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卿北玖儿
我当然不会试图摘月,我要月亮奔我而来
——奥黛丽赫本
逢六十载,有月君倾帝流浆落人间,妖物吞之抵千年修为,可化形。
帝流浆有限,唯大妖争之,因而每隔一甲子,便有群妖倾巢而出。
称——夺月。
每逢七月十五,圆月总会映照在海面,鲛人们便会浮出海面歌唱,月色如纱铺在海上,帝流浆也会随着月光倾泻而下。
再又一次倾倒完了帝流浆后,月君缓步来到海上,鲛人们早已翻身跃入海底,留下的唯有一串泡沫,立足海面的仙人弯腰掬起一捧海水,似是想从水中听到残余的乐曲。
“你听不到的。”
听见这话,张佳乐扭头望去就瞧见了坐在礁石上的那尾鲛人,那尾巴宛若被血染就一般红的妖异艳丽,一半露出水面一半浸入水中仿佛要将这水也染成红色。
“他们都回去了,你不回去吗?”
张佳乐捧着水愣愣的站在原地,那鲛人笑了起来招了招手,张佳乐便颠颠过去,对方伸出手来接住张佳乐手中那一捧水。趁着这机会张佳乐才认认真真观察着他。
鲛人并非如人类口中诉说的那般无害,反而拥有着最锐利的指甲和最锋利的牙齿。对方看了看手里的海水随即松开手,水珠顺着指尖滑落像极了串起的珍珠融入海水里。
“你也是鲛人,见面即是缘,你能唱歌给我听吗?”
对方定定看了他许久,久的张佳乐都觉得有点尴尬,伸出手挠了挠脸颊,才听到对方开口回答,那嗓音低沉磁性却莫名有种华丽的感觉。但不知为何,张佳乐总觉得对方语气里带着些许…笑意?
“你想听我唱歌?”
“不可以吗?”
“现在还不行。”
???
现在还不行?这个回答成功让不谙世事有些单蠢的月君懵了,不过他很快给对方找好了理由——可能是不熟吧。
“那好吧,我叫张佳乐,你叫什么?”
“……孙哲平”
也许是被对方跳脱的话语给整愣了一下,孙哲平顿了一下才接上了话,紧跟着他就看见对方笑的像个小傻子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很自来熟的说道。
“那这样就认识了,以后我能来找你玩儿吗?也许有天你就愿意唱歌给我听了呢?”
“…不要随便相信别人。”
憋了一会,孙哲平还是憋出了一句话,张佳乐却格外自信的叉腰,带着些许小骄傲。
“不怕,反正他们也打不过我。只要不是……”
最后的话被张佳乐咽了回去,孙哲平没有听清,不过在张佳乐没有看到的地方,对方眼中盈满了深情。
耳畔银铃轻响,张佳乐突然回神,左摸摸右摸摸却发觉自己并没有能给‘新朋友’的见面礼,想了片刻,一脸肉痛的让孙哲平伸手过来,孙哲平照做后张佳乐抬手,周身淡白色光芒流转,又在张佳乐掌心汇聚成了一轮小小的‘圆月’。
“呐,给你。”
孙哲平接过这缩小版的圆月,有些不解的看着张佳乐,对方挠了挠脸才心虚的道。
“朋友之间不是应该送礼吗?”
“你给所有第一次见面的人都会送礼物吗?”
“不啊,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你有种熟悉的感觉,格外的喜欢你。不说了我得回去了!”
孙哲平就这样对方冲他摆了摆手,便掐了法诀身影不见,随后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明月,嘴角不自觉勾勒起一抹弧度。
“终于…再见到你了。”
张佳乐这个名字从他口中喃喃,宛若小孩子吃到了最甜蜜的糖果,一点也不舍得吞咽,在口中仔细碾磨咀嚼。
“张佳乐…我知道你的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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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多年前,幼年的孙哲平在海面捡到了一个青年,对方不知为何,丝毫不坠入海中,海面波涛汹涌却打湿不了他的衣角,仿佛是大海在无声的拒绝。出于关心也有些好奇的孙哲平凑了上去,却发现对方身上遍布伤口。
伤口已经不再渗出血液,伤口处没有血腥味却有种淡淡的香甜,他低头轻轻舔舐了一下对方指尖的伤口,那股甜美让他忍不住想要露出尖锐的牙,刺破青年手腕的血管让血液流淌进喉管。
但他忍下了本能的欲望,不知为何他有些舍不得,他觉得青年这般好看,就如月华一般,鲛人最喜月了,他想这人如月般让他一看就心喜。
青年醒了,却记不得了很多东西,记不得自己的名字,只记得他被人称作——月君。幼年的鲛人并不知道这个称呼代表什么,但是他喜欢面前的这个人。
海边沙滩上,月君坐在鲛人身边,海浪不时冲刷过来浸湿鲛人透明的长尾。鲛人未成年之前的尾巴都是透明的,只有在成年那天由海巫举行成年礼时才会渡上颜色。
“你想听歌吗?”
鲛人如此说道,他没说的是,鲛人的歌除了迷惑过路的人类以外,只会唱给自己的伴侣。他很喜欢这个青年,喜欢到他舍不得吃掉他,喜欢到只想给他一个人唱歌。
年幼的鲛人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之后漫长的望月时光中,他明白这种感觉——我只是违背了本能去爱你。
对方点了点头,双手捧起一轮‘圆月’赠予他,他有些茫然的接过,却从圆月中感受到了磅礴力量,甚至能让他提前进入成年期向着大妖进阶。
“为什么?”
孙哲平问道,月君歪了歪头看起来有些呆呆的可爱。
“你予我一首歌,我没有东西可以送你,我只记得这个不得随意赠送他人,想来你应该会喜欢。”
鲛人垂眸看着手中小小的月亮,低声说道“所以不要随意送给他人”只送给我吧,只让我拥抱你。
“我记得有人拿着剑挡在怪物面前…你若是用剑,应该格外帅气”鲛人听见对方低低呢喃,虽然没说什么却记在了心里。
磁性嗓音像是被父神亲吻过的一般,低低的好像在诉说着一个蜿蜒悠长而古老的故事,月君就这样枕在他的尾巴上阖上双眸,本就重伤在身又凝聚月华出来,最终还是昏睡过去陷入了自我修复中。
在悠扬浅唱歌声中,孙哲平不自觉的吸收着‘小月亮’中的能量,他的气息不断攀升,直到到达某个临界值,他的鱼尾一阵冷一阵热,他甚至无法控制。
他只听说过成年时海巫会呼唤珊瑚贝壳等,在成年礼上,由海巫赐予祝福,珊瑚贝壳会贴上鲛人的鱼尾,赠予这条鱼尾自己的色彩。
可现在,周围并没有什么贝壳,唯有涌动的海浪咸腥的海风…还有…
忽然孙哲平颤抖着手抱起沉睡在怀中的人,香甜的味道冲击着他的嗅觉,青年的伤口又裂开来,鲜血丝丝缕缕渗出,一滴一滴的滴打在孙哲平的鱼尾上,明明温热的血却好似滚烫热水一般灼烧了皮肤。
月君的血落在那透明的鱼尾上,一如墨色滴落入水一般晕染出了血色的水墨画,那血没入鱼尾逐渐成为了孙哲平身体的一部分,直到那条鱼尾渐渐被赤色覆盖完整,比红色的珊瑚还多了一份剔透与艳丽。
孙哲平屏住呼吸直到鱼尾彻底变色,直到他在又一次蔓延到身边的水浪倒影中看见自己也变色的耳鳍——他,进入了成年期。
可他无暇顾及,直到怀中人的伤口不再渗血,他才颤抖的低头吻上对方那张苍白的唇。
“抱歉…”
成年期的鲛人可以化出双腿,孙哲平便带着对方在沙滩附近一处空屋住下,偶尔回海底一趟外便是守着青年期盼他醒来,直到被突然出现的仙人夺走。
“还给我!”
鲛人双眼赤红,对方本也不是战斗系的,慌忙大喊一声“我有办法救他!”孙哲平渐渐平复下来,手中重剑却依旧没有放下,他记得月君说他用剑一定好看,可他不喜欢人类那种轻飘飘的剑,便托海中匠师打造了这柄重剑,他想给那个人看。
“他是太阴诞生的月君,唯有月华能修复他的伤势,他在这儿再躺上百年也不能醒来,我带他回太阴上!”
对方噼里啪啦倒豆子一样赶紧解释出来,孙哲平放下了拿着重剑的手,最后贪婪的看了一眼那昏睡的青年,答应了。他想,等对方醒来或许就能再见了,只可惜不知道他叫什么,他也来不及跟对方讲自己的名字,下次见面或许就知道了吧。
鲛人投身入海,双腿化为血色长尾,他感受着血液的流动,抚摸着这条独一无二的鱼尾,眸中满是温柔。
我的身体里流淌着属于你的鲜血,我的鱼尾上沾染着属于你的色彩,所以,我属于你。
我期待我们的再次见面。
——————
世人都说月君性子温柔面容姣好,是世间男男女女倾慕的对象。然而黄少天百分百要大声反驳:那你们一定是瞎了!
因为他此刻被张佳乐从身后一个锁喉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如果是个凡人在这儿说不定就要吓死了。虽说神仙不会因为这种事就轻而易举狗带,但是这个姿势整得他很没有面子。
“剑圣怎么有空来找我啊,伤演好了?自家狐狸追上了?”
“滚滚滚,什么演不演的,那叫光荣负伤,而且我受伤都是因为谁啊,还有什么狐狸,人家有名字,喻文州,喻文州好吗?诶你那什么眼神?”
张佳乐用一种了然的目光看过去,随后扭过头感叹这月桂长得可真好看。可黄少天是谁,他当然要问个清楚明白,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这回轮到张佳乐被锁喉了。
张佳乐觉得黄少天生来就是克他的,从两千年前他就这样想了。他月君的面子难道不是面子吗?等脖颈上力道松了张佳乐果断挣脱,整理着衣着一边吐槽。
“得了吧,我都还没说是哪只狐狸呢,你这么快就不打自招名字都说出来了。”
黄少天泪流满面,只恨自己这张一被激就秃噜的嘴。
黄少天和喻文州的缘分也是因为千年前开始的,但是每当张佳乐打听的时候,黄少天那张永远闲不上的嘴却偏偏能跟锯嘴葫芦一样半点都不透风。
“不说我了,我本想着你才倾完帝流浆估计正不舒服着呢,没想到你还挺有闲心的,下去玩儿的怎么样?有遇见什么有意思的人没?”
说到这儿,张佳乐条件反射想起那条格外帅气的鲛人,忍不住咳了一声望着月桂不言语。黄少天一看来劲儿了便缠着张佳乐赶紧交代。
“是认识了个朋友。”
被念叨的头都险些大了一圈的张佳乐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但当黄少天追问是什么人的时候却又闭口不言,玩闹间一阵困意席卷上来,张佳乐忍不住脸色一白,身形不稳脚下打了个趔趄,见状黄少天也不打趣了,一把扶住张佳乐免得他摔倒。
“你要不再去清光池里泡一泡,本来抽取帝流浆就是个麻烦活,更何况你还把自己当成月华晶来用,你真是不怕自己死的早。”
想着清光池,张佳乐还是摇了摇头,虽说能让月华恢复的快些,却也有不小的代价,他已经被随机抹去两段记忆了,他…不想忘记才认识的那位朋友,黄少天拗不过他只得随他而去。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孙哲平掏出一个小瓶子,里面星星点点在其中流动宛若银河一般,孙哲平打开瓶塞将那“月亮”放置其中,瓶中银河也拥有了一个月亮。
如果让其他人来看会发现这瓶中竟是难得一求的帝流浆,且数量如此之多令人眼红。孙哲平却并不在意,他没有更多的东西可以送给张佳乐了,自从知晓帝流浆从何而来起,他就存了许多许多的帝流浆不舍得用,想要把这些给那个人,告诉对方不必这么辛苦,他想这算物归原主,也是他想送的礼物。
作为重逢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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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叫你孙哲平好像怪疏远的,这样吧,我叫你大孙,你可以叫我乐乐。”
孙哲平看着身边盘腿坐着的张佳乐,眼里是从时光中流淌出的温柔,他答应了,因为他舍不得拒绝他的月亮。
“你可以变成人吗?听说过几天就是中秋了,有集会可以参加,可好玩了!”
张佳乐就瞧见孙哲平点了点头,随即那条瑰丽的鱼尾不见了,暗红色衣衫的郎君出现之前鲛人的位置,他忍不住吸了口气随即打趣。
“大孙,你这简直比天上仙君都还俊些,听说集市女儿家会送花灯给心上人,你这一去,我俩怕不是要被花灯给淹喽。”
孙哲平摇了摇头,声音沉稳又格外肯定的说道。
“不会。”
闻言张佳乐哦了一声也就不再追问,反倒是习惯性趴在对方腰腹间闭上眼打哈欠,孙哲平也习惯的以指做梳为张佳乐整理发丝,海浪拍打礁石发出哗啦声响,月色为二人渡上一层柔光。
张佳乐总是醒一阵睡一阵,睡得久了醒来也总会看到孙哲平在他身边,冲他露出笑容来,他不是没有想过带孙哲平去蟾宫转一圈,带他去自己住的地方看看。
但是鱼怎么能离开水呢?哪怕能化为人身,可九重天那般高那般远,一点也不似人间,需要了掐个法诀便能引了水流来。张佳乐还笑着说道果然咱俩有缘,一个上不了天,一个入不了海。
集会那日,张佳乐难得精神奕奕,牵着孙哲平在街上四处溜达,二人带着面具——这也是集会的缘故,若是有情人自然会相约摘了面具,上门提亲。
街上小贩格外多些,逛着逛着张佳乐便停留在了一个打花结的摊子前,看老板双手翻飞打花结看的津津有味。
“喜欢?”
“想买什么,直接拿便是。”
孙哲平想了想摸出银子来递给欢天喜地的老板,随后注视着张佳乐,偏偏张佳乐却盯着银子不解,凑近了孙哲平耳边小声问道。
“大孙,你这是从哪儿来的”
“钱庄拿珍珠换的”
“哦。”
月君不懂人间钱币价值几何,鲛人也不想拿这点小事去烦月君,他只要开开心心的随便拿喜欢的东西就好,反正那珍珠海底到处都是。
张佳乐快快乐乐的拿了一对儿花结,并且直接绑在了孙哲平和自己的手腕上,小贩瞧着也笑了忙声说道。
“郎君诶,这花结可是别在腰上的。”
“可我觉着这样好看。”
月君晃了晃手,花结随着他的动作也一晃一晃的,衬得他本就白皙的手腕更加诱人些,孙哲平不禁喉头微动,只觉得格外干燥些。
“那便这样戴吧,喜欢就好。”
孙哲平瞥了一眼小贩,对方也不再说些什么,张佳乐也忽略了这些,拽着孙哲平朝着其他摊位上逛,突然张佳乐想了想,问道。
“大孙,珍珠我见水君发饰上总会别上几颗,可我与他毕竟关系隔着一层,见的不多,你这儿可还有珍珠,我拿蟾桂果同你换可好?”
孙哲平听说过蟾桂果,据说在月华滋润下多多少少也有些特殊功效,吃了也能平白增长数十年修为,看着张佳乐期待的眼睛,他却摇了摇头,那双星光盈染的眸子便暗淡了,他便解释道。
“现在那些都是最寻常的,你若喜欢我送你一堆你丢着玩儿都可,不需要你与我换。”
“可送礼便是要有来有往啊。”
“那你便留着,待我寻到极好的珍珠了同你交换。”
见张佳乐笑开来又蹦蹦跶跶朝着其他摊位上跑,孙哲平面上也不自觉挂了一抹笑意,心下将潜入深海找那些老蚌要些珍珠这件事记在了心里。丝毫没有打劫的概念。
夜色逐渐笼罩大地,月亮升起来的时候,集市上的灯笼都点亮了起来,一时间火树银花不夜天宛若白日。
“就像银河一样。”
张佳乐感叹道,他拿着一个河灯,准备等下写了心愿放进水中,听卖灯的小贩说只要这灯随着水波过了桥,里面的愿望就一定能实现。
淡淡月色凝聚成银线勾勒成一个一个字符凝聚在纸上,张佳乐将纸张对折放进河灯中,又将河灯放入水中,拿着树枝拨弄着水纹,期待着水波送着河灯度桥。
人群接踵摩肩,等张佳乐再次回过神来,却发现孙哲平已经没了身影,他有些不知所措,却又想着他毕竟也是一方大妖,总不可能被人掳走,他顺着河边慢慢走,忽然间他手腕间的花结仿佛被扯了一下,他低头瞧去发觉是晶莹的水珠凝聚成线绑在花结上。
顺着那力度向着远处走去,深沉如墨的水中唯有一抹灯光亮着,那是一盏河灯,张佳乐走近了却发现俊美的人鱼捧着人鱼向他游来,暖色灯光打在他的身上脸上,恍惚间张佳乐仿佛看到了流淌的银河在他眼中,让他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心中悸动。
“你的灯。”
“要过桥才算数吧?”
“我带着它过得,就算过了。”
孙哲平说的理直气壮,张佳乐想了想也是这个理,便伸手去接那河灯,忽然一阵困意上涌,在孙哲平不可置信的眼神中身子晃了晃径直朝地上栽去,孙哲平赶忙接住。
“乐乐!”
那河灯被无情的抛在水中,随着水波打着旋儿沉没,月光写就的八个字溃散成光点融入水中没了痕迹。
:此间不逝,岁岁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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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体已经濒临崩溃了”
“月华晶只有他能修补,可我们当初太急躁完全不知道清光池的副作用居然会洗涤掉记忆,现在他也不知道月华晶怎么修复”
“再这样下去,世上就没有帝流浆了。”
周围嘈杂的声响无法叫醒沉睡中的人,张佳乐只觉得好像有什么在呼唤着他,他遵循着内心的想法向着那道呼唤声而去。
“你是?”
终点处的小光团宛若见到了亲人一般兴奋的蹭了过来,在张佳乐的不解中没入了他的大脑。铺天盖地的传承记忆如潮水涌来,关于月华晶的,关于月之一族的,关于他曾经的记忆…他弯眸看着那记忆中的鲛人,忍不住落下泪来。
原来…我们认识那么久了。
再次醒来便是三个月后,张佳乐捂着头昏昏沉沉醒过来,寻着若有若无的感应来到了月华晶的附近,他将手贴上去,叹息一声。
“毕竟是我的失责才令你有此劫难,也怪我没有及时想起才浑浑噩噩的多活了这一千多年,下一个月神会在我献祭后被你重新孕育,可我毕竟还是有放心不下的人…再给我一些时间吧…我再陪陪他,就来为你修复。”
淡淡的光辉亮起来闪烁了一下复又暗淡,似是同意了张佳乐的请求,离了蟾宫张佳乐便找了帝君,没有人知晓他们谈了什么,只知道,几个月后的七夕那日,便是月华晶重塑之时。
月君下凡的更加频繁了,他精神仿佛都好了很多,日日同那个鲛人呆在一起,在人间四处游玩,将世间的大江南北都走了个遍。
月色下,张佳乐窝在孙哲平怀里瞧着繁星点点,忍不住问道。
“大孙,这一千多年,你寂寞吗?”
“不。”
似是没想到这个答案,张佳乐愣了一下,复又开口。
“为什么?我…把你忘了一千多年,从来没找过你,你不觉得我很过分吗?”
“因为我们总会重逢的。”
张佳乐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扭过头挠了挠脸,重重咳嗽一声假装自己并没有被打动。然而孙哲平瞧着他红彤彤的耳朵忍不住轻笑出来。
众神不明白为什么月君一定要在人间七夕那日修复月华晶,或许是吉时?唯有张佳乐知晓他自己的私心,月华晶修复要提前五日闭关,而孙哲平生辰在八月十七,他又怎忍心让孙哲平在生辰之前再为他送葬?
不过是想陪他过一个生辰。
——————
鲛人对于过生辰这件事并不是很在意,大妖过生辰不过是百岁千岁会有一回贺诞,但是毕竟是张佳乐提出来,瞧着他兴高采烈的样子,不由得随他去了。
但是他从来不曾想过,他收到的生辰贺礼竟是如此的别出心裁,又贴合心意。
月色朦胧,繁星似乎都羞了脸颊拉了云彩遮着眼睛,雷声大作间雨滴打在树叶上又落下来没入土地。
屋子里一袭薄衫的月君此刻有些别扭的玩儿着自己手指头,在看到愣愣的孙哲平站在原地时,最终还是忍不住先行走到他面前,垫脚亲上了对方的唇。
“不喜欢?”
“很喜欢。”
孙哲平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随后便是天地变换,他被打横抱起放在床上,随即便是一具灼热身躯欺压上来。翡翠衾中,初试海棠新雨;鸳鸯枕上,漫飘桂蕊奇香。彼此温存,交相慕恋;极人间之乐,无过此时矣。
张佳乐只觉得难怪人间贪欢,初尝此味他也不免沉沦其中。
他感受着孙哲平的灼热在体内冲撞,时时能摩擦过那敏感一点,双腿难耐放下又屈起脚趾也忍不住蜷缩,能感受到自己那处忍不住出了水儿随着他的碰撞带出些噗呲声,肉体拍打啪啪声响与之交缠,忍不住在舒爽时刻指尖刮过他的脊梁。
“大孙…大孙…夫君……啊~”
月君自然是从未学过床笫之间的荤话,但是却心血来潮的唤了一声夫君,就这一声换来了体内那物又涨大了几分,撞击更加猛烈起来。
孙哲平已经摸清了怀里人的敏感点,每次碰撞都重重碾磨过去,怀里人哭喊喘息呻/吟也不过是让他更加用力几分。
在这一千多年里,他不时会梦见那个光风霁月的仙人,梦醒时总会贪恋梦中旖旎,在这美梦成真时刻,他忍不住再用力一些,恨不得把人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待孙哲平释放出来时,张佳乐早就已经累的不行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孙哲平瞧着对方身上布满了自己留下的印记忍不住满足喟叹,又将张佳乐搂在怀里才睡了下去。
——————
“你确定吗?”
海巫如此问道,孙哲平握紧了手中的重剑,双目赤红的点了点头。在海巫的引导下,孙哲平珍视的瓶中帝流浆缓缓流动出三分之二来涌入了他体内。
鲛人是没有灵魂的,不存在转世一说,因此再怎么修炼也与成仙一道无缘,他与海巫做了个交易,以剩余三分之一的帝流浆给海巫换取海巫帮助他吸收帝流浆进阶。
剧烈的疼痛让他仿佛被一次次撕裂又拼凑起来,接着又被一次次撕裂,疼痛让他有些恍惚了,可那些话语却出现在他脑海里盘旋。
【要是月华晶那么好修复,你以为我们会等上一千年吗?】
【鲛人想上九重天只有一个办法,进阶妖仙。但是鲛人从来没有成功者,失败即死。】
【我会很快回来的…】
非人的疼痛冲击着他的精神,他却咬牙硬生生扛了下来,他还要去把他的心上人带回来。他的皮肤甚至皲裂出血,但他不在乎,他只是执意的吸收着这些帝流浆。
然而一抹月色却悄声无息的引导着帝流浆在他身体内有规律的流动,又温和的修复着那些伤痕累累的脉络,那是张佳乐曾经送给他的“月亮”。随着帝流浆的吸收完毕,他身上的伤口也都愈合。
他进阶成功了。
孙哲平提着重剑杀上九重天的时候,是黄少天出面拦住了他。
“你疯了吗?现在月华晶修补才第三天,你去了岂不是让他们功亏一篑。”
“我只要张佳乐。”
“…我告诉你这件事,只是不想让你过得稀里糊涂,不是让你来捣乱的。”
“让开!”
看着孙哲平气势汹汹的样子,黄少天也有些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却在想起张佳乐的情况后忍不住开口。
“他就算不修补月华晶,也活不了多久。修了,反倒是有一线生机。”
“你说什么?”
“月华晶破碎后,他本就是用自己代替了月华晶,可帝流浆哪是那么容易提取的,他自己不愿意泡清光池,还每六十年都要倾倒一次帝流浆,他身体已经濒临崩溃了。”
“……”
“月华晶破碎,他死了就没有下一代月君了,他修复了月华晶,说不定有一线生机呢。”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的月亮,他唯一的月亮,恨不得含在口中,放入心尖宠溺的月亮,要遭受这么一劫,一线生机说好听点不过是一丝奢望罢了。
——————
千年前,魔物天狗突破封印,为了恢复居然吞噬了月亮,那一瞬间月华无光,月君奋力抵抗无用,恰巧当时剑圣在蟾宫做客,及时与之搏斗。
然而剑圣黄少天从神剑化灵不过刚刚千年,与天狗奋战到各路仙君前来,却也剑身有恙不得不沉眠昆仑疗伤。
而月亮被天狗吐出来时,众神发觉月华晶在剧烈动荡下,已轰然破碎。月君张佳乐浑身带伤,不得不被带入清光池疗伤,天狗二次进攻在众神将其再度封印后,月君已从清光池失去踪影。
天狗食月说到底谁都不能预料,可月华晶破碎却已成定局,这个后果只能是身为月君的张佳乐来担。
张佳乐只觉得可惜,若是早些与孙哲平重逢就好了,说不定还能多快活些日子。
他只觉得格外对不起孙哲平,若是千年一别不再重逢,便是不必让他再一次忍受分离之痛,若是千年相处,也不过是一场别久之约,可他注定要让孙哲平悲上几次。
今夜的月色格外撩人,却也格外让人心凉,孙哲平就这样在海中痴痴的望着那轮明月,他就在当初与张佳乐重逢之地,轻轻的哼唱着悠远动听的歌谣,因为张佳乐说,会来找他。
直到一抹身影从月中直奔他而来,他忍不住伸手去接住他的皎皎明月。张佳乐也伸出手来揽上孙哲平的脖子,两抹冰凉的唇贴在一起,也不知是谁想汲取谁的温度,他们就在海天相接的月色下拥吻。
直到张佳乐的身影渐渐溃散,他有些抱歉的笑起来,却让孙哲平格外难过吗。
“抱歉,让你又一次和我分开。”
最终那抹身影在他怀中消散成了一片月色,就像一轮水晶月亮砸碎在了海面,满地光辉,孙哲平努力拢起,每一捧月色都是他,又都不是他。
他从来遥望守护的月亮,此刻却奔他而来,带着万丈的光芒,最后只留予他一抹月色,一段过往和往后无边岁月的孤寂。
最终孙哲平还是沉默的拢着月色轻声哼唱,然而有心人却能看到他的尾巴处已经渐渐化为了血色泡沫融入大海的浪潮中,与浪花一起漂流向远方。
月色只会被倒映在水面,鲛人哪怕成了妖仙也生不出翅膀,你不能入海,我无法飞天。即便如此我依旧爱你,又怎忍心在你走后独活。
你是皎皎月色,我是海底泡沫,像飞鸟与鱼,却情浓至此,同生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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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k市
张佳乐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瞅着手机上天气预报显示今日气温35度,恨不得表演个当场去世。
“我靠,能不能行了,赶个大热天来这边,要不是看在你游戏打得不错鬼才懒得过来接机呢。”
“啊啊啊我要疯了,为什么这里就不开一下空调呢?”
“为什么还没出来啊………”
直到一个穿着打扮与手机里形容格外相似的人出现,张佳乐兴奋的蹦跶起来,手舞足蹈的让人以为丫抽风了。
“你好,我是孙哲平,落花狼藉。”
对方走过来后开口声音格外磁性,让张佳乐第一反应就觉得,草,这人声音太好听了,游戏里居然还是声音失真后的。
第二个反应就是——
“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不知道,大概上辈子有缘吧,宝玉。”
对方淡然的回答到,让张佳乐感叹,这人居然会开玩笑,复又想到自己要是宝玉对方岂不是…林妹妹?想着想着噗嗤乐了出来,哪儿有这么强壮的林妹妹啊哈哈哈。
孙哲平跟在张佳乐后面,看着他欢快的身影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从他十岁那年起,他就模模糊糊总觉得自己好像要找一个人,但是他却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不过还好,他现在找到了。
人间别久不成悲,不成悲,乍相逢才悲,却也因相逢而喜。
因为我们,兜兜转转总会再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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