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漠花/樱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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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关键词：原著向；单cp
1.
“你他妈的以为你们什么狗屁双花组合是无敌的吗！”
世界上有人狂怒着发出这句话。
“是。”
落花狼藉就回了这么一句。
然后淹没在了人民群众口水汇集的汪洋大海之中。
“为什么不跟他们战到底？”张佳乐表示着不满。
“口水战我确实没有一对一百的信心。”孙哲平停了停又道：“哦，何况还不止一百。”
“那你一开始为什么要搭理？”
“一开始那是一对一。”
……好吧。张佳乐无言以对，摘下了耳麦，起身去翻箱倒柜找点吃的，等他嘴里叼着一块薯片转回电脑前时，看到信息栏闪着光。
“你什么时候出发？”来自落花狼藉。
2.
荣耀联盟在一开始对年龄有严格的限制，很大程度也是因为来自社会的压力，不少家长对电子竞技的态度就和对待洪水猛兽差不多，对立志踏入职业圈的少年们而言，这确实是很大的阻力。而这个阻力以相当具体的形式杵在张佳乐面前。
十七岁的少年张佳乐若想在联盟注册，就必须去改年龄。而这是一件没有父母支持几乎办不到的事情，当然少年孙哲平办到了，所以少年张佳乐就更加焦虑，于是扯破脸皮动用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所有手段，才得到了“办休学去试一年，若没有出成绩，就回来继续考大学”的承诺。
当张佳乐兴高采烈地向搭档汇报这个消息的时候，孙哲平倒是没有意外。
“看到你的样子，就知道你父母其实不会太为难你。”
“什么意思？”张佳乐皱了皱眉，显然是觉得这话里有话。
“好的意思。”孙哲平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而是转换了话题：“离注册截止的时间没多久了，这时候你确定还要在这里废话？”
“啊！”
这一声后，孙哲平再问话对方就已经没有了反应，而百花缭乱还在草原中呆呆地站着，他苦笑了一下，知道张佳乐是又没下线就跑开了。
操纵着落花狼藉在周围转了几圈后，他在百花缭乱身边坐了下来，这是野外，别说小怪，就他们两人这嘲讽的组合，一旦把百花缭乱丢在这里，面对的肯定就是围殴。
孙哲平有点无奈地敲了敲键盘，心里只希望张佳乐快点回来。
3.
孙哲平觉得，张佳乐真的很适合他的名字。
他所说的看到张佳乐就知道他的父母不会太为难他，其实就有这样的意思，因为一看就知道，张佳乐是一个在幸福家庭里成长起来的孩子。
干净，快乐，鲜活，仿佛拥有无穷尽的生命力，永不疲惫。就像百花缭乱一般，似乎可以永远的活着。
所以作为一个在幸福家庭生长的孩子，张佳乐的离家自然是家中一等一的大事，直到孙哲平已经呆在了百花的宿舍里，他还没能迈得出家门。
“你到底什么时候出发？”这是这段时间孙哲平问得最多的一句话。
张佳乐回头看了看自己越来越多的行李，实在是有些欲哭无泪。
“明天！”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回答道：“明天我一定要出发！”
4.
百花的临时宿舍租用在俱乐部后面的公寓楼里，给张佳乐和孙哲平分配的是单独的一套一居室，和其他队员的六人挤一套三居室比起来已经表示了足够的重视，卧室里放着两张单人床，客厅里除了电视沙发，还给他们准备了两台电脑。
但无论环境如何，对于第一次拥有属于自己的空间的张佳乐而言，都足够让他开心了，就算这个空间要和另外一个人共享。
可当他兴冲冲在俱乐部员工的护送下用自己的钥匙打开房门，看到孙哲平正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叼着一支烟看电视时，那种必须和他人分享独有空间的感觉真是前所未有的无比强烈。
“来啦？”孙哲平对他扬了扬下巴，算是招呼。
“我靠！”张佳乐把行李往旁边一丢。
可还不等他进一步做出攻击，孙哲平已经看着他和他背后的人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你带了这么多东西？”后面的人手里都提着大包。
“要你管！”他有点尴尬，自己东西是带得有点多。
赶紧让其他人把东西放下，然后送出门去，关上门，松了一口气就开始收拾，忙乎了半天，他突然又想起一件事。
“你为什么不来接我？”
靠在门框上看他忙乎的孙哲平愣了一愣，道：“你带的东西这么多人都拿不下？”
张佳乐差点把手里的毛巾丢到孙哲平脸上。
5.
但两个人的生活并不像张佳乐一开始想象的那么艰难，因为第二赛季很快就已经开始，为了让团队尽快进入状态，比赛外两人都必须花很长时间泡在训练室里，从网游脱离出来后，不仅职业联赛的赛场，连一些系统的训练都显得有些陌生。
“你的节奏感真的有问题。”张佳乐站在孙哲平背后，看了半天后认真地点评道。
“那是什么东西。”孙哲平黑着脸问了一句。
“你没有的东西。”说完后张佳乐看起来心情很好，哼着歌就回了自己电脑前。
“哦，就跟你没耐力一样？”
百花式打法的消耗太大已经被他们正式地讨论过。
“我擦你才没耐力！”这句话的杀伤力比没节奏感大多了。
“竞技场战一百场，来不来？”孙哲平笑着看了看他。
“来你妹！”张佳乐吼了一声，现在都已经是半夜了，真跟这人去打上一百场，到明天中午都别想睡觉。
“那夜宵呢，去不去？”
“呃……”
6.
初冬的夜晚显得特别安静。
没有月亮，所以四周也显得特别暗沉，路灯投下的光拉长了两个人的影子，张佳乐哈了口气，看着冒出的白烟。
“越来越冷了。”他无意识地说道。
“去买双手套吧。”
“诶？”
“不要冻伤手。”孙哲平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口袋里掏出烟盒，刚才在训练室里他已经憋了很久。
“抽不死你。”张佳乐撇了撇嘴，加快了脚步。
孙哲平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比他走得快两步，永远保持在他的右前方，所以虽然时间不长，但他已经熟悉了孙哲平的背影。比他高一些，肩很宽，背永远挺得很直，现在一手夹着烟，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
他突然想到，在游戏里落花狼藉也总是冲在前面，而在他身后以百花式打法做辅助攻击的自己，看着前方散开的血花和剑影，常常会有一种没来由的安心感。
虽然那明明只是一个游戏的角色，而现在他却有点把两个背影重叠了起来。
“不知道那家店还开着没有。”察觉到自己一直在盯着孙哲平看，他有些不自在地嘀咕了一声。
“上次问过，通宵的。”孙哲平答了一句，将烟头碾灭在一旁的垃圾桶上。
“哦。”他就没有再说话，一整天的训练实在是耗费了他不少的精力，已经累得有点不想说话。
两人沉默着一前一后走过街头，张佳乐觉得又有一股冷风灌进了脖子里，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接着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孙哲平回头看了他一眼。
然后张佳乐就被丢过来的外套蒙住了头。
“干嘛？”他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把外套从头上扒拉下来。
“穿着吧。”
“你不冷吗？”他忍不住诧异道。
“你以为我是你吗？”孙哲平笑了笑。
“靠！”张佳乐骂了一声，但还是把外套穿上了。
还有烟的味道。
7.
百花在第二赛季的开局并不太好。
虽然很想在赛季前多一些时间来训练，但他们却无法如愿。百花战队虽然早就通过了联盟的审核，但他们的两位核心到位却很晚，所以还没等到团队磨合好，就已经必须投入实战。
百花缭乱虽然在网游里叱诧风云，但在联盟里遇到的对手和网游里的层次完全不同，头三个月张佳乐没来得及调整好自己，几乎一直是在梦游，在个人赛里吃了不少的亏。但落花狼藉却好像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每轮在擂台赛的守关都赢得很漂亮，在对诛仙时还差点一挑三。
在赛后的采访中，就有记者向作为队长的孙哲平提问。
“孙队长，虽然最后的结果很遗憾，但是你的状态似乎很好，请问你觉得现在的对手和网游里有什么不同吗？”
“对我而言，来什么对手都一样。”孙哲平随口答道。
现场的记者都有些哗然，这个说法可有些自大，但坐在他身边的张佳乐听了却不禁失笑，他知道孙哲平的意思并不是这些记者想的那样，他这样说，真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对他而言，无论对手是谁，冲上去砍就对了。
立刻就有眼尖的记者注意到了张佳乐的表情，马上转移了炮火。
“但对你的队友而言，好像并不是这样？”
孙哲平皱了皱眉头，冷笑了一声，却没回话。
那个记者瞬间就有点尴尬，反而是张佳乐立刻接过了话头，笑着说：“是不是说我啊？我当然是比不上我们队长啦。”
这句话让孙哲平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他脸上笑着，却立马在桌子底下掐了孙哲平一把，虽然用的力不大，他也感觉到那一瞬间孙哲平整个人都僵硬了。
“大家还有没有问题，没有问题就到此为止了。”注意到百花队长突然变黑的脸色，联盟新闻发言人赶紧出来打圆场，结束了这次采访。
“你……”出了大厅，孙哲平刚想发难，张佳乐就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的话。
“你怎么谢我啊？”
“啊？”
“啊什么啊！我可是牺牲了个人形象在帮你圆场啊！”张佳乐不满道。
“难道你说的不是事实？”孙哲平抄起手。
“事实你妹！”张佳乐骂了一声，赌气往前走去，但走了两步突然灵光一现，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孙哲平，眼睛亮闪闪地问道：“既然是事实，你摆那脸给记者看干嘛？你就让他说呗。”
“我……”孙哲平张了张嘴，被结结实实的问住了。
成功使孙哲平张口结舌这件事让张佳乐迅速地开心起来，完全忘记了自己一开始是想让孙哲平感谢自己这件事，甚至还对孙哲平用手比了个“V”字。
望着张佳乐几乎快要蹦蹦跳跳的背影，孙哲平只能苦笑一声。
“这个家伙……”
8.
虽然诛仙是公认的弱队，好歹也在联盟里征战了一年，居然被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揍成这样，引得当时还为数不多的电竞报刊都对这个狂剑士作出了点评。
“他们说你像韩文清诶。”张佳乐趴在桌子上，一边看报纸一边咬着盒装牛奶的吸管。
“哦，上赛季输给叶秋的那个？”孙哲平向后靠在椅子上，显得对这些报纸一点兴趣都没有。
“人好歹是第一拳法家。”张佳乐翻了个白眼。
“那等这些报纸说我是第一狂剑士的时候再告诉我吧。”孙哲平耸了耸肩。
“我说你这个人……”张佳乐有些忿忿。
“有什么问题？”孙哲平站起身，伸手从张佳乐口里夺过那早被喝干却还饱受蹂躏的牛奶盒子，捏扁了扔进了垃圾桶。
“能不能谦虚一点？”张佳乐直起身子，很认真地说道。
“那是什么东西？”
本来想回答“你没有的东西”的张佳乐，不知为何觉得这对话有点耳熟，于是临时改变了模式，转为苦口婆心道：“你这个当队长的，好歹要为战队的形象着想。”
“你觉得你的打法很谦虚很低调？”孙哲平看了他一眼。
张佳乐顿时觉得自己被噎了一下，单纯以技术风格而言，他至今就还没见过比自己更高调的人。他在个人赛出场，无论输赢，都会得到一个评价——“好炫”。
“所以我们不如来找找更高调的打法？”孙哲平笑了笑说。
“是啊，把我们的打法加起来就是更高调的打法了，比如一开场我就向对方猛扑过去，再乱丢手雷，最好还卖点血。”张佳乐没好气地回答道。
“挺不错的啊，试试？”
“滚蛋。”张佳乐站起身，把报纸掀到一边。
他的心情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轻松，最近的比赛确实打得不怎么样，虽然他自己在最近几轮已经找回了感觉，但团队战至今都磕磕撞撞，使得他们的积分一直在中下游徘徊，再这么下去，要冲击季后赛就真只能是说说而已了。深究起来，整个队伍没磨合好是一个问题，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出在他们两人的配合上。到现在为止，他和孙哲平，也不过就是一个一加一等于二的组合，在网游里看起来是所向披靡，但在有战术、有配合的对手前，却显得有些无力。
“要不要回网游里玩玩？”孙哲平却突然问了一句。
“诶？”
不等张佳乐回过神，孙哲平已经坐在电脑前，掏出账号卡登录了荣耀。
张佳乐踌躇了一下，还是照做了。操纵着百花缭乱站在主城中央，虽然只是一两个月没上，都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那我们现在是要干嘛？”张佳乐觉得路过百花缭乱身边的人已经开始投来视线，有被围观的前兆。
“刷副本？”
9.
虽然觉得这样的举动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但百花缭乱还是跟在落花狼藉的后面来到一个50级副本前。
“你有需求？”张佳乐突然想到一个理由。虽然俱乐部已经在给他们开发银装，但那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成的事，现在他们身上除了武器外也只有零散的几件，主要装备还是以橙装为主，如果是为了在属性上有改变而需求什么东西的话，那现在跑来刷副本也是可以理解的。
“没有。”孙哲平却是这样回答了一句，就率先进了副本。
张佳乐无语了半晌，有种懒得再搭理他的感觉，也跟了进去。
这个副本他们在之前已经刷过无数次，进本后张佳乐二话不说一拍键盘，百花缭乱就上前去一个手雷开了怪，等小怪都冲上前来，他就下意识地往后一撤，准备辅助落花狼藉攻击。
但落花狼藉却一动不动。
“你打，我看。”注意到张佳乐投来的疑惑目光，孙哲平简单地说道。
“操！”张佳乐骂了一声，但小怪都已经快冲到跟前，来不及跟孙哲平斗嘴，只能先僵直弹加冰弹齐出控场，再做大范围攻击。
三下五除二搞定了这一波，他松了口气刚想跟孙哲平说道说道，却见落花狼藉一个冲撞刺击开路，向下一波小怪迎面斩去。
“我打，你看。”这一次孙哲平这样说道。
张佳乐突然有些恍然。
自从他和孙哲平在网游里相遇后，一直都是同进同退，不管是野外群架，双刷副本还是竞技场，不管挨揍还是揍人，从来没有一个动手另一个在旁围观的情况，而且在战斗中因为场面混乱，对手水准不够等等原因，他们很少会站在队友的角度仔细地去观察自己的搭档。
想通了这一点，他也来了兴致，转头问向孙哲平。
“刷完副本还干嘛？”
“竞技场，战一百回合。”
“……靠。”
10.
当然他们并没有真的去竞技场战上一百回合，但不管是孙哲平还是张佳乐，都心下清楚，要打破眼前的情况，就看他们两人能不能得出一个一加一大于二的结果来。注意到这一点，接下来的训练，两人都很默契地挤出时间，一起刷副本或者泡竞技场，但是心态却和以前完全不同。
我们只是习惯了对方，却不够了解。
在一次竞技场单对单时，张佳乐突然想起这句话，因为他发现自己以前从未这样认真地注视过落花狼藉，要将每一个动作，每一个习惯都牢牢印在脑海般的认真。而同样的，他也发现自己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了解孙哲平。
他转过头，看向身旁那个人的侧脸。
孙哲平的头发留得很短，而且看起来每一根都很硬，像他的人一样一点都不服帖，似乎抚上去就会有扎手的感觉，眼神强硬，鼻梁很高，喉结突出，嘴唇的线条也一点都不柔和，他整个人，都像是一把出鞘的刀。锋利、决绝，奋不顾身，没有退路。
——仿佛一把没有刀鞘的刀。
张佳乐觉得自己心里有个地方没来由地颤抖了一下，突然觉得有点害怕，像在害怕一把没有刀鞘的刀总会有折断的一天，何况是这样毫无顾忌的使用。
他伸手拉住了孙哲平握着鼠标那只手的袖子，落花狼藉在画面中间转了个圈，一个裂波斩砍到了自己身后。
孙哲平转过眼神，先看了看拉着自己袖子的手，又抬眼看了看他，挑了挑眉，似乎在等他的解释。
“嗯……”张佳乐想了半天，开口道：“圣诞节要到了。”
“圣诞活动的通知上星期就出来了。”孙哲平的表情在说明这是一句废话。
“我突然想起来我有礼物送给你。”张佳乐翘起嘴角。
这句话确实让孙哲平有点吃惊，然后他就看到张佳乐慢悠悠地从位子上站起来，然后晃到一边去翻找他那个不知道装了些什么东西的大包。作为一个出门从来不带包的人，孙哲平觉得张佳乐那个挎包里简直就是异度空间。
“啊，找到了。”
他眼皮跳了跳，看到张佳乐从包里拿出了个什么东西，还藏在身后，向他走过来。
“伸手。”
他伸出手，就见面前的人手里拿着一副黑色带纽扣的毛线手套，是露出手指的款式，他愣了愣，但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张佳乐已经在小心翼翼地把手套给他戴上了。
“很合适嘛。”拉起他带着手套的手击了击掌，张佳乐满意道。
毛茸茸的触感搔着他的手心，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问了一句：“圣诞礼物？”
“……也不是啦。”被这样认真问到，张佳乐也有点脸红：“你上次不是叫我买副手套不要冻伤手嘛，我买的时候看到这个觉得蛮适合你的，随手就买了。”
“哦……那要回礼吗？”他弯了弯手指，发现这副手套既暖和，又不太会影响操作。
“当然要吧！”张佳乐白了他一眼。
“…………”
孙哲平皱起了眉头，在他十八年的人生历程里，实在是没有太多给人买礼物的经验可供参考。
11.
孙哲平送给张佳乐一只兔子。
当然并不是活生生的，而是毛茸茸的，摸起来很舒服的布偶。孙哲平在四处乱转的时候，在一个小精品店的橱窗里发现了它。隔着玻璃，他觉得这只兔子很像张佳乐。
外表看起来无害，但其实敏感又神经质，一旦急了还会咬人。
想着这些，他走进店里让店主把它包起来，再面不改色地忍受了“是送给女朋友吗？要不要用粉红色丝带？”的善意询问，将它带回了宿舍。
然后迎接他的，是张佳乐更加古怪的目光。
“……谢谢。”
最终张佳乐还是道了谢，把它放到了床头上。
12.
在圣诞节活动时，荣耀进行了一次小更新，给固定的活动地图增加了积雪和飘雪的特效。在这些地图里，会有圣诞老人带着圣诞礼物到处飞奔，找到的玩家要对他进行持续性的攻击，连击上一个档次就会掉落相应的圣诞礼物，要注意的是圣诞老人不会攻击只会跑，而且速度很快，如果不能掌握好时机打出浮空和僵直，要连出最高的连击数是非常困难的。
而现在张佳乐就操纵着百花缭乱站在落花狼藉身后，百无聊赖地看着一个圣诞老人在天上翻滚。
“啧啧，如果不是游戏自己这样设定，我真会觉得你就是在虐待老人。”
孙哲平没说话，手里也没停，就见圣诞老人被又一个倒斩浮了起来。
这套连击张佳乐已经非常熟悉，包括孙哲平在使用哪一个技能时手指会如何动作他都能在脑袋里回放一遍，所以这个时候只能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有人。”孙哲平突然说。
“嗯？”因为地形和站位的原因，现在落花狼藉的视野范围要比他开阔，向左移动了几个身位后，果然看到远处一队人向这边走来。
“路过的？”他猜测了一下。
“不像。”孙哲平手又一动，圣诞老人背包里掉出一个金光灿烂的包裹来。
百花缭乱两步上前把包裹捡了起来，问道：“还可以连多少次？”
“你捡几个了？”
“五个了，你继续试试？”
“没意思了。”孙哲平一抹键盘，把圣诞老人拍向了地面，他自己也没有再追击，圣诞老人爬起身后一瞬间就向前跑去，正好是跑向来人的方向。
“看来不是冲着圣诞老人来的。”张佳乐说道。
那群人看着圣诞老人对自己冲来，也没有出招，眼睁睁就放过了。
孙哲平冷笑了一声。
“我们最近在网游里没惹什么事情吧？”张佳乐还在自顾自地说着。
“就你以前惹的事情已经够了。”
“说得那些事跟你没关系似的！”
“看好你的武器，小心别被爆了。”
“我倒是希望你的武器干脆被爆掉算了，葬花？什么名字啊，我简直就没见过名字这么不吉利的银武！”
“那也得他们有这本事。”
“我还真想试试我有没有这本事。”
“说完了没？”
“完了。”
话音刚落，那队人马已经到了眼前。
打头的一人已经开了腔：“哟，这不是输了几个月的双花组合吗？不是说是无……”
没等话说完，一个崩山击已经到了他眼前。
“靠！”这人是个剑客，水准也算不错，匆忙之间还搞出一个格挡。
其他人也没想到落花狼藉说砍就砍，愣了一秒，刚想动手，就听见几声枪响，一伙人先是听到子弹打在身上的噗噗声，然后是手雷在身边炸开的声音，再一瞬间，周围就已经被光影包围了。
“先杀百花缭乱！”有人喊了一声，其他人也反应了过来。
这两个人的打法他们其实心里很清楚，也是把这两个多月来的比赛录像都研究了很多遍，心里有数了才敢带队来挑衅。百花缭乱的百花式打法事实上是大规模的群体骚扰，让大部分远程无法精准瞄准，近战不仅得跟落花狼藉那个疯子肉搏，还得硬吃百花缭乱的伤害和状态，虽然可以用枪炮师和元素法师做范围轰炸，但人又不是木桩不会动的。所以不管落花狼藉，仗着人多先拿下百花缭乱，或者切断百花缭乱和落花狼藉的联系才是最重要的。
但这一次，他们又失算了。因为他们发现，虽说要拿下百花缭乱，但落花狼藉永远都挡在他们前面，无论他们选择什么角度一拥而上，用什么干扰，永远都无法切断两人的联系，一旦分散包抄，他们就能瞬间突破其中一个角。
对于对手的感受，张佳乐现在完全没空去注意，他只是一直看着在自己身前的那个背影。操作似乎都已经不用经过大脑，就像呼吸那么自然，他觉得光是看着这个背影，就能知道下一秒孙哲平会做什么，孙哲平希望自己做什么。
在茫茫的遍地白雪里，烟花般绚烂的光影中，在葬花下扬起的漫天血雾显得那么夺目，就好像——盛开的一朵又一朵鲜花一般。
13.
百花战队在常规赛的后期突然开始发力，倒是给了很多原本不看好他们的人一记响亮的耳光。之前他们总觉得这只战队风格太浮夸，一点都不踏实，不管是他们那个砍人如瓜的队长，还是他们那个打得很炫却打不中的副队长，都是既嚣张又高调。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样的风格给战队迅速积聚了人气。在普通的狂剑士玩家看来，狂剑士这个职业就该玩得这么拽，就是要砍人如砍瓜，落花狼藉每次进入战斗后毫无多余走位和废话的直接进攻总是看得人热血沸腾，偶尔开口撂下的几句狠话都是一针见血让人心旷神怡。而百花缭乱花俏亮眼的打法更是让弹药专家们群起模仿，打不中？管他呢，打得够炫够好看就行，一时间连网游里都处处被弹药专家们炸得遍地开花，连元素法师都要自愧不如。
特别是在常规赛后期，落花狼藉和百花缭乱的组合仿佛终于找到了配合的诀窍，突然变得让各大强队都难受起来，而且最让人难受的是这个组合还在不断进步，研究了这一次的对战录像，下一次上场遇见的又好像有微妙的不同。而连续几轮大比分拿下对手后，百花战队终于被真正的重视起来。
电竞之家花了大篇幅评论了这个第一年杀入联盟的新队，称他们终于找准了定位，由队长和副队长二人铸造的核心刚柔并济，牢不可摧。而且他们还在磨合期，如果继续成长下去，将会是对现有强队的巨大威胁，甚至是一只可以冲击冠军的队伍。
这个评论引起了很大的关注，当然也有人嗤之以鼻，因为这一赛季嘉世的状态非常好，他们的队长叶秋在经过了一年的打磨后更是如同射出的利箭般锐不可挡，带领着嘉世在积分榜上一路领跑，把去年的劲敌皇风和霸图都甩下了好几个身位，后来还创造出了联盟未来十年都没人能打破的得分记录。初出茅庐的百花想在嘉世手里拿冠军？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了。
不过这话倒也没有多少人当真，在更多的人看来，这话就只是对一个新战队的美好祝愿。当然百花也没有辜负期望，在积分榜上抓紧机会向上窜，最后踩下了在这赛季状态下滑得厉害的蓝雨挤进了季后赛，而在一开始差点成就了孙哲平一挑三的诛仙，更是成了尝试联赛新规则出局制的第一队，直接垫底出局。
14.
刚进入联盟就能杀入季后赛，对于一个新队而言已经是很大的成功，比如同在第二赛季注册进入联赛的轮回战队就没能办到，虽然他们也出了一个受到注目的神枪手角色，一枪穿云和他的操纵者张益玮，但记者总是对落花狼藉和百花缭乱的组合更感兴趣。
而面对记者对两人组合的各种提问，百花的队长孙哲平抄着手，抬眼看了看众人，简单地说了一句：“还不够。”
“什么不够？”记者没准备就这样被逼退。
“他和我磨合得还不够。”
这里的“他”自然是指副队长张佳乐了，于是大家齐齐转过视线，看向坐在孙哲平身旁的人。
“是他和我磨合得还不够。”张佳乐撑着下巴笑道，并且把“他”字读出了重音。
……所以你们的重点到底是什么？记者们在内心纷纷吐槽，但也没有知难而退，继续提问道：“那孙队长的意思，繁花血景还没有最终成型？”
“繁花血景？谁取的名字？”孙哲平皱了皱眉头。
记者们面面相觑，这个词组最早出现在一篇网络评论里，作者自称是百花脑残粉，用各种华丽辞藻赞颂了落花狼藉和百花缭乱整整一万字，实质性的内容没多少，但他赋予两人的组合打法“繁花血景”这个名字却深受好评，在网上广为流传，后来一些记者也开始使用，现在不少媒体都这样指称了，记者们奇怪的是，孙哲平居然不知道？
“我一直都觉得这名字挺好的。”张佳乐在一旁开口道。
“你知道？”孙哲平转头看了看他。
“谁你叫不看报纸。”
“我有看。”
“你只看了说你是第一狂剑的那一篇。”
“是你拿给我看的。”
“……而且你还不上网！”
“不上网我怎么玩的荣耀？”
“你不刷论坛！而且还不会用微博！”
……现在好像是记者招待会？虽然这对话里好像也有很多内容，但怎么就让人觉得这么奇怪呢？而且还有谁记得问题？
记者们欲哭无泪。
15.
无论如何，这样的成绩还是让张佳乐终于松了口气，他可是背着和父母的约定的，虽然早就下定决心无论结局如何也要坚持，但依然不想让父母太过为难。
而百花的老板则是非常满意，觉得自己走了一步好棋。因为这时的联盟里根本没有突出的狂剑士和弹药专家，所以就算百花不能进季后赛，落花狼藉和百花缭乱都已经赢得了大批的粉丝和足够的关注，而且两人现在就已经锁定了这赛季的最佳组合席位。如果一开始是在网游里挖掘了什么战斗法师、拳法家、驱魔师之类的角色，就算技术再好，水准再高，也达不到这个效果。
所以当百花拿到季后赛门票时，老板大笔一挥，就先签出了两张支票给孙哲平和张佳乐，数额不是太大，但也已经足够两位十八岁少年唏嘘一下了。
“其实来之前我都做好饿肚子的准备了。”张佳乐横躺在自己床上，把腿搭上墙，再将头仰在床外，视线上下颠倒地看着对面床上叼着烟，拿着本电竞杂志看的孙哲平。
“百花给你的合同应该跟我的一样吧，怎么可能会饿肚子。”孙哲平在床头的烟灰缸上弹了弹手指上的烟头，眼睛却没从眼前的杂志上移开。
“你在看什么？”他又好奇了。
“对繁花血景的评论。”
“诶，你承认这个名字啦？”
这次孙哲平转过头来，用有些古怪的眼神看向他：“不是你说喜欢这名字的吗？”
“呃……是这样没错。”说完张佳乐觉得保持这个姿势会有点脑充血，便蜷起双腿打了个滚，眼里的世界便正了回来。
孙哲平看了他一眼，移回了视线。
“你说我要不要买股票或者投资点房产？”张佳乐撑起身子，认真的苦恼起来。
“随你。”声音里有点不耐烦。
张佳乐“靠”了一声，从床上爬了起来，两三步跳到了孙哲平床上，伸手就去抓孙哲平手上的杂志。
“小心点！”孙哲平一只手里夹着烟，怕烫到他，只能把两手都举高。
“这本我好像也没看过。”张佳乐已经把杂志抢了下来，翻到和他们有关的评论，看了两眼，又问孙哲平：“你不是从来都不看这些的吗？”
孙哲平把烟熄灭在烟缸里，没说话，只是往旁让了让，把原来自己身后靠着的垫子塞到张佳乐身后。张佳乐便倚着靠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认真地看起那篇评论来。
五月的风从半开的窗户间吹进来，带着一点初夏的湿意，两个人挨在一起似乎有点热。孙哲平又往一旁让了让，然后看向张佳乐的侧脸。
不知道是在评论里看到什么话，张佳乐微微有点皱起眉，长长的刘海搭下来，随着呼吸的起伏轻轻抚着沁出一丝红润的脸颊。
孙哲平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道：“你很怕以后饿肚子？”
“啊？”张佳乐愣了愣抬起头，没想到突然话题又转了回来。
“到时候我养你啊。”孙哲平笑了笑。
16.
张佳乐自然是不用孙哲平养的，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不能占占孙哲平的便宜。所以当他把奖金全数上交了父母后，就开始了跟着孙哲平吃大户的生活。
“我都快忘记你的钱包长什么样子了。”孙哲平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说。
“相信我，你从来都没记得过。”张佳乐一边咬着冰饮的吸管，一边用手机不知道在刷着什么，头也没抬。
“这个星期我已经请你吃了两次冰淇淋，四次夜宵。”孙哲平说出一个事实。
“因为俱乐部有食堂，你想请其他的也没办法。”张佳乐随口回答了一句，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机道：“你看，我们和皇风的比赛，这个调查问卷里83%的人都认为我们会输。”
“如果你不在比赛前一天还在这里吃冰淇淋的话，我认为我们的胜率也许会更高一点。”
百花在挑战赛第一轮就要客场迎战去年的亚军皇风战队，他们的王牌角色扫地焚香被誉为联盟第一的驱魔师，虽然去年输给嘉世后一直有点萎靡不振，今年还被霸图压了一头，但强队就是强队，对于风头很劲却稍显稚嫩的百花而言，确实是很大的障碍。
……本来是来熟悉场馆的，为什么路过这家店时就坐进来了呢？
孙哲平看向窗外，现在是五月下旬，天气已经开始转热，日光虽没盛夏那么刺眼，但也已经能烤得地面有些灼热，远处似乎已经有了蝉鸣。这是一个陌生的城市，他们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这个认知让他突然莫名的有点焦躁起来。
他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下一秒却感觉有冰凉的东西触上了指尖。转回头，看到是张佳乐把一杯冰水推到了他手边。
他伸手握住杯子，感觉到冷得有些刺痛。
“你今天不对劲。”张佳乐宣布。
“是吗？”他有点心不在焉，店里不能抽烟，他把焦躁感归于这个原因。
“你在担心。”张佳乐一针见血。
孙哲平沉下脸来，眼神不善地望向对方：“担心什么？”
“担心我们会输。”张佳乐又去咬吸管，这是个他一直改不掉的小习惯。
“哦？”孙哲平不怒反笑：“你再说一遍？”
“哟，别唬我了孙哲平，你知道你那套对我没用。”张佳乐抄起手臂，整个人向后靠在椅背上，扬了扬下巴，这些都是平时孙哲平的动作。
孙哲平握着拳头的手紧了紧，就像在极力忍耐什么，但就像张佳乐说的那样，他自己比谁都清楚。
他对这个人没辙，他没办法。
“你看，我都没说你怕输，我说的是你担心会输。”张佳乐不管他的反应，继续说了下去。
孙哲平还是没说话。
“因为我知道你不怕输。”
张佳乐笑了笑，那笑容在阳光下竟显得有些晃眼。孙哲平呆了呆，觉得自己捏紧的拳头在那一瞬间就松开了，他甚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这是一双职业选手的手，干燥、灵巧，指腹有薄茧，似乎每一个关节都充满力量，他动了动手指，这样的感觉更加明显。只要这双手还在，他怎么可能怕输？
但是担心？孙哲平仔细想了想这个词，似乎和怕有点区别，但区别又不那么明显，他有点茫然。
“你现在是队长嘛，当然想得要多一点。”张佳乐撑起下巴，一边用勺子搅拌着早就糊成了一团的冰淇淋，一边说：“你换个角度想想，你怕我输，你担心我输，是不是就不一样？”
这句话听起来好像根本没有道理，但是却把孙哲平说服了。他“哦”了一声后说：“现在我比较担心你吃坏肚子，为了不负责，你最好还是自己付钱。”
“要脸吗！”
“等你饿肚子的时候我会养你的。”孙哲平端起水杯，好像心情好了不少。
“日。”张佳乐又骂了一句，闷着搅了两下勺子，过了一会又好像想起什么般抬起头来：“好吧，为了感谢你请我，我教你一个赛前平复心情的方法。”
“嗯？”
正想说自己没有什么心情需要平复，张佳乐已经拉住他的右手放到了桌子中央，再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扳着蜷了回去，直到他的右手握成一个不太紧的拳头。
然后张佳乐双手握住了这个拳头，向前倾了倾身，“呼”的往里吹了一口气。
孙哲平的头皮炸了一下，带着温热的气息抚上他的手心，他甚至感觉到张佳乐的嘴唇也轻轻的碰到了他的手一下，然后马上分开了。
“很有用的。”张佳乐一本正经道：“记得啊，这次你请了。”
17.
两场比赛结束后，最终百花还是败给了皇风，止步季后赛第一轮。但无论主场还是客场，比赛的精彩程度都丝毫不让其他的豪强相争，媒体和坊间对百花在面对去年的亚军皇风也丝毫不落下风的气势，更是赞叹有加。
在赛后的记者采访里，皇风的队长，第一驱魔师扫地焚香的操作者也表示如果再战的话，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再赢一次。而百花的队长，已经开始被誉为第一狂剑的孙哲平，对于记者们的或惋惜或嘲讽，都只给了一句话：“下一赛季，我们会更强。”但是他的表情却让在场的记者都觉得，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走着瞧”。
记者会后，百花租了车直接送他们去机场，路上张佳乐想起记者会上的情形，忍不住侧过身戳了戳孙哲平道：“看不出来，已经很有队长样子了啊？”
孙哲平不理他，闭目养神。
“你说，繁花血景到底还有什么问题？”见他不说话，张佳乐抛出了一个重磅问题。
这次孙哲平不得不睁开眼，看了看他道：“你应该很清楚？”
张佳乐不作声了，正因为清楚，他才想听听孙哲平的意见。
皇风作为一个实力强横的对手，对他们而言也是来得正好，在高强度的比赛下，缺陷就会暴露得非常快，作为还在磨合期的组合，这样水准的比赛一次就足够让他们认清很多问题，何况还战了两场。
所以张佳乐心里已经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
他太过于依赖孙哲平了。
因为繁花血景是以孙哲平为主导的打法，所以他一直完全跟随着孙哲平的步调，配合得再好，好像也差点什么。因为孙哲平并不是无敌的，他也有缺点，而且是性格上的，不可逆转不能改正的缺点。这把刀不会弯曲，不会妥协，出则见血。
他必须成为这把刀的刀鞘。他开始这样想着。繁花血景不应该只是轰炸机和绞肉机的结合体，应该是一个空间。
由他和孙哲平创造的，独一无二的，他人无法进入的空间。
入者即死。
他突然有点狠戾地想到这四个字。
18.
但想立刻开始夏季集训的张佳乐，却被现实问题拦住了。
那是他在还不算长的人生里，第一次觉得暑假很长。
当然，这不是暑假，是夏季休赛期。他在心里纠正了自己一下，自己已经算是社会人，不能再说暑假这么孩子气的词语。
可是在他父母眼里，这就是暑假。离家快一年，他一直疲于奔命，根本没有回家的机会，如今放了暑假还想继续集训？他用脚趾想也知道父母不会答应。
于是忧郁的少年张佳乐，只能回家。
孙哲平这次把他送到了机场，顺便还充当了运送行李的苦力，所以一路上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但和孙哲平相比，张佳乐的表情更是阴晴不定，乃至魂不守舍。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但就是觉得心里乱糟糟的，定不下来，一定要做点什么。所以当他发现的时候，自己已经快把身份证给折了。
孙哲平托运行李回来，看到的就是张佳乐站在人群外，拿着身份证发呆。
“登机牌。”他把登机牌递过去。
“哦。”张佳乐闷闷地应了一声，接过后又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孙哲平被看得呆了一下，皱了皱眉，忍不住问道：“……是不是很不想回去？”
“诶？”张佳乐闻言先是愣了一秒，随后又仔细理了理自己的心思，发现就像孙哲平说的一样，他确实一点都不想走，不想到简直想要在原地打个滚来表示。
但就算想通了这一点也没能让他开心起来，反而使他更烦闷了，甚至开始长吁短叹起来。
孙哲平被他搞得有些头疼，看了看时间也已经差不多了，便干脆手一伸抓住了他的脖子，像拎小猫一样几步把他拖到安检口前。
“诶诶诶！孙哲平你干嘛呢！”张佳乐挣扎了几下后挣脱出来，摸了两把自己的后脖颈，还有点烫。
“好好在家呆着。”孙哲平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说：“我去找你。
19.
没有专业的训练系统，百花缭乱和落花狼藉又回到了每天网游里见的模式，但现在不同往日，非但不能像以前那样横行霸道，还要偷偷摸摸地往过气的练级区和偏僻的地图里钻，要不就只能呆在副本里不出来。
“实在太像偷情了。”孙哲平点评道。
“滚滚滚。”张佳乐咬牙。
他们一开始也没有这样躲躲藏藏，而是正大光明地出现在了主城里，甚至还期望着最好有人带个百人团来惹事，能趁机再练练手。
……但事实上，他们是被围了，围着他们的是百花的粉丝。
“我能不能砍了他们？”孙哲平沉默了一会，给张佳乐发了条消息。
“砍你妹啊！”张佳乐一边在百花缭乱头顶上刷出微笑的表情和打招呼的文字泡，一边回消息道：“衣食父母懂不懂？”
“我懂，所以你看，那边有个女人叫我们表演繁花血景。”落花狼藉的消息又传了过来：“我们只要稍微表演一下，基本就可以把这一片清干净了。”
“表演你妹！赶紧假装掉线！”发完这句话，百花缭乱瞬间就技术性掉线了。接着在周围人群的哀叹中，落花狼藉似乎还踌躇了几秒，但随后也跟着消失了。
事情就变成了刚开始说的那样。
“这样要怎么找到打团战的机会啊。”张佳乐很苦恼。
“你还真想去虐那些菜？就那些水准真来一百个也顶多算个菜园。”孙哲平冷哼了一声。
“刚刚说要砍围观群众的是哪一个？”
“我。”
张佳乐哑然了半晌，又说：“现在怎么办？去竞技场开房？”
“开房这两个字……”
“更像偷情了嘛，我懂的。”张佳乐郁闷。
但最终他们也只能在竞技场开个带锁的房间单对单，一打就是一下午，直到看到战队其他人上线，也拉了进来一起练。
他很认真地看着在擂台中央和其他人对战的落花狼藉，似乎觉得就这样看着，也能将时间消磨下去。但是同样的，他又觉得心里有什么地方空空荡荡的，没有办法填满。
因为荣耀的第一人称视角设定，比较起百花缭乱，他觉得自己更熟悉落花狼藉，一个游戏角色，在过去的一年里，占据了他最多的视线和脑海。
真的就是这样吗？
他有些恍惚地敲击着键盘，觉得有哪里不太一样。
“你说的来找我，是说游戏里？”他把这句话敲进了消息栏，发给了落花狼藉。
落花狼藉的身形顿了一顿，被人抓住机会猛敲了两下。然后像回过神来一样，重新凶猛地反扑了回去，在一分钟内结束了战斗，然后下场回到了他身边。
他看到落花狼藉的视线向他转了过来，似乎能透过百花缭乱看到身后的自己。
“我订好了机票，下周过来。”孙哲平说。
20.
孙哲平没有告诉张佳乐航班的时间，即没有让他帮忙定酒店，也没有让他去接。
所以当张佳乐接到电话的时候，孙哲平已经站在他家楼下。像顺便路过一样，穿着T恤和牛仔裤，两手插在裤兜里，靠在树荫下。烈日的强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投射在他脸上，让张佳乐看不清他的表情。
直到他走得近了，才看到孙哲平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就跟他平时看过很多次的，只微微翘起嘴角的笑。
他突然觉得自己心里那个空空荡荡的地方被填满了，那些心思在阳光灿烂无比的夏日午后无处遁形。这样的认知让他有点窘迫，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怎么了？”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孙哲平皱眉问道。
“没什么，”他先是有点慌乱的回答了，然后打量了一下孙哲平，诧异道：“你直接从机场过来的？什么都没带？”
“东西放在酒店了，我只带了这个。”孙哲平从兜里掏出一张账号卡，晃了晃。
“那我们现在是要找个网吧？”张佳乐觉得自己有点呆。
“……也行。”孙哲平显然也没料到他的提议，稍微愣了一下。
当然他们并没有真的就这样立刻去找个网吧坐下来直接荣耀，而是溜达到了街上。两人一前一后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地走着，张佳乐先是念叨了一会儿回来后怎么被父母强行灌食现在又胖了两斤的事，后来也不说话了。
天气很热，张佳乐看着两人短短的影子在地面上时而靠近，时而远离，突然觉得虽然变换了空间，但两人呆在一起和在战队时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孙哲平不是多话的人，他们的对话总是进行一会就安静了，却从来没有冷场的尴尬，就像现在一样。
路过一个书报亭时，孙哲平却站住了脚，买了两张账号卡。
“嗯？”张佳乐有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玩个小号吧？”孙哲平把其中一张扔给了他。
“玩小号？现在？”张佳乐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在他看来两人的时间紧迫，为了想办法填补繁花血景的缺陷，他简直快要连饭都吃不下了。
“嗯，你玩个狂剑士，我玩个弹药专家。”孙哲平笑了笑，又道：“附近哪里有网吧？”
21.
网吧也算是张佳乐在少年时代的必需品之一，所以他很快地就在附近找到一家上档次的网络会所，但带着孙哲平走到门口时他停住了。
“会不会被认出来？”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孙哲平。
“呃……”孙哲平似乎也没想到这个问题，露出难得的一点迟疑。
因为盛夏午后的炎热，街上的行人很少，就算有也是行色匆匆，一旁的空调机箱开足马力喷涌着热气，使网吧前更是没有人驻足，但透过玻璃门，可以看见里面上座率很高，他们两人这样正大光明的走进去会不会被发现……真不好说。
张佳乐想了想，在那个孙哲平一看到就觉得头疼的挎包里一通翻找，找出一副大墨镜，架在了鼻梁上。
“你上？”孙哲平挑了挑眉。
“要不你来？”张佳乐用中指推了推墨镜。
孙哲平掏出自己的身份证给了他。
张佳乐接过后看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埋着头缩着脖子就窜进了玻璃门，然后突如其来的冷气逼得他一个哆嗦，他悲哀地觉得自己肯定怎么看怎么可疑，还好是大白天。
而前台小妹就正用一种“你很可疑”的眼神打量着他。
紧张之下，他开口就说：“开个房。”
前台小妹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不不不……不是，是开两台机的包厢。”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张佳乐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哆嗦得简直想用头撞柜台以示清白。
“一人一证一台机。”前台小妹冷静地说道。
张佳乐又四周望了一眼，确定没有人注意他，才把两张身份证摆上了柜台。
“抱歉，我们这里有规矩，开两台机的话一定要两个人都到才行，不能一人开两台，你——”一边接过身份证一边说话的前台小妹，突然顿住了，抬头看向他：“张佳——”
张佳乐立刻在嘴边竖起手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前台小妹捂住了自己的嘴，把声音吞了回去，然后镇定了一下，拿起另一张身份证，眼睛一瞪：“孙——”
这次还不等她把第二字说出来，张佳乐已经开始摆手了，然后指了指门外。
前台小妹心神领会，也清了清嗓子，埋下头去，一边操作机器，一边问道：“情侣包厢是吗？”
张佳乐很想说不是，但他知道这家网吧的二人包厢就是叫情侣包厢，于是他屈辱地点了点头。
“楼上B205，206两台机器，上楼左转第三间。”前台小妹把身份证递回来，然后用很职业的语气告诉他：“我不会告诉第二个人的。”
“……谢谢。”
虽然怎么听怎么不对，张佳乐还是道了谢，再四周看了看，收好了身份证，一溜烟跑上了楼，找到位置后，掏出手机给孙哲平发短信。
真的……这实在太像是……偷情了。
张佳乐拿着手机，痛苦地想着。
22.
孙哲平显然没有给其他人发现他的时间，在收到短信后一分钟内就出现了在张佳乐面前。
张佳乐一边脑补着前台小妹是不是觉得眼前一花有风刮过就不见了人影，一边发现了一个残酷的现实。
所谓的情侣包厢之所以是情侣包厢，是因为它非常的——挤。
两个人挤在一个双人沙发上，让张佳乐觉得自己的左手很容易撞到孙哲平的右手，如果是在比赛场上，两人一定都会被别人虐成渣。
但孙哲平却似乎没有注意这么多，很快就插入账号卡登陆了荣耀，正在创建人物。
“等等等等！”张佳乐一把拉住孙哲平握着鼠标准备点确定的手。
“嗯？”孙哲平看了看他。
“我来取名字！”张佳乐不由分说，上半身挤到孙哲平的电脑前，噼里啪啦地打了几个字。
“浅花迷人？”孙哲平疑惑地重复了一句，然后好不容易才按捺下已经到嘴边的“比百花缭乱还娘”的评价。
“不错吧？”张佳乐却对这个名字非常满意，当初他第一次玩荣耀时，就在百花缭乱和这个名字间纠结了很久，最后才选择了百花缭乱。
孙哲平没有答话，沉默地点击了确定。
几分钟后，浅花迷人和落花流水一起站在了新手村里。
虽然两人挨得很近，孙哲平还是在浅花迷人的头顶上发出了一个“……”的文字泡。
“名字什么的不要太在意。”张佳乐闷头笑了笑，愉快地操纵着落花流水去做新手任务。
时隔一年，两人对新手任务多少都还记得，做起来速度很快，两三下就升到了5级，分别学好了弹药专家和狂剑士的低价技能后，组队进了格林之森。
虽说两人都是第一次操作彼此的职业，但凭借着对对方的熟悉，用起来也很是顺手，靠着双刷副本，等级就像火箭一样向上冒，等到张佳乐觉得饿的时候，窗外已经天黑了。
“饿了……”张佳乐向前趴到键盘上。
孙哲平转头开门去看了看门外，有点犹豫。
晚上网吧里的人更多，之前他们连上厕所都是轮流带着墨镜，再在厕所门口偷偷摸摸的听半天，确认没人才敢进去。
“去吃饭？”孙哲平看了看有气无力的张佳乐。
“……这离20级还有点距离呢。”张佳乐看了看手上的角色，有点舍不得，想了想道：“泡面？”
这是网吧党几十年不变的主打食物。
“……好吧。”孙哲平妥协了。
在网吧里捧着泡面，张佳乐觉得有点穿越，他努力想了想，却也差点记不起上一次这样在网吧里吃泡面是什么时候的事。转过头，就看到孙哲平叼着个叉子，正在剥火腿肠。
他忍不住又闷声笑了起来。
“笑什么？”孙哲平把火腿肠丢进他碗里。
他用火腿肠塞住嘴没搭话，一边吃面一边在心里忍不住想起了孙哲平在认识他以前的样子，是不是也总是这样，叼着叉子坐在电脑前。以前的孙哲平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也像现在一样喜欢皱眉，喜欢把东西叼在嘴边，喜欢扬一扬下巴就当回答别人的话，喜欢……
他在心里回忆起很多个孙哲平现在的习惯，再勾画出一个他所不认识的少年孙哲平，那个时候的孙哲平，和现在有什么不一样呢？
张佳乐发起呆来。
孙哲平没管他，只是伸手拿过他吃完的面碗，收拾好包装袋和其他东西，在门口开了个缝看了看，迅速地走出门把东西都扔进了门外的垃圾桶，回来的时候，看到张佳乐还在发呆。
“怎么了？”他伸手拍了拍张佳乐的脸。
像是这才回过神来，张佳乐把目光投向他，突然问道：“哎你说……你觉得你以前的生活，和现在有什么不同？”
孙哲平看了他一眼，回答道：“没有你。”
23.
最终他们还是花了两天才把小号升到20级转职，因为其间张佳乐在电话的威逼下不得不离开网吧带着孙哲平回了一趟家，并向父母郑重地介绍了自己的搭档，然后一起被迫食用了一顿过于丰富的家常晚餐，并随后其乐融融的进行了一场对于事业未来展望的深谈。事后孙哲平慎重的表示，他再也不想来了。
但幸运的是，张佳乐终于获得了夜不归宿的特权，虽然他把这个特权全部用在了——网吧通宵上。
“好刺眼……”面对清晨的阳光，张佳乐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你可以把墨镜再带上。”孙哲平也眯了眯眼，连着几天在网吧通宵，只有上午回酒店补眠，下午再继续窝进网吧的生活连他也有点受不了。
“这样下去一定会未老先衰，”张佳乐真的从包里翻出墨镜带上了，然后说：“你有没有发现，连前台那位妹子每次看到我们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快回去睡觉。”孙哲平无奈道。
“好啦，”张佳乐挥了挥手准备离开，却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诶对了，你这样每天住酒店会不会很浪费啊？”
“我不会住你家的。”孙哲平秒答，只要想想那一桌子菜和张佳乐父亲语重心长的人生教诲，他就难受。
“我家也没多余地方放你。”张佳乐翻了个白眼，口气如同孙哲平是一种大型家具。
孙哲平觉得自己额头的青筋跳动了一下，随即重复了一遍：“快回去睡觉。”
“哎，我不如住到你那里去吧？”张佳乐却又有了新想法。
“啊？”
“这样感觉就没那么浪费了啊！”张佳乐仔细想了想，更觉得这个办法挺好。“你想想，花一样的钱，住一个人和住两个人，是不是不一样？”
“我不介意浪费。”
“我介意啊。”
孙哲平又一次妥协了。
他定的酒店就在附近，虽不贵但也不便宜，自从他过来这边后，在房间里呆的时间不超过24小时，按照张佳乐的说法，确实有点浪费。但让张佳乐住过来，他也完全没有看出有哪里就节约了，只不过是必须把自己的床分一半出来。因为他住的是一间大床房。
张佳乐一进房间门就郁闷了。
“只有一张床？”他看了孙哲平一眼。
“我一个人，为什么要睡两张床？”
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的张佳乐回答不出，只能噗通一下就扑到了床上，占据了其中一边。
“比我家里的床舒服多了。”他把头闷进被子里，满意道。
“去洗个澡再睡。”孙哲平踹了一脚床边，在网吧里呆了一晚上，两个人身上都是烟味和泡面味。
“我都要累死了，让我缓缓。”张佳乐不肯起来。
孙哲平皱了皱眉，但还是放过了他，自己扯了件干净衣服就进了浴室，等他洗完出来，那个人已经趴在被子上没声了。
“喂喂？”他走到床边，拍了拍张佳乐的脸。“醒醒。”
张佳乐皱了皱眉头，无意识地把脸埋进了被子里，过了一会儿又似乎有点喘不过气，扭动了两下后干脆地翻了个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被子继续睡了。
孙哲平有点无奈，只能从张佳乐怀里把被子抽出来，盖到了他身上，站起来后又想了想，重新掀开被子，帮张佳乐脱了衣服，再用被子把他裹了起来。
这个过程并不长，却让孙哲平出了一身汗，房间里的冷气开得很足，本应让人觉得有些寒意，但他却热得要命，那种热度是从血管里迸发出来的，似乎能够烫进骨髓里去。长长舒了口气后，他坐在床沿，看了看自己的手，见连手指都似乎有点颤抖，不由自嘲地笑了笑。
他认真考虑过自己还要忍耐多久，却没有得到结论。一开始，他确实被这样的隐晦而又急躁的欲望逼得有些走投无路，而渐渐的，暗无天日地蛰伏得久了，就变得如同隐疾般，无人知晓，只是偶尔发作。
这样就很好。
他伸出手，用手指摩挲了一下张佳乐的耳垂，看着他在睡梦中微微皱起眉头的样子，无声的笑了。
24.
张佳乐醒来的时候，中午刚过，所以他觉得自己是被饿醒的。
有点迷糊地瞪了天花板一分钟后，他终于搞清楚了自己身在何方，然后揉了揉眼睛坐起来。窗帘拉得很紧，房间里暗沉沉的，还被熏得烟雾缭绕。唯一的光源来自桌上的电脑，越过电脑前那个人的肩膀，可以看到正开着荣耀……开着荣耀？
“卧槽！”他跳起来，“孙哲平你趁我睡觉偷偷练级！”
“竞技场呢。”孙哲平让开身子，让他仔细看了看画面，浅花迷人正开着修正场和人交手。
“哦。”他停住了要掐人的手，开始四处转起来，“我说怎么这么冷，孙哲平你把我衣服丢哪儿去啦？”
“挂起来了，就你那睡姿，穿着睡到现在一定成了抹布。”孙哲平头也不回地答道。
张佳乐在衣柜里找到衣服，七手八脚套上了，扑过来就抢电脑：“换人换人，孙哲平你还没睡吧，快睡觉去。”
孙哲平从善如流地让出了电脑前的位置，却没立即去睡，而是看了看时间说：“你该饿了吧？”
“准确的说，我是被饿醒的。”张佳乐接过浅花迷人，两招搞定了对手，然后退出重新登录了落花流水。
“叫点东西吃。”孙哲平把酒店送餐服务的菜单扔了过来。
“签你的单？我最近学你的签名至少可以签得你家粉认不出。”
“那你试试看服务员是不是我家粉吧。”孙哲平一边说，一边已经钻进了被窝里。
“诶？你不吃？”张佳乐已经开始认真研究起菜单了。
“你要吃就吃要玩就玩，让我睡会。”孙哲平已经用被子蒙住了头。
张佳乐张了张嘴，还是不出声了，又想了想，把菜单也丢到了一边。孙哲平不像他，睡眠很浅，一点声响都能醒，要真叫东西来吃，这样闹腾他肯定睡不着。
叹了口气，他认命地带上耳麦，操纵着落花流水也进了竞技场，然后想了想，随手开了个修正房间叫“求虐至落花流水”就蹲了下来。而事实证明闲人很多。张佳乐用着狂剑士，半个小时就打发了十来个。
落花流水虽然还没满级，但张佳乐本身就是联盟里最熟悉狂剑士的人之一，所有狂剑士的连招系统、技能树等他都烂熟于心，甚至摸索出了一套适合自己的加点和打法来。但手里这个狂剑士的加点则完全照搬自落花狼藉，张佳乐在操纵的时候，心里也想的都是如果自己是孙哲平，这个时候会怎么做。这种考虑不仅是技术上的，而且还有性格上的，就算面对对方的垃圾话，张佳乐也会想，如果是孙哲平，听到这句话会不会生气？
和成品号不同，这样完全代入他人感受慢慢升级起来的小号，有时候会让张佳乐有非常新奇的感受，因为看着自己手中的角色，既觉得他属于自己，又觉得距离很远。
就和角色背后的那个人一样。
他操纵着狂剑士站在弹药专家身边，有时会想着自己是孙哲平，而身边的这个人是自己，这样的错乱让他有些乐在其中。因为这个时候他就会想，孙哲平站在自己身边时，在想什么呢？
张佳乐觉得现在的自己比任何人都了解孙哲平，而唯一不了解的，就是孙哲平眼中的自己。
25.
张佳乐操纵着落花流水又打了几局，却连一个能挣扎几下的对手都没遇见。完全是浪费时间，他无聊地甩了甩鼠标。本想直接开普通场，又想到如果真有高手，肯定对没满级的对手没兴趣，这样一想，他干脆去了野外。
四处晃荡了一圈后，按着世界上有人发出的坐标，他像第一次遇到落花狼藉那时一样，盯上了一个野图BOSS。唯一的不同是，这个时候战况已经快到尾声，蓝溪阁抢到了极大的优势，其他公会都陆续撤走了，只有嘉王朝和霸气雄图根本早已经忘记了BOSS的存在，完全就是另辟战场在火并。
“哎哟，真够激烈的啊？”
张佳乐低声念叨了两句，还是操纵着落花流水先躲到了战圈外一块石头后，再探头看了几眼。
用狂剑士打这种群架，对他而言还真是第一次，眼下这种混乱局面，他手里若拿的是百花缭乱，杀个七进七出都没问题，但拿着一个没满级的狂剑士号，他心里真有点没底。
但在心底默念了五遍“我是孙哲平”和“掉级也不要紧”后，张佳乐定了定神，抓紧BOSS红血的一瞬，指头一弹，落花流水就闪出石头，一个冲撞刺击就攻入了人群，和往常一样，目标是主T。
他单枪匹马，自然是无法免疫任何人带来的伤害的，虽然现在还没有人注意到他这个貌似打酱油路过的没满级的狂剑，但在这种混战中有时候大规模的范围攻击才是伤害的最主要来源，为了不中断冲撞刺击，他只能用微操躲避，很多技能几乎都是擦身而过，而且没有百花式打法的掩护，他从心底里涌出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
不安全。想到这个词，他有点发愣，这个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以前他操纵着百花缭乱在网游里单打独斗时，倒是会有这种感觉，但和现在不同的是，那个时候的他一旦感觉到不安全，马上就会退缩。而自从遇到孙哲平后，他都差点忘记还有这样一种感受，也已经很久没想过退缩了。
这时冲撞刺击已经刺到了骑士身上，超长的助跑让冲撞刺击的判定非常强，虽然有等级压制，这一撞之下也让骑士都被顶了出去，在持续的疾冲后，直接摔到了一旁刷血的牧师小队里，骑士沉重的身躯更是一下子就撞倒了一片牧师，而这个骑士刚爬起来，还没看明白对手是谁，一个倒斩就已经到了眼前，直接将他打出了浮空，接着是一个拔刀斩，又将他往牧师堆里送了一程。
一个没满级的狂剑，除非卖够了血，否则不可能对骑士这种高防血厚职业造成什么有效伤害，所以张佳乐一开始就没指望靠自己干掉这个主T，之所以上来就面对面猛冲，完全只是因为念叨了太多“我是孙哲平”而已。
而这时候一击得手，效果已经达到。骑士虽然被吹飞，但仇恨依然在他身上，眼见BOSS已经大踏步冲了过来，张佳乐两三下绕到了BOSS身后，就见BOSS一招下去，牧师死伤一片。
“啧啧。”张佳乐还感叹了两声。
而那个骑士也终于回过神来，来不及招呼同伴搞掉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搅局的狂剑士，先大喊了一声：“副T接手！”其实不等他喊，指挥也看出情况危机，这被BOSS跳进了牧师堆里，还有谁能活啊？副T早已站了出来，一个挑衅刷过去，BOSS回转了头，丢下一堆细胳膊细腿的牧师惊魂未定，但还没等他们拍着胸口重新站好位，副T又被送过来了。
“……”这是耍我们吗？所有牧师心里都这样想。
指挥也终于发现不能放着这个狂剑士在这里捣乱不管，赶紧指挥了一个小队去包抄这个落花流水。
26.
张佳乐非常满意，他本身就对BOSS兴趣不大，要的就是有人来跟他动手而已，一小队还稍嫌少了点，想了想，他找准对方指挥的位置，准备再拉点仇恨。
但还不等他接近指挥，突然听见背后一声清脆的声音：“看剑！”
来不及思考，剑声已到耳边，来招之快，让他也只是堪堪避过，转回视线就看到一个剑客荡开剑圈，又是一声“看剑剑剑剑！”伴随着拔刀斩而来。
看你妹啊！张佳乐嘴里无声地骂了一句，抡起重剑招架，但几个回合后心里却又点惊疑起来，这也是个没满级的剑客号，虽然比他高了5级，看起来也像个路过打酱油的，但水准却不俗，差不多已经能算职业级，就是各方面都还嫩了点，听声音也还是个少年，看了看工会，还是蓝溪阁，难道是职业选手？张佳乐想了想，可蓝雨战队打的是术士牌，没有剑客。
“哎你怎么不说话啊？没满级就敢来抢BOSS胆子很大啊你知不知道抢BOSS我也很擅长的啊我大号夜雨声烦你听说过没有？咦你技术也不错嘛没满级都能跟我打这么久你也有大号吧你谁啊？你谁啊？你谁啊？”
三个“你谁啊”伴随着三段斩斩中了落花流水。
夜雨声烦？简直是神烦啊兄弟！我才想问你谁呢！
张佳乐咬了咬牙硬吃了伤害，又抓住机会打了一波反击，而蓝溪阁的人好像对这个少年剑客非常放心，看这个少年缠住了他，其他人就不再理会立刻收拾BOSS去了，而张佳乐发现，他确实没办法摆脱这个少年的纠缠。但这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打得难受了起来。
等级压制让他的攻击不能对对方造成有效的伤害是一方面，打法让自己难受才是最重要的。张佳乐自身绝不是一个喜欢硬碰硬的主，外界在评论他和孙哲平的组合时最常用的一个词语“刚柔并济”就可以说明他的技术风格事实上和孙哲平的差异有多大。
之前用着狂剑士打打副本和普通玩家没关系，但遇到职业级的对手，这种违背自身性格的打法就让他异常难受，再加上对手又是个光剑剑客，攻速很快，左刺右砍让他实在有点狼狈。每一次的技能交换，武器拼撞，都让他浑身不自在。
果然……要成为另一个人是不可能的吧？他心里很清楚孙哲平在遇到这种时候会怎么做，但是自己若这样做了，就不舒服得跟手上起了疹子似的。而这时候他又突然的想起，若是让孙哲平像他一样操纵浅花迷人，那孙哲平绝对他现在更为难受。
那这些天，孙哲平是怎么操作弹药专家的？他呆了呆，发现这几天来他一直全身心地投入在体会孙哲平是怎样操作狂剑士上，完全忘记了去观察身边的人。
他想得起劲，而对面的那个少年还一直在絮絮叨叨，就算是垃圾话这也太罗嗦了吧？就你们蓝雨垃圾话的源头魏琛也没这么能说吧？
张佳乐心头烦闷，一个操作下去，落花流水就往后退了几步，不再抢攻。
“咦想跑我看你哪里跑你跑不掉的不会让你跑掉的！”那剑客却得理不让，一个连突刺就当胸向落花流水刺去，但这一攻击后，两人拼抢了几次，却是那剑客疑惑了起来。“我靠你换人了吧换了人吧绝对是换人了吧太无耻了啊喂居然中途换人啊！”
这剑客会这么说，不是因为落花流水的水准突然上升，而是对手的打法突然变得和刚才完全不一样了，若不是亲眼见到，他都不知道原来狂剑士的技能也能打得这么……花俏？
“你谁啊你谁啊你谁啊？刚才那又是谁啊谁啊谁啊？”剑客继续唧唧呱呱的叫着。
“我是你爷爷孙哲平！！！”实在忍无可忍，张佳乐终于咬牙切齿地大声回了一次话。
“哎哟哎哟哎哟终于讲话了啊那我就是你奶奶张佳乐啊。”那剑客在嘴上绝不示弱。
张佳乐立刻恨不得自撞屏幕而死，愤怒间手下更是大爆手速，立志要把这个话痨拿下。但正在紧要关头，却听背后突然有人说：“打得不错啊？”
手指一抖，落花流水被对方抓住机会一波爆发，带走了。
张佳乐愤恨地转回头，看着站在他背后的孙哲平。
孙哲平似乎努力想用比较无辜的表情面对他，但是失败了。
“你什么时候醒的？”张佳乐又瞪了他一眼。
“我是你爷爷孙哲平。”孙哲平淡淡道。
张佳乐顿时就有点心虚，咳嗽了两声，也不管屏幕里那个剑客头上还在冒文字泡了，赶紧点了回城复活，这时又突然想起刚才孙哲平说的话，看向他疑惑道：“你刚刚说我打得不错？”
“是啊，”孙哲平的语气依然很平淡：“张佳乐的狂剑士，本来就该是那个样子。”
27.
张佳乐的感受如同在走了很多弯路后，才发现地图是一个圆圈。
他呆了半晌，又有些不理解。早在夏休之前，关于繁花血景的问题两个人就讨论过，也得到了共识，那就是孙哲平作为攻击主导者存在着他自身无法弥补的漏洞，而他作为辅助者暂时还没办法把这个漏洞填补上。
“你还以为做不到是因为不够了解我？”孙哲平靠在桌子一旁，摸到了烟盒，抽出一只在嘴边点燃，低头看到张佳乐疑惑的表情，笑了笑道：“说实话，我们已经磨合得足够好，如果给最理解孙哲平的人排位，现在的你认了第二，不会有人认第一。”
“靠！谁要这种排位第一！”张佳乐脸红了红。
“做不到，是因为你以为自己还不够强而已。”
张佳乐“诶？”了一声，抬起头看向孙哲平，却也知道了他在说什么，自己在想办法弥补繁花血景的问题时，依然总是想着如何配合着孙哲平去弥补，但事实上繁花血景不是一个组合，是一个整体，不只是手牵手肩并肩，而是融为一体，所谓漏洞都可以说也存在于自己身上，要弥补问题的最简单的方法，确实就是让自己变强而已。
“你以为我让你玩狂剑士是为了让你更了解我？”孙哲平又问。
“难道不是？”
“只是想让你看看自己有多厉害而已。”孙哲平说：“啊，当然更主要的原因就是好玩。”
“靠！”张佳乐郁闷。
“你在担心什么？你可是张佳乐啊，百花战队的副队长，联盟第一的弹药专家，更是第一狂剑孙哲平最好的搭档，还是——”
“你还真不要脸啊你。”听到这里，张佳乐有点脸红，忍不住嘟噜了一句。
“——落花狼藉的百花缭乱啊。”孙哲平笑了。
28.
想通了关节，张佳乐一下轻松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发挥起来也更加得心应手，连拿着落花流水在修正场里对战正牌的落花狼藉都能赢上几局，也终于不再每天都拉着孙哲平去网吧通宵，而是蹲在孙哲平的酒店房间里操纵着落花流水满世界乱晃。
“你到底在干嘛？”孙哲平电脑被占，被迫看电视，而且还是购物频道，实在是无聊得就要爆发了。
“找上次那个剑客小鬼报仇！”张佳乐念念不忘。
“你不是说他有大号吗？你加个好友试试？”
“谁记得他大号叫什么啊，我就记得神烦两个字了。”
“世界喊几声？”
“不好吧？我看那小鬼像是蓝雨训练营的，会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啊。”张佳乐犹豫。
“哎那你回家慢慢找吧，我明天就该走了。”孙哲平弹了弹烟灰，随口道。
“走？”张佳乐疑惑地望向他。
“喂喂，”孙哲平苦笑了一下：“你总不能让我一个夏休期都待在这里吧？我都来了一个多星期了。”
张佳乐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有点闷闷不乐：“那你去哪儿？回家？回家干什么啊”他知道孙哲平父母不在国内，对他基本是放养政策。
“回百花。”孙哲平顿了顿说：“反正都是练，还是战队的系统好用。”
“哦，”张佳乐把腿缩上椅子，又操纵着狂剑士心不在焉地在野外转了几圈，两剑砍翻了一个小怪后，终于忍不住跳了起来：“我也要回去！”
“你行吗？”孙哲平有点意外。
“要练就要一起练！万一水准被你抛下了怎么办？”张佳乐不乐意了，论单人赛，孙哲平的胜率一直比他高，虽然造成这个结果的最大因素是孙哲平的心理素质比他高出许多，而且因为风格上的差距，在擂台场上他绝对打不出孙哲平那种侵略性的凶狠气质来，这也正是他一直在心底觉得自己不如孙哲平的原因之一。现在刚想通了要努力让自己更强，孙哲平就要去单练？不行，那绝对不行。
“你父母那里怎么办？”孙哲平看了看他，无奈道。
“离家出走！”张佳乐跳到电视前，气壮山河地回答道。
“好啊。”孙哲平居然非常赞成。
“怎么这样，你这也太不靠谱了吧？一般不都是要苦口婆心地规劝吗？”张佳乐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我为什么要劝你？”孙哲平老神在在地回了一句，叼着他的烟似笑非笑的看了两眼张佳乐。
“一般来说不都是从什么人生啊，前程啊之类出发……”张佳乐在沙发上盘起腿，还真给孙哲平举起例来，可不等他说完，对方就打断了他。
“你的人生关我什么事？”孙哲平按灭了烟。
“我操！”张佳乐把身旁的靠垫一下子砸了过去：“孙哲平你还真敢说！？”
孙哲平拦下靠枕，疑惑道：“干嘛？”
张佳乐本想掐死这个人，但都挽好袖子准备上了，却发现自己似乎没理由生气，对啊，自己的人生关别人什么事？但是这个人是孙哲平啊，想到这里，张佳乐顺了顺气，却发现这个认知更加没办法控制住自己愤怒的心情。
“怎么了？”始作俑者却一副状态外的样子，甚至还伸手过来拍了拍他的脸。
张佳乐觉得自己眼圈都要气红了，干脆地抓过那只手，在手臂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靠！”孙哲平也没料到他来这一下，痛得嘶了一声整个人都跳了起来，皱起眉一把抓住了张佳乐的手腕按到了沙发上：“你发疯啊？！”
张佳乐不甘示弱，一曲膝盖就往孙哲平肚子上顶了过去，却被孙哲平半路镇压，手脚并用把他整个下半身都摁住了。他挣扎了两下，发现身上的人纹丝不动。
“你在生什么气？”等张佳乐喘匀了气，孙哲平才开口问道。
“关你屁事！”张佳乐拿眼瞪他，实战能力也输给孙哲平的事实让他更加恼怒了。
孙哲平沉默了半晌，突然眯了眯眼，以一种张佳乐从未见过的危险的眼神看了过来，一字一顿地慢慢说道：“你就这么想要我为你的人生负责吗？”
“……什么？”在孙哲平的注视下，张佳乐觉得自己有点喘不过气，连脑袋也变得有点迟钝，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但是眼前的孙哲平让他本能的觉得危险，忍不住又用力挣扎了几下。
孙哲平的表情变了变，最终还是放开了他，张佳乐一离开钳制，马上像兔子一样跳了起来，想摆开阵势反击，却发现手腕一疼。
“靠！你把我手都捏青了一块！这是我的职业生命啊懂不懂！”
“那不是为了让我有理由对你的人生负责吗？”孙哲平居然还笑了笑，开了个语气认真的玩笑：“要你的手伤到打不了，我就得对你的人生负责了。”
“就算你的手受伤，我也不会对你的人生负责的！”张佳乐还记得那句“你的人生关我什么事”，咬牙切齿地反击。
“要真有那一天，我也不会给你那个机会的。”孙哲平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常态，向后一靠坐回了沙发上。
但是张佳乐呆住了，先是觉得孙哲平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很想继续骂他几句，又觉得自己其实并不那么生气，盘踞在胸腔里的是另一种让人更加难受的感情。站了一会，他坐回沙发不吭声了。
“所以你看，你的人生要怎样是你自己决定的。”孙哲平又点起了烟，“我说了能算数的，只有我自己的人生。”
张佳乐还是不说话。
“嗯？还生气？”孙哲平看了他一眼，突然把自己的手臂伸了出来，在张佳乐眼前晃了晃。
一个浸着血的牙印。
张佳乐顿时就泄气了，抬头看了孙哲平一眼，站起身就去提起了自己的包。
“去哪？”
“回家收拾东西！离家出走！”
29.
张佳乐最后还是没有离家出走，因为他一开口说要回百花，父母就痛快地同意了。因为自从孙哲平来后，他呆在家里的时间就屈指可数，张家父母也早就已经看出儿子翅膀硬了心野了，想关在家里是不可能了。张佳乐虽然也有点心虚，但还是飞快地收拾了行李，定了和孙哲平一班的机票。
但他们回了百花后，却也没有马上就开始集训，而是一起出去玩了一圈，走了好几个地方，有山上有海边，两人像其他同龄人那样，痛痛快快地旅行了小半个月。这是张佳乐的提议，他说俱乐部这样发展下去，战队的成绩越来越好，两人会越来越忙，压力也会越来越大，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应该好好出去玩一趟，纪念一下过早结束的青春年代。对这个说法孙哲平嗤笑一声不屑一顾，但还是毫无原则地同意了。
最终，那果然是他们的回忆中最美好的一个夏季，很多年后张佳乐都还留着那时的照片和随手买的纪念品，整整齐齐的收在箱子里。
30.
百花战队在第三赛季的首轮初战就展现出了完全不同二赛季的强势，就如同在呼应上赛季后他们的队长孙哲平所留下的“下一赛季，我们会更强”这句话一样，他们以9：1的大比分拿下了呼啸战队，呼啸除了他们的二年级生林敬言在个人赛拿下一分外，几乎被百花打得找不到北，在团队战里，百花更是没有藏私，一上来就让所有人都见识到了真正的“繁花血景”。
无解。这是一些比较性急的媒体急吼吼的喊出的一句话，他们在研究了对战视频后宣称繁花血景是无解的。其他媒体虽然保留态度，但也纷纷认为这个繁花血景的完全体是出给各大战队的一道难题，能不能破解、如何破解将成各大战队对战百花时最优先需要研究的命题。
“这还不是完整的繁花血景。”在第四轮比赛后，这赛季还未尝败绩的百花队长孙哲平在赛后又是一言惊人。
“我们还年轻得很啦，你们该不是认为我们这样就到头了吧？”而副队长张佳乐这样笑眯眯地回答了记者的问题。
“除非到我们打不动那一天，否则繁花血景没有完整版。”孙哲平这次破天荒地多说了几句。
媒体又是一片哗然，但这一次他们却不敢随便说百花高调嚣张了，因为几轮比赛下来，遇上百花的弱队强队都有，确实还没有人能正面攻破繁花血景。于是开始有人期待百花和嘉世、霸图这样等级的豪强相遇，特别想看看一叶之秋的一杆却邪，大漠孤烟的一双烈焰红拳，能不能击破这个被号称无解的空间。
舆论上虽是闹得沸沸扬扬，百花老板却是欣喜若狂，一时间各种赞助各种合约向他涌来，砸得他差点如遇上百花的那些战队般找不到北，但好歹是商界混迹多年，定下心后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发展战队规模。
战队的表现让他看到了前景，使他也不用像投资初期一样保守，而是需要拿出打造豪强的气魄来，嘉世、霸图、皇风就是他的目标。买楼建房，训练营选拔，建网游工会这些事情他早在夏休期开始时已经开始运作，而此时更是加大投入力度，最直接的措施就是改善队员的环境，为的就是安抚人心。
进入联盟第一年，百花俱乐部和战队队员们签的都是一年合同，也算是给彼此一个磨合的时间，要是对不上眼大家都容易抽身，二赛季结束后，才续签了长期合同。现今联盟签下时间最长合约的是嘉世和叶秋，一签九年，可见双方彼此维系的愿望强烈，但外界都知道，那是建立在叶秋和嘉世老板陶轩一起打拼多年的朋友关系上的，所以百花和孙哲平、张佳乐的合同，双方都选用了最常见的三年一签。
三年一签，就不代表这三年内就能完全放心，从第二赛季开始，联盟就已经开创了选手和角色的转会制度，在之前结束的夏季转会窗，就有几个不太起眼的选手转会运作，当然更像是在试水，更多的战队核心阵容并未改变。要说的话，几大强队里改变最大的就是蓝雨，蓝雨在二赛季状态严重下滑，甚至没能进入季后赛，队长兼王牌魏琛在夏季直接宣布退役，接手蓝雨队长的是同在第一赛季进入联盟的方世镜，虽然媒体并不看好他们能就此翻身。而百花这边倒是迎来一个新人，操纵魔道学者的张伟。
“真不错啊，来了不久就有新宿舍住，我和队长可是挤了一年的小屋呢。”张佳乐拍了拍新人的肩膀，很是感叹道。
你们那就是挤小屋的话，那我们呢！？围观的其他队员默默地别开了脸去。
31.
百花的新宿舍是三层的裙楼，前有院子后有车库，按队长的建议延续了两人一间的传统，却也都是两人一套套房，有客厅有洗手间，比孙哲平和张佳乐之前住的那套都还要宽敞，而且为了长远规范的发展考虑，这次百花反而没有给队长和副队长特权，住的宿舍和其他队员都一样。新宿舍里洗衣房、食堂、休息室等都应有尽有，百花还把训练室也搬了过来，设在宿舍楼下。
“有没有回了学校的错觉？”张佳乐到处参观了一圈，向孙哲平感叹道。
“简直太有了。”孙哲平抄起手，黑着脸看墙上贴的宿舍规章制度。
“居然还有门禁。”张佳乐也凑了过来，一起摇头道：“而且走廊不许抽烟，这绝对就是为了你制定的。”
“房间里能抽就行。”孙哲平表示不介意。
“你也问问室友的意见好吗？”张佳乐不满。
“我现在不就是在问？”
“不同意！”
孙哲平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点了一根。
“喂喂喂！”张佳乐气急败坏地用手指头戳了好几下墙上的制度，然后看向他。
“你不要说出去不就好了。”孙哲平叼着烟，回了房间。
张佳乐朝他的背影竖了个中指，又在整栋楼里游荡了一圈，才又晃了回去，一开门就看到孙哲平坐在电脑前，看着一段对战视频。
“看什么呢？”他一边问一边走过去，不等孙哲平回答就已经看到了，是上赛季的决赛视频，嘉世和霸图的团队赛。
“怎么样？”继续问了一句，他拉着一把椅子在旁边坐下了。决赛时他们当然也看了电视转播，但靠电视镜头没办法把每个环节都揣摩清楚。
“比常规赛时我们遇到时更厉害。”孙哲平中肯地评价道。
“哪一边？”
“两边都是。”
“势均力敌反而发挥得更好吧。”张佳乐猜测。
孙哲平没搭话，只是鼠标点了个暂停，往回拉了一段重新放，又把嘉世发动反击的一段看了一遍。
“叶秋还有些好帮手，霸图全靠韩文清。”孙哲平摇了摇头道：“嘉世比霸图难缠。”
“还有一个星期。”张佳乐撑起下巴，无意识地拨弄着自己的耳发，还在手指上绕了一圈。
“你怕了？”孙哲平看了他一眼。
下一周媒体的期盼终于实现，第七轮百花将客场挑战嘉世。旨在拿下三冠的嘉世，势头是一年比一年强劲。看不惯百花的媒体都期望这一次叶秋能带着嘉世给百花狠狠一个耳光，而百花的粉丝们都捏紧了拳头，盼望着他们的队长副队长能靠着面对叶秋来展示出什么才是真正无解的组合。虽然去年百花在季后赛第一轮出局后，孙哲平和张佳乐也当之无愧地拿到了当年的最佳组合，但在粉丝眼里，没有赛绩好像总是不够说服力。
“怕个屁。”张佳乐横了孙哲平一眼。
“是啊，我们两个人，怕他个屁。”
32.
嘉世主场给百花带来的压力比想象中还要大。
作为霸占了联盟开赛年来所有冠军的战队，论人气现今的嘉世绝对是联盟第一，简直是如日中天，和第二赛季时都不可同日而语，战队成绩如此优秀，连粉丝都要多几分底气，不管网上还是网下，嘉世的粉丝讲话都可以用鼻孔看人，更别提主场作战时营造的声势。如果不是队长叶秋拒绝在公众前露面，要不就两队入场时，场馆顶就能被掀掉。
就算如此，百花入场时也受到了热烈的“欢迎”，这样的场面对孙哲平和张佳乐来说也许还不算什么，但对于百花的其他选手，特别是新人，感觉就很微妙了。
“真吵。”张佳乐用小手指掏了掏耳朵，表示不满。
“带个耳塞？”孙哲平表情平静地开了个玩笑。
“他们比我需要。”张佳乐小声嘀咕了一声，看了看选手席上坐着的另外几位队员，表情或多或少看起来都有点紧张。
“怕个屁。”孙哲平抬高声音道，这一句话音量不小，不仅另外几位队员身子一震，连嘉世选手席那边都有几个靠得近的人听到了，齐齐转过脸来。
孙哲平慢悠悠地回望了过去，还挥了一下手致意。
嘉世那边就有一个人站起来，走过来打了个招呼，正是嘉世的副队长吴雪峰，他为人沉稳，年纪和其他选手比起来也大了几岁，叶秋不在选手席，都是他在这里掌握大局。
“孙队。”吴雪峰伸出手。
孙哲平只得也站起身，回握了一下：“吴副队。”
收回手后，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了一句：“叶秋呢？”
“呵呵，”吴雪峰笑了一下：“老规矩，需要他的时候他就会出现在需要他的地方。”
这句话意思很多，但最需要叶秋的地方自然是赛场上，孙哲平也懂。他和叶秋不是没见过面，除了正式场合，他们在吸烟室就狭路相逢好几次，但对方却没有给他留下好印象，叶秋那副随时都没精神的软骨头样子让他看着都觉得全身难受。他甚至还八卦的想了一下，韩文清这么喜欢针对叶秋，是不是因为跟他一样看不惯叶秋这副样子。
“他的动作倒是向来都很快。”孙哲平也笑了一声。
“百花的各位队员，精神看起来不太好啊？”吴雪峰没接这话，只是看似随口的问了句。
“哦？你们精神不好吗？”孙哲平回转头，看向自己的队友们。
所有人一起猛摇头，张佳乐“噗”的笑了一声。
“他们说没有。”孙哲平看回吴雪峰。
吴雪峰愣了愣，但随即又笑了笑道：“希望大家不要被客场作战影响状态，期待有一场精彩的比赛。”
“我说怕个屁，他们就已经没在抖了，你信不信？”孙哲平却突然笑了一下，说了句不太客气的话。
吴雪峰皱了皱眉头，又看了看百花的选手席，孙哲平这句话也没掩饰音量，他相信这些选手都已经听到了，但却都没有反感的表现，反而已经看起来比刚才入场时轻松了很多，甚至有两个还开始在说笑话了。他有点意外地看了一眼孙哲平，这样粗暴的领导风格他也是第一次遇见。
“人和人是不同的。”孙哲平又适时追加了一句。
吴雪峰倒也没在意，好风度地笑了笑，又寒暄了两句，就回了嘉世的选手席。
这时裁判已经开始讲解比赛流程和规章，最终宣布比赛开始，双方个人赛第一场的出赛选手，正是两边的副队长，气功师冲云水，对弹药专家百花缭乱。
张佳乐站起身，走过孙哲平身边。
“干了他。”孙哲平笑了笑，伸出手。
“当然。”张佳乐眨了眨眼，和他击了一下掌。
33.
吴雪峰是一个策应型的选手，按外界说法，在团队赛里给一叶之秋跑龙套就是冲云水全部的工作。当然职业选手们都不会这么看，吴雪峰的长处在于精准的判断和操作，就算单对单也足够给人带来困扰，当然他的短板也很明显，因为年龄的原因，他饱受不断下滑的状态困扰，比他还小两岁的魏琛都已经退役，很多人都认为他也差不多到了极限，这将是他的最后一年比赛。而嘉世安排他在个人赛第一个出场，一方面是相信他的有实力能够旗开得胜，另一方面就是为了让他获得更多休息时间，好在团队战上场。
这一场张佳乐赢得并不艰难，弹药专家的攻击距离比气功师要远，风筝这门技术他练得也是炉火纯青，而气功师的近身最佳技能捉云手又因为百花式打法的掩饰效果很难精准发挥，一时间就见地图上到处开花，间歇能看到两人都在高速移动，再来就又淹没在了光影里，导播为了找到百花缭乱更是煞费苦心，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切到百花缭乱的第一视角。
吴雪峰不是一个莽撞的人，在不能确定的情况下不会随意浪费技能，他也知道拿下百花缭乱只能靠创造近身机会，确实也打出了几波有效的反击，但遇到张佳乐这种奔放的高消耗打法，他确实只能苦笑两声，感叹着“年轻人啊”败下阵来。
但个人赛的另两场就没那么轻松了，嘉世毕竟是两届冠军，战队的平均水准都很高，队员们受到的磨练也更多，百花毕竟这才是第二年打联赛，之前也没怎么经历过季后赛的严苛考验，再加上队里还有刚进入联盟的新人，整体来说都稍显稚嫩，接下来的两场个人赛都输了个干净。
输了的新人张伟战战兢兢地走出比赛席，回到选手席后更是偷偷拿眼去看孙哲平。
孙哲平的表情倒是没怎么变，也没黑脸。
反而是张佳乐在旁边看着这情形乐了，笑着说：“哎哟张伟你怕什么呢在？”
“啊？”张伟有点呆了下。
“你以为他要吃人啊？”张佳乐指了指孙哲平。
“诶？”张伟又呆了一下。
孙哲平看了张佳乐一眼，把指过来的手指头拨开，拍了拍擂台赛第一个上场队员的肩膀：“日不翻也日掉他半条血。”
作为一个男人，该名队员立刻豪情万丈的回答：“是！”
张佳乐的表情却显得很痛心：“我们顶着这么一个清新的名字，你说话可不可以不要那么粗俗，要是被裁判听到，你一定得拿个黄牌。”
“最喜欢把操和靠挂在嘴边的人难道不是你？”
“总比你老用日和干好点好吗？”
“意思不是一样？”
“程度不一样！”
这时一旁的张伟终于回过了神，在这番对话下，连自己刚才到底在怕什么都不记得了。
34.
擂台赛最终还是被嘉世抢到了先机，到孙哲平出场守关之时，留给他的还有一个加大半个，那一个还是叶秋。不过对孙哲平而言，对面有几个，是谁都不是问题，砍到自己没血就对了，张佳乐就常常说，孙哲平是他见过最适合打擂台赛的人。
而快速粗暴的战斗方式，让进入战斗的一叶之秋和落花狼藉都没有机会多话，只有叶秋发出的一句“还是这么疯？”在信息栏里闪着光。
最终嘉世以4：1领先，但双方都知道重点其实在团队战，孙哲平下场后也没什么表示，就是暗地里对嘉世比赛席竖了个中指，张佳乐眼尖发现了，左右看了看，两手齐出，跟着比了两个。
“黄牌。”孙哲平拍了一下他的后脖子。
张佳乐吐了下舌头，晃到一边去让其他人准备团队赛了。
团队赛的节奏进行得也很快，因为百花的打法事实上简单粗暴，他们没有太过精细的战术，就是以落花狼藉和百花缭乱为核心暴力推进，但这个核心非常稳固，几乎牢不可破。而嘉世讲究战术，一叶之秋更像是一个场内的指导者，就如同吴雪峰说的，永远第一时间出现在需要他的地方，但这一次，需要他的就只有一个地方——繁花血景。
眼能所见的地方几乎都是弹药爆炸造成的光影效果，不仅视觉，连听觉都被影响，明知道敌人就在那里，没有战术，没有埋伏，但就是不能靠近。
百花缭乱的打法看起来夸张，但事实上每一颗招呼到你身上的子弹都经过了思量，也许是僵直弹，也许是冰弹，也许就是单纯的让你顿一顿脚步，而后你要面对的就是一把染血的狂剑，你甚至不会知道这把剑是从哪里砍过来的。繁花血景的覆盖范围也不小，凭借五人小队的包抄和夹攻，只会在配合间拉出缝隙，被瞬间攻破其中薄弱的一角，而所有人一涌而上的话，在这个视觉和听觉都被影响的空间里也无法做到有效配合，能得到的最好结果就是两败俱伤。所以，有一个攻坚手能正面击破这两个人的联系，应该是理论上最好的选择，但是有谁能做到？
叶秋显然比任何都明白这点。在经过多次碰撞后嘉世吃亏不小，他也只能做出这个选择，所有人都看见一叶之秋一抖战矛，单枪匹马，正面闯入了繁花血景。
一叶之秋的却邪能不能攻破繁花血景这个号称无解的空间？这是场上所有人，电视机前的所有观众，乃至整个荣耀圈都关心的问题。
但闯入繁花血景的叶秋却最为清楚，还差一点，还差一点他就能抓住其中的破绽。
他在电脑前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一叶之秋倒下了。全场沸腾。
现场为数不多的百花粉丝几乎要疯狂了起来，他们忘记了这里是客场，忘记了比赛还未结束，发出了最高分贝的呐喊，这一刻，繁花血景成为了真正无解的组合，在他们心目中，他们的队长和副队长是联盟最好的搭档，只要他们两人在一起，那就所向无敌。
失去了一叶之秋的嘉世最终败在了百花手里，最终比分4：6。
记者招待会前，两队人在走廊里碰到了一起，叶秋难得的先打了个招呼，还从兜里掏出一包烟，给孙哲平递了一根。
其他人都一脸无语的望着他们两队的队长在走廊里开始吞云吐雾。
“这个打法用上一两遍还可以，用得多了可就不行了。”叶秋靠着墙壁，叼着烟笑了笑。
“不劳你费心。”孙哲平竟然还答得文绉绉的。
“下次见。”叶秋伸出手跟他握了握，但想了想又接了一句：“哦不对——决赛见。”
其他人都有些哗然，面面相觑，决赛见的意思，是叶秋觉得至少这一赛季其他战队也拿百花没办法吗？
“决赛见。”孙哲平却没什么表情，淡然答道。
35.
百花的声势在赢过嘉世后到达了顶峰，虽然没有人知道叶秋在赛后所说的话，但媒体都纷纷提出了“冠军？”这样的猜测。能赢过嘉世，那自然是拥有争夺冠军的实力的，但也有人提出百花的整体实力太不平均，除了孙哲平和张佳乐外，其他人都不出众，如果核心的两人发挥失常，整个队伍都会大大的糟糕。
但无论媒体争论得如何，百花的支持者们都喊出了“冠军！”口号，他们都相信着他们的队长和副队长能带着队伍走到荣耀的顶点。而这时候官方发布的第一届荣耀全明星投票更是让他们的热情找到了发挥的地方。
全明星周末，是官方正式宣布的名字，将在下一年的第一个周末举行，由粉丝投票选出的24位全明星角色及操作者将同时与大家见面，将是荣耀史上最盛大的一次嘉年华。
这一次投票，落花狼藉和百花缭乱的投票高居不下，仅仅排在一叶之秋，大漠孤烟和扫地焚香后，紧接其后的是风景杀，唐三打，冲云水等角色，还有今年刚出现的一个特别优秀的魔道学者王不留行，他的操纵者王杰希几乎已经锁定了最佳新人的名额。
“看起来很热闹啊!”张佳乐拿着资料，趴在床上一页一页地翻看着。
“无聊。”孙哲平简单评价道。
“你就高兴点好吗？你有看到我们票数多高吗？”张佳乐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他。
“哦？有多高？超过一叶之秋了没？”孙哲平抄起手臂。
“滚滚滚。”张佳乐郁闷。
“那我们谁高谁低？”孙哲平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让张佳乐眼睛一亮，直接翻坐了起来，嘿嘿笑了两声后，眼睛弯弯地问：“你猜呢？”
“算了，我不想知道了。”孙哲平捏了一把他的下巴，转身就想走出房间。
“诶！诶！等等！”张佳乐不满了，从床上跳下来，一把抓住他的袖子。
“看你的表情都知道你比我高好不好。”孙哲平无奈道。
“切，真无聊。”张佳乐顿时觉得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你和我谁票数高有什么区别吗？”
“那是，我们加起来比他们谁都高！”张佳乐突然又高兴了。
36.
第一届全明星周末自然是在两届冠军的获得者嘉世所在的H市举行，虽说百花全战队都要参加，但事实上会上台的也只有入选24位全明星的孙哲平和张佳乐而已，所以他们比其他人提前到达了场馆。
而透过旅行车的车窗看到场馆外的人山人海，还有举着各种各样横幅、标语的粉丝，让张佳乐第一次觉得有点紧张，这也是他们第一次有了作为公众人物的感觉，不仅是专用通道上一字排开的花篮，还有休息室里明晃晃的化妆镜，都让他们有些目眩。
“居然还有衣服？”张佳乐震惊。
“还有化妆品呢。”孙哲平整张脸都黑了。
“谁会化妆？”张佳乐歪头想了想，现在的24个全明星里一个女性都没有。
“别想了。”孙哲平赶紧打断了他的脑补。
“哇，还有场刊！”张佳乐又像发现新大陆一般从桌子上拿起一本资料册，翻了几页就大笑道：“哈哈哈哈，叶秋，叶秋——”
孙哲平接过来，看到叶秋的那一页上照片的位置只有一个灰影，还在脸的部位打了个问号，也有点忍不住，而临接一页就是韩文清，主办方大概想故意营造出争锋相对的气氛，就见韩文清用霸气侧露的眼神瞪着旁边一页的灰影。
“哎哟我不行了。”张佳乐揉着肚子蹲到一边去了。
“你这张照片照得还不错啊？”孙哲平已经迅速地翻到后几页去了。
“哦哦？我看看？”张佳乐马上又扑过来抢走了场刊。“诶你这张也不错嘛，收起来拿回去当纪念。”
“随你。”孙哲平不再管他，去看主办方给他们的流程表了。
第一天的主要环节就是新人挑战赛，一共七场，新人可以随意挑战前辈进行挑战，主办方将临时提供账号。
正式开场的时候，在全场粉丝的欢呼下，全联盟一百多号选手都坐进了选手席，没有特别划分出全明星席位，而是按照战队来坐。但所有选手都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坐下后都有些局促，大家都在不停地东张西望。
“叶秋果然不在。”张佳乐戳了戳孙哲平说。
“嗯，但挑战赛他肯定跑不掉。”孙哲平在嘴里嚼着一块口香糖，心想这种两个小时不能抽烟的活动对他而言就已经是种挑战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上场的所有新人选手都选择了挑战叶秋，打到后面连叶秋都在信息栏里打字问了一句“下一个不是我了吧”，但最后一个新人翻着白眼说的“叶秋前辈，理由同上”让全场都报以了善意的笑声。
“早知道二年级生也能参加，我也去挑战他了。”张佳乐托着下巴，有点无聊。
七场比赛里，只有王杰希对叶秋那一场非常精彩，精彩得现场的嘉世粉都捏了一把汗，因为他们可以看出叶秋最后赢得很险，王杰希那变幻莫测的打法让解说都数次无语，只能胡乱喊着“精彩！”“漂亮！”“厉害！”这些没营养的词。
“那个叫王杰希的小鬼不简单。”张佳乐往微草那边看了一眼，今年的赛事他们还没跟微草遇上，但是一看就知道这个魔道学者将是微草以后的王牌。
“他这种打法，在团队战里只能是独行侠。”孙哲平摇了摇头。
“但单挑绝对非常厉害，据说他今年完全没有遇到新秀墙。”张佳乐顿了顿，又感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对于这点孙哲平是一点同感都没有，他只是不停地看着时间，算着还有多久结束。
“等会去干什么？”张佳乐感叹完，又凑过来。
“吃个夜宵？”孙哲平犹豫了一下，说道。
37.
为了比赛，H市他们已经来过好几次，嘉世的场馆他们更是熟悉，所以活动结束后，他们和其他队员打了个招呼，就熟门熟路地从后门溜了出去。
两个人绕过散场时人山人海的大道，钻进一条小路，时值深冬，周围没有了喧闹的人声，冷清的感觉让空气显得更加刺骨，张佳乐打了个哆嗦，冷得整个人都想缩进衣领里，赶快把围巾紧了紧。
孙哲平走在他的前方，为了不容易被人发现，这时也围着一条大围巾，几乎把整张脸都遮住了，但是张佳乐知道，只要看着这背影，他就能清楚的知道整个人是谁。
他的思绪禁不住回到一年前，似乎也有这样一次，他们半夜跑出训练室找宵夜吃，因为自己怕冷，孙哲平还把外套扔给了他，如果现在自己打一个喷嚏，他会不会也把外套扔过来？
这样想着，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孙哲平停住了脚步，回过身看了他一眼。
“冷？”
“不冷不冷。”他赶紧摇头，向前赶了两步。
孙哲平站着没动，等他走近了，才突然牵住了他的手，然后转身继续往前走。
张佳乐呆了呆，被拽着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本想挣脱，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动，他看着牵着自己的那只手，还戴着去年圣诞节前自己送的那一双手套。而孙哲平手心的温度似乎能够穿透绒线，烫得他的手心也热起来。
他低下头，不自觉地也握紧了那只手。因为围巾的阻隔，他没有看到孙哲平嘴角扬起的一丝笑意。
38.
而走出小路，手被放开时，张佳乐心里还空了一下。
“想吃什么？”孙哲平突然问了一句。
“啊？”他抬起头，脸还有点红，有点慌张地往四周看了看，就随便指了一家人不算太多的大排档。
这时还不算太晚，大排档里也有一些客人，他们找了个角落坐下后，张佳乐终于松了口气，把围巾拉了一些下来。孙哲平看起来比他还受不了这种围巾，早就把整条都解下来放到了一边。
可还不等他们拿起菜单，就听旁边一桌突然有人问了一句：“张佳乐？”
张佳乐心里一惊，赶紧把围巾拉了上去。孙哲平也愣了一下，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这一下那边更确定了。
“孙哲平！？”
“靠！”张佳乐心里骂了一句，赶紧站起来准备拉着孙哲平跑路，他早该想到全明星散场后附近肯定很多荣耀粉，但也没想到他们两人这么容易被认出。
可还没等他们迈出步子，那几人里就有一个挡到了他们面前，看上去喝了些酒，脸色通红，盯着他们的眼神有些不善。
孙哲平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了，把张佳乐往身后挡了挡。
“有事吗？”他冷声问了一句。
“不是大神吗？不跟我们合个影签个名？”那人冷笑了几声。
“没空。”孙哲平答了一句，拉着张佳乐就想从他身边走出去。
“跑什么啊？”那人却突然拉了一把张佳乐，“胆子这么小，打嘉世的时候不是很拽的吗？”
张佳乐被拉了一个踉跄，但心下却明白了，这里是H市，荣耀粉多是嘉世粉，他们上次赢过嘉世后，两家粉在网上闹得很凶，他们这次算是撞到枪口上了。
但还不等想怎么办，他最先做的就是紧紧拉住了孙哲平的手，他清楚孙哲平的性格，这样一闹恐怕是要爆发。孙哲平的手果然紧绷着，似乎一忍不住就要动手了，但张佳乐知道，对面几人都喝了酒，跟这种人纠缠没好事。
“不好意思，我们今天有事……”稳了稳心神，他想干脆先放低姿态，走人了再说，可还不等他说完，突然觉得脸上一凉，眼前一迷糊，冰冷的液体便顺着脖子滴进了衣服，站在后面的一个人一杯啤酒泼到了他头上。
“落花流水哈哈哈哈——”那个人还笑了起来。
张佳乐还没回过神，就感觉手里抓着的那只手用力地甩开了他，然后就听到椅子翻倒的声音，孙哲平已经抓着那个人的衣领把人摁到了桌子上，右手已经扬了起来。
“孙哲平！”不等处理自己的惨样，他先扑过一把拉住了孙哲平的手：“放开他！”
孙哲平转过头，眼里的狠厉让他都被吓了一跳，但还是坚持说：“放开他。”
咬了咬牙，孙哲平最终还是放开了手，那人赶紧从桌子上爬了起来，张口就骂：“好啊你还敢打人你……”
孙哲平又看了他一眼，那个人好像有点被吓到，噤声了。
“别给叶秋丢人了。”张佳乐定了定神，丢下这句话，拉着孙哲平就出了门，周围的人似乎都因为这句话愣住了，没有再拦他们。
快步走了一段，张佳乐乱哄哄的脑子这才清醒了些，而冷风一吹，他又想起自己现在的样子实在悲惨，开始后知后觉的生起气来。而孙哲平一直没有说话，这个时候已经像往常一样，走到了他的前面。
“等等！”他皱着眉叫了一声。
孙哲平的身形顿了顿，但还是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操！你跟我发什么脾气！”这次他真的气了起来，跑了几步一把抓住了孙哲平的衣服后摆。
这次人倒是停下了，但还是没回头。
“你生什么气？气我不让你揍他？这种事以后多的是，你揍得过来吗？”张佳乐一口气说道，但说完自己却也觉得有点泄气，这时他第一次察觉到，只要他们还想继续待在荣耀的舞台上，只要还想继续赢下去，在迎来很多人的喜爱的同时，也将迎接更多人的愤恨。
不会每个人都喜欢他们，不会每个人都纵容他们，这条路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单纯，那么好走，也许遍地荆棘，也许布满暗礁。
他突然有点脱力，把额头抵到了孙哲平的后背上。
“你也不能永远护着我。”他听见自己说。
“没有下一次。”孙哲平终于说话了。
“你说了又不算。”他嗤笑了一声。
孙哲平转过了身来，重复了一遍：“没有下一次。”
张佳乐抬起头，在路灯下仔细的看着面前这个人，最后笑了笑。
“好吧，你说了算。”
39.
虽然孙哲平满心不爽，但全明星周末的活动还是得照常参加，第二天由他参加跨栏跑，大家都见识了一把后来很多年里也没有人用过的获胜办法，在赛跑过程中，落花狼藉把其他的参赛选手都砍翻了。但是这种事情发生在落花狼藉身上，大家都觉得特别能够理解，孙哲平嘛，那不就是砍人如砍瓜的代言词吗？
“你这个疯子。”只有张佳乐对下台后的孙哲平这样评价道。
孙哲平耸耸肩。
第三天则是整个活动的重头戏，全明星对抗赛，和常规赛一样的赛制，分为个人赛、擂台赛和团队赛，出场阵容由双方队长决定，事先不会透露给媒体。
作为联盟最佳组合，落花狼藉和百花缭乱自然是在团队战出场，不过可惜的是，他们并没有祭出繁花血景。但全明星对抗本身就是一场胜负并不太重要的表演赛，这种新奇的感受让事实上年纪都还不大的荣耀全明星们活跃异常，比赛得非常轻松愉快。
“我一直想问啊，不应该是一叶知秋吗？”百花缭乱不仅到处乱丢手雷，还在信息栏里嘲讽了一句。
“我第一次听到百花战队的时候还以为全队都是妹子呢。”一叶之秋不紧不慢地回了一句。
“靠！你才是妹子你全家都是妹子！”百花缭乱丢下队伍向一叶之秋扑了过去。
孙哲平透过屏幕，觉得其他人的视角都向他转了转。得，反正都一团乱了。他拍了拍键盘，也向一叶之秋追了过去。
但最后一叶之秋是被丝毫没有把这里当成一个秀场，依旧全力以赴的大漠孤烟揍死的，张佳乐微微有点遗憾。而最终获得胜利的，是拥有有着治疗之神之称，微草战队队长方士谦的一方。
也是在这一年，斗神和拳皇这两个名号开始从民间蔓延开来，得到了各大媒体的追捧甚至官方的默认。也是这一年，荣耀联盟的系统已经全面稳定和完善，联盟主席冯宪君说，他至少可以看到未来十年里荣耀联盟是如何欣欣向荣。
但普通的玩家和荣耀粉，大部分对冯宪君的话没有兴趣，他们的最关注的永远是比赛的胜负。哪些队伍可以挤进季后赛，哪只战队将是第三赛季冠军的获得者，才是他们讨论时永恒的焦点。
是嘉世夺得三连冠创造出一个王朝，是霸图终于能把嘉世拉下马获得他们的第一个冠军，还是风头正劲对冠军虎视眈眈的百花将成为最后的赢家？
40.
全明星周末后，常规赛继续。百花依然保持着勇猛的劲头，打得各个战队都搞不清东南西北，破解繁花血景的办法所有战队都在研究，但正如一开始大家所预料的，如果不闯入繁花血景正面与之交手，靠鸟瞰和俯视视角根本无法掌握其打法。所以只能拿着少数几个正面攻入了繁花血景的角色第一人称视频一遍一遍观摩，但仅凭这样是不够的，资料的匮乏导致这个研究过程的进展缓慢——如果有人能攻破，哪怕一次也好，大家就能找到线索。所有人心里都在这样想。
但不管其他战队怎么想，张佳乐现在最烦闷的事情，是他们又迎来了一个短暂的假期，春节。
春节不回家，那是不可能的。但孙哲平却一早就表示春节他将依然呆在宿舍里，觉得这样十分不妥的张佳乐本来想带他一起回家去过春节，却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那你一个人呆在宿舍干什么？”张佳乐直到临走前都还在做最后的努力。
“打荣耀。”回答真是简单又明了。
于是张佳乐毫无办法，只能呸了一声，闷闷不乐地提箱子走了。
张佳乐家的春节和往常的每一年一样，走亲戚，大吃大喝，全家团圆的年夜饭桌上父母倒是很为自己的儿子如今已经独当一面而骄傲，时不时把他的年薪和找上门来的广告合同显摆一番，得到一桌惊叹，让他恨不得把头埋进饭碗里。
好不容易熬到吃完饭，等全家开始看春晚，他就赶紧溜回了房里，打开电脑准备做春节任务，关门时还听到身后父母说“工作嘛，没办法。”
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叹了口气，登录了落花流水，不出意料的看到浅花迷人在线。
“春节任务？”他发了一条信息过去，顺便附上了自己的坐标。
孙哲平没回话，但过了一会浅花迷人就出现在了他身边。
“晚饭吃的什么？”张佳乐很关心这个问题。
“肯定没你吃得好。”孙哲平笑了几声，他能够想象张家的年夜饭是何等光景。
“好歹是年夜饭，你也慰劳慰劳自己好嘛。”张佳乐有点不高兴，自己是吃得很好，但若是孙哲平没吃好的话，感觉就好象被拉低了平均值一样。
“我叫了外卖，也有没关的饭店。”孙哲平倒不是很在意。
“切。”张佳乐不说话了，操纵着角色就去接任务。
荣耀的春节活动向来设计得很和谐，没有太多需要竞争拼抢的地方，估计也是觉得大过年的杀得尸横遍野实在不太好看，所以多是按部就班的任务。但作为一年间最大的节日，活动的完成度和趣味性还是很高的，张佳乐做了一会就提起了兴趣，兴高采烈地往下一个地图跑。
孙哲平笑了笑，也跟在他身后。
等到两人清完任务，一看时间已经快12点，张佳乐取下耳麦溜达到了客厅里，准备和家人一起跨年，大家依然热热闹闹的磕着瓜子，剥着橘子，七嘴八舌地点评着电视里的节目，屋子被烤火炉映得红彤彤的，仿佛整个冬季的寒意都被隔在了屋外。
可孙哲平还是一个人呆在冷冷清清的宿舍里。
张佳乐觉得自己心里被狠狠地揪了一下。电视里的主持人已经在开始倒数，在跨年的那一刻，四周都是道贺，窗外也迸发出了各种烟火炸裂的声音，五光十色的光影印在漆黑的天幕上。他跑回房间，看到浅花迷人给他发了一条信息，“新年快乐。”
他有点鼻酸，拿着手机趴到了窗台边，拨通了给孙哲平的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通了。
“怎么了？”孙哲平的声音有些疑惑，似乎是不知道他为什么直接打电话过来，要知道荣耀的系统是自动支持语音的。
“新年快乐。”张佳乐定了定神道，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想在游戏里说。
“新年快乐。”孙哲平仿佛是愣了愣，过了一会才回答。
然后两个人一起沉默了。耳边里听到的都是不断炸开的烟花和爆竹的声音，却分不清是从电话的哪一边传来的。
“明年也要加油？”最后张佳乐打破沉默，然后觉得自己这句话蠢透了。
“好。”孙哲平笑了，“等你回来。”
41.
春节休赛期后，联赛恢复了一周一赛的常规，张佳乐在第一时间赶回了百花，因为搭的是早班机，到达宿舍的时候整栋楼都还很安静，其他离队归家的人都还没回来。
他提着行李走过走廊，因为想到孙哲平也许还在睡觉，所以特意放缓了脚步，使走廊里静得似乎耳边都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这样的寂静突然让他觉得平时很快就能走完的走廊长得似乎没有尽头，心头突然有一种的焦躁感，恨不得立即见到孙哲平。
走到房门前，他掏出钥匙，却发现门没有锁。走进客厅放好行李，打开卧室门看到孙哲平果然还睡着，心里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张佳乐暗中笑了笑，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却看到那个人连睡觉都还皱着眉头。
做噩梦了吗？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本是想抚平这人的眉间，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摸了摸那硬邦邦的头发，跟往常一样的刺手，让他顿了顿。
冬季的寒气被窗户被断绝在屋外，但晨光却从窗帘间渗透进来，撒在两人身上。
孙哲平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张佳乐坐在床边，似乎是在发呆。
有那么一秒他以为自己还没睡醒，但揉了揉眼后，张佳乐仿佛回神般跳了起来。
“回来了？”他坐起身，抓了抓头发，在床头柜上摸着烟盒。“怎么不叫我去接你？”
“我这次没带很多东西……”张佳乐撇了撇嘴，有点不自在地晃到了一边。
“怎么这么早？”叼起一支烟，孙哲平觉得自己清醒了不少，接着问道。
“买了早班机票。”张佳乐脸红了红。
“你昨晚不是三点多才下线吗？你到底睡觉没？”孙哲平又皱了皱眉头。
“呃……没睡。”张佳乐这时才觉得了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你睡会儿吧。”孙哲平从床上下来，搭拉着拖鞋到处看了看，又问：“行李在哪？我帮你收拾。”
“嗯……”张佳乐犹豫了一会儿，干脆地脱了衣服，迅速地钻进了孙哲平的被窝。
“喂喂喂，这是我的床。”孙哲平一回头，就看到张佳乐连被子都裹上了。
“你这里暖和呗，我床上多冷啊！”张佳乐从被子里伸出一个头嘟噜道，还接了一句：“行李在客厅，有一包东西是带给你的，自己去翻。”说完眼睛一闭，不理他了。
孙哲平苦笑了一下，开门去了客厅。行李箱七倒八歪的放在大门口，他蹲下开了箱子，先把张佳乐的东西都收了出来，就看见最下边压了一个纸包，拆开一看，是一条黑色的围巾。孙哲平愣了愣，才想起自己的围巾在上次全明星的时候丢在大排档里了，后来他嫌麻烦也没去买新的。
他笑了笑，把围巾拿了出来，和上次那双手套的手感很像，毛茸茸的骚着手心。
42.
接下来的比赛，百花最终没有辜负粉丝和部分媒体的期望，以积分榜第二的成绩踏进了季后赛。铺天盖地的媒体报道，粉丝信件，网评文章向百花砸来，如同烈火烹油般的声势，让张佳乐都有了不真实的感觉。
“你有没有觉得事情太过顺利了？”终于有一天他这样问了孙哲平。
“然后你觉得事有蹊跷？”孙哲平斜了他一眼。
“是啊是啊。”
“你电视剧看多了。”
“你妹！我从来不看电视剧！”张佳乐气呼呼地回了一句，扭过了头去。
“放心。”孙哲平拍了拍他的头。
但张佳乐并没有这样就真的放心了，在接下来的季后赛第一轮里，他们对上了微草，张佳乐在个人赛里犯了一个严重的失误，输掉了本来十拿九稳的一分。
虽然最后他们还是赢得了比赛，但赛后他整个人都似乎焉掉了，在休息室里也一直心神不宁。
“你究竟怎么了？”孙哲平让其他人先走，把张佳乐堵在了休息室里。
“不知道……”张佳乐低着头，望着自己的鞋尖。他确实不知道，只是莫名其妙的心慌。
“抬头。”孙哲平简单地命令了一句。
张佳乐心不甘情不愿地抬起头来，和面前的人对视。
“你在担心什么？”孙哲平重新问道。
担心什么？他有些迷茫，担心他们会输？但想了想输似乎也并不那么可怕，重新再来就是，那么自己到底在担心什么？
他看向眼前的人，孙哲平没有继续逼问的意思，只是这样看着他，在这样的注视下，慢慢地觉得自己心里似乎有什么弦接上了。
他在害怕。害怕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
最终他闭了闭眼，向前把额头靠在了孙哲平的肩窝。
“我脑袋糊涂了，让我靠靠。”
孙哲平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就让他那样靠着。过了良久，才伸手把人揽进了怀里。
“我在这里。”
“嗯。”
43.
张佳乐很快找回了状态，百花在季后赛里也没有失去优势，依然势如破竹，繁花血景几乎快成了其他战队的噩梦，直到他们达到决赛之前，也只有韩文清率领全队正面冲入，以自损一千伤敌八百的方式切断过一次落花狼藉和百花缭乱的联系，但这一次尝试也没有取得最后的胜利。其他战队对着韩文清的打法，也是为难的表示无法复制。
难道就真的这样让百花拿到冠军？第二赛季电竞之家那篇评论被人翻了出来，成为了有先见之明的代表。而网上更是分为两派吵得沸沸扬扬，嘉世粉表示，他们的队长叶秋绝不会再输第二次，同样的招式对队长是没用的，百花最好赶快洗干净脖子挨宰，百花粉自然反唇相讥，还将当初挑战赛倒在繁花血景里的一叶之秋截图出来，PS上各种侮辱性台词，嘉世粉却是找出当年第二赛季百花输过的团队赛做了个集锦。
但骂战再怎么激烈，也无法推迟决赛的到来。
在万众瞩目中，决赛最终将由百花主场迎战嘉世迎来第一场。
场馆内早就挤满了人山人海，百花粉打出必胜的横幅，高喊着孙哲平和张佳乐的名字，他们在期待着他们的队长和副队长，期待着整个荣耀第一的狂剑士，第一的弹药专家，还有他们组成的联盟最好的组合，他们无人可破的繁花血景，在这一天带领着百花达到巅峰。
那样的呼声，连休息室里几乎都能听到。
张佳乐深呼吸了几下，睁开眼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孙哲平。
“走吧。”
他们踏进场馆时，排山倒海的欢呼如同潮水般立刻将他们掩盖，聚光灯在瞬间将他们笼罩。
那是他们最好的年代。
那是他们最为荣耀的时刻。
那个时候，他们真的以为他们会赢，会有美好而辉煌的未来。
0.
张佳乐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支离破碎，却又温暖幸福，可以用所有美好的词语去形容。
他睁开眼，身处一片黑暗。
暮冬的寒气在瞬间包围了他，从指尖到发梢。
他有些愣怔，在黑暗中呢喃了一声。
“孙哲平。”
没有任何回音。
啊，不对，他不在这里了。
他想起来了。
虽是黑夜，却突然有如烈夏白日般的强光笼罩了他，四周的一切变得那么清晰，清晰的似乎连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可以看到，鲜血淋漓。
他一个人，被留在了暮冬的白夜里。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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