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赛季平in十赛季乐壳子见四赛季乐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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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哲平这天睡觉,梦与别日不同。
这种不同很好察觉,梦一般是模糊的,人在梦里只凭本能。
孙哲平今天却清醒,他的逻辑清晰,他的感官分明。四周是朦胧的黑色,也没有光,但掩藏在阴影里的物品,孙哲平却不用看就能知道是什么。好像他脱离了肉体对于视觉的凭依,进化到了另一个领域。
见鬼了。
他站在黑暗里想,怎么醒来?
他掐自己,没有痛觉,也对,他现在不算肉体。否则怎么会闭着眼就知道远处有些什么东西呢?
那他怎么肯定自己是站着?是坐着?存在着?他可能实际上并没有这副壳子,意识只是暂时地定义了“我”,却不代表赋予他有形的肉体。
有人在黑暗里走,孙哲平“听”见他的声音,“看”见他的面容。
哦,张佳乐在自己的梦里。孙哲平想。
就这么一个念头,他就跟张佳乐脸贴脸了。
“谁啊!”张佳乐被吓了一跳,他下意识用胳膊去挡,挡了个空。
“我。”
孙哲平开口,其实只是一种调动,他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声带。
张佳乐停下来看他,迟疑了一会:“你和我长得好像。”
他又说:“不对啊,你就是我啊。”
孙哲平下意识想摸摸脸,或者来一面镜子。
张佳乐好像有些戒惧,他一直都挺怕鬼,眼下冒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出来,哪怕是梦里,也挺惊悚了。
“别怕。”孙哲平只能说,“我是……”
张佳乐遮了一下眼睛:“我最喜欢哪个牌子的雪糕?”
“…苦咖啡。”孙哲平说。
张佳乐把并起的手指开了条缝:“我最喜欢谁?”
孙哲平顿了一下:“孙哲平。”
张佳乐把手从脸上放下去:“你真是我吧?”
孙哲平呼口气:“不是。”
张佳乐在原地转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谁的…那我再问…我的银行卡密码…”
“张佳乐,现在是第几赛季?”
“第四啊。”张佳乐回答。
“我这边是第十。”孙哲平说。
张佳乐睁大眼睛:“时间穿越?”
孙哲平琢磨着不能算,顶多是他做个梦梦见了四赛季的初恋。
梦里的张佳乐跟那个时候很像,他老是笑,给点动静就有反应,神采飞扬。
孙哲平最终没把“我是孙哲平”说出口,张佳乐脸皮子薄得很,听见自个儿暗恋暴露不得当场跑路。
张佳乐看起来挺激动:“你是未来的我啊?我能问点东西吗?”
“我真不是…你问。”
“我和孙哲平…拿冠军了没有。”
“还没有。”
“唉。”张佳乐抓了抓头发,自言自语,“难道我们被嘉世打了好几年吗。”
他又如梦方醒一样,一手握拳打在另一手掌心:“这是梦啊!”
他立时开心了起来,转头往前走:“唉,输了,做梦都梦见这玩意。”
孙哲平跟在他后面。
输了决赛后他俩都不开心,夏休期也没回家,窝在训练室狠命地练,空调吹得人凉爽,他俩却汗流浃背。
热的不是空气,是心。他俩心里都有一团火。是对自己的火,他俩要当一个勇者,结果被恶龙掀下了马,可笑,太可笑了。
那个时候…孙哲平想那个时候的事,张佳乐和他都穿着老大爷汗衫和大裤衩,午休时间,阳光开始移入室内,电脑反光厉害,他随手拉了窗帘,去外面拿水。
回来的时候张佳乐短暂休息了一下,他往后靠在椅背上,头向后仰,把脖子曲线暴露无遗,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的眉头纠在一起,沉默着闭了会眼,手指在眼皮上揉着,再睁开时眼神锐利。他盯着电脑屏幕专注地操作,光影在他脸上跳跃。
窗帘拉上,室内昏暗,空调在吹,空旷的训练室只有一人,张佳乐坐在斑驳的影子里,脸被电脑的光照得忽明忽暗。
孙哲平站在门口看了他好一会,像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走他前面的张佳乐把他从回忆里拽起来:“你说说话。”
“……”孙哲平不知道从哪起头,纷乱的回忆太多,好像哪个都可以作为对话的开始。
“算了,你不想说也行。”张佳乐把手臂抱在脑后向天上看,孙哲平也跟着他往上看,黑暗变成了夜空,高远的天幕上缀了几颗暗淡的星,有些寥落。
“我跟大孙在一起了没有?”
孙哲平说:“没有。”
“唉。”张佳乐叹气,“果然没在一起啊。”
张佳乐已经坐下来看星星了,这里有草坪有晚风,出现得突然,却也很自然,张佳乐坐在草坪上吹风,孙哲平也坐下来。
张佳乐已然把孙哲平当成了树洞和人生导师,他心里,孙哲平就是未来的他,或者说梦送给他的一个机器人,负有倾听的责任。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梦里的事只有自己知,不能更安全了。
“唉。”张佳乐叹息,他抓一把草,“都十赛季了…那就是十年了。”
十年。孙哲平也愣,这么一算,初见面张佳乐就喜欢他了。
“也难怪啊。”张佳乐手抓在草地上刨,“他就跟风一样。”
孙哲平头次直接听张佳乐评价自己,感觉很新鲜。
自己在张佳乐眼里是什么模样?他们彼此太熟悉了,熟悉到对方一个眼神,就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了。他看张佳乐像看玻璃杯,通透,里面装了什么都知道。
但要让他们去给对方一个梗概性的、总结课文一样的评价,孙哲平也不知道张佳乐会写什么。
张佳乐不说话了,抱着膝盖坐在草地上,静静地看夜空。
他看上去有些惆怅,有些忧郁,有不符合他年龄的深沉,但因为梦的缘故,他的忧郁来得短暂,他很快就把听到的未来当梦一样拂去:“看来还是得多练。”
讲完了事业,他得讲讲爱情,不然白瞎一个长得跟自己一样的人坐在身边。暗恋太难了,满肚子情话应该说出去,飞到爱人的心里去,有了去处的情话是轻飘的,烂在肚子里的情话是沉重的,张佳乐被一肚子话憋了很久,此时找到了一个去处。他珍重地存放这些心思:“我隔着网线就喜欢他了。”
孙哲平听,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张佳乐会同他讲很多他都不知道的事。
张佳乐给孙哲平那沉静的眼神鼓励了一下:“你是不是也觉得他挺好的?”
孙哲平点了一下头。
张佳乐接着说:“感觉他啊就是那种,不会喜欢上谁的。”
孙哲平被莫名安了个无情人设,很费解:“他也是个活人…”他给张佳乐的感觉是这样的?
“你说得对,可能是我滤镜太厚了。”张佳乐点头,“但是吧,就是在这点上我摸不来他。”
张佳乐去捏孙哲平的脸,孙哲平看他手搭上来。
他俩好像化在一起了,感官几乎共通,孙哲平一个激灵,真奇怪啊,张佳乐的心情和感受好像变成了具体的物质,他看得见了,也摸得到了,有颜色有形状有气味有分量。
惆怅是酸苦的柠檬香,是恋人的无花果。
“他应该不会喜欢我这样的。”张佳乐同他说,他的嘴一张一合地吐出了一串泡泡。
被他抱着脸的孙哲平恍然惊觉他们此时已经掉在了海里,海水涌进来,海水涌进去,从鼻子里进去,从嘴巴里出来。
“不是的,他很爱你。”孙哲平说。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知道了。他一向对日期不敏感,情人节,七夕节或是生日,他都记不清楚。要找一个准确的节点记录实在太难。
但他知道,从他离开张佳乐的时候,他一直没逃脱思念。
张佳乐让他觉得有趣,让他觉得幸运,他是他最熟悉的伙伴,只要自己前冲,张佳乐就会以最适合的步调跟上。他逐渐习惯,也逐渐安心,不用回头,无需言语,他就知道张佳乐在,却没想过这种习惯和安心可能是爱情。
直到他离开,他意识到了。分离的痛苦开始提醒他,曾几何时,他的爱情已然生发。
这个时间点太不妙了,太不巧了,让爱情的甜美不得释放,只留下酸苦的回味。张佳乐已经精疲力尽,孙哲平也伤痕累累。孙哲平走的时候天气很好,大太阳晒得地面冒烟。他心不在焉地往前走,张佳乐跟在后头。
聒噪的蝉鸣之后,夏天结束了。
梦里的张佳乐笑了,他笑着摇头,又笑着点头:“那就是未来的事了。”
孙哲平说:“就是现在的事。”
他去亲吻张佳乐的唇,他挨着张佳乐的面容。接触的那一瞬间,他们化成气泡,从深海上浮,海洋被月光照亮,成群的游鱼,成群的泡沫,缀连成银色的光环。
在他们俩都消失的那一刻,孙哲平看见张佳乐的眼睛里掉出闪闪发光的鳞片。
他醒了,看了一眼手机,四点五十。
但他睡不着了,梦里的一切尚且清晰,他躺下去回味了一会,好像海水还在头颅内流动。
他想起来了,张佳乐在第四赛季的时候跟自己说过一件事。
他说:“大孙我做了个梦,有个跟我长得特像的跟我说我们第十赛季还没拿冠。”
他说:“气死我了,叶秋套皮吧。”
他说:“我们这赛季一定行!”
饶是孙哲平也不得不相信一些玄学的奇妙,他在梦里,真的同过去相遇了。
最终他拿起手机给张佳乐去了qq,现在大半夜的,张佳乐应该没起床。
他发了一个嘴唇的emjio表情,又接着打字。
“p.s.早安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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