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白夜城/希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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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21291
本文关键词:原著向;单cp;
1.
孙哲平第一次看见张佳乐是在X市的火车站。
其实那时候游戏里早就熟得一塌糊涂,但真人见面,当然只是第一次。
两人没见过面,当然也没做过交换照片这种被孙大大强烈蔑视藐视和鄙视的娘炮的行为。不过当孙哲平看到一个穿得花里胡哨的小青年提着大包小包丁零当啷的朝火车站东口跑过来的时候,就觉得这十有八九得是张佳乐这个二货。
于是小青年在离孙哲平只有二步远的地方站定,掏出手机噼里啪啦的按了个眼花缭乱。
这下孙哲平可更笃定了——手速一看就不是凡人啊。
正想着,裤兜里的手机响了,在“请把我滴歌~带回你滴家~”的旋律中,他淡定的掏出来看了一眼,然后淡定的朝正瞪着大眼睛看着他的小青年点了点头。
“嗯。”他说。
“嗯你妹啊说人话!”一个孙哲平每天都要在游戏语音里听上十几个小时的声音用一种不太淡定的方式响起。
“还有,你那铃声是怎么回事……”
“默认的,懒得换……”
“……”
“一听就醒了,好使。”
当年荣耀职业选手还是个新兴事物,第一届职业赛正打得如火如荼,联盟的前途却依旧是个未知数。可就算是这样高风险,回报连影都没看到的事,依旧是吸引了许许多多前仆后继,野心勃勃的年轻人。或许就是因为年轻,总归是要更勇敢一些。
于是就在那个充满浮躁,振奋,不安和激情,值得大书特书却又被人逐渐遗忘的年份里,孙哲平扛着两个旅行袋,领着张佳乐走进了百花俱乐部当时连气派的影都看不到的大门。
“这里怎么样!伙食怎么样?人好相处吗?需要学文化课吗?天天打荣耀?啥也不干?”
张佳乐连珠炮的一串问。他看上去很高兴,拖着个巨大的黑色旅行箱,走起路来屁颠屁颠的。
“不知道,我也刚来。”孙哲平回答。
“哦。”张佳乐楞了一下,却马上又笑了起来。
“我有点儿激动!”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眼睛却依旧是亮晶晶的,白净的脸蛋有些红。那时候他还没生出半点后来几乎成为个人标志的“忧郁气质”,看上去就是活蹦乱跳的向上青年,感觉是没受过什么挫折,运气还不错的那种。
“有点儿?”孙哲平抬起眉毛。似乎被张佳乐的激动感染了,他似乎也有点兴奋起来,咧开嘴笑的时候,笑容里都带了点虎气。
那时候可没什么训练营,选手和被看上的新秀们混在一起抢吃抢喝抢电脑,晚上就各自回巢眼睛一闭一睁就是新一天。
孙哲平和张佳乐这俩新兵蛋子被分到了一间宿舍。二人一间,绝对比其他人的大通铺要强上不少。不过说是宿舍,其实准确的说应该是杂物间里划拉了两张床。于是在拖把扫把矿泉水方便面老黄书旧电脑的缝隙里,两位百花战队未来的核心开始了他们的征程。
那时候还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名字。因为花开总归需要一点时间。
2.
从那以后又过了些日子,他们的双花组合已经初见雏形。除了在训练室里训练的时间,其实回了宿舍干的事情也依旧是打荣耀。
孙哲平戴着耳机,都能听见双重的张佳乐的声音灌进自己的耳朵里。
“诶诶诶老孙你怎么快了!”
“你回来点!”
“靠,你这什么破烂节奏有你这么玩的吗会不会啊。”
当作听不见,专心致志的砍砍砍砍砍。
“孙哲平你看你这大屁股!我丢了一个手雷一个燃烧弹都没盖住你!”
彻底被孙哲平的节奏打败的张佳乐终于炸毛了。
“要不你砍了重练吧捏人的时候屁股捏小点。”
正翘着脚得瑟的时候,脑袋后面突然伸过一只手,直接把他连人带椅子拖过去了。
“操你要真人PK吗!”
习以为常的无视了张佳乐的话,孙哲平用胳膊夹着他的脑袋押在自己的电脑屏幕前,顺势揉了揉他那有点发黄的头毛。
“干嘛。”
“好好看屏幕。”
屏幕上是落花狼藉穿着重甲的背影,因为没了人操作,正被小怪一口一口的啃得很欢实。
“???”
“看看什么叫帅。”孙哲平一脸陶醉。
“……我要吐了。”
3.
张佳乐后来真的吐了。
不过当然不是看落花狼藉看吐的,如果看落花狼藉的屁股就能看吐的话,一直操作百花缭乱在他身后配合的张佳乐早就生活不能自理了。
那一年百花的成绩不俗。虽然没有进入决赛圈,只是在外围围观了如日中天的嘉世和霸图的神仙打架,但落花狼藉和百花缭乱这对新秀组合已经吸引了不少视线,围绕他们,百花战队开始形成了稳定的团队和风格,在季后赛开始崭露头角。老板当然大为高兴,于是在K市最贵的酒店大摆宴席,还请了些媒体赞助商前来大家一起来往来往。
孙队长这种一身硬骨头的小年轻当然对这种场合不是很来电,在不来电的情况下还能虚与委蛇自然也不是孙队的风格,后来干脆跑到不知道那个角落吸烟去了。
这种卖队友的行为可就苦了张佳乐。他人长得精神又秀气,说话虽然也算不上特别应对自如,但绝对能让见识过孙哲平的人觉得如沐春风。于是张副队大受欢迎,又不够油滑,直接被人给灌爆了。
“孙哲平你不是东西!唔……哇呕……”
张佳乐抱着马桶吐了个不亦乐乎。
“是是是。”
铁打的汉子孙队长也悔得肠子都青了,忍着一厕所的酸味,用一团小毛巾给张佳乐擦嘴。
“你不是人!”
“是是是……哦不,不是,绝对不是……”
继续擦嘴。
“你滚开,你这毛巾脏了不要弄我。”不高兴同学拧过身子踹了孙哲平一脚。
“我给你换一条。”
于是又掏出一团。
孙哲平队长在酒店打劫了一位送毛巾的服务员,一盘子毛巾直接顺回了宿舍。
“你也是,你下次再遇到这事你就告诉那群老流氓说你不能喝喝了手抖,手抖打不了比赛!”
“你好意思!老板多不容易才找的赞助商,那老头说我不喝就没有合作的诚意,看老板那为难的样子我好意思不喝吗!啊!你也不来帮!看我鹰踏前踢旋风腿我踹不死你……”张佳乐两脚一阵忙活,简直是打出了大漠孤烟的节奏。
那时候的联盟还很艰难,谁都知道职业选手喝不得酒,可各个队伍都想拉点赞助,只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唉。”孙哲平竟然难得的叹了口气。
张佳乐这个人和他不一样,心里软得很,什么事都做不到不管不顾心无旁骛。
他看到张佳乐吐得水都吐不出来了,平时精神气很足的脸现在一片憔悴,眼睛里水汪汪的还有血丝,连眼眶都是红的。
他的心里咯噔一声,伸过手把搭档软绵绵的身体拉过来抱着。
“我不好。”他说。“我在绝对不能让你这样。”
他也不在乎张佳乐现在脏兮兮的,一只手绕到背后帮他顺背。
于是张佳乐也就不生气了。他侧着脑袋蔫在孙哲平的肩膀上,靠闻着他T恤上淡淡的烟味来驱散空气里散不掉的酸味。
“今年打得挺好的。我们是该喝一杯。”
他突然没头没脑的说。
“又没得冠军,喝毛喝。”孙哲平斩钉截铁的说。
“孙哲平你懂不懂……”张佳乐翘起脑袋又要炸毛,被孙哲平强硬的按回肩膀上靠着。
“算了,”他的声音软下来,小声的嘟囔着。“等我们拿了冠军再喝。”
“嗯。”孙哲平哄孩子似的拍拍他的头。“到时候一醉方休。”
后来的好些年,张佳乐都一直清醒着。
就算在最痛苦的时候,就算在离开职业赛场的期间。
因为他一直在等。
因为他知道,还没到该醉的时候。
4.
第二天张佳乐就彻底起不来了,躺在床上挺尸,想喝水的时候就用鼻子哼哼。
孙哲平一如既往的翘着屁股在打荣耀,那个年头职业队的工会制度还不是很完善,如果搞装备缺点啥材料,往往还是要选手别哭自个儿去撸。
不过这次他没有戴耳机,因为随时要等待躺尸中的搭档“哼哼的召唤”。
一声是白开水,两声是可乐,三声得是可乐再配点啥零食来给张爷乐一乐,四声……
四声一般是鼻子塞住了,玩命通呢。
于是哼了半天之后张佳乐觉得自己HP回的差不多了可以起床了,爪子一身按开了自己的电脑,等开机的时候就来骚扰孙哲平。
孙哲平可没空鸟他。正在游戏里抢boss抢的热火朝天,好歹也是个职业圈里冉冉升起的半个大大,秒杀二三十个脚男玩家也是不在话下。
“啧啧啧啧。”张佳乐站在后面磨牙。“对付普通玩家还开暴走,还开血气唤醒,啧啧啧,人性的光辉什么时候才能照耀到你身上来啊孙哲平。”
孙哲平头都不回。这种程度的垃圾话都受不了,谈哪门子的职业选手的素质。
“别闹。”过了一会他瞪了一眼正准备呵他痒来为广大人民群众助拳的张佳乐。
一边说着这话,一边大爆手速在攻击的同时在键盘上敲了好几个“我愿意”“爷高兴”来嘲讽普通玩家。
“等会带你去吃面。”他又甩了一句,然后继续投入到人民战争的海洋里去了。
这种泯灭人性的行为,张佳乐真是一眼都看不下去了。
于是他果断的坐在电脑前打开荣耀论坛刷帖子去了。刷了没多久就乐了,拧过下半身伸着个长腿用特别反人类的姿势开始踹孙哲平。
“你看你看老孙,这个区的人都在骂一个抢BOSS的骑士哈哈哈。”
“该不会是你吧。”
“哎哟还有视频。”
“哦,应该不是你,你要抢boss的时候还能打这么多文字泡,这手速我睡着了笑醒了。”
“唉,这骑士太贱了,抢就抢,还留那杀人,跟你的素质差不多低。”
孙哲平终于料理完了BOSS和玩家,美滋滋的叼着烟屁股把爆出来的材料收进包里,听见张佳乐还在没事犯抽,就转过头去回了一句。
“你不抢?你没杀过?”
“我不抢,你看我来了之后啥时候抢过,谁抢是小狗!”
抢的都是孙哲平,自己只是被逼无奈帮助队友而已。
人这一得瑟啊,就容易犯错误。
“呵。”孙哲平乐了。“有人是忘了刚被我遇着的时候,是在哪儿啃骨头的了吧。”
张佳乐喀嚓喀嚓按鼠标的声音停了停。
“饿了,吃面去。”他若无其事的说。
5.
“叶不修你说你和我有啥仇你老拐着弯儿戳我痛处。”张佳乐毛了,拖得正夹住他朝后拉的林敬言又向前走了几个身位。
“我什么时候拐弯儿了,张佳乐我告诉你,你别冤枉我,我做人很直接的。”叶修一脸愤慨。
“你……”
林敬言觉得心很累,希望俱乐部能加点心累补贴。
“你不知道你以前说话有多烦人,简直是人前乖宝宝,人后黄少天,哥看你不爽已十年,虽然手下败将当初也没能在我这讨到什么便宜哈,哈,哈。”叶修向后闪了几步,继续开了嘲讽。
张佳乐光磨牙,气得说不出话来。
在那个“以前”,百花缭乱和落花狼藉还是冉冉升起的耀眼明星。那时候他被孙哲平宠得无法无天,觉得天不怕地不怕,朝世界无所畏惧的露出年轻的利爪。
毫无伤疤,百折不挠,一步一步的向上爬,简直是青春所特有的不败金身。
所以在联盟的第五年,击伤张佳乐的根本不是那个失之交臂的冠军,他还年轻,还有时间,还有机会。
可孙哲平没有了。
那个孙哲平。那个陪他惯他吐槽他,除了赢什么也不想要的孙哲平。
6.
今天K市的天气真是太热了。刚从空调房里出来朝太阳底下一站,张佳乐就觉得自己出了一身的毛子汗。于是他心情就不好了,看到孙哲平推着他那一开起来就到处突突突的小绵羊出来就忍不住开了嘲讽。
“老孙你不是号称纯爷们吗怎么还骑小绵羊。”
孙哲平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大丈夫不拘小节。”他大言不惭的说。“而且,”他顿了一会,严肃的补充道。
“等下要坐小绵羊后座的人说这种话,会不会对自己太残忍?”
“我倒无所谓,我当带个姑娘了,呵呵,浪漫。”他又补了一刀。
结果这下“姑娘”不高兴坐他后座了。
孙哲平说好吃的面馆挤在一条喧嚷的小巷子里。这馆子一看就很好吃,因为看上去实在是不怎么干净。从桌子,板凳,到筷子和老板娘,一水的油汪汪。
不过不是饭点却客人不少,每个人面前一个脸盆状的大碗,个个是吃得稀里呼噜直呼过瘾。
张佳乐昨天吃的山珍海味全吐得一了白了,睡到现在还没补充饲料,于是一双大眼睛又是亮晶晶的,好看倒是好看,可惜射得全是绿光,平白糟蹋了这青春的好相貌。望着邻桌的碗的时候完全是一副直勾勾的恨不得“让开我来”的表情,看得孙哲平是乐不可支。
等到那一碗面上来,“你吃不吃辣?”孙哲平一边问,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把半缸辣椒油扔下去了。
张佳乐一看眼睛都红了。
“我靠你下都下去了问我干屁你晒手速吗你?”
“我觉得你能吃啊……”一边用筷子拨散漂浮的辣椒末,孙哲平一边拖过张佳乐的碗,朝里夹了点面条面条。
“……”张佳乐无语了。
“是能吃。”他最后说。“多来点汤。”
再后来他吃得窝都不想挪,坐在小绵羊突突突的后座上昏昏欲睡。他看着孙哲平的背脊,红色的T恤汗湿了混成绛色的一片,让他突然想起了游戏里落花狼藉的背影。
高大,鲜红,钢铁一般的背影。
张佳乐老是看着这样的背影。
打配合的时候,他在前面借着火光弹影大杀四方,当人想逼近血少皮薄的百花缭乱的时候,也是他剑光一闪挡在跟前。
落花狼藉和孙哲平,都是很可靠的。
张佳乐在汗臭与困倦之间挣扎了一下,满脸嫌弃的把头靠在孙哲平汗湿了的背上。
在游戏里,百花缭乱和落花狼藉出生入死,才能踏血同行。
而现实中,张佳乐只要头一歪,就能撞到孙哲平。
像是为了验证这一点,张佳乐晃着脑袋,顶了下孙哲平的后背。
“别闹!”有人不高兴的说。
然后张佳乐就傻笑起来。
他突然觉得可以一辈子和孙哲平在一起打游戏,如果打到哪一天荣耀关了服,还可以再去别的游戏里找找乐子。就算不打游戏了,一起吃碗面也可以。张佳乐一边想,一边突然就高兴起来。
老孙这个人很不错!他想。如果我有妹妹,我就把妹妹嫁给他!
他立刻构思了一个孙哲平满地打滚求姐夫饶命的场景,得意的一个人坏笑起来。
那时候他还是个满脑子奇思妙想的愣头青,还不懂什么是喜欢。
等后来懂了,却已经忙着去做那个一个人疯狂的张佳乐,再也无暇他顾了.
7.
打到第四季的时候,百花战队已经是联盟里说的上号的强队了。当家核心当然是张佳乐操作的弹药专家百花缭乱和孙哲平操作的狂战士落花狼藉,最擅长的打法当然是说出来可以吓哭训练营小孩的无敌绝技——繁花血景。
当时张佳乐还不懂什么叫中二,觉得这四个字各种酷帅炫,屌美骚,非常符合他家百花缭乱又美又强,又华又实的情况。等后来明白了啥叫中二之后,繁花血景却又已经被写进了荣耀的历史里,成了一个百花粉们拈在舌尖都觉得热血沸腾的回忆,已经不好去再去耻笑和嘲讽了。
他在那一年里做了许许多多的实验。放弃了一些习惯的打法,改掉了一些无意义的小动作,在节奏感奇葩的狂战士孙哲平身边,张佳乐放弃了带领他的节奏,而是选择了跟随他的脚步。
他节奏失控了?帮他找回来。
有人要打乱他的节奏?吃我炸弹连击!
是这样的默契和这样的努力,才开出来的繁花血景。
像一场最温柔的烟花包裹着最锋利的剑,让敌人在倒下的时候,都不知道杀死自己的到底是剑的刃,还是烟花的毒。
在记者会上记者问到目标的时候,他偷偷瞟了一眼孙哲平,看到孙大人果然一脸平静的说出了冠军两个字。
谁也不会觉得奇怪,打到了季后赛最激烈的时候,大家都想赢。无论说多少句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之类的屁话,也不会改变冠军只有一个这样的现实。
不过记者肯定不会就这样简单的放过他们,话筒依旧是挺在孙哲平面前。
“这就是说,你们有信心能打倒现在的王者嘉世吗?”
孙哲平用看弱智的眼神看了记者一眼。这目光过于赤裸,张佳乐赶紧在桌子下面踹了他一脚。
“要拿冠军,谁不需要打倒?”
台下的记者一阵兴奋,于是第二天的网页,标题全是“孙哲平叫板叶秋,狂战士剑指嘉世”之类的句子。
张佳乐比较无奈。孙哲平表示没写错哥就是这个意思。
记者会之后又是最后的修整期。各个战队都在积极备战,这个时候也不会再狂热的练习了,保持状态才是这个阶段最重要的内容。可早睡早起的健康生活实在是不适合张佳乐这样的夜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就开着手机QQ没完没了的和叶秋对喷,美名其曰提高垃圾话素养。
结果素养提高了没不知道,气倒是气饱了。于是更睡不着了的张佳乐同学光着膀子窜起来,看见孙哲平还在孜孜不倦的练习他那个狂剑士。
“老孙你累不累啊。”他问。
结果对方凶巴巴的。
“你冷不冷啊。”根本不是问句的语气。“感冒了你就知道死字怎么写了。”眉毛皱成一团。
孙哲平生气的样子是很恐怖的,虽然比韩文清同学差了好几个宇宙等级,但好歹也是平时一起修炼狂霸拽大法的师兄弟,凶起来还是很能收好几家保护费的。
可张佳乐如果怕孙哲平就不是张佳乐了,举手手机就窜过去挤在孙哲平凳子上坐着。
被骚扰的孙队长白了他一眼,转手拿过挂在床头的外套甩在张佳乐脸上。顺带把那个隔壁超市超值白菜价只要199的电暖炉朝他身边挪了挪。
“你说要是有个水平比我还好的弹药专家咋办。”
“???”孙哲平一脸震惊。
“我操孙哲平你那什么脸,我是说如果。”
“如个屁,没出息。”
“叶秋说的他说他要去转个弹药专家得把我打墙上!”
“艹,等打完这盘弄死他。”
孙哲平迅速的切换了QQ,打开群打出一行字。
落花狼藉:老不死的叶秋,再欺负乐乐灭了你。
一叶之秋:乐乐[锤地板]
随着一叶之秋的快速领头,职业选手纷纷大爆手速组成队形,张佳乐新昵称得到了迅速而广泛的普及与好评。
“孙哲平你怎么不去死啊老子跟你拼了!”
张佳乐爆起,抓起两个橘子唰唰的朝敌人投去,操作精准意识超前,尽显大神风范。
“嘿嘿这不挺好,你妈叫得我叫不得?”
自从孙哲平趁张佳乐蹲坑的时候接了张佳乐妈妈的电话之后,“乐乐”就成了最近最火最有效的垃圾话起头语。
“叫你个头今天不灭了你我就不姓张!”
“孙佳乐不挺好,听着精神……哎哟我靠你真打!好了好了别闹!注意素质!”
孙哲平抓住张佳乐的两只手,直接给垫屁股底下。
“……”
“如果真有个比我强的弹药专家来跟你搭档怎么办。”
“怕啥,张佳乐是最好的。”
“第一?”
“必须的。”
“嘿嘿。”
心满意足的张佳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他使劲从孙哲平的屁股下面抽出手,在他的外套上擦了擦。
“你以后没事少跟叶秋讲话,他们那些玩战术的心都脏。”
“嗯。”
“冷不?”
“不冷。”
那是五年来K市最冷的冬天,却没有在张佳乐的记忆里留下一丝寒意。他和孙哲平依旧每天嬉笑打闹着,落花狼藉和百花缭乱依旧天天站在一起。他是孙哲平最好的张佳乐。他是张佳乐最好的孙哲平。在这个空间里,永远没有什么第二名。
8.
再后来,就到了第五季。
没有人听过张佳乐说第五季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都觉得那是碰不得的旧伤疤,张佳乐甩不脱的隐痛。
所以霸图那些体贴的老东西们当然是很有分寸,而只要稍微识趣点的记者,也当然不会问这样掉节操的问题。当然,记者里总会有些不懂分寸的想要趁着这个张佳乐又重新站上风口浪尖的机会,把那些陈年旧事拿来炒一炒,而这个时候话筒就会被转到霸图的队长韩文清那,然后这群不识趣的记者们只剩下跪下来抱着腿唱征服这一个下场。
霸图的队友们非常爱护他,对于这一点,张佳乐很感激。但他稍微有点不理解为什么他们都是这样一种对付易碎品的态度来对待自己,毕竟就算那千刀杀的叶修每次见到他都要来几句“哭了没”,也不代表张佳乐就是个很爱哭的人。
他一个人带着百花两次走进决赛圈,那些年他一直很强势,也很坚强。
所以张佳乐百思不得其解,这样的表现竟然没给自己挣来一个纯爷们真汉子的头衔。
他觉得特别委屈,特别失望,特别不理解。
对此叶修有自己的解释。
第六赛季的时候,他在霸图的休息区里跟苏沐橙八卦。
“张佳乐,啧啧。”他摇了摇头。“离疯不远了。”他做了一个自插双目的手势。
“眼神不对啊!我都不敢向他平静的陈述我的强大了。”
叶修同学当然是不会承认自己会说垃圾话的,他觉得他是个特别实在的人,别人都对他有很深的误解。
“太可怕了,要是他终于决定走向报复社会的犯罪道路,顺手把我一波带走了怎么办,要克制,要克制。”
当然这就是题外话了。
所以张佳乐其实并不害怕有人问他第五季的事。撇开决赛时的事情不谈,那是张佳乐度过的最美好的时光,职业生涯的顶点。那时候他和孙哲平意气风发,情投意合,仿佛世界上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事,每一天都能在回忆里被镀上了青春肆意的金。
用中二的说法,那就叫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牛逼透了。
而那时候的张佳乐的眼里只有冠军和孙哲平,仿佛世界上除此之外,再无可看之物。
不过后来只有冠军了,因为孙哲平已经不在了。
非要等到这个地步,张佳乐才明白自己真心喜欢孙哲平。
那是在决赛,孙哲平的手伤终于发作到全世界都明白的地步的时候的事了。
他被医务人员和联盟的工作人员带下去的时候,还对着六神无主扑过来的张佳乐皱了皱眉头。
“慌什么。”孙哲平说。
他看上去比张佳乐平静的多,仿佛失去知觉不能动的,不是他职业生涯必须依靠的那只黄金左手。
“回去张伟那边坐着。”他朝百花休息区的方向仰了仰下巴。“等我回来。”
所以张佳乐喜欢孙哲平。
不是那种喜欢。
不是觉得这小伙不错介绍我妹给他的那种喜欢。
不是好搭档好战友好兄弟一辈子的那种喜欢。
不是缘分到了就能洒脱的挥挥手,潇潇洒洒的说再见的那种喜欢。
是想自己身边永远有个他的那种喜欢。
是想那个人身永远只有自己一个的那种喜欢。
是想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献给他,是想把那个人的伤痛都拿来,是这样的喜欢。
等张佳乐终于明白这一点之后,他去医院陪孙哲平一起听了医生的诊断。到最后送孙哲平离开去机场的时候,张佳乐一直固执的帮他提着行李。
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比较宽裕,所以和相遇的时候乱糟糟的火车站比,洁净整齐的机场似乎是个好得多的场景。
孙哲平没有答应搞欢送会,说没什么好欢的,也没什么好送的,就像来的时候只是简短的打了个招呼一样,他只是朝这些年的队友员工和老板打了个招呼,就和提着包的张佳乐一起走了。非常有孙哲平的风格,大家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张佳乐也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多说了,还惹得孙哲平不开心。
只有在机场的时候,看着孙哲平眼看就要去安检看不见了,他终于憋不住了又蹦又跳的开始喊。
“老孙,常联系啊老孙。”
“老孙,常联系!”
“老孙!”
“孙哲平!”
喊都最后,连声音都变了。
他看见孙哲平回过身冲他挥了挥手,然后做了个“去去去”的手势。
张佳乐被逗笑了,他本来要哭,这一笑,鼻子里差点吹起鼻涕泡来。
最后他像失去力气一般慢慢蹲下身,像要撞死自己一样用膝盖顶住自己的脸。
等我挣个冠军给你玩玩。
孙哲平你好好等着,等张佳乐拿个冠军给你玩玩。
在这人来人往的机场中央,在无数人或是好奇或是嫌恶的目光之下,张佳乐一遍又一遍的这样对自己说。
然后,就像前面提到过的那样,张佳乐就疯了。全世界都看得出来,不知道的,可能只有张佳乐自己而已。
9.
这事儿最后当然还是没成。
如果成了,故事的结尾就应该是张佳乐兴致勃勃的告诉全世界这冠军是为当年的双花组合挣的blablabla然后屁颠屁颠的带着冠军去敲孙哲平的房门来“你有本事换手机你有本事开门啊”去了。
于是他崩溃的退役,整理了一年心情之后,又卷土重来。可惜卷不是卷回百花,而是卷去了霸图,当起了霸图花泽类,忧郁小王子。
林敬言觉得张佳乐其实是个蛮好的队友。实力强劲,经验丰富,一颗玻璃心倒也通透玲珑,特别擅长配合队友,打出漂亮的战术组合。人吧虽然难以捉摸了一点,不过那满腔的欠抽与胡闹基本上都消耗在和叶修的嘴炮战争里了,基本不会误伤到路边的花花草草。
而且他这个人心肠软,也重感情。林敬言叹了口气。
你们这些人光顾着关注张佳乐看着百花牌蜂蜜时发呆10分钟的八卦!
Too Young Too Simple!
你们见过他买蜇皮时候的样子了吗?!
这辈子再也不想吃凉拌蜇皮了。
林敬言悲愤的想。
而且,蜇皮和哲平根本两个字都不!一!样!
心好累。
值得一提的是,张佳乐善解人意的觉得老林似乎老是压力挺大小心便秘,于是还专门送了几盒百花牌蜂蜜和正宗青岛海蜇皮去给他添堵。
总而言之,整体来说张佳乐在霸图过的很愉快。虽然并不喜欢媒体老用老将的悲情模板套在他们头上,不过能和熟悉的老对手们成为队友,确实多了很多不可思议的心安。原本孤注一掷的心情也渐渐的平静下来,他觉得自己似乎还能再打下去,打到不能打的那一天为止,追到呼出最后一口气。
打就是为了赢。
像是孙哲平的作风,却属于现在的张佳乐。
于是在这样健康向上的心情的驱使下,他哼着小曲登上荣耀,开着他心爱的小号浅花迷人,准备为霸图俱乐部的荣光流血流汗,顺带最好能让叶不修也流点血流点汗。
结果因为一些众所周知的缘故,他和百花的老粉丝们打了个照面,也和再睡一夏,打了个照面。
不一样的背影,不一样的剑,不一样的名字,不一样的工会标志。
一样的孙哲平。
所以他忍不住下意识的说了“我们”,最后清醒过来,便也朝再睡一夏扣动了扳机。
百花缭乱和落花狼藉终归没有走在一起。
而说不定,百花缭乱和再睡一夏的下次相遇,便也是你死我活的修罗场,血肉横飞的厮杀路。
张佳乐因此而纠结了一会,不过只有一会。
因为他马上就想通了这件事,忍不住在心里又自我表扬了一下自己作为职业高手的心理素质。
百花缭乱不等于张佳乐,再睡一夏也不等于孙哲平。就算百花缭乱把再睡一夏打成蜂窝煤,或者再睡一夏把百花缭乱切成土豆丝,也不代表张佳乐和孙哲平就得划清界限江湖不见。而从这次照面,张佳乐得到的信息也只有一个。
五年过去了。
老孙挺好。老孙还在打荣耀。
这怎么说,都是特别特别值得高兴的一件事。
至于死在于峰手上。
就当是老队长的,最后一份礼物吧。
“嘿嘿老林,老林,嘿嘿。”他兴高采烈又毫无意义的对着坐在旁边的林敬言说。
然后他又想起孙哲平这五年来人间蒸发,忍不住表情又是一变。
。
“孙哲平你这个混蛋!”
张佳乐恶狠狠的磨牙。
于是为了防止被精神污染,林敬言果断的把凳子朝远离张佳乐的方向挪了一点。
“这病传不传染啊?!”老林伤心的想。
10.
结果,霸图在那一年还是与冠军擦肩而过。
理由已经被各种报纸媒体玩家论坛八烂了,老家伙们的精力与状态都难以支撑高密度高强度的比赛,一路高歌猛进,结果功亏一篑。
那场比赛,孙哲平也看了。
他一直没鸟坐在旁边一心等着大大指教的楼冠宁。眼睛一直盯着屏幕上的百花缭乱。
楼冠宁当然屁都不敢放。
就算是比赛结束之后,这位他花高价请来的大神孙哲平一脸致郁的丢下一句“比赛水平很高,好好揣摩揣摩”这样的屁话就落跑,楼冠宁也不敢有任何不利于团队和谐的意见。
地球人都看得出孙大大很紧张这场比赛,只是谁都不敢说破。
而现在结果不顺大大的意,楼冠宁又怎么敢出来领教孙哲平大大的狂拽酷呢?又不是抖M!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啊!
真是老板不如狗。
楼冠宁忧郁的想。
孙哲平当然是希望张佳乐能赢的。虽然这个希望,和张佳乐的希望估计不太是同一个意思。
张佳乐这个人总是抱有很多不切实际的幻想,又深爱死死的钻牛角尖。孙哲平用脚指头想就知道他肯定给自己背了很重很重的包袱,而孙哲平也知道,张佳乐肯定把自己也打了个包,塞在背上的某个包袱里。
孙哲平不喜欢这样。
他希望张佳乐一直是那个张佳乐,没心又没肺,记吃不记打,每天开开心心的打荣耀,输了呲牙裂嘴的跳脚,赢了笑容满面的炫耀。
想赢肯定是好的,可不能那样想。
不能为了百花赢,为了过去赢,退一万步,不能为了孙哲平赢。
我还没死呢,孙哲平不高兴的想,鼠标按的噼啪作响。
孙哲平从不做无谓的幻想。他从来不会去思考如果当初手没有伤会怎么样,也不会去纠结如果当初那豁出去的一战胜利又会如何。
这些都是无意义的,可以舍弃的。他早早就已和过去一刀两段,而现在也已经重新起航。
但是如果,如果说孙哲平有一丁丁点小小的愿望的话,他希望张佳乐可以放下过去的挫败与遗憾,痛痛快快的追一场。然后孙哲平发自内心的,希望他能成功。
“孙前辈。记者会开始了,你要下来看吗。”楼冠宁在门外善解人意的问。
“不用了。”他移动鼠标检查再睡一夏的装备,冷淡的说。
十来分钟后,他在激烈的boss战中偶尔分出精力看着电脑屏幕一角输出的电视信号。他看见那个五年前曾经和他形影不离的青年,以一种孙哲平五年前从来没有见过的自嘲的姿态,无可奈何般的笑了笑。
他比五年前变了太多。坐在主席台上发呆的时候,看上去总像过去那个快乐的张佳乐的某个苍白的影子。
曾几何时,孙哲平每次看到他在电视上的这个样子,都痛得手脚冰凉。
“我不是早就应该习惯了吗。”
他听到他说。那个影子又笑了笑,眼神却是火热的。
“一如既往。”
他说。
屏幕上的再睡一夏突然激烈的颤抖了一下,然后定住不动,任凭boss的獠牙招呼在他的身上,扬起一片片血光。
可他的主人已经松开了鼠标。他用那只缠着绷带的手背紧紧的压住双眼,有好一会好一会,一动也没有动。
11.
张佳乐当然也有看孙哲平的比赛。
从他在兴欣打第一场,到他惜败苏沐橙,张佳乐一直就是最忠实的观众。
他不太敢去找孙哲平。五年前,孙哲平换了联络方式,断绝了全部的音信,选择了人间蒸发。现在他回来了,还有他的狂剑士再睡一夏,可张佳乐实在是不敢确定,除了那天游戏里的几句话,孙哲平还愿不愿意和他这个过去的队友联络。
毕竟,他代表的也许是他并不怎么美好的回忆。
你还好么,手伤怎么样了,脾气还是那么差么,这几年,过得开心么。张佳乐没办法问,只好默默的关注着孙哲平的每一场比赛。
于是那一天,林敬言陪着张佳乐一起看孙哲平对叶修。
林敬言对这场比赛还是蛮有兴趣的,兴欣今年的势头锐不可挡,这次叶修的对手孙哲平也算是联盟的老牌大神,好好研究一下这种高水平的比赛,对现在的霸图来说也是非常非常重要的。
结果孙哲平出场,镜头扫过他平静的表情。他举起右手,握成拳,轻轻朝拳头吹了一口气。
林敬言发现旁边的张佳乐立刻不行了,比赛还没开始,他已经进入了崩溃的边缘。
老林很不懂他崩溃的点在哪儿。可能病人都这样吧,他只好这样无力的安慰自己。
而狂战士的战斗总是毫不拖泥带水的。比赛打的精彩,值得深究的细节也非常的多。而随着再睡一夏的倒下,这场快节奏的精彩比赛,也最终宣告了落幕。
“这场很可惜啊,孙哲平的状态超出预期的好,本来有机会的。”林敬言说。
“不是超出预期,老林。”
他听见张佳乐说。于是他扭过头去看这位坐在自己身侧的同伴,发现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屏幕,脸上的表情却不知道是悲伤,还是欢喜。
“是老孙回来了。”
“老孙的状态找回来了。”
声音也是一样,不知道是悲伤,还是欢喜。
“不行,老林,这样下去不行。”
于是又在度过了尴尬的几分钟之后,林敬言突然听见张佳乐哑着嗓子这样说。
“你帮我跟老韩请个假,我最多2天一定回来。”
他跳起来,抓起自己的外套,以林敬言从来没有见过的敏捷姿态窜了出去。
于是林敬言只来得及听到他啪嗒啪嗒跑走的脚步声,就算他追了出去,也只能听到走廊里回荡着张佳乐打电话的回音。
“老不修,赶紧把孙哲平的手机发给我!”
“嗯,嗯,现在要!”
“我靠,你才约PAO,你全家都约PAO!!”
“你滚吧我不会把霸图的战术告诉你的!”
“嗯,你跪安吧。”
“好好好我跪安我跪安行不行。”
“我……我帮你,跟……跟老韩请假???”
林敬言什么也不想说了,都是眼泪。
12.
张佳乐到了义斩俱乐部的门口,才开始觉得怕。
从见到孙哲平该说什么话思考到回去怎么跟韩文清交代,张佳乐顿时觉得膝盖一软,思来想去觉得只有自绝于人民才是唯一的出路。
而关于怎么当面和孙哲平说五年来的第一句,张佳乐思考了很多个版本。
若无其事型。
“hi老孙,怎么这么巧啊我只是路过!”
撕心裂肺型。
“老孙你这个不讲良心的东西!你这个王八蛋负心汉吃泡面没有调料包!”
胡说八道型。
“呵呵老孙,我不小心迷路到B市来了,你知道霸图俱乐部怎么走吗。”
拿错剧本型。
“孙哲平!为什么你是孙哲平!”
虽然因为心太干净而从来在战术素养上有所欠缺,但张佳乐还是本能的判断出,以上四个选项,似乎都不太对劲。
于是张佳乐在义斩的门口愁得抓耳挠腮满地乱转,而义斩保安看他的眼神,已经从守序善良升级到了混乱邪恶。
而就在张佳乐已经开始在内心高歌男人缩吧缩吧缩吧不是罪,准备直接滚回机场买张回程机票回去抱着韩队的大腿大唱征服求饶狗命的时候,他发现义斩门口,孙哲平穿着件破羊毛衫披着义斩队服,以一身“出门去买烟”的姿态,和门口的保安老孟一起,用看傻逼的表情看着他。
张佳乐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
韩文清是谁啊我不认识。
而那个瞬间,张佳乐觉得,自己是真的可以回去了。
孙哲平现在挺好,够了。
他们五年没有见,而这五年里,发生了许许多多,许许多多的事。
他想一件,一件的告诉孙哲平。
而同样,张佳乐知道这五年,孙哲平身边也一定发生了许许多多,许许多多自己一无所知的事。
对于这些事,张佳乐想一件,一件,问个清楚明白。
他想老孙那么好胜那么喜欢荣耀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伤心不难过,脾气又臭又硬,都不知道身边有没有人能让他好好说。他想问孙哲平孙哲平你这五年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开心过,为什么都不联系我。不开心的时候,有没有想想张佳乐,想张佳乐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开心一点。
我还是没拿到冠军你知道吗老孙,你可千万千万,不要为我难过。
想到这里,张佳乐又心疼了起来。
他没见孙哲平五年,就活活心疼了五年。
可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五年实在是太久了。
如果只是一年半载,还可以哈哈一笑打趣过去,说些百花的新鲜事,说些错过的日常。如果两三年不见,还可以用一阵暴捶开场,聊聊各自的发展,说几句嘲讽的闲话。
可五年实在是太久了。
共同熟悉的往事早已灰飞烟灭,人生的轨迹早已在分道扬镳的路上走了太远。他们早已不是当年可以搂在一起嬉笑也不会被人侧目的年纪,也不再是肆无忌惮挤在一起什么都能说的那种关系,充其量只是旧朋友,说多了逾越,说少了生疏,说不定关系还不如楼冠宁。
再说有些事情是不必说的,有些事,张佳乐懂,孙哲平也懂。
还有一些事是说不清楚的,这样的事,张佳乐一个人懂就可以了。
现在都好,都活着,都还打着荣耀,也见着了。
够了。
于是最后,张佳乐不知道怎么说出嘴的,又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楼冠宁对你好吗。”他问。
似乎察觉到这话说的哪里不对,于是又补了一句。
“老孙,你够钱花吗。”
孙哲平脸上的惊讶迅速的转换成了惊恐。
“乐乐。”他搓了搓手指间那根并不存在的香烟。
“你是来借钱的吗??”
他开始掏兜。
“老韩那儿对你不好??”
掏了半天,掏出五块钱。
“吃的饱吗?这五块先拿着我回头再给你取。”
张佳乐顿时觉得这话没法说了。
怎么他妈都五年过去了,孙哲平还是那么傻逼?
孙哲平也是这么想的。
我的妈,都五年了,张佳乐还是那么傻逼。
13.
于是最后孙哲平也没多说什么,决定跟张佳乐先去找点饭吃。
因为兜里只有五块钱,所以得回宿舍拿点,然后再换件像样点的衣服。
B市的3月还是春寒料峭,孙哲平就叫张佳乐别在外面傻等,平白无故的惹得老孟紧张了一下午,如果不是义斩成绩不好,妥妥的被鉴定成来报复社会的脑残粉。”
“人模狗样还戴个墨镜。”孙哲平批评道。
“人模狗样出门买烟才带5块。”张佳乐反击。
然后孙哲平就教育他,以楼老板的霸气财力,出门必须横着走,别说买三五,买中华都是可以赊账的。
张佳乐使劲表示蔑视藐视以及鄙视,顺带告诉孙哲平不要太嚣张自己现在阔得堪比老韩每周一三五吃大鲍鱼二四六吃大海虾周日吃累了没事烧毛爷爷玩。
义斩众先是被穿过自家俱乐部的张佳乐大神唬了个寒毛倒竖,紧接着又被两位大神嘴炮的低级程度雷了个万箭穿心。
“哎哟哟哟出息了那么阔,那请不起,就请得起吃面。”
孙哲平都被气乐了,推开宿舍门,招招手叫张佳乐进来。
张佳乐也不客气,大摇大摆的朝孙哲平床上一坐。
“吃面就吃面,就知道吃面,吃不死……”
张佳乐说不下去了。
孙哲平的宿舍和以前一模一样。
条件当然是好了很多,五年前的百花的条件是拍马也比不上义斩这种簇新簇新的暴发户。
可因为孙哲平的臭德行没怎么变,所以这脏袜子脏衣服奔放活泼的节奏,和房间里挥之不去的烟味的浓度,跟五年前两个人一起混日子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哽着喉咙挣扎了半天,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孙哲平就眼看着张佳乐在那把说了一半的话给忘了,坐在那一动不动的发起呆来。
他刚刚找回一点熟悉的感觉。张佳乐就又变得不怎么像那个他熟悉的张佳乐了。
其实孙哲平早就料到了。
扛起一支队伍很重,四次亚军很重,万年老二的帽子很重。
求而不得的重量,孙哲平比谁都还清楚。
张佳乐就这么走过来了,中间跌了个狗吃屎,没人想过他还能回来。
孙哲平又怎么能以为,张佳乐还是当年那个赖在他摩托车后座上睡得口水横飞的小青年呢。
他怎么能。
其实孙哲平当年走的时候,是没想着再联络张佳乐了。
他注定成就不了繁花血景的传说,赶紧把位置让出来,让张佳乐好走自己的路。
这样的话听上去有些残忍,可这世界上多的是残忍的道理,孙哲平打不了了,张佳乐就得自己缓过这口气,自己决定怎么走下去。
如果孙哲平还在他眼前晃,张佳乐就永远挪不动窝。
再说,孙哲平也有自己的路要走,自己的前途要盘算。
孙哲平从来不觉得自己错了。
只是看着现在的张佳乐,他偶尔会想这到底值不值得。
他在心里冲自己摇了摇头,觉得解决问题的重要条件之一,是得先吃饱。于是他唰的站起来,把义斩的队服扔在一旁,换上一件厚实点的大衣。
“酒店订了吗。”
“没。”
“行李呢?”
“没带。”
“吃大户来了啊。”
“可不,管不管饱啊。”
“管管管,算是被你赖上了。”孙哲平笑了。他翻了翻衣柜,从里面翻出一条旧的围巾。
“我得替韩队好好照顾你啊,否则老韩那脸,谁他妈也吃不消。”
这话一说出来,自己都觉得有点心酸起来。于是孙哲平把围巾绕在还在魂不守舍状态的张佳乐的脖子上,打了一个死结。
“……老孙,我已经给老林发短信了,我要是死了,凶手就是你。”
14.
结果吃饭的时候,这俩素质和智商都不太达标的大神又吵起来了。
还好周围没有什么荣耀粉丝,否则拍下视频传到荣耀上,那绝对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孙哲平觉得张佳乐这个人简直是有毛病。他刚在面馆里稳住屁股,觉得口有点儿干转身拿了一罐子青岛。这罐子还没放稳呢,就被张佳乐一爪子撩地上了。
孙哲平怒了。
“张佳乐你别闹!”
张佳乐也怒了,嗓门比孙哲平还大。
“孙哲平你喝酒?!”
“我怎么不能喝酒了!”
“你,你……”张佳乐气得都结巴了。“你职业选手你还喝酒!”
孙哲平愣了,他弯下腰,把滚到一边的啤酒罐子捡起来在衣服上擦了擦。
“我又算哪门子的职业选手。”
他苦笑着把它放在面馆油腻腻的桌子上。
结果张佳乐一爪子把它又撩下去了。
职业选手的手速,自然不同凡响。
“你哪门子不算职业选手?孙哲平你有毛病!”
张佳乐看上去要爆炸了。
“是不算。”捡起来。
“就算!”撩下去。
面馆老板觉得心好累。
如果那灌青岛啤酒有心的话,应该也觉得很累。
于是孙哲平半晌没说话。
他不发话,大伙都觉得这面没法吃了。
过了好一会。他终于再一次把那饱经风霜的罐子捡起来。
“你说的对,不喝了。”
他把它放进大衣的口袋里。
“不过也退不了了,拿回去吧。”
孙哲平平静地说。
留着一醉方休的时候喝。
他对自己说。
面馆里终于响起了如释重负的吸面声。
15.
今天B市的天气没有Q市冷,风却是不小的。
张佳乐没有戴帽子,加上又死宅男的毛病懒得剪头发,这刘海一长,顿时被吹了个风中凌乱满脸是毛。
于是不短的一段路,全看见张佳乐在那猫一样的抹脸,和刘海与风展开激烈的厮杀与搏斗。
孙哲平都快受不了了。
不知道在霸图的时候,又是谁在受这份活罪。
孙哲平在心里默默的为那位不知名的勇士点了一根蜡烛。
“你说你这次干嘛来了,你们霸图不用比赛啊。”
“当然用了本大神可忙死了好吗轮完微草轮蓝雨,轮完蓝宇轮雷霆,简直生无可恋不给活路……”张佳乐专心致志的挠脸。“我是看你被老不修日了,感觉有点担心。他跟你说什么了吗?我告诉你老不修的话一句都不要听全是垃圾话……”
他们终于拐进了义斩宿舍的大楼,风没了,张佳乐放下手,看着孙哲平按下电梯的按钮。
“其实我就是想跟你说,老孙,”
他收了笑容,有些严肃的说。
孙哲平看着张佳乐的侧脸,被风吹得红扑扑的,让人觉得熟悉又陌生的侧脸。
“你状态挺好的,这不慢慢回来了么。老不修是和我们太熟了,你状态一回,他反而好打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他盯着电梯门,眼睛里的光忽闪忽闪的,像掰碎了星河。
“所以我就想跟你说,输没有什么可怕的,老孙。”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像为自己接下来的话而羞涩,像一场等待了许多年的花事。
他的相貌绝说不上绝顶的英俊,却唯有一双眼睛是美的,堪堪撑住几分精气神。可当孙哲平念起这相识一场无数回忆仿佛云烟过去,大脑里一片空白,也就剩下了一个张佳乐。
嬉笑怒骂,欢喜还是寂寞。
独一无二。
“只要觉得自己还会赢,还能握住什么东西,就够了。”
他说。
于是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孙哲平一把把张佳乐抱了起来。
不管他是否因为条件反射而挣扎,不管他是否因为过于惊讶而说不出话。他蛮横的把他拉离地面半扛在自己的肩膀上,他几乎要从冬天的厚衣服里滑出去,于是孙哲平抓着他的皮带又提了一把。
他浅色的外套上的白毛沾了他一身。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他快步迈过那似乎突然变得短暂的走廊,哆哆嗦嗦的打开那熟练的开关过无数次的房门。他啪的一声用脚后跟把房门关上,然后把已经说不出话来的张佳乐按在冰凉冰凉的墙壁上。
“你不是喜欢我么张佳乐,你憋了这么些年,怎么憋不死你。”
他盯着张佳乐惊慌失措的眼睛。
而过了好久好久,他才听到属于他的回答。
“去你妈的孙哲平,老子憋一辈子也不告诉你。”
他死死的拽着孙哲平的后领,他把头埋在那熟悉的烟味里。孙哲平感觉到张佳乐的眼泪一滴一滴的落进自己的颈窝,他紧紧的抱他,而他伸出手来箍住他的脖子。
他的张佳乐。他朝思暮想,怎么也割舍不下的张佳乐。
我早该这么干了。孙哲平想。
好还现在也还不算迟。
——Fin——
番外一
正在房间里欢快刷牙的文客北一开门,就被自己的老板兼队长楼冠宁吓了一跳。
只见楼总的表情从崩溃转到惊慌,再从惊慌转到崩溃,呼呼的灌了两大杯水之后,他终于憋出了一句:
“真是瞎了我的狗眼啊!”
他哀嚎。
“大神就是大神啊,太会玩了啊!”
第二声哀嚎。
文客北觉得心好累。不知道这病会不会传染。楼总你能回房嚎吗我好害怕啊。
还没想完,只见坐在那发呆的楼总又开始说话了。
“客北,我终于明白了。”
“你明白啥了???”
“孙大大打大神的时候选那张竞技场地图,原来是为了报杀夫之仇啊!”
“???说人话???”
“结果还没报成……壮志未酬身先死。”
“……”
“唉,我是一个很开明的人。”
文客北蹲在墙角里,给自己的司机老李打电话。
“喂老李,你来接我一下啊来义斩。”
“楼少?楼少眼看就要不行了!我还是赶紧回家做富二代省心!”
“嗯,行,老李你赶紧啊我好害怕的!”
番外二
第二天一早,孙哲平就送张佳乐去机场。捅穿了一层遮了八九年的纸之后,两个人多多少少对新的关系有点尴尬和无所适从。
于是坐在称病矿工但还派了司机来接送的体贴的楼老板的豪车上,两个人坐了老半天,一句话都没有。
哦,当然,互动还是有的。
孙哲平伸过去抓张佳乐的手。
张佳乐甩开。
再抓。
再甩。
一把拽过来,夹胳肢窝底下。
张佳乐再也不想跟孙哲平说话了。
到了机场之后发现时间还早,于是司机识趣的跑去停车场睡大觉,留俩大神在机场再说点子掏心话。结果两个人窝在机场的椅子上,都有点发愣。
有什么东西不科学,这样的感觉挥之不去。
过了一会,张佳乐把孙哲平的右手抓过来,捏成拳头吹了一口气。
“干嘛。”
“送你一口联盟顶尖大神的仙气。”
“去去去去去晦气!”
“……”
于是愤怒的张佳乐一口咬在孙哲平手上。
孙哲平再也不想跟张佳乐说话了。
“你知道吗张佳乐。”孙哲平严肃的说。
“你有一臭毛病,我适应了快9年了,就是适应不了。总觉得老天怎么搞出你这货呢!”
“……”
“实在是太二了,你在霸图怎么活的,老韩怎么没把你打死。”
“……”
“打死之前不要给我打求救电话了,老韩那种人我也怕的。”
“……”
“……”
他们互瞪了半晌。
“不过现在怎么觉得有点舍不得呢。”
孙哲平说。
他握着他的手,眼神里有一点无可奈何的温柔。
分别太深,而相聚太浅。
张佳乐的表情经历了愤怒,震惊,想吐这一系列复杂的变化之后,最后定格在得意上。
“哼哼。”
他说。
“收拾不死你。”
最后他们在机场分别。张佳乐表示老孙好好干日死老不修,而孙哲平表示我就不祝福你了张佳乐今年你还是只能拿亚军了因为第一名是义斩的。
张佳乐继续表示孙哲平你这个孙子怎么不去死。孙哲平表示拿了楼老板的臭钱没办法得干人事乐乐别生气回头拿他的臭钱给你烧着玩。
然后他们笑着分别。张佳乐在走去安检的最后一刻扭头去看,看见孙哲平还站在那里,插着个口袋很酷很帅的样子。
可惜脸没跟上。
于是张佳乐笑了,回身走了。
孙哲平会好好的,自己也会好好的,那么就没有什么需要担心和留恋的事。
一个人都走过了,一起走的时候,哪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坷。
他们不再是年轻气盛的金身,不再是肆无忌惮的王者。
却依旧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因为不怕输,因为有些东西连命运也抢不走。
不信?
你看。
百转千回,还是孙哲平最好的张佳乐,和张佳乐最好的孙哲平。
番外三
林敬言正舒舒服服的坐在沙发上,捧着茶杯看着电视。
好容易遇上张佳乐不在的时候,林敬言觉得周身自在,心情舒畅。
好久没有这样惬意的晚上了,老林高兴的想。
结果手机的屏幕一亮,他划开一看,俨然就是一封来自“张佳乐”的短信。
“我如果死了,凶手是孙哲平。”
林敬言啥也不想说了。
本着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的悲愤和忧伤,林敬言干脆直接点下了转发键,然后在收件人名单里选择了方锐的名字。
然后他关了机,继续兴致勃勃的煲起了电视剧。
“叶修!叶修!不好啦!快出来出人命了!”
叶修打开房门,发现方锐同学一脸奔丧的表情,拿着手机站在自己门外。
“是你要死了,还是我要死了啊。”
叶修淡定的问。
“不是啊!是老林死了!”
“哈?”
“你看。”
方锐掏出手机递给叶修。
“等我收到这条短信再打回去,老林的手机已经打不通了!老叶你快把孙哲平的手机给我我要问问他是怎么回事!”
叶修摸了摸下巴,仔细的审视了下那条短信。
“如果我死了,凶手是孙哲平”
发件人:林敬言
他突然想起下午的时候张佳乐急匆匆的找他要孙哲平的电话,叶修灵光一闪,立刻洞察了一切的真相。
“唉,别打了,方锐。”叶修沉痛的说。“我已经都明白了。老林估计已经不在了。”
“???”
“这是一个特别凄美,特别混乱,特别儿童不宜,特别节操丧失的故事,我一时跟你说不清楚,我得整理下,你先回去一会儿再来啊去去去。”
他三下五除二把方锐哄了出去,转脸拨通了苏沐橙的电话。
“沐沐啊我告诉你个惊天大八卦!老林啊!老林第三者插足NTR了张佳乐!现在要被孙哲平砍死了!”
他兴奋的说。
“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啊!”
他还补充了一句。
林敬言第二天觉得大家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对。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老林又一次悲愤的想。
番外四
过了好一会,孙哲平才适应了房间里的黑暗。这个房间并没有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客厅里的凸窗没拉窗帘,窗外的小街才刚刚开始夜色下的生活,慷慨的为孙哲平的房间提供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暖暧昧的光线。
他把张佳乐的脑袋从自己肩头挖起来,看到他脸颊上还挂着泪,精彩纷呈的粘满了乱七八糟的长刘海。
他看不出一脸淡漠的他在想什么,也看不清微微气喘的他的脸颊是不是染了花的颜色,房间里的光线淡淡的,一切都是淡淡的,好像什么都一目了然,又什么都看不真切。
“真不说?”
孙哲平问。
他握住张佳乐的一只手。他的手一动不动的缩在他的掌心里,冰凉冰凉的,像一只疲倦的鸽子。
飞了很久很久,终于有地方停下来的鸽子。
“真不说。”
张佳乐瞪了他一眼。
他似乎终于从漫长的思考中挣脱出来,精气神又回来了,眼神里就又充满了热腾腾的活泛气。这样的气息似乎一直跟随着他,随他一次次跌下去,又一次次爬起来。
“不说亲你了哈。”
孙哲平说。他的眼睛也是闪闪发光的,仿佛没有落魄过,困扰过,仿佛没有受过命运的伤,仿佛勇气依旧。他笑着,露出雪白的牙齿,像坐拥千城,像不败的王。
张佳乐死死的盯着他。
他喜欢了他那么多年。他度过了无数个难眠之夜。他见不着他他就在脑子里一遍遍的过,孙哲平的眼耳口鼻粗糙的手指,笑着闹着发了火,从不知天高地厚,思念到最后飞机场里平静的脸。
然后现在孙哲平凑在他跟前,说要亲他。
张佳乐觉得这种时候,不上简直别做男人了。
“不亲是狗!”
他玩命般扯住他的衣领,他笨拙而急切的凑上去吻他。他很快就迷失在狂战士毫无章法的节奏里,他们像野狗一样互相撕咬,喘息得像濒临干涸的鱼。
意识像水一般泼在滚烫的肉体上,飘起模糊又甘甜的雾气。
张佳乐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兴奋过。
他引以为傲的,冷静而精妙的手指,颤抖的像风中的落叶。
他哽咽着想说话,却只发出破碎的,喘息的音节。孙哲平拖住他的衣领,他跌跌撞撞的跟着他,踉跄着一屁股坐在那张堆满了杂物的大床上。
他终于开始觉得害怕。
有些什么东西要变了。他守了十年,像龙守护他的宝藏。要变了。
等孙哲平再凑过来的时候他终于开始抵抗,这抵抗是迷茫的,于是孙哲平轻易的便篡住了张佳乐几乎要杵到他脸上的手肘。他分开他挡在脸前的双手,再一次吻住张佳乐的嘴唇。
他像化了一般软弱下来。他第一次在他面前,如此温顺而甜美。
唯有绷紧而滚烫的下半身死死的抵抗住对方,他们从未在这样的层面上如此接近。
像拆一份等待多年的礼物,孙哲平开始脱张佳乐的衣服。
他伸手去扯他脖子上的围巾。
他扯围巾。
他扯围巾。
那条围巾被打了个死结。
张佳乐再也不想和孙哲平说话了。
孙哲平瞪他。
张佳乐想你瞪我干屁又不是我打的人作死你作死作死做成这样只能等天收了。
于是孙哲平翻身下床走了。
然后张佳乐眼看着孙哲平带着一把菜刀回来了。
“剪子呢!”
他还在厨房吼了一声。
张佳乐是真的真的再也不想和孙哲平说话了。
后来他为了不被菜刀误伤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从那个死结里挣脱出来。
脸被勒得通红,鼻尖火辣辣的疼。
然后他坐在床沿瞪着孙哲平看。
孙哲平也瞪着眼睛看着他。
他大笑起来,笑声在昏暗的房间里滚动,裹上透进来的月光,分外温柔。
“老孙,你说你,你说你,傻逼,傻逼。”
他眼泪都要笑出来了,怂着肩膀,两条长腿盘在一起。
孙哲平也忍不住笑了。
他明显是不想笑的,可又实在忍不住,嘴角扭出成一个古怪的弧度。
“笑屁,傻逼。”
他拍了一下张佳乐的脑袋。
“你也是个傻逼。”
孙哲平骂道。
“还不滚过来。”
他张开双臂,而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恋人很听话的滚倒在他怀里。
春宵苦短,而他们尽情欢歌。
番外五
第十赛季34场比赛,霸图对义斩。
比赛前张新杰来找张佳乐,语气还是淡淡的。张新杰永远是公事公办的样子。
“个人赛你第一个出场,有问题吗。”
他说。
问的问题却很温柔。
“没有。”张佳乐笑着说。“我服从组织安排。”
义斩很高几率把孙哲平放在第一顺位。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将是两个人五年之后再次同台。以对手的身份。
很多颗心都悬着,张佳乐却很平静。
“你说我到时候上场说啥好呢老林。”
“‘孙哲平,你不要以为你换了件马甲我就不认识你了!’”
“‘孙哲平,尝尝我的凤凰百裂拳!’”
“‘孙哲平,哦吗诶挖莫信戴一撸!’”
“张佳乐,我觉得你最好啥也别说。”
林敬言严肃的说。
于是比赛的那一天很快就到了。
张佳乐安静的坐在选手席上,静静的盯着自己的手。
这些天他没有和孙哲平联系,而孙哲平也默契的没有找他。
他只想干干净净的和他比一场,什么也不顾及,什么也不思考,只好好的和老孙来一场胜负。
这场胜负迟早都会来,他并不觉得恐惧。只是凡是都有个第一次,第一次的时候,难免会觉得有些不同。
他蜷起自己的手指,把右手握成拳。
他的座位看不到义斩的座席,他也没有打算去瞧。
他轻轻吻了一下自己的右手。
“差不多就位了。”张新杰说。
“好!”张佳乐呼的一下站起来。林敬言拍拍他的肩膀,而他笑眯眯的冲他嘻嘻笑了笑。
他好想和孙哲平一起站在这个赛场上。同伴也好,对手也好。
他好想和孙哲平一起站在这个赛场上。
他等了好久好久。
而今天,如愿以偿。
他依旧是灿烂的烟花,而他依旧是不退的剑。
比赛后凶猛的记者把张佳乐追得跟没头苍蝇一样满天乱窜。标题他们都已经拟好了,什么“悲情!昔日搭档反目成仇!”“黯然!双花组合同场不同命!”,图片清一色的配上孙哲平和张佳乐的大头照,中间凶残的PS一条巨大的Z形裂痕。
于是等韩文清靠着自带的凶残光环把张佳乐拯救出来的时候,他已经陷入了累爱的人生低潮。
孙哲平在赛场的后门口等他。他看着张佳乐有气无力的向队友们挥手告别,然后甩这手啪嗒啪嗒的跑到他的身边。
“你这是什么打扮。”孙哲平皱眉。
把连帽衫的帽子兜在头上,拉链拉到鼻子上,还戴了一双特别大的墨镜,如果不是太熟悉,孙哲平打死也认不出这个是张佳乐。
“靠靠老孙你这都不懂,要是我和你的合照被拍到的话,明天的报纸保管你一看就脑溢血。”
张佳乐很内行的说。
他打扮成这个臭德行,让孙哲平不是太想和他说话。
除了感觉智商蹭蹭蹭的下降的同时,感觉不用等到明天,立马就可以血溅当场。
“你下一场紧不紧?不和老韩他们一起走?”
他一边招手拦了辆车,一边问。
“紧。我机票订得比他们晚几个小时飞,跟你吃个饭就走。”
张佳乐说。他摇晃着脑袋,从远处看就像个变了色的茄子。
孙哲平忍无可忍,一把把这个祸害塞进了车里。
然后,他们微妙的沉默着。
张佳乐死死的盯着窗外变幻着的街景。他突然想起好久好久的以前,那时候落花狼藉提着剑跑到他跟前,满身的血,挡不住的傲气。
他们也曾是不打不相识。
那时候他们一起怀揣着两个人的梦想,那时候的孙哲平,从来不会对张佳乐说加油。
因为他们总是牢牢的绑在一起,对张佳乐说加油,仿佛事不关己一样滑稽。
“那个时候”已经过去,“那个时候”也再也不会回来。
“老孙,你给我加油是几个意思。”
他突然问。
“那个意思。”
“那个意思是哪个意思。”
“……你不知道我什么意思你嗯个屁。你嗯,你瞎嗯,下次我打FUCK YOU看你嗯不嗯。”
“……”
张佳乐瞪了孙哲平一眼,挪开了视线。
比赛结束的时候他站在战场上看着再睡一夏。他血淋淋的站着,他血淋淋的躺在他脚下。
他看着他说加油。
他看着他,直到那个文字泡消失在空气里。
这明明是沉重的。
可他一直一直,在等着他说这句话。
于是张佳乐抬起眼睛,却发现孙哲平正看着他,他似乎想说话,却又咽了下去,看了半晌,伸出手摸摸张佳乐的头。
“我欠你的。”他说。
似乎有些踟蹰,他微微的避开视线,脸上有一点淡淡的温柔,像说着最浪漫的情话。
“所以我要当着全世界说。”
辛苦了。
加油。
张佳乐惊讶的盯着他,然后他低下头,无声无息的笑起来。
他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值得,那么多的光荣与梦想,那么多的痛苦与寂寞。
所有一切都值得。
“你是不是都不看我的比赛。”
“不太看。”
“我是不是变了很多。”
“有一点。”
他跑了山长水远的路,他追上来,仿佛只要短短的一小步。
“老孙。”他说,又是没头没脑的,却又像是不得不说的誓言。“老孙加油。”
“好。”
“加油。”
“好。”
“老孙,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嗯。”
他伸出手来抚摸他乱糟糟的长发,他偏着头,把全部的重量压在他的肩上。
“乐乐别哭。”他说。
“哭你妹滚。”他哽着喉咙回答。
他们是猛虎与蔷薇。
他们在月光下轻语,他们交换永恒的诺言。
他们走过荆棘的旅途。
他们一起做阳光与海的梦。
他们相互依偎,沉沉入睡。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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