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卿北玖儿

同心一人去，坐觉长安空。——白居易《别元九后咏所怀》

斜阳映晚霞，一时间不知道天际的红是红霞遍布，还是战火连绵映染。

　　在漫天的厮杀声中，往日繁华嬉闹的长安此刻已经是混乱一片，众人都慌乱着收拾了包袱拖家带口逃离这座都城。有稚子俯在妇人肩头仰望着城墙上，小声唤着怀抱自己的母亲，话语中盈着不解。

　　“阿娘，他为何不走呢？”

　　妇人慌乱间回首瞥了一眼，却也只看到一抹艳桃色立足于城墙之上，她拍了拍幼子的脊背，轻生哄道。

　　“阿娘也不知道，兴许，在等什么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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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说张家郎君貌如桃李，姣好若女，这么一看果然是的。”

　　“有事儿吗？没事别碍路。”

　　被一群人拦下的郎君面上却毫无惧色，甚至带了些不耐，仿佛赶苍蝇一般抬手拍掉那些人试图伸过来碰触自己面颊的手。

　　“我父亲可是地官尚书，你不过一个员外郎之子，居然敢对我这种态度？”

　　“这样啊。”

　　闻言张家小郎君突然间笑了起来，令人目眩，对方有些沾沾自喜，正要再放些狠话时却发现对方突然一抬手，扑天的粉尘便扬了起来。

　　趁着一群人被呛的眼泪鼻涕直流，小郎君拔腿就跑，待出了书院绕到了另一条街巷左右瞧瞧没人方才舒了一口气拍拍胸口自言自语。

　　“呼，还好小爷机灵出门还带了点好东西。”

　　“小郎君真是有趣，既然迷了他们眼，怎么不顺手把他们打一顿？”

　　“呸，真是说的轻松，那么多人万一回过神来了挨打的不还是我，我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下意识顶完嘴张佳乐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猛的抬头朝着那声音的方向瞧去，就看见一身劲装的孙哲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就知道，你一个将军之子跟我能一样吗？”

　　对方自墙头一跃而下，习惯的搭上张佳乐肩膀，明明不算矮的身材在孙哲平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娇小。

　　“回头我教你几招，下次再遇上了就打回去，什么尚书，我爹还是辅国大将军呢，叫声哥我给你撑腰啊。”

　　“想的挺美，我比你年长半岁这可改不了…你刚才都看见了？那你也没说出来，早知道你在我肯定要给他们打一顿。”

　　越想越气张佳乐转了个弯便溜达上了大街，孙哲平摸了摸自己钱袋寻思着等下对方得买多少东西才能消了小孩脾气。

　　谁知道张佳乐反倒是没有买什么乱七八糟的糕点，只是从路过的小贩那儿购了两串糖葫芦，孙哲平就瞧着自己付了钱后，张佳乐一口咬了一个山楂下来，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像极了前些日子看到的豚鼠。

　　“喏，给你，不用谢。”

　　张佳乐递了一串过来，孙哲平接过去也咬了一半山楂，甜腻的蔗糖和酸口的山楂混合在嘴里，让他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他果然还是吃不惯这种甜东西，跟着父亲在军营里训练，他习惯了军中饮食。

　　“不生气了？”

　　“害，咱俩谁跟谁啊，估计明个那群人怕是要落个病期修养吧。”

　　嚼着山楂含糊开口的张佳乐斜眸瞥了孙哲平一眼，眼波流转间孙哲平只觉得口干舌燥，忍不住咳嗽一声望向别处，心中想的却是果然是顶好的容颜。

　　“诶对了，君子六艺我学的差不多了，我阿爹说我拳脚功夫不行，偏偏射我学的最好。”

　　“行啊，改明比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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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辅国将军家的郎君怕是快弱冠了吧，今年间上元节我可是看到了，那些个小娘子的灯呦恨不得都塞他怀里去。”

　　“可不是，听说与他交好的张员外郎家小郎君今年弱冠礼一行，门口都快被踏破了。”

　　“呦，那可是，不知道孙郎君会看上哪家的小娘子。”

　　茶馆里熙熙攘攘说着闲言碎语，吃茶听书聊着八卦，坐在角落的张佳乐拿胳膊肘捅了捅边上的孙哲平，笑的狡黠。

　　“所以孙郎君，瞧上了哪家小娘子？”

　　孙哲平任由他闹腾，扶额叹息一声，凑近了张佳乐，沉稳浑厚的声音低声在他耳畔响起，还带着吞吐间的热息。

　　“小娘子倒是没看上，郎君倒是有一个。”

　　“滚吧。”

　　笑闹两句后，孙哲平结了账带着张佳乐去街上转悠，走的多了这大街上什么时候有什么商铺都格外熟悉些。张佳乐摸出来一个腰佩，上面还穿着络子，他将腰佩递给了孙哲平，孙哲平摸着上面的花纹，看出来有些粗糙。

　　“送你的及冠礼，小爷亲自做的，是不是很厉害？”

　　“嗯，特别好看。”

　　孙哲平只觉得哪怕秋老虎突然发威，他心中也如同吃了一碗冰碗一般舒爽。天色都晚了好些，二人才打算分开来，孙哲平忽然开口。

　　“乐乐。”

　　“怎的了？”

　　“我弱冠就该题表字了，你给我取一个可好？”

　　“都说你比我还不守礼法规矩，我看还真是，那都是长辈题字，哪有我来的，快回去快回去，等下宵禁了。”

　　“那你给我想一个。”

　　“知道了知道了，到时候给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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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变故永远来的那么快，安禄山史思明叛乱来的又急又快，孙哲平甚至等不到行弱冠礼便急急奔赴沙场，临走前他对张佳乐保证，定会平安回来。

　　可战场瞬息万变，交战地也是一退再退。最终退无可退，直至长安。

　　张佳乐站在城墙上，瞧着曾经繁华的都城此刻空无一人，天家弃了这座城，他又回首瞧着被山川包围着的这里，忍不住为这座被那位诗人都赞美过的都城惋惜。

　　远远的就瞧见了叛军张扬的旗帜，也听见了战鼓擂擂，他挽弓搭箭向着远处而去，随着旗帜的断裂他忍不住露了个笑出来。

　　“乐乐？！？”

　　他见到孙哲平了，意气风发的少年此刻却失了一只胳膊，张佳乐忍不住鼻头一酸，却还是笑着打趣他。

　　“大将军，怎么搞成这样了？”

　　“…意外。”

　　“那就只好委屈小爷伺候你了。”

　　张佳乐找到了厨房，下了碗面，他还记得今个本是孙哲平的生辰。

　　“麻溜吃，吃了长命百岁。”

　　“你怎么还带催人吃饭的？”

　　“好吧，生辰快乐。”

　　“多谢。”

　　张佳乐扭头看着外面遍地狼藉，却想着这场仗总会过去，他已经想好了孙哲平的表字了，等打完，就告诉他。

　　都城仍在，故人仍安。

　　战乱便是长梦一场，待醒来，仍是盛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