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佳乐的行动力在一些时刻相当爆表，比如现在。一个大学都没上过，英语词汇匮乏，更别说对北欧国家语言有什么涉猎的人顶着重重困难，毅然决然地办理了赴北欧的签证，还不跟旅游团。

 

而理由让孙哲平一阵失语：他看到了旅馆宣传的一张照片，简直是他的梦中情房。

 

是的，能为一幢梦想中的房子不远千里，是张佳乐干得出来的事。

 

认同了这点，孙哲平便陪着他走一遭。

 

那确实是很好很好的房子，外表是木制的二层小屋，坐落于森林之中。窗户极大，透过玻璃能看到落满积雪的高大针叶林。屋内安置了壁炉，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旁边还有一把摇椅，连网站上的照片都充盈着暖烘烘的气息。

 

在飞机上张佳乐跟他说，他早就想住个类似的屋子，在狭小的空间里享受在暴风雪中入睡的安逸。

 

孙哲平提醒他那里可能没网，北欧不比国内，于是张佳乐点头，很得意：“所以我只订了两晚。”

 

坐完飞机坐客车，两人跟着当地向导步行到森林边上，又坐了雪地摩托顺着车辙开下去，七拐八绕，总算看见了一排一样的小木屋安稳地落在雪地里，都是二层的，有个小露台。

 

向导跟他们说屋内安了电力的供暖系统，想要氛围也有劈好的柴可供使用，只不过要另外收钱，一日三餐也可以预订，他们负责送上门。

 

“有没有熊？”张佳乐却问另一个问题。

 

向导愣了一下，说：“没有，森林里有。”

 

“有没有极光？”

 

“这个季节没有。”

 

于是两人不再多问，进了屋。

 

屋里头比想得要宽敞很多，一层是客厅，二层放置床铺。还有张佳乐心心念念的木制旋转楼梯。

 

张佳乐把背包丢到床上，惬意地扑在床上。孙哲平走到窗前看雪，这会还没有下雪，积雪皑皑的森林看起来像童话一样。

 

张佳乐看他一直在看森林里面，连忙说：“你可千万别去里面，里面有熊！”

 

孙哲平心说我像是干这种蠢事的人吗？

 

晚上张佳乐自告奋勇煮饭，孙哲平怀疑他只是想炫耀一下刚买的露营设备，钛做的露营杯碗勺，严丝合缝地一套嵌一套，张佳乐变戏法一样从小小一个包变成铺满一桌。

 

家当不少，煮的还是泡面，孙哲平喝了一口汤，说：“你大老远地就从国内背过来一个老坛酸菜？”

 

张佳乐不满，说：“难道你想试吃蓝纹奶酪和鲱鱼罐头？”

 

孙哲平当然不想吃这些，他们还是吃了当地的烤肉——烤作为最原始的烹饪方式，在世界各地都有自己的特色。听说是海豹肉，不知道是不是忽悠游客的。还有特色烟熏肉，鹿肉什么的。

 

孙哲平吃不习惯，这里太冷，肉都很清冷，缺少油荤。不过乐趣也在于自己动手，张佳乐蹲在地上，野营饭盒架在酒精炉上，在盒子里面翻动着滋滋冒油的培根，热热罐头，把里面的豆状物倒在盘子里。

 

这些罐头是屋子里备好的，包装设计都很高级，有点像电商平台贩卖的“北欧高级感”，看不懂的文字像是跳舞一样。但是味道只能说像是开盲盒一样刺激，孙哲平尝了几个感觉还是西红柿牛肉的好点，有国内番茄炖牛腩的亲切。其他的……他面露难色，坚决不愿意多吃一口。

 

张佳乐试图开上面画着鱼的罐头，被孙哲平拼死拦住了，可别开出隐藏大奖鲱鱼罐头。

 

吃饱喝足，张佳乐去躺摇椅，说你知不知道安乐椅侦探，就是躺在这种屋子里把案子给解决的。

 

孙哲平不看推理小说，他担心张佳乐晃匀自己的脑浆。

 

黄昏时分他们点上灯，窝在床上说话，外面似乎下起了雪，张佳乐穿上羽绒服跑出去看，再被冻成狗一样跑回来让他腾地方，他脸上沾了还没来得及融化的雪，鼻子红红的流鼻涕。

 

孙哲平说你傻啊，大半夜跑出去挨冻。然后他掀开被子，让张佳乐进来捂捂。

 

张佳乐不长记性，对着窗子拍了视频，很兴奋，说你看这场面是不是特别美好。孙哲平点头说是。

 

张佳乐又去外面拍照，他拍下了这栋房子最美的时候，大雪纷飞，周围是冷色，夜幕即将落下，雪地呈现出黯淡的灰蓝色，窗子亮起橘红色的温暖的灯光。

 

他们住了两夜，没有看极光，也没有去当地的什么纪念品商店，他们只是在一栋张佳乐理想的童话般的房子里，在雪扑簌簌落下的时节里享受着暖烘烘的空气。盖着被子睡大觉，从早睡到晚，联机打游戏，跟在国内没有什么两样，甚至能做的更少，因为没有网络。

 

就这样，他们又不远千里地回来了。

 

“神经病啊？”钟少听了忍不住剔着牙吐槽，楼冠宁说你懂什么，这叫诗意。

 

• 　　孙哲平觉得这个词太大了，有点撑不住。如果非要形容，“诗意”这种矫情的用词跟自己不太搭上边，跟张佳乐倒是很配。虽然张佳乐不写诗也不看诗，但是孙哲平看他，觉得跟诗歌一样跳跃，好像一首断断续续行进的流畅间奏，想一直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