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定是原作时间线十年后，全息网游开始出现，冲击了荣耀，荣耀网游开始衰落，玩家流失。

 

—————————————

 

01

 

有个理论说，一个人在十六七岁时喜欢的人，决定了之后的理想型。

 

张佳乐第十次相亲以失败告终的时候，他脑子里想起这句话，不过来源实在想不起来，可能是某个无聊营销号的编造。

 

但他不得不承认，在他试图去思考理想型的时候，他列举出来的种种特点：要长得帅。不能太小家子气，洒脱一点。要能接梗，能跟自己说到一起去。身高不要太矮，也不要太高，差个五厘米正好。身材不要太壮，也不要太瘦，最好有八块腹肌。要会打荣耀，最好水平跟自己差不多。

 

他得出了一个很无奈的事实：

 

他还是喜欢孙哲平。

 

好马不吃回头草，张佳乐和孙哲平都默契地向前看，兢兢业业履行分手情侣的职责，微信躺在手机里，逢年过节群发祝福，其余时间当空气，很懂事，很贴心，不给对方一点旧爱重燃的机会。

 

但记忆是没有个安分的，像水蒸气那样，看不见，但到处都是。

 

每次对着相亲对象，无论他们是男是女，张佳乐总是不由自主比着记忆里孙哲平的模子去审视，他有时候疑心记忆是否经过时光的滤镜，磨平了那些难堪的疮疤，美化了那平淡的过去，使他体会到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惆怅，让他兴味索然。

 

他第十次对相亲对象说：对不起，我觉得我们没必要谈下去了，不太合适，附以一个标准的微笑。

 

对方也很善解人意地说，没事的，就当交个朋友嘛。

 

坐在阑珊的灯影里，张佳乐突然感觉有点疲惫。

 

有时候他怀疑孙哲平是他的一个梦，遇见孙哲平的时候太巧，之后的走向又太顺利，人生跟松开手的气球一样轻盈上升，又啪地一声炸开。孙哲平来得过早 ，离开得过快，爱情全浓缩在那三年里，沾一点都是甜的。

 

生活不可能时时都是浓墨重彩，但经历过了彩色肆意挥洒的明亮日子，又要如何忍耐平淡和灰败。

 

02

 

孙哲平一直避免去回忆有关荣耀与张佳乐的部分。

 

避免这个行为本身，实在是太矫情、太小家子气、太不孙哲平了。

 

但孙哲平很坦荡地剖析自己，他热烈的青春、夭折的梦想、没来由的愧疚、斩不断的念想，同荣耀，连同张佳乐紧密联系在一起。他做不到丢下这些，就像人没法丢弃自己患着重病的身体，只能忍耐折磨，等待或许即将到来的痊愈。

 

他并不后悔当初投入的努力，也不后悔注定的离开，他只是带着遗憾和惆怅，伤春悲秋不是他的风格，但曾并肩的面孔已经远行，曾紧密联系的事物逐渐衰落，种种风起云涌归于无人问津，大厦倾塌，废墟一地，写出来不加以任何润色也足够无奈。

 

他也没彻底脱离荣耀网游，还在闲暇时登下游戏打两把。

 

随着技术更迭，比荣耀更细致更好玩的网游已开始运行了不少，跨时代的全息网游也在如火如荼地被开发，荣耀公司也宣布下一款产品将是复刻网游的全息版，还会给职业选手发放内测账号。

 

孙哲平的鼠标旁就躺着一张内测账号卡。

 

03

 

荣耀全息版的测试服上线了。

 

荣耀到底还是一群人的青春，在这一天，许多人热泪盈眶，大喊：“我的青春又回来了！”

 

荣耀一时间在各大媒体上的热度居高不下，玩家纷纷开始回忆那些过去传唱一时的佳话。从哭 NPC 的感人故事，到调侃过去网游里的能人异士，再到把职业选手名场面做成九宫格争相转发。什么树砸夜雨声烦，第十赛季总决赛的 6.5 秒补刀翻盘，季冷的惊天舍命一击，这些东西曾经沉寂一时，如今又焕发活力。好像那些人又回到了二十来岁，彻夜狂欢。

 

孙哲平也登录进了内测版，他问游戏公司要的满级账号，依然是狂剑士。

 

他照着新手操作，右手划个 Z 字打开面板查看狂剑士的技能介绍，那空荡荡的技能栏一下子让他很不适应，他又再三确认了一番，确定起码少了三分之二的技能，数值也有改动。

 

从游戏公司的角度来说，简化操作更容易吸引大量玩家，这点倒是早有预料。

 

孙哲平已经出生在了主城，西幻风的城市，建立在悬崖边上，教堂高耸巍峨。

 

孙哲平也是头一次看到 1：1 复刻的荣耀地图，即使是他也不由地为荣耀里恢宏的景色而惊叹。

 

但是美丽的景色没能使他驻足，蠢蠢欲动的记忆，带他不由自主地去了某个地方。

 

04

 

“张佳乐？”

 

“孙哲平？！”

 

西部荒野上，两个人影面面相觑。

 

按理来说是旧友重逢的感人画面，但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都有些局促。张佳乐的脸上还露出那种尴尬的、小心翼翼的神情，好像不小心撞破了什么危险的秘密一样。

 

各自呆了一会，孙哲平咨询道:“下本吗？”

 

张佳乐点头：“啊？好....”

 

西部荒野的本照着网游 1：1 复刻，甚至出怪顺序都一样。

 

按理说两个职业选手开满级号打本，也该谈笑风生中就把这本碾了，结果两个人进去才发现致命的问题：操作方式不是键鼠了。

 

更不要提其实两个人连简化完的技能都没对得上号。

 

下场是惨烈的，脆皮血薄的张佳乐率先扑街，孙哲平负隅顽抗地挣扎一会，也被小怪围着挠死了。

 

两人刷新在副本外面，大眼瞪小眼。

 

张佳乐突然乐不可支地笑起来，孙哲平也笑了。

 

张佳乐笑完突然变脸，非常严肃，好像在交代国家机密：“你可千万别往外说，这要传出去人都丢死了。”

 

“可以想象。”

 

“叶修一定会开嘲讽的。”

 

“那肯定。”

 

“不能让那家伙太得意了！”张佳乐忿忿道。

 

对话好像将他们一下子拉回到了百花，他们开始很自然地闲聊。

 

张佳乐先问：“最近忙啥呢？”这个问题他十年前不会问，但是现在他自己也退了，也就无所谓了。

 

孙哲平说：“上班。”

 

“做什么呢？”张佳乐其实不太能想象孙哲平规规矩矩朝九晚五的样子。

 

孙哲平：“收租。”

 

张佳乐手指无意识地敲了六下，此时此刻，他真想打几个省略号。

 

过着收租生活的土豪没事人一样问张佳乐：“你在干嘛？”

 

“哦，开了个咖啡店。”

 

“赚了？”

 

“前面赚，后面赔了。”张佳乐捏捏鼻子，“房租涨太快了。”

 

平常的聊天内容让他们慢慢放松下来，开始发散着聊天。

 

“老林退役后做直播去了。”

 

“哦？”孙哲平想术业有专攻。

 

“播探店美食视频。”

 

“....”

 

“赚得不少！”张佳乐表示羡慕，其实主要是羡慕老林能天天吃好的，“粉丝都尊称他林老师。”

 

孙哲平笑。

 

他们像老年人一样慢悠悠地在荒野上遛弯。

 

他们又提起许多人，这些人未必是朋友，但都是熟悉的名字。有些人张佳乐还在联系，有些人已经音讯全无，仅有一些猜测。

 

张佳乐唐突把话题转移到了游戏：“你看这里，知道这是啥吗。”

 

孙哲平顺着张佳乐的手指看过去：“一块石头。”

 

张佳乐无语凝噎了一下，小做提示：“咳咳，你的技术.......”

 

记忆开闸了。

 

孙哲平想，是的，就是这里。

 

他在这里向张佳乐发出了邀请，从此开启了他的青春里最热烈的那一部分，那几年真美，一睁眼就有目标，一睁眼就是全新的明天，永远有劲头，永远在奋斗。

 

张佳乐已经跑到了那里，研究了一下。

 

他向孙哲平招手：“你记得我当时什么样子不？”

 

孙哲平无奈，他也走了过去，来到了张佳乐身前，他大概猜到张佳乐想干嘛了：“张佳乐，你多大了？”

 

“三十七，”张佳乐郑重点头，“永远年轻。”

 

张佳乐在原地躺下来指挥他：“唉，你当时可不是那么伸手的，你是这样伸的。”说着拖着他的右手抬到适合的高度，又催促他把重剑模型调出来扛好。

 

孙哲平觉得好笑：“你还是那么...”他顿住了，好像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汇。

 

“你还是”这三个字非常好，仿佛兜兜转转一圈，记忆里的人还在原地，还是原样。

 

他看着张佳乐的眼睛，对方好像在狠狠期待什么。

 

他伸出手，扛起剑，仿佛时光倒流二十年，他们初遇在荣耀的荒漠。

“嘿，你的技术看起来不错，要不要和我一起来个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