弹药怎么怎么配合，思路不错，就是有点纸上谈兵。”

“用技能光影打掩护是常识，不过要这么刻意利用还打配合……超级麻烦啊。”郑轩抓后脑勺，“不过是可以参考一下。”

黄少天发现了新槽点，盯着楼主ID嚷道：“百花缭乱？是妹子吧是妹子吧！”他朝孙哲平怪笑，“应该是你的粉，全程怒夸你打得带劲。”

老南带头不忿：“组织的叛徒！不能忍啊！”

孙哲平鄙视他们，“下周打虚空，你们快去舔鬼刻吧。”

喻文州点完单回来坐下，接过黄少天的手机扫了一眼，又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等着他说点什么。蓝雨队长战术水平如何，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

喻文州说：“是个很好的想法，但是要解决的问题也相当多，技术要求也非常高。”

“别看我啊……”郑轩鸭梨山大，“这一时半会儿的我可做不到……”

黄少天拍他，“别怂！我们看好你！”

郑轩有气无力的。他算得上荣耀当今最出色的弹药专家选手，但水准距一线大神还有距离。孙哲平二赛季出道，喻文州和黄少天四赛季出道，都在新秀年入选全明星，而他今年也没有入选。当然他也不是很在乎这些。那个帖子里说的东西他很乐意去尝试，不过立刻要打出名堂就太强人所难了。

喻文州问孙哲平：“前辈怎么看？”

孙哲平慢慢地活动着手指，想了想，说：“技术倒是其次。默契才是最大的问题。”

“我也这么认为。”喻文州赞同道，“假设让叶秋前辈来操作弹药，技术水平自然毫无疑问，但也不见得可以形成这样的配合。”

孙哲平冷笑，“不砍死他就算好的，打配合？”

“就是！”黄少天拍桌，看起来恨不得现在就咬上叶秋一口。

第四赛季总决赛蓝雨终结了嘉世的连胜，再加上当时黄少天和叶秋可以载入史册的垃圾话对喷，两队可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就连全明星这种娱乐活动，团战对上了，也要真情实感地干一架。

这时候菜上桌了，众人顿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挽起袖子准备怒抢海鲜。把帖子忘在了脑后。

喻文州帮黄少天摆好酱油碟。他有一句话没有说，那是个配合程度要求极高也非常精密的打法，磨合起来并不容易，然而，一旦它真的出现在赛场上，至少短期内，能够拥有还击之力的队伍会寥寥无几。说得极端些，这个打法恐怕将横扫整个联盟。

孙哲平低头紧紧盯着“百花缭乱”这几个字，这只有他能嗅到的香味，岂不就是百花齐放的气息。他也清清楚楚的知道，的确存在着一种狂剑士和弹药专家的配合，那是迄今为止无人见过的绚烂美景。

02

回G市后孙哲平打了个电话。

接通后吵吵嚷嚷的，嘈杂得很，还有乱七八糟的敲键盘声。孙哲平等着。过了会儿对方才说：“干嘛？”口气很不耐烦。

“请你吃烧腊。”孙哲平说。

“不吃！”那人骂骂咧咧，“操，出的这垃圾……”

孙哲平不做声，就这么耗着。那人只好道：“行行，怕了你，妈的……”

“老地方。”孙哲平说。

当天晚上8点多孙哲平在一家小店的角落喝矿泉水，室内油烟味很重，墙纸破破烂烂，桌子也没擦干净，但是生意很好。

胡子拉碴的男人裹在大衣里走进来，叼着烟往他对面一坐，孙哲平抬头看墙上的菜单，问他：“烧鸭？”

“随便吧。“那人摆摆手。

点完单两个人都不说话，烟头明明灭灭的，一会儿就下去一大截。饭菜端上来时孙哲平问了句：“你闻到香味没有？”

“你鼻塞啊？”

满屋子都是烧腊香。孙哲平没说什么，低头吃饭。

吃到最后孙哲平点了根烟，对方凑上来借火，各自吞云吐雾一番。店内很吵闹，这个角落倒是安静。

“老魏。”过了一会儿孙哲平叫他，“你当年怎么找到我的。”

魏琛一脸中了邪，“操，问这个干嘛？”见孙哲平脸色阴沉赶紧说：“还不就是那样，听说有个高手很屌，约一架，发现果然很屌，问‘来蓝雨搞不搞啊？’你说搞，然后就成了。“

“哦。”孙哲平说。

魏琛看着他，慢慢皱起眉头，“你不对啊，怎么了？”

孙哲平那根烟没抽几口，就那么燃着，他用手指捻揉了几下，说：“我觉得那像假的。”

“人生如梦，人生如梦啊，呵呵。”魏琛干笑着感慨。当蓝雨队长那段时光，如今看可不也好像是假的。

孙哲平想了想，又问：“听说你当年三连败输给还在青训营的喻文州？”

“听说你老母啊！！！”魏琛差点蹦起来，哆嗦着指着孙哲平嘴唇蠕动几下爆出一大串粗口，怒道，“你他妈不是站在旁边看吗！”

孙哲平沉默。

魏琛气哼哼的，把烟抽得啪嗒响，也不知道这个第一狂剑在搞什么飞机。

孙哲平想说，其实不是这样，当初不是你找到我，我也没有在蓝雨青训营看着你被喻文州击败。但是这话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且不论那些一点就透的过往记忆，相关者的说辞，如果这些都是假的，那真的又是什么样子呢。

唯独他能闻见的花香依旧栩栩如生，这香气又是真实还是虚假？

孙哲平叹气，“老魏，如果我不在蓝雨了……”

“什么？！”魏琛猛地打断他，哆嗦得更厉害了，“你个混账要去哪？！是哪个狗日的？！嘉世？不对他们不缺……微草？”他恍然大悟，“是霸图？绝逼是霸图！操有钱人没一个好东西！”

魏琛咬牙切齿，“孙哲平，你忍心吗！让那两个小鬼头撑这么大的场子！”

孙哲平简直不想说他。魏琛这个人，嘴贱心软，从蓝雨退役后跟俩后辈联系断得一干二净，一副恩断义绝的样子，实际上那点事、那些人被他极为宝贝地捂在怀里，谁碰都不行。

他怀疑假如自己有一天退役，会不会也这样远远地看着某个人。

孙哲平说：“你有点智商行吗，霸图缺攻坚？”

魏琛想想觉得也是，又不放心，“轮回今年……”

“我没想转会。”孙哲平干脆地说。

“哦……”魏琛吸了两口烟屁股，不出声。过一阵才说：“你到底怎么回事？”

孙哲平把烟头捻灭，“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孙哲平裹着一身油烟味和冷风回到宿舍。

魏琛发短信过来：蓝溪阁没有。

他觉得有点失望，又认为是情理之中。孙哲平请魏琛帮忙在蓝雨相关公会找一个叫“百花缭乱”的弹药专家，魏琛狐疑地盯了他一会儿，什么也没问地答应了。

蓝溪阁没有，但还有很多分会，也许终将有收获。孙哲平也不清楚找这个人做什么，但隐隐约约的，他直觉这个人身上有揭开一切的答案。

又或许是“百花缭乱”这几个字带来的熟稔与眷恋让他震惊，这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感情，却已经根植在灵魂里。

孙哲平看一眼喻文州群发的水疗集合时间，设置了闹钟，去洗了澡，出来涂手霜，仔细做完一套手操。

论手的保养，孙哲平是全荣耀所有战队的正面教材。平时五大三粗后辈名字也不怎么记得住，在这个方面却精细周全得很。简直不像他。

孙哲平开了个小号上线。很快春易老就密过来打招呼，他是孙哲平的脑残粉，能跟第一狂剑扯上几句，打字算什么，变身黄少天都没问题……

孙哲平问有没有BOSS，春易老刚想说没有啊那不如大神我们一起去JJC搓一盘，负责盯梢的人在群里喊，刷新了，速来！

春易老只好说：西部荒野黑骑士刷了。

西部荒野是张老图，要紧程度不如今年新开的场景，但是黑骑士会同时掉落剑系和枪系的基础材料，而蓝雨同时拥有狂剑士和弹药专家，对这个BOSS一向是势在必得。

春易老迅速组织人马，加上孙哲平，报了坐标往地图赶。路上接到报告，说见到了嘉王朝和轮回的人，春易老心里顿时一咯噔。如今会主动帮公会抢BOSS的职业选手并不多，这很正常，不然公会职业化就毫无意义，但网游出身的一些老牌选手还保留着这个习惯，比如孙哲平韩文清，又比如最麻烦，最不想碰见，每次对上必定窝一肚子火的叶秋。

荣耀女神保佑，叶秋今天晚上最好去撸个串再抠脚看看小电影，千万别冒出来。春易老默默在心里转发锦鲤。

孙哲平比蓝溪阁众人早到一些，屏幕中狂剑士卸下兵器立在荒野边缘，远远望去澄红的斜阳下黑骑士浑身缠绕幽暗的雾气，甩动两把大剑不时兀自低吼，在地平线上缓缓走动。风刮起枯草，萧瑟荒凉，像是末日将至。

太单调了，这里理应更有生气一些，孙哲平忍不住想。

蓝溪阁众人陆续赶到，也果然能见到大批嘉王朝和轮回公会玩家聚集在两处，春易老操纵角色靠近孙哲平问：“大神，怎么打？”

孙哲平活动一下手腕，“你们随意。我先上。”说完狂剑士就裹挟千军万马的气势孤身朝着黑骑士疾冲而去，同时嘉王朝队伍里也杀出一人，砰砰砰砰自动手枪接连发射，飞枪技术娴熟无比，仔细一看是一名弹药专家。

两人速度极快，很快在黑骑士仇恨范围附近相遇。

人还未至，弹药专家先一把扔出三种不同效果的手雷，笑道：“哎呦，是你啊，商量一下，等哥换个战法再打呗？”

“呵呵。”狂剑士舞起重剑，锋刃劈开手雷，半空中陡然轰起一波乱流气浪，各色烟雾光影如霓虹缭绕。

弹药专家赶紧飞枪逃离这片区域，但狂剑士的疾冲速度未减，重剑拖地朝他咆哮而来。

弹药专家左躲右闪，嘴里还不忘调侃，“老孙你这ID我都看饿了。”

气势汹汹狂霸酷拽的狂剑士头顶“云腿桂花饭”几个字，又是一阵冷笑，“手下败将，话也忒多。”

“你小子别狂啊！”弹药专家赫然转身手腕翻飞，一连串攻击打出，特效技能精准砸在狂剑士走位路线上，且四围退路全部封堵，操作细腻，预判出色，布局周密，毫无疑问，这个弹药专家背后的操作者就是有荣耀教科书之称的嘉世队长叶秋。

但是孙哲平手中的狂剑早在对方转身一刻就一跃而起，半空中一道猩红剑影，血影狂刀一记怒斩，咬准对手收招后摇的微小空隙直逼而去。

“在我面前炫弹药？”孙哲平笑。

“你哪里来的自信？”叶秋感觉这人莫名其妙，嘴下不肯吃亏，手上更是快，立马连接三个后跳，同时又是三种不同效果手雷甩出。

然而孙哲平好像真的对弹药专家这个职业极有心得，错步闪过，上一招招式未老就已藏了崩山击的起势，空中剑锋斩下，剑影如雷，轰鸣而至，叶秋的角色终于被带倒。

“等我换战法来！”叶秋大喊，实际上一边走位后退，一边给公会管理发密聊：趁机上！

围观中的嘉王朝顿时发难，轰轰轰轰激光炮自荒野上方袭来，原来他们早就在远处占领了高点。余下两拨人也醒悟过来再不动手就真的没戏了，纷纷吆喝人马展开厮杀。

黑骑士的仇恨被点燃，长啸一声抡起两柄大剑扫落一地血雾纷飞。方才萧索的天地顷刻间变成混乱喧杂的大战场。

叶秋游刃有余地在人群中闪避，嘿嘿道：“老孙，咱继续练？”

狂剑士没有理他，站在原地好像在发呆。

孙哲平坐在电脑前，愣愣地看着天际夕阳中几片阴影飞速逼近，他浑身因此而猝然紧绷，像长久吟唱的预言终于将要实现。孙哲平朝旁边大喊：“当心！”狂剑士猛然冲刺，撞开身旁一个轮回的骑士。

阴影落下，花来了。

盛开的光影瞬间将骑士吞没。枪响雷鸣接踵而至，不断扩大的光影很快笼罩下来，爆炸和子弹如雨般砸在每个人身上，绚烂如烟花焰火，极美，极壮丽，让人一时迷了双眼。

这就是，这就是！

“什么情况？！”轮回的骑士莫名其妙。

“蓝雨断网了？”叶秋趁机把手雷全糊在云腿桂花饭脸上。

孙哲平打了个颤，定睛一看，哪里有什么烟花，西部荒野上到处是乱七八糟的人影，乱七八糟的技能释放光效。

夕阳是橙红色，枯草自脚下一路铺到目之所极。

这就是，这就是什么？

孙哲平长久地坐在那里，直到角色的视角变成灰白，再也没说一句话。

室内馥郁芬芳如百花齐放。

03

郑轩果然跟孙哲平试了试新配合，确实太麻烦，即使能勉强搞出些动作，但荣耀又没有双人赛制，这套打法对蓝雨的团战毫无作用。

黄少天直呼看不清路眼睛都要瞎了，敌人还没灭掉自己人先扑街了啊！

最后也就下本或野外玩玩，纯当娱乐。

“还挺好看的哈。”郑轩说。

这几天孙哲平吃完饭就出去抽烟，周五晚上喻文州看着他走出食堂，想了想跟上去。

冬天天黑早，孙哲平倚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才一会儿地上已经有了个烟头。

“待会儿我再收拾。”孙哲平看见喻文州，扬扬左手说。

喻文州轻轻摇头，“前辈，方便跟我谈谈吗。”

孙哲平抽烟，沉默。

喻文州语气温和，“跟‘香味’有关吗。”

孙哲平转头看着他。

“很好猜，从那天开始前辈变得好像有心事。”喻文州笑了笑，他说：“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蓝雨永远是前辈的后盾。”

孙哲平也笑了，“我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如果真的有事，我不会当蓝雨的包袱。”他阻止喻文州将不赞同的话说出口，“我就这臭毛病，改不了了。”

周六晚上蓝雨主场对阵虚空。个人赛召唤师老南第一个出场，居然真的对上鬼刻，立马在公共频道发了个流口水的表情，鬼刻的操作者吴羽策是本赛季刚出道的新人，不明所以，还是规规矩矩回了请多指教。蓝雨选手席以黄少天为首，一群人快要笑趴了。

比赛开始，吴羽策人虽年轻，行事倒毫无畏缩，颇有大将之风。

喻文州说：“他的技能点分布跟上一场又有不同，是个很灵活的选手。”

“你说他团战会上吗？这家伙，打得很鬼！”黄少天凑过来问。

“嗯……的确是个很优秀很有潜力的鬼剑士选手，不过……”

黄少天懂了，“不过虚空已经有一个鬼剑士，而且还是他们的队长。”

喻文州点头，“同职业双核心，这在联盟还没有出现过。”

郑轩面带疑惑地插嘴道：“怎么感觉最近老在谈组合……”

黄少天得意地挺胸抬头，“那当然啦，我和队长可是开启双核时代的搭档，今后联盟就是我们双核的天下！”

“叶秋和苏沐橙也是吧……”

“能不提他吗！”黄少天怒。

台上老南很快落败，啧啧摇头回到选手席，“哎呀美女就是厉害，厉害。”

大伙儿一起起哄嘘他。

孙哲平起身，跟他击了个掌，准备个人赛第二个出场。老南打完这个赛季就要退役了，这事只有他和喻文州知道。有的事情就是没有办法，时候一到，勉强坚持也不过是徒增伤感和折磨，何况蓝雨是支豪门战队，从来不缺优秀的新鲜血液。

送走故人的感觉并不好，孙哲平觉得。

虚空的出战角色是弹药专家全透明，队里的老账号了，操作者倒是新人。

刷卡开打。刚才蓝雨的召唤师败得多快，此时虚空的弹药专家只会败得更快，孙哲平简直每一步都踩在对方命门上，近身后就再没有留出什么空隙，他的节奏本就是极限，一套连击，胜负已定。

下来后郑轩笑道：“孙前辈你玩弹药绝对很牛。”

孙哲平嗯了一声，也笑：“我觉得现在没有很带劲的弹药，不是针对你……”

“我懂我懂。”郑轩举起双手，“在座的都是辣鸡！”

众人一阵大笑。

接下来蓝雨个人赛又输掉一分，但守擂大将黄少天成功帮队伍赢回两分，团战喻文州坐镇，又坐拥主场优势，虚空的客场之旅只好惨淡收场了。

赛后两队准备去一起搓一顿，蓝雨做东。孙哲平回备战室收拾东西时一看手机，魏琛的未接电话，他跟喻文州请了个假，裹着围巾从偏门跑出体育馆。

孙哲平回拨过去。

很快接通了，背景音还是一片嘈杂，魏琛在键盘声中说：“没有啊，哎，跟蓝雨有关的公会，二十多个吧，都没有。别家的嘛，不好说，不过有老子卧底的那些也没有。”

他问：“你确定是个很牛逼的弹药？”

孙哲平说：“我发给你那帖子，够说明水平了吧。”

魏琛含糊不清地嗤笑一声，“论坛人人是叶秋，一进游戏喻文州，听过没？”

孙哲平无语。

风越发大了，他把外套裹紧走得更快些，说：“那不是光靠瞎想能写出来的东西。”

魏琛也不跟他争辩，“反正是没有。我有个哥们，技术好，帮你去查了那个什么花在论坛一共发了百来张帖子，IP所在地全是K市，应该住在那边。”

“K市？”孙哲平心里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但马上又毫无踪迹，这情况最近常常发生，“我就是K市人。”

“你小子不是网恋了吧？”魏琛嘲笑他。

孙哲平拐过一个小道，蓝雨俱乐部基地就在不远了。

魏琛嘲讽归嘲讽，还是给了建议：“如果按你说的真是个牛逼弹药，那你可以去查查最近K市打挑战赛的队伍。”

“挑战赛？”

“哎不错，牛人既然在游戏里不出名，那就是被战队包养了，最有可能的就是那种想进军职业联赛的新队。听说K市早就有老板想搞，但一直没搞出名堂。”魏琛说着笑起来，“嘿嘿，还有人在游戏里勾搭老夫，打挑战赛？老夫带着蓝雨大杀四方时你们还在东北玩泥巴！”

孙哲平在魏琛的絮絮叨叨中想这个建议听着很不错，但又似乎很有问题，但要说问题在哪里……

他握着手机出神，没注意迎面也快步走来个低头看手机的人，毫无意外，两人重重撞在一起。

那人比他低一头，捂着鼻子叫：“我去！“又马上道歉，“对不起啊我……”

孙哲平说：“没事，我也……”

那人听到他的声音猛然抬起头来。这是张很年轻，很有精神的脸，眼睛尤其好看，比头顶上冬夜的星空还要生动。

“孙，孙哲平大神！”他无比激动又努力克制住地说：“我是你的粉！能合个影吗！”

他脸红通通的，又快速加了一句：“再求个签名！”说完手忙脚乱地去翻自己的背包。

孙哲平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时间，空间，温度，所有感觉都被切断了。

他完全不能理解，但又好像了悟一切。

孙哲平的视线牢牢钉在这个人身后不远处的另外一个人身上。

比他低一头，穿一件玫红色为主看起来是荣耀联盟战队队服的外套，很年轻，很有精神的脸，眼睛尤其好看，比头顶上冬夜的星空还要生动。

孙哲平想要喊他的名字。但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一直在阻止他。

不能喊出来。

为什么不能？理应要喊出来。

此刻花香疯涨，像无形的水要将他溺毙。

孙哲平不能动弹，他有很多，很多话想说，很多问题想要问。

“这是梦吗！”最后他挣扎着吼出来。

那个人安静地站在那里，似乎在冲他笑，又好像没有，“不，这是愿望啊。”他笑着说。

04

凌晨一点，扎小辫的青年丢开鼠标键盘，起身推开窗户透气，冷风吹进来，孙哲平听见他想，月亮真圆，是好兆头呀。

早春尤寒，花坛里几点绿芽悄悄冒出头，青年路过看见了，想，是好兆头。

队友发现了地图里一个尚未被发掘的可利用点，他想，真好，好兆头。

应付采访和赞助商会议，时间太晚，食堂说给下碗面吧，双黄蛋金灿灿地铺在上头，青年很高兴，这是好兆头。

队伍艰难地赢下一个客场，复完盘他独自坐在投影仪前，告诉自己，一切都在变好。

好兆头，好兆头，所有一切都是好兆头。

然后有一天，像循环播放的广播突然刮出一声尖锐高亢的电流音。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偏偏是他，凭什么？我可以做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他。为什么非得是他。

孙哲平看不见那个青年了，只听得见这些像质问又像控诉，却不明对象的声音，他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是说什么，他惊惶地发觉自己一无所知。

为什么是他。

只要不是他，只要不是他……

孙哲平胸口一紧，像从高空中跌落，手一抓醒过来。

有人在敲门。他开打一看，喻文州站在外面，对他笑了笑说：“前辈，11点在大堂集合。少天和小宋现在要出去买东西，有什么要他们带回来吗？”

孙哲平说不用。喻文州点点头。

孙哲平突然叫住喻文州：“你闻到股香味没？空气清新剂？”

“可能吧。”喻文州说，“刚看见客房保洁在电梯那儿。”

到11点时蓝雨集合完毕，包车去吃午饭。地方是霸图推荐的，有专门的包厢接待职业选手，不用顾及形象所以一群人放开了吵闹。

黄少天要吃酱油炒饭，嚷着要人入伙，但郑轩提议的油炸小馒头受欢迎得多。喻文州问孙哲平，他说随便，最后抵不过黄少天纠缠不休，答应跟他分炒饭。

空气清新剂也能撞衫，不，撞味儿吗？淘宝爆款？孙哲平吸吸鼻子，接过郑轩分给他的茶杯想。

席间黄少天戳着手机大骂叶秋奸诈十三次，宋晓和治疗哥联机玩生存游戏，老南在一旁瞎出主意，快去打那个蜘蛛窝！然后双双被蜘蛛女皇咬死。

孙哲平翻战报，嘉世9:1雷霆，霸图本轮战罢两分优势居于榜首，如果蓝雨今年想再次打进决赛，这二者绝对是非啃掉不可的硬骨头。

官方推送的论坛热帖中有一个标题是“平心而论，枪淋弹雨该不该为输掉团战背锅”，孙哲平点都没点开，他从来懒得看这种无聊的瞎逼逼。

下午航班准点起飞，途中黄少天抱怨肩膀疼，喻文州说那回去后约个水疗吧，大家一块儿放松放松。

“队长英明！”老南带头抱大腿。

孙哲平昨晚上梦多，没睡好，放倒座椅眯了一小会儿。模模糊糊见到有个人穿件玫红色的外套，看着居然很像荣耀联盟的战队队服，大咧咧坐他旁边说：“下次崩山击后面接两个燃烧弹试试？”等他清醒，又不记得梦见了什么。

他拉开遮阳板朝外看，无云的天空纯净湛蓝。

出机场后孙哲平没跟大部队一起回蓝雨，打车去医院。是个军区医院，孙家有点门路，给找了个专家定期帮孙哲平瞧手。

专家左捏右揉，有那么几下看着像要咬几口，评价道：“嗯，很好，完美，呸飞克特。”

又招来自己小徒弟，教他在孙哲平手上捏捏揉揉，“对对，这里，冇错，这里，用力！”

孙哲平：“……”

专家教育弟子：“学好手艺，电竞选手人傻钱多，包赚不赔。”

孙哲平说：“最近变向练习增多，手操要调整吗。”

专家翻出一张单子，“来来，我跟你仔细讲讲……”

专家人虽二，水平真的高。孙哲平心知自己的打法过于极限，能至今保持巅峰状态全靠细致到繁杂的保养。

务必要保护好手，这是他心中根深蒂固的一个念头。

医院出来接到一哥们的电话，请他吃饭。这哥们跟孙哲平一样是K市人，曾经的网吧熟客，如今在广州做生意，有空也打荣耀。

菜端上来有一道顺德鱼生，孙哲平说：“你不是不吃腥味重的？”

“哪儿啊。”哥们哈哈大笑，“嘿，大孙你还会去记别人口味啊哈哈哈。”

是有一个人不喜欢腥味，孙哲平想不起来了。

哥们说：“你还记得不，那时候还有不长眼的跑网吧里说要跟你组战队，结果哦，被吊着打！”他又感慨，“就是可惜咯，我大K市现在也没搞出个像样战队来。”

两人东扯西扯，一顿饭吃完挺晚了。哥们开车把孙哲平送回俱乐部，回宿舍时听见公会办公室一阵鬼哭狼嚎，夹杂着对叶秋的深情问候。应该是BOSS又被嘉世搅黄了，有空得去帮个忙，孙哲平想。

周一复盘上周比赛，低强度个人训练，组团去水疗。晚上喻文州请客吃日料。“吃鱼！”黄少天开心。

周二正常强度个人训练，团队练了几个开局和残阵应对。晚上孙哲平帮公会抢BOSS，叶秋没出来闹腾，蓝雨大丰收。

周三开始制定下周主场战虚空的布置，选定了地图。喻文州跟孙哲平提起青训营有个不错的狂剑。

周四继续针对性练习。孙哲平找了个空闲去青训营跟那个狂剑打了一架。确实很不错，风格不同，冲击力不足，但更细致。青训主管说也许下个赛季他就可以出道。

周五完善了一些细节。孙哲平接受了个采访，记者问，您为什么不愿意担任蓝雨的队长或者副队长呢？孙哲平说喻文州和黄少天才是最适合的人。他想，非要当这些玩意也不是不行，但是………也许还是太麻烦了。晚上帮蓝雨抢BOSS，叶秋出现了，嘚吧得不行，两人干了一架，又联手坑了霸图一回。

周六自由训练为主，孙哲平听到郑轩在跟宋晓说看到一个帖子，里面说弹药专家如何如何如何。晚上比赛孙哲平个人赛第二个出场，对上虚空的弹药专家全透明，轻松拿下。联盟不是每个职业都出大神，弹药就没有那种特别优势的选手。不过本来这就是偏向辅助控场的职业，难以吸引眼球。

蓝雨8:2主场大胜。赛后两队去撸串，黄少天和李轩因为一串五花肉呛起来。

黄少天翘尾巴道，我有搭档，黄金搭档，你有吗！

李轩说我去你显摆个屁，老子马上就有了！

黄少天说在哪呢在哪呢？

孙哲平看到那个操纵鬼刻打败老南的新人吴羽策一直很沉稳淡定的样子，突然笑了一下。

搭档，孙哲平想，他这种“狂剑士”，节奏如此极端，恐怕很难跟谁配合成一对组合了。

腐败完大家溜达着回基地，孙哲平拐去买烟耽搁了一阵，回去时大门口清清静静的，有个人站在那里。

那人高高瘦瘦的，脑后扎个小辫，看到孙哲平整个人都亮了。特别激动又努力克制地小跑过来，隔着段距离小心地打招呼，“大，大神好！我是你的粉，能合个影吗？”

粉丝在俱乐部门口蹲点，常有的事，孙哲平点头。

那人特别高兴，摸出手机凑过来。孙哲平不可抑制地想，这人真眼熟，现在的大众脸水平都这么高了？

自拍完小辫子粉丝犹豫又期待地问，能不能再签个名？

孙哲平今天心情大约格外好，又点头。那人开心得花都要开出来，手忙脚乱去翻背包，嘴里念：“今天本来去看现场，票丢了，想等在这能不能……”他摸出本编程教材，赶紧丢回去换个活页本，把笔塞到孙哲平手里，抬头冲他笑，“太走运了！”

他脸红通通的，眼睛亮得像星星。

孙哲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问：“你玩狂剑？”

他愣了下，反应过来偶像说话了，赶紧回答：“没，没有，我玩弹药的！水平还不错嘿嘿。”他得意地翘起嘴角，又去摸后脑勺，“当然不跟大神你比哈哈哈哈。”

签完名他跟孙哲平道谢，祝大神再拿一个冠军。然后说再见。

孙哲平往蓝雨基地里面走，那人心满意足抱着本子去找地铁站。

二月深夜，春意初至，风尚且裹挟了冬日的残霜。

有一瞬间，孙哲平觉得特别冷。他突然站住，回头看了一眼。

路灯下那个青年人的身影已经很模糊了。

很淡很淡的香味在空气中飘散，然后就像从未出现过地消失，找不出一丝痕迹。

05

春末之后是梅雨季，到了夏初，第五赛季季后赛终于临近。

蓝雨今年常规赛排名第二，将在首轮对战呼啸，签运不算差，但是季后赛从来无弱旅。霸图以一分之差排在第三。嘉世第四，为历年最差成绩。

能压叶秋一头黄少天特别嘚瑟，但常规赛第一和MVP都被王杰希抢走又未免让人火大。

“不是，黄少你跟王杰希又有什么仇什么怨啊？”郑轩不解。

黄少天干脆利落道：“就是看他不爽！”

喻文州大概明白一点。蓝雨四赛季夺冠，核心剑与诅咒开启双核时代，被认为极有可能继嘉世之后开创新王朝。但本赛季魔术师转变打法，微草团战强势崛起，再加上治疗之神坐镇，常规赛风头一时无两。新王朝？大约还得问问他们的意见。

媒体最会炒作，两队还根本没有重量级的交手，就已被吹出了死敌的火花。这种气氛下被微草踩在脚下，黄少天怎么能忍？

孙哲平实在受不了这货吵吵嚷嚷，说：“常规赛冠军又不是总冠军，谁爱拿拿。”

“话不能这么说啊！”黄少天反对，“四个赛季常规赛冠军，MVP和总冠军都是同一个队拿的！你看看这些媒体！”他扭头去找喻文州，“队长你看看，说得好像微草已经冠了！”

喻文州伸手去接那本周刊。

“也不全是，第三赛季就……”孙哲平皱眉。

“怎么不是，第三赛季又又又是嘉世大满贯，果然还得本大爷亲自出马才能收拾那家伙。”

老南带头嘘黄少天，“别自恋啊，去年最牛逼的是老孙，MVP有木有，你呢你呢？”

“靠靠靠，明年就拿一个给你们看！”黄少天怒。

扯淡时间完毕，喻文州招呼大家开会。决定阵容，选图，针对性调整，季后赛开始前这样的队内会议要举行很多次。

中途孙哲平去了趟洗手间，把冷水泼在自己脸上。冬天之后他记性老是不好，总记错或者不记得一些事情。还有很多东西，别人一提，他似乎有印象，是这么回事，但仔细一想，又模模糊糊的。

MVP的证书压在抽屉里，但他回忆不起自己获奖时的心情；喻文州播放上赛季决赛的视频讲解，他老觉得里头那个落花狼藉跟自己没关系。

以及，孙哲平有一种感觉，自己绝对拿不了这个赛季的冠军。但这个感觉实在太奇怪，太没有道理了。

今年俱乐部里也许种了什么新的花卉，丰富但浅淡的花香开始时常弥漫在空气里。孙哲平想，还没到不得了的程度，撑着吧，他不想让……不想让队友担心。打完季后赛再说。

开完会挺晚了，吃饭洗漱杂七杂八一堆事过去就快到十点，孙哲平决定帮公会打打工再睡。

但BOSS这个东西刷新比较随机，碰不上也没办法，公会管理大部分都去打百人团，年初开了新区新地图，等级上限也相应提升，正是忙碌的时候。

想了想还是自己去打本，云腿桂花饭这个小号身上饰品还没齐。也没在蓝溪阁喊人，自家粉丝肯定是宁可技术性掉线也要优先把装备塞给他，孙哲平不愿意占这个便宜。

传送至赛尔克城，副本午夜酒馆地窖就在附近。号开到门口，不少角色停在那喊话刷屏。

[百花缭乱]：十人本连刷末班车，随便来！[鲜花][鲜花][鲜花]

一大堆文字泡中孙哲平一眼看见那一个，在脑子没有反应过来前就点了申请入组，并且不知为何有点紧张。

申请很快通过，小队列表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百花缭乱的密聊消息也来得很快，看得出手速不错。

[百花缭乱]：哥们你装备很好啊！别走！再喊个奶就能打

又快速补了一句，“我玩得不错的，绝对不坑，别走啊喊老半天了”。

[百花缭乱]：十人本连刷，来个奶就开！[鼓掌][鼓掌][鼓掌]

孙哲平看着那个造型亮眼的弹药专家跳来跳去刷屏，慢慢地回复道：“我不走。”

荣耀这个游戏，早上缺T，晚上缺奶，越急越缺，左喊右喊好不容易才来了一个。

[D罩杯]：人不齐啊？？？

[百花缭乱]：就咱仨，走起走起

D罩杯秒退，留下一句神经病。三个人就想刷十人本，你当你是叶秋呢？每天副本进入次数有限，谁都不想浪费机会和时间。

百花缭乱很沮丧。虽然孙哲平看不见他人，也听不到声音，但就是觉得他很沮丧。

[百花缭乱]：哥们要不你也退吧……旁边还有人喊组呢，人快齐了

[云腿桂花饭]：你怎么不跟别人组

[百花缭乱]：他们嫌我装备不对，靠，堆移动和跳跃怎么了，死堆攻防才挂得快好不好，跟个沙包一样

[云腿桂花饭]：是啊

百花缭乱高兴了，“你很懂嘛！哎你是蓝溪阁的啊，是孙哲平大神的粉吧！”

[云腿桂花饭]：……是

[百花缭乱]：我也是啊！[握手][握手][握手]

孙哲平很自然地接口建议道：“既然组不到人，我们俩开算了。”完全没有考虑对方是否有那个水平。双人不带治疗刷十人副本，技术至少够得上下游战队替补了，换言之，得是职业的。

百花缭乱犹豫了一下，很快下定决心道：“好，那走吧。”

两人进入午夜酒馆，灯火昏黄照在石壁，木桌，格子抹布和告示板上，NPC们忙着觥筹交错，角落吱呀跑过几只老鼠。

地窖入口在吧台后面，读图一过，两侧成排木架上一只只巨大的酒桶出现在眼前。

孙哲平不是头一次下这个本，操作云腿桂花饭就以惯常的速度往里冲。百花缭乱跟在后面，居然没有落下多少，甚至有闲工夫打字聊天。

[百花缭乱]：你要能开麦就开吧，方便点，我的麦被室友的猫咬坏了

[云腿桂花饭]：我也没麦

[云腿桂花饭]：你手速不错

[百花缭乱]：那是[得意]，你也不错啊！

[百花缭乱]：你加点跟落花狼藉一模一样，本来我还有点捉急

[云腿桂花饭]：？

左侧一个酒桶骤然炸开，随着金色的葡萄酒液洒满地砖，五只高头大耳的鼠人吱吱怪叫着扑向两人。云腿桂花饭大吼一声开了一个加攻buff，斜拖重剑朝怪物劈去。

百花缭乱左脚在木架一点高高跃起，连开五枪，五个僵直，刚好配合着狂剑士那一剑的弧度，分毫不差。

孙哲平不禁在心中赞叹一声漂亮。

[百花缭乱]：孙大神打法特别带劲，也特别极端，随便模仿死得巨巨巨快，不过你挺牛逼的

他右脚踏到另一侧木架顶端，手掌一翻，三个手雷抛出，减速，群控，上dot，一气呵成。云腿桂花饭刚好收招又起势，再一斩，五只小怪血条下去一大截。

[百花缭乱]：哈哈，你该不会就是孙哲平吧[滑稽] [云腿桂花饭]：……

孙哲平笑了，这个人真有意思。荣耀水平也很高，不是他见过最高的，但特别能引起他的兴趣。

[云腿桂花饭]：怎么不进蓝溪阁，也许真能碰到孙哲平

百花缭乱头顶的公会是“春城”，他说：“要支持家乡战队嘛。今年挑战赛的冠军，你知道不？就是我老家的战队。”

孙哲平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哥们跟他打过电话，特兴奋地说K市终于有自己的职业队伍，荣耀女神保佑千万不要一年游。还到处组织当初网吧里的熟客老友，说是首战要去现场支持。

K市的荣耀职业战队，名字就叫春城。

[百花缭乱]：看你ID，你是不是Y省人啊？

[云腿桂花饭]：是，我们是老乡

[百花缭乱]：[高兴][高兴][高兴]猿粪啊哥们！！！快加个好友！

另有三只酒桶相继炸开，超过20只小怪挤满狭窄的甬道，且因为酒气越来越浓，角色时不时会出现类似混乱的debuff，控制变得困难。这种情况下百花缭乱还能一边揍人一边抽空发好友申请，基本功确实相当扎实。

[百花缭乱]：太好了，以后一块儿下本哈！打完去JJC吗，来一盘，跟你打绝对爽！

孙哲平笑着回：“好。”

[百花缭乱]：孙大神也是K市人，要是他能加入春城就好了，可惜啊早没弄个队出来，现在MVP级的大神肯定买不起，人也不会来

云腿桂花饭收拾掉挡路的小怪，眼前各色弹药炸开，硝烟弥漫，但他全无视线被遮蔽之感。剑锋所指，必是光影盛开之地，不同技能彼此交融，共舞，好似一支协奏曲。

狂剑士一剑一剑劈开酒桶寻找进入下一个房间的钥匙，又有更多鼠人凶神恶煞地扑上来。

[云腿桂花饭]：你呢，不去试试报名战队？

孙哲平一边问，一边觉得有怪异感。

[百花缭乱]：哈哈我都快大学毕业了，年轻个几岁还差不多

[百花缭乱]：要是前几年就有战队，搞不好我还能跟孙大神当队友！[吹牛] 我们一起给K市拿个冠军，想想就很爽！

孙哲平握着鼠标，屏幕里弹药专家和狂剑士的配合无比默契流畅，这是一种无需刻意思考的配合，每个动作都相当自然，而且契合，更甚于他朝夕相处的队友。

他想说“一定是这样”，但又解释和抑制不了左手的微颤和胸口的胀痛。

找一个搭档，成立一支战队，站上决赛舞台，拿冠军，孙哲平想起来自己曾经有过如此的设想，也确实尽全力去实现过。

那么他的搭档呢？

一只酒桶被子弹打穿四分五裂，黄铜的钥匙顺着葡萄酒流到地砖上，一声脆响。

[百花缭乱]：找到了！

从架子高处跃下的弹药专家衣摆飞舞，像尾羽华美的鸟雀，他拾起钥匙，转头朝孙哲平笑道：“来呀，我们走！”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