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线第五赛季

张佳乐作为一个宠粉人，每天高强度活跃在与粉丝互动的第一线。

他发现了一个怪事，微博评论区粉丝对他的称呼从原先的“大神”进化到了“老公”，讨论画风也开始从比赛变成了粉丝分享日常，评论区底下充满粉丝拍的风景照，做的菜，写的字，修的张佳乐的比赛图，张佳乐觉得还挺有趣的，有时还顺手点赞两下。

直到有一天评论区开始喊起了“老婆”。

“我是男的！”他连忙出来回复，试图掰回评论区的画风。

看到正主出来，底下回复更加群魔乱舞：“男的怎么就不能叫老婆了？”

“就要男老婆就要男老婆！”

“老公可，老婆亦可！”

粉丝给他科普，这是互联网潮流，代表了一种不分雌雄、不辨男女、超越性别束缚、脱离刻板印象的美德，隔壁烟雨粉丝还天天排队在楚云秀的微博底下喊老公呢。

张佳乐试图据理力争，却被粉丝逐渐说服，好像，也就一个称呼的事？

张佳乐很快摒弃了节操，心安理得地被粉丝喊老婆。

人，一旦被污染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于是在孙哲平给他顶着大热天带了可乐回来后，张佳乐无比顺嘴，无比自然地说出了一句：“谢谢老婆！”

孙哲平动作一滞：“你刚喊什么？”

“老婆啊。”

孙哲平试图从“我们没结婚”和“我是男的”两方面去论证这个称呼的不合理性，但他放弃了，张佳乐的画风比较清奇，污染性极强，让他有种自己要是试图说服反而会被张佳乐拉下泥潭的直觉。

直觉在报警，孙哲平闭嘴了。

张佳乐很快用“老婆”替代了“宝”，“亲们”等亲昵词汇，群里喊“老婆们”不说，还在队内流窜作案，除了对经理和老板这种真差辈的长辈不敢喊，剩下的小年轻，都被他荼毒了一遍，堪称战队后宫王。

他成功在队内带起了一股歪风邪气，队员全都“老婆”来“老婆”去，充满调戏和调侃的意味。孙哲平本来没当回事，直到他给一个新人指导完比赛，新人十分顺嘴地喊：“谢谢孙老婆！”

孙哲平表情复杂：“喊孙队。”

新人惶恐：“对不起，孙队。”

孙哲平哭笑不得：“我倒是没事，你们怎么回事？一个个的都开始喊老婆。”

“副队说这样能拉近关系。”新人乐颠颠地分享，“反正我们队里也没姑娘，就喊喊嘛，不碍事。”

孙哲平想想，万一赛前动员从“队长好”变成了“老婆好”，不由自主一个激灵，那场面太可怕。

他下定决心要彻底遏制这股不正之风。

遏制不正之风要从罪魁祸首开始，孙哲平火速提溜着张佳乐领子教育：“你能不能不要喊老婆了。”

“为啥？”

“影响不好。”

“哪里不好？”张佳乐理直气壮，“你看队内画风多和谐多友爱。”

孙哲平差点气笑了，但他发现，要驳倒张佳乐这歪理，他确实缺乏论据。

孙哲平认真思考一下，给了一个理由：“太gay了。”

“你不觉得你很像深柜吗。”张佳乐一脸嫌弃，“网上流传一句话，越gay越直，越直越gay。”

孙哲平掉血。

“你不觉得这种称呼太不正经了吗？”孙哲平转向第二个方向。

“我们难道是正经战队？”张佳乐疑惑。

“我们怎么不是正经战队？”孙哲平疑惑。

“霸图。”张佳乐给他举例。

“嗯...”

“微草。”

“呃。”

孙哲平思考起这两家战队的画风，一个队长像黑社会老大，说一不二。另一个队长像高三班主任，纪律严明。确实正经严肃，仪态端方。

百花的画风好像...跟这种正经确实不搭边。孙哲平也不喜欢那种紧绷的气氛，他更喜欢随性一些，自由一些。

孙哲平，再次掉血。

快红血的最后孙哲平打出一记大招：“我不喜欢。”

“你要不喜欢，我就不这么叫你了。”张佳乐有点愧疚，“我叫你大孙吧。”

“不是，我不喜欢你喊别人老婆。”孙哲平豁出去了，霍霍他一个总好过霍霍全队。

张佳乐表情古怪地站了一会，试探着问：“为啥不喜欢？”

孙哲平给他摆起队长的严肃脸：“就是不喜欢。”

“哦。”张佳乐点头，“你不喜欢我就不喊了。”

少了张佳乐这个领头的，其他人随便喊了几天也就结束了，孙哲平庆幸自己及时挽回了战队的画风，没一路往相亲大会方向走。

只是，张佳乐开始私底下喊他老婆了。

孙哲平感觉有点不自在，但也不好说什么，心态放平，任他喊。

喊久了他也自动脱敏了，甚至还能淡定地应两声。

赛季中途他的手不听使唤，手腕抽疼。一开始并不明显，就突突几下跳痛，按一按还能忍耐。

孙哲平以为歇几天疼痛就消下去了，没想到越发严重，跟弹簧压坏了一样，难以恢复原来的弹性。

最终他请了一天的假，去看医生。

他转了转手腕，想着战队的训练张佳乐应该带得起来，等号的时候他心思全飞到训练上。今天是复盘比赛吧？张佳乐压得住吗？张佳乐人缘好又耳根子软，是扮白脸的不二人选，几乎没发过火，威慑力难免不够。不过队内也没几个刺头...

他也没见过张佳乐扮严肃脸，张佳乐跟他的名字一样可乐，快快乐乐叽叽喳喳的。严肃都像是为了抖包袱刻意装的。

叫号快到他的时候张佳乐给他发了QQ消息：“hi，老婆！”

孙哲平已经脱敏了，现在眉毛都不皱地给他回：“啥事”

“复盘完了，你中午在外面吃吗？”

“对，不用等我了”

“你看完医生了吗？医生咋说？”

“还没到我，等会跟你说。”

这时候叫号系统的女声喊了孙哲平的名，孙哲平把手机放进兜。

他想，应该只是普通的髓鞘炎，按一按，歇一歇就好了，可能缺个一两场比赛，辛苦张佳乐一下，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看完医生他难以置信地坐车返程，惊讶和震撼开始变成了扭曲的表情，他狠狠揉搓了一把脸，想自己的表情一定很恐怖。

张佳乐这时候应该在午休，但他QQ还挂在线。孙哲平打开聊天界面，头一次斟酌起用词。

“老婆，医生咋说啊？”反而是张佳乐给他发，孙哲平毫无防备地看着这条消息跳出来，生出没来由的心虚。

他捏着手机僵硬地坐着，看着窗外景色飞驰过去。

最后他打下一句话：“我回去跟你说。”

该说的，总要说的。

他到俱乐部的时候正好是下午的训练时间，孙哲平看了一下手机时间，三点四十，这会应该在进行一些针对性练习。

他在训练室的窗口站着，感觉稀奇。他作为队长从未请假，今天是三年来的头一次，头一次，他的位置是空的。

训练室的电脑排列齐整，队员埋头专心致志地训练着，没有一个人发觉他们的队长悄悄地站在了窗口处。孙哲平的视线去找张佳乐，张佳乐的电脑在他位置旁边。

张佳乐在专心地打指导赛，过了一会站起来，走到新人跟前，弯下腰在新人的屏幕上指着什么。

他的声音放得低，孙哲平隔着玻璃听不太清楚，只看见他认真严肃的表情，严肃到近乎面无表情。

张佳乐说完了，直起腰，打了个响指。

真会耍帅，孙哲平不由地笑。

全体队员都往张佳乐那去看，张佳乐清嗓开始放大了声音讲话：“下场比赛我们对阵嘉世，但是目前呢，可以说对战术的执行还不够熟练。”

张佳乐突然瞥见他了，脸上飞速起了笑。他给张佳乐挥挥手，张佳乐转回头，大喘气，说：“同志们，问题很大啊！”

队员们发出一阵轻轻的哄笑，但都在认真听张佳乐讲话。张佳乐继续板着脸：“大家不要畏手畏脚，放开了去打。不要老想着'我这样打会不会被队长骂'，然后你就慌了。”

他就算板着脸，眼睛也是弯弯的。

真可靠。孙哲平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张佳乐也悄悄给他比了一个，他抱着胸，大拇指比得克制。

孙哲平转身回宿舍。

面无表情的张佳乐的影子却还挂在他眼前晃悠，他走一步就要在视线里晃过一下。他担心过张佳乐太过亲和，压不住人，但看见他真的严肃起来的样子，孙哲平却感觉心里发慌，像是来到无生命的戈壁。

下午的训练结束了，他给张佳乐发消息：“我在宿舍。”

张佳乐很快过来，进门的时候脸上笑嘻嘻的：“医生怎么说？”

他看见孙哲平给他面带微笑招手，给以前一模一样，想着应该是小问题，于是略过这个问题的答案，直奔主题：“下场比赛你能上吗？”

“不能。”孙哲平调整了一下表情，他经过半天心理建设，终于可以平和地说出这句话，“这个赛季也不能了。”

张佳乐愣了，他茫然站在原地，瞅他，瞅天花板，在盯了天花板的风扇足足十秒钟后，他说：“那这个赛季我替你。”

“你下个赛季回来啊。”张佳乐好像在抓了抓头发后觉得一个赛季也没什么，于是絮絮叨叨地说下去，“缺了你一个下午我还真有点不习惯，半年而已，你听医生的话....”

他突然止住话头，猛然逼问他：“只有这个赛季么？”

孙哲平盯着他的脸，张佳乐脸上找不到一丝丝笑意。他是焦虑的，忍耐的，祈求的...他在期待孙哲平的答案。

孙哲平答非所问了：“你介意我喊你老婆吗？”

张佳乐拽他领子：“你提这个干什么！”

他觉得不妙了，孙哲平从不逃避，从不打弯。今天却和他在这里猜着哑迷，跟魂穿了一样。

孙哲平抬头：“没什么，就是想喊一声，以后我可能没机会了。”

张佳乐知道了，他脸上表情扭曲得同孙哲平如出一辙。难以置信和错愕凝固在他脸上，又开始熔化成悼念一样的哀痛。

他捶了孙哲平肩膀一下，狠狠一下：“你喊。”

孙哲平把他抱了一下，调整了一下情绪：“老婆。”

张佳乐的肩膀在他的怀抱里剧烈颤抖起来，孙哲平沉默地抱着他，感受着胸腔里炸响的呜咽。

真是。

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知道了我们两情相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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