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别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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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44660
本文关键词： 现代；架空；主CP
防雷说明： 副CP唐林
01.
孙哲平又回得有些晚了。
他一面迈着步子，一面四下扫两眼，没见有东西往外窜，又再吹两声口哨。要换做平时，根本用不着吹口哨。
最近那小猫长大了点儿，也不再每天蹲守在小区门口花坛里等着他下班了，不知道死哪儿玩呢。
想是这么想，孙哲平也没直接拐回家，仍绕着小区绿化带溜达。连着有几天没见着，虽然那猫不是他家养的，也散喂了好几个月，多少有点儿主宠情谊。
拐过一个弯，终于瞧见正主。难怪不理他，原来正埋头吃着呢。那猫面前一个开着的大罐头，再往前还蹲了个人。看来不止他一个饲主。
孙哲平吹声口哨，小猫吃得头也不抬，不过还是摇摇屁※股，似是蠢蠢欲动又乐不思蜀。蹲在它面前的饲主B也跟着挪了挪腿，像是听了他的口哨不自在，孙哲平瞧着这一人一猫便乐起来。
张佳乐从小听不得这种声儿，容易起生理反应。他收腿夹着膝盖，抬眼看那人一眼，匪里匪气的，感觉有点讨厌。讨厌的大高个儿非但没走，还过来往他身边一蹲。
孙哲平伸手捋猫，问饲主B，这几天都是你在喂啊，纯喂罐头？
啊。张佳乐不咸不淡地应，那人笑一声，又说，嘴都给你喂刁了。
长太小了，给它补补。张佳乐说完，又觉得猫猫埋头大吃样子真可爱，板着的脸还没绷一会儿，他就伸手指轻轻刮刮它的脑门，用对小动物的语气说道，是不是呀，小警长？
那猫被孙哲平捋半天都没抬下头，这会儿居然停了嘴，仰头喵喵叫起来，跟他的饲主B对着发※嗲。
……什么警长？
这下换孙哲平不自在了。
张佳乐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说花纹啊，它是警长猫。
噢。
孙哲平略一点头，顿了顿，又说，我不这么叫它。
听起来是跟猫猫很熟的意思，联系他刚才的话，张佳乐又不觉得这人讨厌了。他侧头去看他，问，之前是你在喂它吗？那你叫它什么？
小黑。
什么鬼……张佳乐笑起来，说你也太随便了吧，这不是狗的名字吗。
笑了比板着脸好看，孙哲平看着他也笑了。
那我们俩折中一下吧，得统一个叫法，不然以后它长大都要搞糊涂了。
孙哲平没吭声，心想还操挺多心。
就叫黑豆豆警长。张佳乐拍了板。
孙哲平看他一眼，没搞懂是怎么折中※出个这么长的名字的，不过姓随了自己取的姓，行吧。
你每天这么喂，它嘴就刁了，哪天你不喂，它得饿三天才肯吃路边的东西。孙哲平说着，他手里的肉包子已经快凉了，就两个，留着回去也不够宵夜的，索性三两口吃了。
你一般都喂它吃包子吗？
张佳乐内心是不赞同喂包子的，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喂法也不对，流浪猫确实有得吃就不错了。
嗯，从小吃包子。见饲主B看着自己，孙哲平张手比划道，刚发现它那会儿跟个小老鼠似的，还以为活不了。
说话间黑豆豆警官已经吃完了罐头，舔舔嘴回到孙哲平脚边，用小脑袋蹭他垂着的手指。张佳乐有点儿羡慕，轻叹道，那么小啊……难怪它现在这么亲你。
孙哲平没接话，他跟猫都心知肚明，它蹭的是孙哲平手指上的肉包香气。
张佳乐扶着膝盖看小猫，问，那你怎么不干脆养在家里呢？感觉你挺喜欢的。
你呢？罐头都给喂上了。
孙哲平※反问，他看得出来这个饲主B也喜欢黑豆，不仅喜欢，还有点儿溺爱。电光火石间，孙哲平脑内突然闪过一句“育儿理念不同是常见家庭矛盾之一”。
我室友猫毛过敏，待会儿一回家我就得洗手，不然他会一直打喷嚏。张佳乐说起这个事儿就忧郁。
过敏啊，那是麻烦。孙哲平接口道，我工作不定性，忙起来一周都不着家，把它锁家里大概率得饿死。
孙哲平垂手捋捋猫头，笑道，不如在外头卖卖萌，吃得也好。
他打趣着，收拾已经空了的罐头盒，就看被打趣的饲主B不大好意思地抿嘴笑了，还略带腼腆。
孙哲平起身站起来，见饲主B也想起身，大约是蹲久了，刚一动身子就晃，便伸手拉他一把。
张佳乐腿麻了，小步跺跺脚。孙哲平指着后边一栋，说，我住那儿，8栋。
邻居嘛，张佳乐没有任何顾忌，说，我住你旁边那栋，难怪了，前几天总在楼下看到它，它肯定在等你。
嗯，最近忙，回得都晚。
没事啊，我早。张佳乐笑起来，说，等不到你就我喂呗。说着黑豆豆警长很有眼力价地蹭起了他，张佳乐又蹲下※身去，一面撸猫一面说道，我上礼拜才搬过来，刚来就给它赖上了。是吧，黑豆豆警长？
嗯，知道。8栋2003，孙哲平，你有事儿就找我。孙哲平顿了顿，又说，你是当老师的吧？
张佳乐听对方自报家门，又正确报出自己的职业，突然紧张起来，仰头看着他问道，你怎么知道？
孙哲平凭空抬了抬自己不存在的帽檐向他致意，笑道，警※察，职业病。
02.
你知道吗，他就摸了下我的手。
张佳乐盘腿坐在沙发上看自己的手，五指分开的看，见室友林敬言过来，就把手伸出去给他看，说，摸完他就猜到我的职业了。
林敬言并不看张佳乐的手，张佳乐的手有什么好看的。他伸手与他击个掌就经过，端着杯子在一旁坐下，笑问，这么玄乎啊？
可不是吗。你说他是摸到我手上的茧子了吗？
张佳乐翻过手腕，又看起自己的手，说，结合我袖口的粉笔灰，再外加我背挺得直看起来有人民教师气质？真神奇，简直跟BBС三集片一样。
林敬言被张佳乐这一套一套的说辞逗得笑了，假意揶揄道，你一个语文老师板书那么少，手上哪有茧子。
说着他伸手捏捏张佳乐的指尖，明明软得很，又说，说不定他只是上周听见我们搬家的动静，就过问了物业。他自己不也说了吗，是职业病。
好吧。张佳乐妥协了，抿抿嘴，不再想这个奇怪的人。
那之后的几天他倒真没再遇见那个奇怪的人。
没有晚自习值班的时候，张佳乐早早就回家了，也早早就喂了等在七栋和八栋中间花坛上的黑豆。
轮到他值晚自习的班他就担心了，不知道那个孙哲平是不是又在加班为※人※民※服※务，黑豆会不会坐等一晚上，从天亮等到天黑，结果两个饲主都等不到，只能饿着肚子趴在地上呜呜的哭。
真是想想就可怜。张佳乐担忧地叹口气，扭头望办公室外的天，夜色昏昏竟是下起雨来。
孙警官果然再次晚归，这回还比下了晚自习的张老师更晚些。
夜深得小区里几乎没了灯光，只寥寥几盏路灯遥遥望着，孙哲平踏在夜雨中微弱的光上，却看到个撑伞的人影在黑暗中弯腰搜寻着什么。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很快就认出来，是饲主B。
喂。孙哲平喊他一声，还未走近再说话，就看饲主B直起身来看他，满脸的担忧。他开口倒是没说担忧的事，只与孙哲平打招呼，说，你下班回来啦。
啊，找猫？
张佳乐本来是很紧张的。秋天的雨太冷了，上周才只穿针织衫，下过这场雨明天大约就要套薄呢子了。那只小黑豆还那么小，也不知道淋了秋雨还活不活得了。
但听到孙哲平那么淡定的语气，张佳乐悬着的心也莫名放下了，也许孙哲平喂得久，知道它下雨天的去处也说不定。
张佳乐微微笑一下，点点头，说，回来没见到，又下着雨，我就有点着急。
他手里还拿着开了封罐头，想来不是“一点”着急。孙哲平伸手揽过他的肩带他转个方向，说，在这儿找什么，去地下车库找啊。
噢！
孙哲平说的没错，猫确实在停车场，都用不着找，他一吹口哨，黑豆就跑来了。
张佳乐刚不自在，就接到孙哲平的目光。那眼神，戏谑吧说不上，抱歉又肯定一点儿没有，反正不是什么好眼神。
孙哲平不光看他一眼，还对他勾勾嘴角笑了一下。张佳乐来不及发作，就看个小黑团子喵喵叫着朝他们跑来，忙蹲下※身去迎它。
黑豆豆警长的毛一束一束的，大约是淋了雨自己努力地舔，还是没舔干。这下它比平时更小了，张佳乐搂它在怀里，小声把心疼说给它听。黑豆也边埋头吃边嗷嗷着，一人一猫又对话上了。
孙哲平好笑，看了一会儿才说，走吧。
张佳乐抱着猫站起来，不等发问，孙哲平便说，你室友过敏是吧，这两天猫放我家，明后天还有雨。
好啊。张佳乐开心黑豆有着落了，跟着孙哲平就走，说，那这两天可要麻烦你了。
孙哲平带着饲主B进了八栋的电梯，按下楼层，说，不麻烦，麻烦你。
张佳乐总算回来了。林敬言听见门锁响就从沙发上起身，到餐桌旁给他倒热水。
找了那么久啊，找到了吗？
找到了，还好。张佳乐接过林敬言送来的马克杯，刚握上指尖就暖起来，林敬言也立刻马上打起了喷嚏。
你离我远点儿先，我换个衣服洗个手。
人等到了林敬言就能放心睡了，都已经转钟了。不过张佳乐回来后异常安静，他直觉他有点不正常，决定再多待一会儿。
林敬言端起杯子喝一口半热的茶，就听张佳乐的手机响了一声。一条零点后的消息。
你手机响了。
啊，好。张佳乐洗过手，回房间去拿换下来的外套口袋里的手机，过了一会儿才出来。
林敬言没问，张佳乐主动把手机递给他看，是一张猫咪已经睡着的照片。
那个孙警官发的？林敬言问道。
嗯，张佳乐点点头，说，碰到他了，他带我去地下车库找的黑豆豆，黑豆豆淋了雨，我们就暂时安置在他家里了。
原以为是交换了姓名和联系方式，谁想都跟着回家了。林敬言笑着打趣道，才第二次见面吧你俩，是不是发展的有点太快了？
张佳乐不作声，像是有点为难，踌躇了一下把另一只手拿上来，就是前几天才翻来覆去看的那只。
他摊开手掌给林敬言看，说，他还把他家钥匙给我了。
03.
孙哲平吃完过晚的晚饭，有些困，眼睛直直望出去，迷瞪着，又若有所思地等着。接着手机屏就亮了。
是了，下晚自习差不多该是这个时间。这秋雨下了一礼拜，他也把张老师的课程表摸清楚了。
这一个礼拜孙哲平都很忙，吃喝拉撒全在局里，就抽空回家换过一次衣服。接黑豆回家可以，他是没空管的，只有让饲主B来管。
换微信问名字的时候张佳乐还挺欢实，给钥匙的时候又警惕上了，真是挺好玩。
孙哲平想着就笑了一下，捞过手机打开看。
张佳乐接了他的钥匙，得了他可以随时来家里喂猫的允许，仍一直礼貌而掌握着分寸。每次进门之前必给他发给个消息说来喂猫了，走的时候再发一个说门锁好了。不愧是当老师的，行※事就是让人舒服。
安置黑豆的那一晚，张佳乐离开时猫还在闹，后来才自个儿玩累了才睡了。那天孙哲平加班到深夜，折腾了一晚上转钟了还饿着肚子澡也没洗，真是过得不如有人惦记的猫。他疲倦地蹲在旧枕头旁，看了会儿在临时窝里酣睡的傻猫，突发奇想拍了张照传给饲主B。
这行为非但不酷还有点儿傻气，孙哲平对着微信顶端的昵称，，想一想这在昏暗的雨夜里找了几小时猫的人。发个照片让他少操点儿心也好，该是能安生睡了吧。
孙哲平难得磨叽一回，就被张佳乐发扬光大了。除了例行来去打卡，他必再给他发一张猫咪的照片，吃饭或者卖萌，配上一两句描述。孙哲平有时候即时看到了，就回个“挺好”，更多的时候忙，往往几个小时后才看到。
今晚的又来了，还升级成为小视频。张佳乐在逗猫，用一根没见过的狗尾巴草逗猫棒，配字有点图文无关，说是黑豆豆长大了些，变沉了。
孙哲平被逗乐，回到：喂那么好，不沉多对不起它天天吃的肉。
不消片刻，那边就又回过来，张佳乐还配个愁眉苦脸的小表情：那怎么办啊，我早上给它喂的干粮来着，它都不吃了……就等着晚上那顿罐头，我一没把持住，还开了两个。
孙哲平单手按键：饿两天就好了。
愁眉苦脸顿时改成火冒三丈：不如也饿你两天！
张佳乐典型的线上线下心口不一，发出去的表情看着凶，其实本人明明在“哈哈哈”。
他感觉吧，孙哲平这人行※事是有点儿节奏过快，但人本质还是不错的。大半夜一起找猫不说，人都忙得不着家了，还愿意该出手时就出手，在冷冷的雨夜暂时收留下黑豆豆，不愧是人民好警※察。
不过孙哲平也太忙了，第三天张佳乐又在他家客厅见到那袋原封不动的垃圾时，他终于意识到这两天孙哲平大概不是回得晚而是根本没回来过，垃圾都放臭了。
张佳乐忍无可忍给孙哲平发消息问他是不是在培养什么破案关键微生物，已经变异了。
后来那袋垃圾被张佳乐拎出去丢掉了，他还被孙哲平字面意义地夸了通想象力丰富。
跟孙哲平互怼还挺好玩的。张佳乐屏幕上的小黄豆冒了半天火，也没见那边再回过来，大约是去忙了。他把手机收进口袋里，专心撸猫。黑豆豆被张佳乐晾了一会儿，正在他腿上翻肚皮耍赖。
张佳乐比刚开始自在了很多，一来这边就先烧热水，喂猫换猫砂，再给自己泡点喝的，上沙发盘腿一坐，等黑豆豆吃饱过来给他撸，一撸就是半个小时起步。
有天孙哲平突然跟他说，黑豆豆之前野惯了，一个猫待屋里挺可怜，他要是没事就陪猫多待会儿。他还说，要是家里又有什么东西发臭了，辛苦他再丢一下。
后来张佳乐就没那么不好意思了。他出时间，孙哲平出房子，他俩一半一半，好像是谈不上谁在麻烦谁。
张佳乐低下头，手里揉揉猫咪肚子。他眉眼还带着适才淡下来的笑意，垂眼软着语气与它说起话来。他说，大警长又去忙工作啦，哪像你这个小警长，工作就是撒娇卖萌。
不过今天已经没有下雨了，往后几天也没报有雨。张佳乐透过孙哲平的窗子望一眼外面黑漆漆的天，不知道这个暂时收留是不是就要结束了。
孙哲平回家时月亮格外亮，接连下了那么些雨，把天都洗干净了似的。
推开门时猫已经睡了，听见动静转醒过来，微弱地冲他喵两嗓子还拱来拱去地站起来。孙哲平笑了，看它困得摇摇晃晃像个走路都蹒跚的老猫，还要向自己靠过来，便换了鞋走过去，一手捞它起来，笑道，黑豆同志，挺有眼力价啊。
于是晚归的孙哲平不洗澡不收拾，先坐在沙发上撸起了猫。这猫很是聪明，估计对有每天投喂的张佳乐更殷勤，难怪把他哄得天天惦记，变着法儿给它带玩具。
头几天张佳乐来喂猫时，基本不会在孙哲平家呆超过二十分钟。孙哲平上次回来，发现家里就只多了个陪睡小布偶在猫窝里，照片里那些花里胡哨的逗猫棒一个都没见着。这才意识到张老师的矜持。
后来张佳乐就呆得久了，这回他明显感到家里有了人气。张佳乐不动他的东西，所有物件依然和他之前回家时一样，他扔沙发上的衣服也依然在那里。
孙哲平放下猫，在自家溜达了一圈。家里空气挺好的，是有人在每天通风。客厅的垃圾桶换上了干净的垃圾袋，再没什么发臭了，除了连轴转没换衣服的自己。
餐桌上的保温壶沉甸甸的，孙哲平倒杯水来喝，水从壶口泄※出，冒着温暖的水汽，肯定不是三天前自己烧的那壶。
接下来天气都挺不错，孙哲平边拎着水杯变想，矜持的张老师估计又操心上了。
张佳乐半夜起夜，睡眼惺忪摸出手机看一眼，有孙哲平的消息，还有笔转账。他想也没想就点了，收钱不需要意识。
孙哲平的消息：黑豆干脆养我这儿吧，算咱俩合养，伙食费我出一半。
张佳乐混沌地开心起来，再看看收下的那笔伙食费，突然清醒了。孙警官这是要把黑豆豆半辈子的伙食费一次结清吧。
04.
张佳乐在孙哲平门口踌躇半天，再看眼手机，还是没来消息。
孙哲平没回他说要来喂猫的那条，更没回他半夜说伙食费要不了那么多的那条。他大概是在忙吧，张老师一提气，掏出钥匙轻车熟路打开了孙警官家的门。
进门就看到一双歪倒在玄关的鞋，张佳乐心想，他昨晚回来过呀。
他拎了许多东西过来，既然孙哲平说可以正经养猫了，那之前买给黑豆豆的玩具都能名正言顺留下。还有那些猫罐头，不必再一罐一罐地带，张佳乐直接拎了一口袋过来。
这可把黑豆豆忙死了，一下子不知道该先扑玩具还是吃的，还是饲主爸爸的腿。
张佳乐一面侧身关门一面低头与激动万分的黑豆豆嘻嘻哈哈，玩了没一会儿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是拖鞋踏在地上的声音，张佳乐顿住，与从卧室出来的孙哲平打了个照面。
原来不止昨晚回来过，他还在家过了一夜啊。
张佳乐有挺多事要跟孙哲平说的，说猫的事，说钱的事，再不济，一句“警※察叔叔辛苦了”的成年人寒暄张老师该是可以张口就来的。
但他没有，就这么对视着卡壳了。
好在孙哲平对这场面很坦然。显然他是听见了动静才出来的，对能拿钥匙开自家门的人能有谁也心里很有数，从床上爬起来时还不慌不忙地套了条牛仔裤，但也只套了条牛仔裤。
所以这也怪不得张佳乐。
孙哲平裸※着上身，从卧室踩着拖鞋到玄关，伸手接过张佳乐提着的东西回身放到茶几上，说随便坐啊张老师。
嗯……你不冷啊？
孙哲平听话笑一声，说，还行，我先洗个脸。
孙哲平洗漱好出来，又去洗了两个杯子，倒了热水壶里张佳乐昨天烧的水。他把杯子搁在茶几上，人在沙发上坐下，看张佳乐蹲在那儿撸猫。
张佳乐的猫罐头已经拌好，感觉到孙哲平的视线就抬头看回去。
洗过脸的孙警官没比之前精神多少，因黑眼圈太重而看起来不像什么会长命百岁的好人。他低垂着眼睛看着他，冲他笑一笑，有笑意的眼睛配上那样一张坏人脸竟意外的有些和善。吓人的黑眼圈也成了经年累月的疲惫。张佳乐抿抿嘴，心里动一动，也对他笑起来。
孙哲平干坐着，张佳乐撸※着猫，两人对着傻笑了一会儿，张佳乐突然想起要紧事。他收敛了笑容，手里依然撸※着猫，严肃地说，孙警官，你打的钱太多了。
孙哲平对这种事是没有概念的。老一辈儿喂猫是猫跟人吃，人吃什么猫吃什么。而网上小年轻们喂的猫粮五花八门，孙哲平随手一查养猫开销，发现大家报的价都不便宜。
他感觉吧，张老师这么个猫玩具都要天天变着花样玩的主儿，真要正经养猫肯定也舍得花钱，索性就按最高报价算了。
但事实证明张老师是很贤惠持家的，比孙哲平想的贤惠持家太多了。
张佳乐起身坐到沙发上，坐在孙哲平旁边，给他算了可一大笔养猫开销账。从日常吃喝玩乐到定时打针吃药，充分阐述孙哲平那笔钱太多了他不能收，末了还补一句——其实最健康均衡的是自己做猫饭，食材就和我们人吃的那些鱼啊鸡啊，一顿量又少，算下来很便宜的，等我有空了做给黑豆豆吃吧。
说完还低头对怀里的猫笑一笑。
孙哲平听着听着，那种人不如猫的感觉又来了。他按下张佳乐掏出手机要转账的手，说，就搁你那儿，猫养起来十年八年的，不怕花不完。你今天有别的安排吗？
张老师被按着手，又卡壳了，不说话，光摇头。
孙哲平洗漱完毕套了个T恤，短袖T，遮了腹肌遮不住肱二头肌。穿着针织衫和薄呢子的张佳乐与他并肩坐在沙发上像两个季节。但他没法问孙哲平冷不冷了，他肯定不冷，手还特别热。
见他摇头，孙哲平就安排了他：那行，你刚说的什么三联、猫窝猫爬架，我们一会儿出门就办了吧。
张佳乐安静地点点头。
孙哲平又笑起来。他这会儿笑得又不和善了，像更坏的坏人脸。他笑道，办之前先请你吃个饭吧。
他揉一把吃饱滚在张佳乐腿上的小猫，说，它吃上了，我还没呢。
然后你就一整天都跟他泡在一起？
对啊。张佳乐盘腿坐在沙发里，边吃曲奇饼边心虚地说，今天事情很多啊……吃完早饭我们先去买了猫窝猫爬架之类的，一大堆呢，还有航空包。弄完都中午了，就顺便吃了个午饭。吃完回来接了猫下午去做检查，打三联。对了，你知道吗，黑豆豆看着那么小，居然都六个月了！医生说的时候我们都惊呆了！医生还说过两个月可以带去做绝育了，趁着春天没来……我的天呢，正式被收养的第一天，就这样被安排了……
张佳乐一脸生动，语气也夸张，话题还跑老远。林敬言听得头疼，出声带回节奏，问他，然后你就又跟他吃了晚饭还在他家泡到现在天都黑了才知道回来？
啊……那是因为今天两顿都是他请的，我想着晚上怎么也该我来吧，就下了个面给他吃。
……晚饭还是你做的？
因为当时装完猫爬架太折腾了呀，他说就在家吃点儿……我也没做什么啊，他家东西没放坏的也就挂面了，冰箱里蛋都只有一颗，结果我们一人只有半颗蛋。
张佳乐看林敬言的表情，越看越虚，有些为难地继续解释道，本来下午从医院回来就差不多结束了……他来我们这搬走剩下的猫粮。但是我想起来上午买的猫树还没拼，猫用饮水机也没装，一大堆都东西都堆在他那儿呢……我就问他会不会弄，他说没弄过，我就想过去跟他一起弄好呗。
对于张佳乐的说辞，逻辑严密的林老师无情指出：你之前还把孙警官当福尔摩斯，怎么现在又担心起他连猫爬架都不会装了，张老师你这个心理变化，是不是需要反省一下。
不是，那个……术业有专攻吧！张佳乐拉来一个抱枕抱着，又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昨天一下转我多少钱，也不怕我卷钱跑路了……我看他这方面是有点儿傻。
嗯他傻。林敬言不再反驳了，扬扬眉跟着重复，心想，完了，张佳乐怕不是被下了蛊。
是有点儿傻吧。张佳乐给自己的观点填论据，说，哪有人上来就给陌生人钥匙啊，给完钥匙还转那么多钱。我看他不光傻，还有点儿缺心眼。
我怎么感觉他是套路深呢。林敬言听得哭笑不得，出声打趣他，端起杯子喝口水，说完竟然没听到语文老师强而有力的反驳。
张佳乐不但没反驳，还沉默了。
说到套路，他突然想起今天早上孙哲平的肉体，那块紧实鼓※胀的腹肌……沉默的张佳乐红了脸。
05.
林敬言的话只说了一半，后面还有一句“孙警官可能真的对你有点意思”。因为张佳乐红起来的脸，这句被咽了下去，还又有了更下一句“我看你对他也挺有意思的”。
孙哲平有没有意思林敬言还只是猜测，张佳乐的那点意思是没跑了。只是不知这会是缘分降临还是一场空欢喜，他便没说下去。
林老师对着最近异常安静的出租屋轻呼口气，打开厨房暖黄的灯，自娱自乐地给自己煮起赤豆酒酿小元宵。
而此时天黑了也不着家的张佳乐自然是在孙哲平这里。孙警官值班晚归，张佳乐下了晚自习先来例行喂猫。
自从“看穿”了孙哲平的套路，张佳乐再来他家总感觉怪不好意思的。不过话是这么说，俩人聊天倒是更起劲了。
今晚张佳乐一进屋就看到好几双男孩子的鞋，零散摆着，沙发上还有换下来的明显不是孙哲平的外套。一问才知道是他的大侄子，昨晚刚搬来，要住一阵子。
张佳乐一想，回道，你大侄子多大啊，到现在还没回来呢，都9点多了。
手机一响，孙哲平回，高二。张佳乐眨眨眼，心道，没这么巧吧。孙哲平又回，也在旁边三中，张老师，你教高几啊？
张佳乐还没来得及跟孙哲平纠结那个“也”，门锁就响了，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孙哲平的大侄子推开了门，大高个儿的男生穿着玫红色的土土校服也帅气逼人，书包带子单挂在肩上还痞坏痞坏的。他一手拿钥匙一手插裤袋，臂弯里夹着的桶装泡面在看到门内沙发上坐着自己的语文老师时吓得掉了下来。
不过唐昊反应快，伸手一捞又接住了。
张佳乐内心“我去”，脸上很稳，放下黑豆豆站起身过去，喊他的学生，进来啊唐昊，门关好。
张…老师……
嗯，我跟你叔叔是朋友，他值晚班我来喂个猫。张佳乐两句说明情况，伸手接过唐昊的书包和泡面，说，肚子饿啦？晚上就吃这个啊。
唐昊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前脚才下了语文老师的课，后脚又在自己家里遇上了。乍一下以为是家访，结果却比家访更糟糕——居然是家长的朋友，那以后岂不是得天天见啊。
他趁张老师不注意，掏出手机就给他小叔“哒哒哒”发消息。
孙哲平的手机刚消停一会儿就突然震个不停，原本在顶层的张佳乐的聊天窗口被挤下去，他大侄子顶着自家黑背的大脸上了位。孙哲平点开来看，第一条就是“小叔你坑我啊！！！！！”
别说学生不乐意，就是老师也并不是很想在非工作时间还对着学生。
不过张佳乐想想还是没走。十七八的大男孩儿总也吃不饱，高中学习强度大又天天用脑，营养摄入很重要的。可跟着垃圾都能放臭的孙警官，他大侄子的宵夜确实只有吃泡面的份儿。
到底是自个儿的学生，心疼，张佳乐把泡面搁茶几上，去厨房洗洗手，决定给唐昊做顿宵夜再回去。
孙哲平经历上次一颗蛋的惨※案后，终于记得给冰箱添菜了，内容还挺丰盛。张佳乐拿出肉、青椒和黄瓜，打算简单炒个臊子做面。刚把食材切好还没下锅，唐昊就悄默声地凑过来，喊他，张老师。
怎么？你先写会儿作业啊，语文作业写完了吗？刚我的晚自习你尽写数学作业去了吧。
哈哈。唐昊干笑一声，不答，也不走。
跟这儿守着我※干嘛？张佳乐低头切黄瓜，斜过眼瞧他一眼，笑起来，说，那么饿啊？能吃辣吧。
能，特能吃辣。
你多高啊，感觉快跟你叔叔差不多了。
比他还差点儿。对了，我叔刚才说……
嗯？张佳乐又瞧他一眼，笑问，他说什么？
刚才孙哲平听唐昊说张佳乐正在给他做宵夜，就要他跟张佳乐说多做点儿。唐昊接到消息差点没吐血，非但不想给他传话，还想把自己的泡面扣了调料包留给他。
他小叔给了他一顿惊吓，那自己坑他一顿饭也算不上什么吧。唐昊“嘿嘿”一笑，挺乖地说，我叔说张老师你又照顾猫又照顾我的，周末我们请你吃饭，我叔来做。
张佳乐简直听笑话似的，问，你叔来做？那我可真期待。
是啊，张老师，我叔说喊上你室友一起呗。
这下张佳乐真的笑出来了，新鲜水灵的黄瓜下了锅，发出“刺啦”一声，水分遇热迅速成烟蒸腾起来。他顾不上看唐昊了，翻炒着锅里，笑道，你知道我室友是谁吗就喊上？我怕到时候吓着你。
不会又是我的老师吧。唐昊皱眉问道，语气夸张又作假，逗得张佳乐笑个不停。
其实唐昊当然知道了。那个室友，和张老师同为老师，并且猫毛过敏。只有这两条信息也足够了。
张佳乐将炒好的哨子盛出来，垂着眼说道，就是你的数学老师，林老师。
唐昊在继续装乖之前短暂的沉默了片刻，在家常菜叫人满足而熨帖的香气中弯一弯苦涩的嘴角。
这顿宵夜唐昊吃得特美，铺满热腾腾肉丁与菜丁的哨子面下还窝着一颗半糖心的荷包蛋。而即使孙哲平的原话并没有被带到，锅里仍余下了足够另一个人吃的量。
06.
孙哲平家里有了唐昊，张佳乐早上那趟就不用跑了，只晚上没晚自习排课的时候去喂喂。顺便留点牛奶和水果在茶几上，给晚些放学回家的唐昊当加餐，省得他天天宵夜只有泡面。
反正孙饲主给的伙食费多，张佳乐除去投喂黑豆豆也时不时投喂他本人，现在干脆连带着他的大侄子也一块儿喂了。
而下了晚自习的唐昊回到家，难得地见到比他还早一步到家的孙哲平。他小叔正脱了鞋躺在沙发上吃他张老师今天份留下的苹果。唐昊挑挑眉，说，小叔，牛奶也给你喝。
我不爱喝牛奶。孙哲平手机举在正脸上方，光说话不看他。
唐昊不大高兴，皱眉说道，我也不爱喝。
孙哲平可算舍得抬眼了，他瞅自个儿大侄子一眼，说乖乖喝，老师的心意。
唐昊眉头纠得更紧，十分不情愿的，他拖张小凳到茶几旁坐下，把吸管戳进牛奶盒里，嘀咕道，我算是体会到特殊照顾的感觉了。
孙哲平听得笑了，三两口就把张佳乐留下的苹果吃完。他捞起趴胸膛上的猫，长※腿一伸坐起身来，说道，你们张老师挺好的，你要不是他学生人上回才懒得给大晚上你做宵夜。
张老师是挺好的，人很风趣，虽然关心他们，纪律方面又很少管。就算没有孙哲平这层关系，唐昊相信他那天一样会下厨给自己做面条吃。
不过那之后每晚的连续投喂就有点儿过了。比起老师关爱学生，更像是代替孙哲平这个忙起来就不靠谱的家长在照顾孩子。
吸管三两下就被大男孩儿咬瘪，唐昊略一思索，问，小叔，张老师不会变成我小婶婶吧？
孙哲平一愣，说，你想象力也挺丰富。
说完孙哲平感觉这种事儿不好开玩笑，虽然张佳乐在他聊天记录里挺跳脱的，但毕竟是老师，万一他侄子更跳脱，在学校让跟张佳乐开起玩笑就糟了。
毕竟张老师多矜持一人儿啊，特指刚认识那会儿。
孙哲平抬手在唐昊后脑一拍，说，别仗着人对你好就在学校乱开老师玩笑啊。
哇，不是吧你！唐昊被拍得脑袋都一点，他抬手捂住被抽疼的地方，冲孙哲平发问，你天天给你普通朋友家小孩儿带吃的啊？
一半是为被当成小屁孩儿的叛逆情绪，一半是为抗争自己的观点，唐昊声音都拔高：再说上回我可没帮你带话，张老师自觉就做了你的份，锅碗瓢盆油盐酱醋他样样都清楚，在这儿下厨肯定不是第一回。普通朋友喂了猫还喂你啊？
唐昊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想特有道理，甚至为自个儿语文老师抱起了不平：我们学校带高中的老师忙得很，白天要上课晚上要批作业，谁闲得慌对你跟你侄子那么好啊？
唐昊一拍大※腿，对孙哲平发起灵魂的拷问：这你都没感觉，小叔你是不是有点儿傻啊？
孙哲平终于能插进嘴了，他抬手又给了唐昊后脑勺一下，说，你小子是有点儿飘了吧。
从小唐昊就打不过他小叔，他愤怒而憋屈地抱住头，不张嘴了。孙哲平都给他侄子说懵了，这语文不愧是张佳乐教的。
正沉默着，孙哲平放在一旁的手机一震，屏幕也跟着亮了，待在一旁看完戏的黑豆就伸小爪去拨，拨得手机就在沙发边缘试探。孙哲平伸手把手机拿过来，看一眼，并开始动手回复消息。
唐昊一挑眉，嘿嘿笑起来，把最后一点牛奶吸得呲溜响。
孙哲平回完消息，起身去厨房，说，茶几收一下，吃宵夜。
孙哲平今天下班早，打包了份鸡翅煲回来做宵夜。两人也不去餐桌上正经吃，仿佛宵夜就是在茶几上猫着吃更快活。孙哲平用微波炉热好了吃的，又从冰箱拿了两听啤酒出来。
刚才那是张老师的消息吧？唐昊坏笑着问，拉开拉环喝了一口。
孙哲平略一点头，嘴里也喝着酒。
一口酒下肚，唐昊嘴里留存的奶味儿瞬间被冰爽的酒气冲洗干净。他突然天马行空地想到，如果将来他小叔真的和张老师在一起，还领养个孩子，他们俩在教育问题上肯定得打起来。
约饭的时间定了。孙哲平头也不抬，说道，周日中午12点。
噢！行。
其实孙哲平刚才和张佳乐并没有在谈论这个，他们在聊“土豆用什么烹饪方法做才能不好吃”这种毫无意义的无聊话题。
其实最近他每天都花时间和张佳乐聊这种无聊话题，同样的，据说很忙的张老师也把这种时间花在他身上。而且他们时间越花越多。
孙哲平夹一块软糯入味的年糕进嘴里，感觉是有必要正经思考一下唐昊那堆话的可能性。
时间是周日中午12点，地点当然是张佳乐和林敬言的家。
林敬言猫毛过敏，肯定不会过来。他们的家居然就在隔壁栋，这缘分唐昊也是万万没想到。
虽然他对孙哲平的厨艺什么水平很有数，但他完全不担心，毕竟有张佳乐在，他们最后总能有吃的的。何况他小叔不会，张老师可以教他嘛，拥挤的厨房就留给他们二人你进我退双人探戈了。
然而唐昊又一次万万没想到，他小叔能这么“无耻”。同样没想到的还有张佳乐，他对着孙哲平掏出火锅底料笑到扶墙，简直服气。
张老师之前还说很期待你做菜。
没事。张佳乐接过孙哲平带来的食材与火锅底料，笑说，也从另一个层面满足我的期待了。
张佳乐笑到眼中带泪，弯着眼睛笑话他。那眼睛简直亮得孙哲平心中一动。
经过思考，孙哲平再看张佳乐都多了一份认真，以往那文化人儿的矜持如今落在他眼里还多了一份暗藏心事的羞涩。想起自己过去的忽略，这羞涩更显得可爱又可怜。
孙哲平笑，心想，行吧，满足你。
07.
如唐昊所料，孙哲平和张佳乐果然双双进了厨房就不出来了。
食材和火锅底料是说好亲自下厨请吃饭的孙哲平带来的，不过最终食材大半都被张佳乐处理了。张佳乐带孙哲平到厨房，打算看一看情况就出去坐等吃，结果孙哲平刚拿起土豆削，就把他削乐了。
张佳乐出声阻止道，皮不是这么削的。
孙哲平坐在厨房里唯一的小矮凳上，垃圾桶放在面前，只往里削了两块皮。张佳乐挨在他旁边蹲下，伸手拿过孙哲平手里的土豆与削皮器，对他说，你用反了，要这样往外推。
他动手演示给他看，灰扑扑的土豆上是细白的手指，再往上是雾霾蓝的针织袖口外一节细白的腕子。
孙哲平从腕子再看到张佳乐垂着的眼睛，听他说，你那样拿会削到手的。
说着张佳乐削完半个土豆，他把它转个面还到孙哲平手心里。褪去了表皮，那样湿黏的，滑腻的。
喏。张佳乐努努嘴，不看土豆了，抬头看向坐在小凳上高出他许多的孙哲平，又说，你再试试。
见孙哲平闷声学习，按照他的方法削得还不错，张佳乐挺欣慰，拍拍手站起来，决定帮他一起处理食材好了。不然放他一个人弄，说不定一顿火锅得一个小时后才能吃上。
于是他洗了蔬菜，码了豆腐，腌了牛肉，片了火腿，一回头，孙哲平还在削土豆。他买了一大口袋，然后默默坐那儿对着个垃圾桶，就快把它们全削了。
张佳乐都懵了，好笑又无奈，突然觉得那么大个儿坐在小矮凳上埋头执着削土豆的孙哲平有点可爱。
他伸出手指，在他脑门上轻轻一弹，小声说，你干嘛呢。
张佳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小声说话。也许是因为孙哲平可爱，也许是因为想到可爱的孙哲平喜欢自己，就有点儿不好意思。
而孙哲平则像是被轻轻点醒了一样。他抬起头，看到张佳乐正抿着嘴看着自己笑，就也笑了。
再随着他的眼神看向自己脚边那堆了满满一小盆没皮的土豆，也被自己干的蠢事逗乐了。
哎，我真是服你了。张佳乐终于也笑出声来，声音依然不大，说，你说怎么办。
张佳乐不看他了，他却依然看着张佳乐，孙哲平说，你做点儿别的呗。上回不是说了十几种做法么，我每天三餐吃三种。
张佳乐眼神闪烁，依然只看着土豆。甚至不需要孙哲平的职业病发作，仅凭直觉他也能确定，张老师真的挺喜欢自己的。
天天吃土豆，你不腻啊。张佳乐悄悄地说。
不腻啊。
和唐昊想的不一样，他和林敬言单独相处时并没有尴尬。甚至一丝外放的情感都没有。
林敬言将唐昊安置在沙发上，拿来可乐与零食给他，对待普通学生那样，又将电视打开放出声音来，让声音与不断变动的画面填充他们之间肉※眼可见的距离。
也是了，林敬言那么斯文平和、温水一样的人，怎么会让别人感到尴尬呢。
哪怕对方是在课堂上公然挑衅过他的专业学识，甚至间接导致他错失评职称资格的人。林敬言也依然温和对他，让着他。
与对待旁的学生没有丝毫差别。
哪怕是不给他好脸色呢。
唐昊眷恋他的温柔，同时又为他雷同的温柔烦躁不堪，一想起就青筋暴涨。
可再想到林敬言是悉数知道的，既知道他的烦躁、也知道他的眷恋，唐昊就像是一拳打进棉花里，懊恼地一头闷进他游刃有余的温柔里。
就如此刻，林敬言明知道他看不进电视却看着他的原因，也只淡淡地说，这个节目挺无聊的吧。然后略抬遥控器，轻巧地换了个台。
因为张佳乐的帮忙，火锅开启的比大家预想的时间早。一顿火锅吃得四人都各怀鬼胎，各负心事。不过三人怀在明面上，林老师一如既往地淡定。
午饭吃得差不多了，下午才刚刚开始。唐昊掏出两张电影票，说，我想去看《13号病房》。
唐昊他小叔作为一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民※警※察，对恐怖片相当有抗体，这种片子他统统觉得无聊，不会去。他小叔不去，他未来小婶婶也不会去。所以势必只有温柔体贴的林老师陪他去了。
于是他们俩出门约会，那两位共处一室，十分完美。
唐昊想让林敬言跟他出去。在外面，在没有熟人的地方，漆黑的电影院里，他可以跳出师生关系，试着喊一次他的名字。
然而应该表态的孙哲平因顾着看张佳乐，并没有吐槽电影。于是应该周全的林敬言自然更不必周全。
空气一度陷入沉默。
不是林敬言不懂，也不是林敬言狠心。当然也是他狠心，主要还是他实在不想看什么恐怖片。还是在电影院，那么大屏幕印一张鬼脸，林老师就是不戴眼镜也会被吓得叫出来的。
在学生面前，他还是要面子的，何况是喜欢自己的学生，要保持距离，老师架子更是失不得。
见半天没人搭理唐昊，张佳乐心一软，伸手去拿那票来看，说，几点的啊，我陪你看呗。
唐昊一愣，心想，靠，这什么鬼组合。
电光火石间，叔侄俩交换一个眼神。孙哲平略靠向张佳乐，看他手里的票，问，什么片子？恐怖片？
恐怖的啊？张佳乐这才对着电影名反应过来，喃喃说道，唐昊同学你这兴趣爱好……我看得给你报个班儿了。
语气里有小小的埋怨，显得特别可爱，可爱得孙哲平就抬手捋了一把他的头发。他说，我也想看，张老师，给我也报个班儿呗。
你烦不烦啊……
张佳乐被捋得耳尖发热，抬眼看了林敬言一眼，恰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神，是意味深长与尘埃落定。
于是出门看电影的成了孙哲平和张佳乐，掏出电影票的唐昊莫名留在了家里。林敬言和张佳乐的家里。
林敬言站起来收拾碗筷，说，吃饱了去沙发上坐会儿吧。
我帮你。
林敬言也不拦他，该来的总要来。他任那个比他还高的大男孩摞着盘子，再随在他身后把盘子端进厨房里，跟得近，又不敢太近。
去年那时候，唐昊似乎还没这么高。此刻站在他身旁，更高得很有实感。他的手沾了水，沾了油，又再沾上兰花味的洗洁泡沫。唐昊的手握上来，把那些全握在自己手里。
他喊他，林老师。
真的开口了，他还是喊出口的是老师。唐昊说，其实你一直都知道吧，我对你什么感情。
林老师放盘子在水槽里，抬手关了哗哗的水龙头。他们之间虚无的声音也随之消失。
我知道。林敬言抬头直视着他，说，昊昊，不知道的人是你。
08.
那部只有唐昊想看的恐怖片，孙哲平和张佳乐最终并没有看完它。
张佳乐确实是个贴心的人，即使不爱看也没表现出兴致缺缺，反而时不时主动跟孙哲平讨论下剧情。
是孙哲平坐不住了。那片子太无聊，而坐在一旁的张老师则愈发可爱。
大好的周日下午，用来花在这漆黑的电影院里未免太浪费，在这儿看张佳乐的眼睛都看不清楚。于是孙哲平偏过头，对他说，我们出去吧。
嗯？张佳乐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靠向横在两人之前的扶手，探身更凑近了些，问孙哲平，你不是说想看的吗？不看完吗？
银幕上的画面投射※出怪异的光，颜色诡谲地打在孙哲平棱角分明的脸上。他的下巴、鼻梁、眉骨，眼底的黑眼圈和张佳乐第一次见他时一样浓，眼神却是差了好多，让人待在里面就不想出来了。
银幕里的人在尖叫，孙哲平看向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动动嘴巴。
不想看片儿，纯粹想跟你待一起。
两人十分不给面子的半路退席，从黑暗里回到灯光下，张佳乐低着头看都不看孙哲平。
他有种孙哲平今天要就跟自己正式表白的预感。他会怎么说？自己到时候该怎么做？想来还真有点儿心慌。
张佳乐沉默着像是有心事，孙哲平也不打扰他，两个大男人在商场里闲晃了大半圈。晃到手扶电梯处，张佳乐顺势就要下，孙哲平一看，下面那层全是母婴的，终于开了口。
张老师，平时都爱好什么休闲娱乐？
嗯？射击。
张佳乐有问必答，还用手比了个拿枪的姿势，嘴里“咻咻”两下。
孙哲平一听就乐了，确定道，真的？
这爱好跟他的职业也太配了，不必自作多情都让人以为张佳乐是在配合他。张佳乐似是也突然醒悟身边有个专业的练家子，眼睛都亮起来。他玩性大发，抬手一巴掌拍到孙哲平背上，说，顶楼有个CS真人馆，咱们玩会儿去呗！警※察叔叔教教我。
这称呼就太犯规了。孙哲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答应道，行，欺负欺负你。
摸※到枪两人就玩得撒了欢，之前电影院里那奇妙的磁场也散了个干干净净。
直到他俩玩够了还吃个了晚饭，全然不管家里另外两个，自顾自地即将结束愉快的一天，张佳乐这才觉出一点淡淡的怅然若失。
小区的地下车库里只有冰冷明亮的白炽灯，连花坛旁昏黄暧昧的路灯都不如。
他踏进7栋的电梯里，也不知明天工作日还见不见得到忙碌地孙警官。张佳乐转过身，只对孙哲平笑一笑，摆摆手，不说“明天见”了。
弯弯的眼睛里有七分笑意，余下那三分却像一只小勾子，轻轻痒痒地勾在孙哲平心上，就像今天下午那句无心挑逗的俏皮称呼一样。
他是舍不得结束今天，还有些许期许落空的落寞，落寞于他所不知的今天甫一见面时孙哲平对他单方面做出的承诺。
孙哲平向前一步，伸手按住合到一半的电梯门，对一脸又惊又呆搞不清状况的张佳乐履行起他的承诺。
张老师，要不要跟我处对象？
张佳乐刚推开家门就收到林老师的打趣：张老师，回来得有点儿早啊？
林老师没在熬甜品也没在批作业，他甚至没做饭，外卖盒子还堆在茶几上，人就靠在贵妃榻上抱着平板激烈而放肆地打着游戏。
玩的是打野却选了个脆皮，横冲直撞的。
张佳乐换了鞋，也过来沙发上坐下，就手收拾起外卖盒，问，唐昊回去啦？你们相处还好吧，他没闹腾吧？
唐昊高一时挑衅林敬言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中二熊孩子嘛，每届都有，当老师的也见怪不怪了。不过唐昊就对林敬言熊了那一次，后来依然中二却再没找过林老师的麻烦，尤其是做起数学作业，要多乖有多乖的。
果然，林老师说，没有，他挺乖的。你们前脚走，他后脚也回去写作业了。
林敬言说着停了手，他的脆皮打野死了，复活时间50秒，也不知道死过多少次，队友发起了投降。
你们呢？林敬言笑问，孙警官表白了吗？
他……张佳乐脸热起来，有些甜蜜的，顿了顿表情却变了，他说，不对啊，他还没跟我表白呢！
说着手机就响了。是孙哲平的消息，但并不是来补那句情话的，而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发问：猫和狗能一屋养吧？
孙哲平回到家时屋里的灯一盏没开，冬天天黑得早，这会儿早就黑透了。他一眼就看到黑暗中他的大侄子一个人呆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没声没响。
饶是孙哲平也给吓了一跳，他按开灯，刚想骂一句“你没事儿干扮鬼呢”，却发现唐昊眼眶是红的，还抱着怀里的猫。
出什么事了？跟我说。
唐昊被灯一照忙抬手用袖子蹭了下眼睛，闷半天，说，想德里罗。
德里罗是唐昊的黑※毛阿拉斯加，从小奶狗养到大，孙哲平打算今晚连夜开车去趟N市把它接过来，下周他实在没空。但家里还有只猫，他从没混养过，必须得问问另一位饲主兼新上任男友的意见以及注意事项。
孙哲平为了唐昊的面子，自然没照实说他想狗想得抱着猫在家偷偷哭，只说唐昊没什么精神，晚饭也没吃。
光是这样张佳乐都挺心疼了，可他也心疼自己的男朋友。通宵在高速跑来回，明天还要值一天班，他可舍不得。
你等我，我跟你一起去，我们换着开。
张佳乐回完消息就去收拾东西好出门了。孙哲平则对着消息脑壳疼，一个电话打过去，那边半天才接。
别闹，我通宵是常有的事儿。你明早还有课，乖乖在家等我。
你怎么对我的课表那么清楚啊？张佳乐的声音哼哧哼哧的，又说，刚跟老林说好了，他跟我换课，我课都挪下午了。
孙哲平脑壳更疼了，问他，你干嘛呢？电梯坏了跑步呢？
抱被子呢，你出门没啊？
孙哲平出门了，他又来到他刚告白的地方等他家矜持的张老师，白炽灯依然那么没有情调。刚确认关系就要睡一床被子了，孙哲平对这个发展也是哭笑不得。
电梯门打开了，张佳乐穿的还是十分钟前分开时那身，孙哲平一手接过他怀里的被子，一手搂过他，搂着又恨不过，还是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真是对你没辙了。
张佳乐低头闷在孙哲平怀里笑起来。
09.
天还没亮狗就接回来了，见到狗才明白昨夜发生了什么的唐昊也深刻感受到他们的叔侄情有多坚固。
感情多坚固，他对随口胡诌造成的局面就有多歉疚和尴尬。如果他小叔知道他昨晚失魂落魄并不是想德里罗，而是向林老师告白被拒，多半得胖揍他一顿。
不过唐昊也真的挺想德里罗的，即使睡梦中被这冲上床的傻狗踩得快呕吐，唐昊也依然惊喜它的出现。
但黑豆豆警长一点儿都不惊喜，非但不惊喜，简直惊吓，整个猫炸成了河豚状。
阿拉斯加虽然好脾气，但也不是吃素的，对着哈个不停的黑豆豆皱起鼻子发出低吼。刚吼一声就被唐昊拍了一下脑门儿，收敛了。
然而黑豆豆并不收敛，谁劝都没用，还敏锐地躲过了孙哲平拎它的手，超凶地向德里罗扑上去。
可怜这大狗收到主人的警告，也不敢反咬回去，只能躲。一只威风凛凛的成年阿拉斯加被只炸成球的半岁小猫追得满屋子逃窜，沙发桌子茶几无一幸免，好好放着的东西全被扫到了地上。
又一次德里罗无处可逃冲进唐昊房间的瞬间，张佳乐迅速带上门，黑豆豆也“嘭”一声撞到了门上。
先隔离一下……
张佳乐说得有气无力，魂都给刚才的场景惊飞了一半。孙哲平蹲下拎起撞了头依然张牙舞爪的黑豆豆的后颈，问，黑豆放哪儿？
阳台吧，它玩具和晒太阳的垫子都在那儿。
孙哲平安置好猫，张佳乐则把一块儿带回来的狗食盆等放进唐昊房间。除了阳台里黑豆豆连绵不绝的愤怒喵喵叫，家里终于有了暂时的和平。
唐昊安抚了会儿德里罗，感觉可以出去跟孙哲平表达谢意了，顺便问问张老师是不是已经成了他的小婶婶。刚走到房门口，就听外头张佳乐在赶孙哲平：你快去睡吧，还能睡两个小时。
接着孙哲平说：你也别回去了，跟我一块儿睡。
唐昊感觉自己还是待床上比较合适，轻手轻脚往后退，而张佳乐的声音也明显小下了去：我先收拾一下吧，跟进了贼似的，等会儿给你做点吃的，你睡醒了吃点热的再出门。
然而孙哲平的声音完全不给人商量的余地：现在收拾什么，先睡，晚上我收拾。
唐昊等了又等，跟自个儿的爱宠大眼瞪小眼，直到外边洗漱的声音没了，关门的声音的也没了。
他慢慢打开门，猫狗大战后的家里确实跟进了贼似的，猫在叫，而他小叔的房门紧紧关着，门后静悄悄的。
黎明前的天色那样暗，唐昊想起那个冷血无情的林敬言，在心底长叹一口气。
张佳乐在孙哲平的气息里醒来时，正主早就走了。他在陌生的房间里眨眨眼，竟然感受不到这一夜折腾的疲倦，这是什么爱情力量……张佳乐悄悄拎起衣领，缩进孙哲平的睡衣里，在孙哲平的床上闭眼蹭了蹭。
下午到了学校，张佳乐把情况同步给林敬言，林敬言听得也长叹一口气，只说，再折腾着送回去，人受不了，狗也受不了。实在不行，先把狗放我们家两天吧。
因为林老师的好心发言，晚上去喂猫的张佳乐真的就领着狗回来了。
经过一个白天的隔离，晚上放德里罗出去溜的时候黑豆豆却反应更激烈，而且明显是叫了一整天，嗓子都叫哑了。而好动的雪橇犬白天一直关在卧室里也不是个事儿。
张佳乐没办法，只好先领回来，同样领回来的还有个挺乖的唐昊。
那个在学校里中二又暴脾气的唐昊说得客气，他说，林老师，打扰你了，我想晚上过来陪我的狗睡两天，不然我怕它以为我不要它了。
唐昊说什么也不肯睡他们的房间，非得睡沙发。张佳乐只好拿了厚被子出来给他扑好，再用林老师贡献的毯子给德里罗在沙发旁扑了个临时窝。
两个老师各自待在房间里，客厅留给唐昊写作业，相安无事。
可唐昊心里很有事。他被林敬言拒绝了，林敬言甚至根本没有正视他的感情，他说不知道那份喜欢只是青春期一场美好幻想的人是唐昊自己。
他把他的感情当成一场小屁孩儿的幼稚幻想。
光是这一点，就足够伤人。如果可以，唐昊真想掐死自己还对他抱有的希望。可他掐不死，他看着他的脸依然会心痛并心动，他还是喜欢他。
那天林敬言说他的喜欢是建立在自己没有回应的基础上的，他们的接触仅限于课堂，对彼此甚至谈不上了解，所以一旦林敬言给出回应，唐昊就会知道林敬言和他以为的不一样。
而就算这种幻想可以保持到唐昊读完高中，等他进入大学、将来进入社会，看过更广阔的的世界、接触过更有趣的人群，林敬言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就像此刻唐昊被拒绝的痛苦，将来再看，也不会那么痛了。想必将来的他也会宁可当初是心痛，而不是被烙下让自己后悔的烙印。
唐昊真的很受不了林敬言的脑回路。为什么喜欢上老师并得到老师的回应就是会让人后悔的烙印，何况再过一年半他就毕业了。
可林老师是数学老师，他就是有那样一套让人绕不开的逻辑。唐昊顺着他的逻辑绕，回想他严密地拒绝，可夜深人静，他总觉得林敬言拒绝得那么无情，又深情。
林老师娓娓说了许多狠心的话，唯独没说不喜欢他。
有卧室的房门打开了，德里罗警觉地抬起头，轻轻呜了一声。林敬言竖起手指在唇前，狗狗就乖乖趴回去。
那沙发太短太窄了，唐昊一个一米八的大男孩缩在上面，都伸不开腿。林敬言轻轻走过去，把从沙发上掉下来的大半被子抱上去想给唐昊盖好，还没盖就被唐昊一把抓住胳膊，逮了个正着。
唐昊是想装睡的，昨天才刚被拒绝，今天被关心，他应该见好就收。可他憋不了。
他想如果待自己和他人没什么不同的林老师是喜欢他的，给自己雷同温柔的林老师是喜欢他的，那么林敬言为什么还要拒绝他。
因为林敬言既害怕事情爆出，唐昊会承受师生恋的压力而耽误未来，也害怕将来分手时他会后悔曾在自己身上浪费了时间。
可这怎么会是浪费时间。
唐昊在林敬言身上花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心甘情愿，哪怕之前那一年以来触不可及的暗恋，他都甘之如饴。
唐昊正想着，说不定就要应了林敬言那句“青春期美好的幻想”，被幻想的对象就出现了。是林敬言身上特有的味道。
明明晚上对他淡淡的，却深更半夜悄悄出来给他盖被子。
唐昊一下就翻身起来，伸手紧紧抓住了林敬言。而林敬言明明有正当的身为老师的关心理由，却一瞬间露出被抓包的窘态。
就是这样了。
还要他怎么不相信林老师也是喜欢自己的。只是因为他年长，因为他是老师，所以要小心翼翼地为他想那么多，编那么多理由。
唐昊即使盖的乱七八糟，身上也带着少年特有的旺※盛热度。他的掌心很烫，林敬言感觉得到，隔着衣服握着自己的手烫，直接捧上自己脸的手更烫。
他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喊他的名字。
林敬言，我就是喜欢你，你非要当我的幻想对象，我也只喜欢你。
10.
林老师毕竟是林老师。
即使半夜被抓包并接到学生热烈的二次告白，林敬言依然很快就稳住。他垂下眼，任凭唐昊紧紧抓着自己，曲膝在沙发边坐下。
林敬言重新抬起眼去看唐昊，伸出自由的那只手，柔柔摸摸他的头。唐昊的短发粗※硬，刺拉拉的，在林敬言温软的手心里被驯服般服帖下来。
好，我知道了。林敬言对他笑笑，应下来，接着说，沙发太小了吧，你这样会感冒的。跟我去房间睡吧。
他又一次说他知道了，这次不说什么幻想了，实际上却依然不把他的喜欢当回事，否则谁会那么心大邀请喜欢自己的人同床共枕。
睡在一张床上，唐昊会想对他做什么林敬言那个成年人难道还不知道？
唐昊怒气值爆表，又耐不住那句引人遐想的邀约而臊得耳根发烫。他又一次一拳打在棉花上了，许还是朵棉花糖。
唐昊松开林敬言，怄气般翻身躺下，面朝沙发用后脑勺对人，一句话都不想说。林敬言竟是还摸了他后脑勺两下，再起身为他细致盖好被子。
待做好这一切，他也不走，却又没有声音。唐昊忍不住悄悄回头去看，林敬言居然蹲在德里罗面前摸起了狗，揉揉头又挠挠耳朵，还给它盖毯子——简直和刚才对他做的没有区别。
唐昊憋屈到临界爆炸，刚想炸，林敬言起身了。他踩着软※绵绵的拖鞋经过他身旁，没再摸※他的头。
客厅重新安静下来，方才随林敬言的到来搅乱的空气也归于宁静，那每一粒肉※眼不可见的尘埃却仍然在黑暗中迟缓漂浮。
真如林老师所说，唐昊感冒了。也不知道他后半夜在干嘛。
对此张佳乐很发愁，孙哲平的大侄子也约等于自己的大侄子。大侄子才过来住一夜就感冒，第二天晚上偏还要继续挂着鼻水睡沙发，怎么说都不听。
要不是碍于教师身份动手不好，张佳乐都想暴力解决问题了。
对此孙哲平只给了三个字：别管他。
十七八的男孩儿皮实着呢，孙哲平并不觉得小感冒是个事儿。不过想想他对象那么爱操心，过了几秒他还是给出了解决方案。
于是在站在客厅和唐昊剑拔弩张对峙的张佳乐，突然对着手机安静的脸红起来。他收起手机，顿了顿，一语不发转身回了房间，还关上了门。
唐昊直接抱着被子坐在沙发上愣住了，直直瞧着紧闭的房门。他估摸着自己是把小婶婶惹生气了，唐昊内心升腾起一点点慌张，又硬※挺着不想向坐在一旁看戏的林老师求助。
林敬言从头到尾一句话不说，谁都不帮，只摸摸头安慰不知所措的德里罗。
客厅安静得让唐昊那一点点慌张更慌了，林敬言把自己的杯子推给他，说喝点牛奶。
我讨厌喝牛奶。
说是这么说，然而身体反应比较快，那只没出息的手已经接过来了。唐昊张口喝，差点吐了。比牛奶更难喝的只有热牛奶。他皱眉去看林敬言，看到他空空的手，又把恶心咽下去，低头去喝第二口。
正喝着张佳乐打开房门出来了。他穿戴整齐，一副要出门的模样。
张佳乐不给那个嘴很坏的林老师打趣自己的机会，边率先开口边穿鞋，说，我出去睡，房间空着，唐昊你爱睡不睡，明天不准你请病假。
说完张佳乐就跑了，看都没看一脸惊呆的唐昊和一脸玩味的林敬言。
因为孙哲平发来的那条消息：你过来我这儿睡不就完了？
这样的事叫人怎么坦然说出口。张佳乐直到进了电梯，才掏出手机，慢慢回给孙哲平一个“好”。
从刚确认关系就睡一张被子起，他们这进度也是飞一般的感觉了。不过其实想想从第一次见面就开始的孙警官的套路，张佳乐决定认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认的，反正早就认了。
下套也好下蛊也好，反正就是喜欢他。
不同于紧张却雀跃的张佳乐，他离开后的客厅气氛依然只有紧张。
林敬言再不出声，唐昊怕是思维要发散到自己气得小婶婶离家出走了。他忍住笑，起身抱过沙发上唐昊的枕头，往张佳乐房间走，说，张老师去孙警官那边睡了，没事的。
唐昊回过味儿来，再看林敬言眼角眉梢露出的笑意，心下不禁一动，是直觉先于理智的冲动。
难得又容易的，这间屋子里又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唐昊放下杯子起身跟过去，三两步就走近，抬手握着林敬言的肩把他转过来按到墙上。
他说，我不睡他的房间，我跟你睡。
林敬言被唐昊按得一下愣住，他知道唐昊是个想要什么就直截了当去争的性子，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恢复执着，对自己的执着。
那么纯粹又骄傲的大男生，自己只把他当小孩子看待，他肯定是恼怒且失望的，失望得头也不回才是正常。
可唐昊该不高兴就不高兴，说喜欢却依然喜欢。
唐昊已经高出林敬言7、8公分，林敬言被他堵在身体与墙壁之前实在没什么气势。好在他在他面前从来没什么气势。
林敬言要抬头去看唐昊，他笑一笑，说好啊。
唐昊气势很凶，实际上心却在狂跳。他此刻甚至萌发了恨意，他恨透了他的温文尔雅，他的游刃有余。他明明知道那温柔对自己有多残忍。
飙升的肾上腺素不断触动着唐昊的神经，他只要伸手扣住林敬言的后颈，再低下头弥补身高的差距，就能轻松打破他冷静的温柔，逼得他在自己面前方寸大乱。
唐昊的手动了动，林敬言怀里的枕头被抽走了。手心一空，心也跟着空虚起来。
林敬言蓦的就无法再在唐昊热烈的视线里抬头了。他低下头，露出苦笑。这就是横冲直撞起来不知道停的小狼狗吗。嘴巴上还一圈奶呢，那么凶。
你要睡就睡吧。林敬言轻声说，我去张佳乐房间睡。
他突然就示弱了。就在唐昊以为要拼得不可挽回的时候，林敬言就在他面前温顺下来，第一次。唐昊简直手足无措，更不要提再继续对他耍狠。
他甚至想伸手拥抱林敬言进怀里，跟他认错，道歉自己刚才欺负他了，可唐昊又不敢。林老师又没说喜欢他，那是能随便想抱就抱的吗。
唐昊收回撑在墙壁上堵人家的手，把枕头塞回林敬言手里，语气半硬半软地给自己圆场子。
那你去张老师房间睡吧，我反正就是要睡你的床。
11.
张佳乐在孙哲平和唐昊的房间之间只犹豫了三两秒。
上回虽然只有两个小时，也是同床共枕过了。既然同意了孙哲平提议的过来睡，还特别分房间，不是很矫情吗。
不过事发突然，张佳乐只带了人过来。他想找上次孙哲平拿给他当睡衣的长袖T，寻了半天，衣服不在衣柜里，竟仍在床上。在孙哲平的被子里，代替自己陪他过了完整一夜的样子。
张佳乐收拾了这件、还有散落在屋里的孙哲平和唐昊换下的其他衣服，分类塞进洗衣机里，又从衣柜里抽※出另一件孙哲平的旧衣服，打算洗澡睡觉。
孙哲平这周忙，即使心里想着在家等他的张老师，回家时也已经转钟了。
他进到小区里，一面往家走，一面在那些有的黑了有的仍亮着的窗户中数自己家的。鹅黄的两格窗，是客厅的大灯开了最暗那一档，张佳乐为他留的灯。
按孙哲平的猜想，矜持的张老师应该是睡不着的，也许他还不好意思在床上等自己，此刻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也说不定。
虽然这么想，但孙哲平开门时仍轻手轻脚。客厅被暖黄的光笼罩着，电视机则安静的自己待着。他轻带上门，换了鞋，向半掩着的卧室走去。
卧室里没有开灯，只有鹅黄的光顺着门斜斜打进去一束。床上的被子鼓鼓的，矜持的张老师竟是已经睡熟了。
其实孙哲平没想错，张佳乐当然不大好意思了，不好意思得后来都没怎么跟他发消息。他洗好衣服也洗好自己，再逗累了猫，终于无事可做，便坐在床上等孙警官回家。
他穿着他的衣服，坐在他的床上等。只一会儿张佳乐就感觉这情景实在糟糕过头，腿一缩就整个人滑进被子里，还盖住了头。仿佛躺着等比坐着等要少些臊人的暗示意味。
然而盖着脑袋太黑太暖和，张佳乐一不留神就心大的真睡着了。
于是孙哲平回来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张佳乐，缩在被子里只露出半张脸，一双闭着的眼睛在留海下显得很乖很乖。他睡在床里侧，空出另一半等着自己来填满。
看到好好睡着的张佳乐，孙哲平并没有转头去收拾洗漱。他在床头蹲下，在近距离里瞧着张佳乐睫毛软软垂着的模样。
孙哲平伸出手指，夹着被单缓缓往下拎，张佳乐被掩着的半张脸便也露出来。因在被子里呼吸不畅，他鼻尖都被捂红了，微微分着嘴唇吐息。
孙哲平穿过夜风的身体正渐渐暖起来，心也一点点软下来。那是他过去二十多年间少有的体验，像当初见到瘦瘦小小的黑豆时的心软，又比之更多出许多。
他伸手摸过张佳乐的头发，心里涌起亲吻他的渴望。
孙哲平这样想就这样做了，张佳乐便这样因他的亲吻醒来。他混沌而迷茫，来不及为他们的第一个吻羞臊或欣喜，他在透着光的黑暗中瞧见了孙哲平的轮廓，便心满意足地露出笑容。
张佳乐迷糊着伸手向他，慢慢地眨眼，又软又暖的手心捧上孙哲平仍带有凉意的脸，轻轻地和他说，你回来啦。
孙哲平应一声，握着张佳乐的手腕侧过头，第二个吻落在他掌心。
孙哲平按下要起来给他弄吃的的张佳乐，要他继续睡。可等他洗好澡出来，张佳乐还是披着衣裳坐在餐桌旁了。
见孙哲平洗漱好了，张佳乐起身去盛还温在锅里的面。依然是随手煮的面，不过内容比第一次丰富太多，有完整的蛋、新鲜的蔬菜和肉丝。孙哲平的脸摸着太凉，他想让他吃点热的，睡得熨帖些。
脸虽然凉，嘴唇倒是挺热的。张佳乐有些臊地想着，悄悄在餐桌下揉了揉刚才被亲的手心。
孙哲平原是不感到饿的，闻着面香倒真被勾起了食欲。他在张佳乐对面坐下，端起碗先喝一口汤，那股进到胃里的暖流瞬间浸透了百骸四肢。
那份晚归的疲倦也随之席卷而来。他终于回到家里，彻底从原属于他的工作状态中抽离出来。心安了，整个人也懒散放松下来。
在这个家里，他的爱人正陪着他看他吃宵夜。张佳乐穿着他的旧衣服，披着厚厚的外套，抬手揉眼睛，困困懒懒的，等着他吃完他们好一起上※床睡觉。猫不知何时被吵醒了，伸着懒腰晃过来，亲昵地跳上张佳乐的膝头撒娇。张佳乐一下一下摸着它，低头语气软软地哄它。
乐乐。孙哲平吃着面，说，搬点儿衣服过来吧。
12.
是该搬些衣服过来的。毕竟猫狗关系一时也缓和不了，要做好长期战斗的打算。而且自己的男朋友家，放上两套衣服是应该的。
何况第二天孙哲平虽然回来得晚，却把给他备的一套全新洗漱用品包括棉凉拖鞋都带回来了。
想起男朋友那句“乐乐”，张佳乐还有些发怔。明明之前一直喊他“张老师”，都没个正经过度，一下就跳过名字到喊起小名儿了。
这个孙警官，真是叫人甜蜜。
不但甜蜜还叫人好笑，后来张佳乐继续在孙哲平家睡了好几晚，一直都没有发生除了盖着棉被纯聊天以外的事情。
孙哲平这周太忙，回家一天比一天晚，两人又都要早起上班，洗漱后便老老实实休息了。
只是无论睡着前多老实，第二天醒来他们却总是缠※抱在一起，胳膊与腿胡乱※交叠着，再亲昵没有。张佳乐不想承认自己爱粘人，可不睡枕头的确实是他。
每天早上张佳乐的枕头都空着，而他枕到了孙哲平手臂上，整个人睡进他怀里。
如今这忙乱的一周总算过去，周末孙哲平不用值班，他们至少可以睡个懒觉。张佳乐已经习惯等孙哲平等到睡着了，可是想想男友的黑眼圈，还是希望他今晚能早点回来。
回来好好睡个饱觉，明天醒来再喂他吃好吃的。
可惜孙哲平并没有如张佳乐期许地早些回来，他到家门口时都早上四五点了。并且一摸口袋，孙哲平发现自个儿没带钥匙。
真是大意了，最近被照顾得太妥帖，就容易心大。他琢磨了会儿，索性在家门口坐下。
敲门是舍不得的，四五点正是黎明前最黑最冷的时段，孙哲平不想让张佳乐这个时候起来给自己开门，再照顾着忙来忙去，把身上的热气和睡意都弄散了。
这周每晚他晚归，张佳乐都要爬起来给他弄点热的吃喝。他坚持天冷了，要身体里热热的睡觉才好，最不济也要热点牛奶看孙哲平喝。
出去开房睡也没必要，孙哲平一睡下不到下午估计是很难醒的。而张老师的生物钟，早上六点半就会准时醒来，干脆在门口等他一会儿好了。
走廊的感应灯无声熄灭，孙哲平在黑暗中把※玩打火机，刚想点烟，手机响了。他心下一动，接起来，张佳乐拖着困顿的鼻音问，你在哪里呀，什么时候回来呀？
在门口了。
刚答完，门就有感应般打开了。张佳乐还举着手机呢，看见坐在地上正要起身的孙哲平还挺高兴，说，正想出去找你呢。
孙哲平起来，伸手搂过张佳乐带着他进去屋里，反手关上门，问，你梦游呢？
他问得带了笑，因为张佳乐睡衣外就披了个外套，袜子都没穿，裸※着脚踝踩在拖鞋里。这哪是要出门的模样，分明就是没睡醒。
张佳乐让他搂着，迷瞪瞪地垂头往孙哲平身上靠，喃喃地埋怨他：你不回来我都睡不安稳，总是醒……
孙哲平把张佳乐带回床上，说睡着等我会儿，我洗个澡。
你饿不饿啊，我……
不饿。孙哲平按住他，弯下背吞下他后面的话。张佳乐安静了，孙哲平继续说，牛奶我自己热，你别动了。
你好乖哦。
张老师很满意，夸他，还眨眨眼。孙哲平都被夸乐了，又拿嘴唇碰了碰他的额头，起身出去了。
孙哲平五点多才睡下，一觉睡到中午很正常。奇怪的是张佳乐也没醒，生物钟都停摆。
张佳乐一直睡到到被饿醒，他又抛弃自己的枕头了，靠在孙哲平胸膛被他搂得特别紧。这力道让张佳乐深刻怀疑并不是自己半夜粘人，多半是孙哲平抱他过来的。
这是把他当抱枕了吧……
他被搂着也不动，又饿又倦的，还有睡太多的混沌。孙哲平卧室的窗帘遮光性极强，跟吸血鬼的房间似的。
温暖的黑暗之中张佳乐甚至有种今夕何夕的恍惚。他半侧过身，想抬手揉眼睛，刚一翻离孙哲平的拥抱，睡梦中的人就跟着侧身压上来。
胯抵上胯，张佳乐一下就红了脸。
不知道现在几点，所以不知道这算不算晨勃。张佳乐只知道孙哲平下面很硬，鼓囊囊热乎乎的一团，正紧紧顶着自己。
他紧张地收起一条腿，却正正蹭过了硬着的那里。这点儿隔靴搔痒的刺激唤醒了孙哲平沉睡的欲望，他人还未醒，身体已经压着张佳乐缓缓磨蹭起来。
饶是张佳乐之前做了许多心理建设，也没想到他们的情事会有这样一个开始。
孙哲平压在他身上，牢牢抱着他，压着他的肩背宽阔，腹肌硬，下面更硬，而湿热的吐息就贴在他颈窝里。
他正对他做的事性感得人眩晕若缺氧，可要命的是他本人根本没有醒。
张佳乐闭上眼偏过头，手心扶上孙哲平的肩，想把他推醒，又不敢把他推醒。
没磨蹭两下孙哲平自己醒过来了，睁眼就看到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张老师，侧着脸、闭着眼、嘴抿得紧紧的。
尴尬是有点尴尬的，不过都是男人，生理反应张老师自然是懂的。何况跟心爱的人同床共枕好几晚，没点儿心思哪里可能，只不过碍于教师工作时要久站，孙哲平舍不得工作日折腾他罢了。
可张佳乐这憋屈又羞臊的表情太可爱了，孙哲平不仅不想下去，还想再逗逗他。他不动了，只搂着张佳乐，说没事儿，别怕，就抱抱你。
怕你大爷……张佳乐羞恼得很，孙哲平笑着亲上来，他还咬人嘴皮一口。咬得不重，像极了小猫乱发脾气。
孙哲平笑容更深，张佳乐与他对视，他们就这样一个叠着一个的看着对方，还真的不动了。
可孙哲平一不动，那顶着自己的物什压迫感更强了，还不如动呢。张佳乐对视不过，偏开脸，小声说，抱那么紧你消得下去啊。
脸偏开，那一段白颈子就露在人眼前。那么漂亮又招摇。孙哲平低头去吃他的耳垂，气音里带着笑，认输般叹道，哪能下得去啊。
湿热的气息喷在耳廓里，痒，又泛出阵阵骨子里的酥麻。张佳乐怕痒就笑出声来，一面笑一面扭着脖子躲，说那你还抱我。
孙哲平必然是不让他躲的，不回话，只追着亲吮。于是笑声更多，落下的吻也越来越多。
张佳乐扭着身子终于被孙哲平逼得避无可避，他眉眼满是笑意，扶在他肩的手摸上他的脸，张开嘴与他吻在了一起。
睡衣被连扒带蹬的脱得到处都是，被子都滑下去一半，可张佳乐丝毫不觉得冷，只有阵阵炽热的快感与意乱情迷。
他被孙哲平完全拢在身下，发烫的皮肉紧紧相贴、厮磨。方才玩闹时就半硬的性器被孙哲平包在手里揉搓，已然全立了起来，与他的挤在一处，又硬又烫地抵着，甚是催情。
引发快感的地方被人握着套弄，张佳乐舒服地闭着眼哼哼，攀在孙哲平肩上的手也随着节奏去揉捏他的后颈，像是鼓舞又像是嘉奖。
他迷瞪瞪的，感到孙哲平的东西愈发烫的抵着自己搏动，也跟着激动地攀紧他。被孙哲平抬高腰也随他，只粘人地勾着他的脖子索吻。
孙哲平硬了太久，要先出来一回。他搂起张佳乐的腰，推着他的大腿打开屁股，在他腿间胡乱地摸。手指揉搓垂着的小肉球又向下挤进臀缝里，分开软腻的臀肉，烫人的性器也跟着挤蹭进去。湿硬的顶端抵着穴口向上蹭过会阴，沿着张佳乐腿间吐出的湿粘的津液。
自己正精神抖擞的性器被放置了，张佳乐来不及抗议，又被腿间异样的快感刺激得更不住呻吟。可孙哲平的吻愈来愈深，吻得他说不出话来，只有喉结滑动，难耐地咕哝两声。
他越是呜呜地哼，孙哲平越是抵着蹭他。蹭得那里从前到后都黏答答，终于一阵热感，张佳乐被孙哲平白花花射了一屁股。
准备洗漱物品时孙哲平就顺手买了套和润滑剂，不过怕张佳乐不好意思，就藏在了浴室的小柜子里。谁知兴致来了根本不想打断过去拿，孙哲平只好用自己的东西开路。
好在还挺好用，够热够滑，当然更重要是张佳乐的身体很配合。他很紧，却也很动情。孙哲平仍硬挺着，压着他，喊他一声“张老师”，再挤进一根，手指在他里面分开，一点点撑开他。
他说，张老师，我叫你老师，你什么感觉？
张佳乐懵懂的眨眼，像是听不懂。孙哲平的房间太暗了，隔绝了光仿佛也隔绝了全世界，于是他的世界便只有眼前。眼前这个人，与他们正在做的事，他们的第一次肌肤之亲。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去想，那都不是重要的事。所以他听话天真地反问，唔…什么感觉？
同身为男人，却被另一个男人压在身下扩张着那处羞于启齿却即将承欢的地方，张佳乐也不是那么坦然的。他脸上发烫，身上也烫，又为着孙哲平看他的眼神热乎乎的发软。
所以即使羞臊难堪，也随便孙哲平弄他了，谁叫张佳乐喜欢他呢。
张佳乐眼睛雾蒙蒙的，在难堪与动情交织的混沌中艰难思考着孙哲平的问题。太多人叫他老师了，学生叫，家长也叫，还有同事，是真的没什么感觉的。
可孙哲平说，你之前叫我警察叔叔的时候，我就很有。
有什么，自不必说。孙哲平说完，原本很乖地瞧着自己的张佳乐便眼神躲闪起来。
他脸红得厉害，断断续续的鼻音也黏黏的发腻。不知是听了这话羞的，还是被孙哲平揉的。姑且当做是找对了地方揉的，孙哲平插在里面的三根手指不再进出着弄开他了，而是抵着那处打着圈儿揉按。
揉得张佳乐愈发耐不住了，夹着腿想躲，脸上的红晕都向下蔓延到脖子，白白的皮肉变作情潮染就的肉粉。
孙哲平抽出手指，扶着自己的家伙抵上那处小口。他侧头埋在张佳乐耳边，一面喊他乐乐，一面将自己缓慢而坚定地挺进去。
他是那样迫近而滚烫，无论是正一寸寸拓开张佳乐的性器，还是响在他耳边低沉的话语。都迫近得叫人发颤，又滚烫得要人快化了。
孙哲平喊他，乐乐，叫一个。
那里太大了，张佳乐被他撑得发痛，又为那坏心眼的要求臊得心烦意乱。他抬手遮住眼睛，自知无用地撒娇：我不……
孙哲平不让他拒绝，也不让他遮着脸。他牵过张佳乐的手，手指挤进指缝那样亲密的十指相扣。他把他的手按在头顶，要他看着自己，温柔却强硬。孙哲平正插进他里面，进到越来越深，直到完全的占有。
实在太涨了，那里被填得太满，其实比起快感难受还多些。可即便难受，契合的亲密却又那样叫人心生荡漾。
张佳乐被孙哲平注视得眼眶发热，那名为羞耻心的坚持好像又要为他动摇了。
孙哲平低头啄吻他泛红的眼睛，对他好声好气，是任谁都想象不出的硬汉的磨人温柔、情人低语的缱绻又娇宠，那样哄着他：就一声，宝贝儿……
他越是哄，张佳乐越是不愿意。孙哲平一面诱哄一面晃起胯来，慢而有力地挺动，直顶得贴在一处的张佳乐腰臀也摇晃。海浪那样涌动，一波一波的来，那快感也慢而有力地拍打上来。
晃着晃着，张佳乐愈发热了。身子热，里面更热。孙哲平一手牵他的手，一手揉搓他的身体。小小的潮红的乳尖，凹陷的滑腻的腰肢，小腹平坦却不软，竟是有层薄薄的肌肉。
真可爱。孙哲平笑起来，手再向下，重新握上张佳乐被他放置了半天仍翘着的性器。他一面操着他，一面为他摸前面。孙哲平半开玩笑地逗他，威胁道，再不叫我吹口哨了。
张佳乐听话就哼哼着扭起来，心想孙哲平真是太坏了，他怎么还记得，职业病真的太坏了。他越是扭，孙哲平越是干得用力。很坏的孙哲平做出嘴型，真的吹起口哨来。
只一声，张佳乐的性器就在孙哲平掌心抽搐着抖起来，里面也热热地缩紧，直绞得孙哲平食髓知味一下送得更深。刚想再来一声，张佳乐就皱着脸张嘴叫了。
他被逼迫得眼角绯红，鼻尖也红红的，被欺负了一样。他那样羞耻而性感，叫出来的声音却那么黏那么软，他湿淋淋地叫他，甚至可爱的抽噎着绊了一下。
警…唔、叔叔……
就叫这一次，再也没有下一次了。张佳乐原是这样想的，可被发起狠的孙哲平紧搂着一通乱顶，他又迷迷糊糊地忘了。孙哲平抽送地太用力了，里面奇妙又陌生的酥麻快感不断泛出，强烈得叫人难以招架。张佳乐从没被人碰过那里，体检都没有，更别提自己弄。第一次让孙哲平弄，就被开发成这样，怎么让人不害怕。
可那里太舒服了，舒服的他连呻吟都关不住，被孙哲平顶弄得不断发出从前他想都不敢想的声音。呻吟关不住，身体也不是自己的了，他扣着孙哲平的指尖都无力，前面甚至快射了，没人摸，纯粹被孙哲平顶的。
张佳乐受不住后面的刺激，也不想第一次就被孙哲平插到高潮。他难耐地收紧腿磨蹭着孙哲平的腰，想缓一缓体内的躁动。谁想这样屁股更向着他了，那凶悍的物什与体内的甬道愈发契合，被捅了两下张佳乐甚至哆嗦着滑了精。
他不敢乱动了，急得直蹬腿，推着孙哲平，张口却傻乎乎喊出那之前羞人的称呼。
警察…叔……啊、慢一点……
天地良心，第一次孙哲平是想温柔点对人家的。可对上张佳乐，他确实没能把持住。张佳乐那样喊他，还用腻腻地哭腔说些“要出来了”的话，孙哲平当然就帮他弄出来。
他非但没有慢一点，还伸手去摸他。那里又红又湿，小小的铃口抖个不停，却已经被他操得悄悄流了些白白的东西。孙哲平抵着他的敏感点用力一捅，握着那里的手从根部向上，只捋一下，张佳乐就哼叫着抵达了高潮。
里面绞个不停，又吮又夹的，孙哲平强行挺住，忍下狠狠弄他的冲动。他低头亲他湿湿的眼睛，让他在自己怀里颤抖着射完。
张佳乐的睫毛黏成一束一束的，不知是被孙哲平亲的，还是自己弄湿的。他舒服的像是喝醉了，酩酊着叹息，鼻音又甜又糯，带着高潮后的餍足和性感，张口又软绵绵地喊他了——
真是忍不得了。孙哲平低头咬住张佳乐乱撩拨的嘴唇狂热地吻，掰起他的大腿再次蛮横地耸动起来，又快又狠，连续不停。
这个吻结束了张佳乐也没再出声，只半张着嘴哈气。他身子软得像落了花的春水，一副被干乖了的样子，也像落了花的眼睛那样水泠泠的瞧着孙哲平，敞着腿任他横冲直撞地欺负。
孙哲平按着他疯狂抽插了好几十下，终于恢复了些许理智。他想着别射太深好收拾，临结束之际自觉退出了大半，只把鼓胀的顶端卡在里面，却被穴口紧紧箍得又没忍住再往里进了些。
刚出来第一股，张佳乐就在他怀里敏感的哆嗦一下，鼻腔里可爱的黏黏哼一声。孙哲平青筋跳起，一挺胯全埋了进去，于是后面两股全射在深无可深的地方。
直到射完孙哲平也没从他身体里退出来。张佳乐里面被刺激得绞缩着，粘人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放松下来。孙哲平从张佳乐身上撑起，往外退，起初射得浅的那些粘稠白液，也跟着从撑得充血红润的穴口挤出来，视觉冲击很是强烈。
孙哲平很饿，身体饿，肚子也饿。酣畅淋漓地和张佳乐干了一场后却更饿。
胃可以忍，还想抱着他再来一次的渴求却不想忍。但他知道张佳乐肯定也肚子饿了。
饿了吧？
张佳乐点点头，想说都要饿死了，却只摸了摸孙哲平的脸和唇。果然孙哲平叼着他的手指舔，继续说道，再来一次我出去买饭？
工作后孙哲平已经少有这么冲动任性的时候了，可对上张佳乐他就神奇的肆无忌惮起来。果然张佳乐眉尾温柔地垂下，软软地说好啊，谁让你给我下了蛊。
这么好的张佳乐，这么喜欢自己。孙哲平平生第一次有了种心花怒放的感觉，很奇妙，也有点儿傻逼，心脏一抽一抽地跳，仿佛遇见了世界上最好的事。
而被下蛊的张佳乐瞧着孙哲平明显高兴起来的脸，也笑起来，盘算着待会儿做完吃饭的时候好好问问他。
这个又高又帅、孩子气起来又可爱的男朋友，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怎么第一次见面就给他下了套呢。
13.
等孙哲平买了饭回来，已经下午四点多了。张佳乐早就饿过了，他并不着急吃饭，想先洗个澡是真的。
第二次孙哲平依然没有戴套，全弄在了张佳乐身体里。原本粘稠的东西在里面渐渐液化成半透明的粘水，他一动，就觉得有东西要流出来了。
这感觉实在太让人崩溃，张佳乐面上很稳内心抓狂地要去洗澡，孙哲平立刻放下吃的就来帮忙。帮着帮着就帮起了倒忙，于是没羞没臊的又来了一发浴室play。
浴室内水声混着缠绵的呻吟与粗重的喘息，浴室外孙哲平的卧室房门大开。衣服被子散了一地，床上更是一片狼藉。两位成年人完全没考虑过他们未成年且求爱失败的大侄子若是此时回家，场面该有多么精彩。
好在林老师是万能的。
难得可以睡懒觉的周末，唐昊一直睡到中午才醒，德里罗早就憋不住磨蹭着林敬言要出去撒欢，林敬言只好牵了绳子带它出去溜。
等唐昊顶着一头炸毛的乱发出来，林敬言已经回到家正在厨房煮甜品。不知道煮的什么，一点桂花香伴着一点红糖香，闻起来只一丝丝甜却很是浓稠，细细密密的将人温柔缠裹。
原本卧着的德里罗见唐昊出来，立即起身过去蹭他。唐昊撸了把狗，就趿着拖鞋到厨房去找林敬言。
见唐昊睡醒，林敬言半回过头对他笑笑，说醒了？饿了吧。
唐昊抓抓头，咕哝道，饿了，几点了？
快12点了。
噢。你在煮什么？
糖芋苗。
唐昊点点头，也不管背着他的林敬言看不看得到。其实他并不关心那个叫什么，也没那么喜欢吃甜，不过是很喜欢看林敬言煮东西。
他背对着他，露出后颈上的发尾很贴很软，一点点耳垂也隐在发间，都看起来很好摸，有林敬言本人的温柔。也许林敬言的温柔就是由这些零零散散的事物组成的，棉布衬衫衣领上裸露的后颈、若隐若现的耳垂，和细细密密的桂花香气。
正看着人出神，林敬言突然主动开启了话题，他说，你等会儿要回家吧，我建议你晚点再回去。
唐昊最近挺乖的，自上次的“壁咚”事件之后。与林敬言独处时他举手投足都有些放不开，更是再没有半分越矩行为。那看向林敬言的眼神依然是热的，只是总夹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收敛。
所以林敬言没有对他们的正常接触表现出抗拒。他并没有那么硬的心肠，也不喜欢看到那样的小心翼翼出现在唐昊眼睛里。
于是唐昊喊他“林老师”，他便自然地回过头去，毫无防备地看向那个顶着乱发又睡眼惺忪的大男孩，听他对他自己提要求：我下午不回去，你跟我出去看电影么？
他那么无辜，在沙发上一同看电视都不敢坐得离他太近，就这样乖了大半个礼拜，现在对他提要求，甚至有了点儿可怜的意思。也不知是真可怜还是装的。
不过是不是装的又有什么要紧，林敬言自己觉得他可怜就已经是败了。
也许这就是小狼狗的攻势，凶起来横冲直撞，装起乖来也要直冲心脏。
林敬言在心里叹口气，问，什么电影啊？
见似乎有戏，唐昊内心很激动，人都一下不困了，他答道，《13号病房》。
林敬言哭笑不得，说，这片子还没下映呢？
唐昊被噎了一下，不说话，肩膀都垮下来。
又来了，那么失望的模样，又开始可怜了。林敬言回过头不看他了，搅了搅已经煮得很粘稠的糖水，说，换个别的吧。
孙哲平把吃的重新用微波炉热了一遍，他买了许多，因为不知道张佳乐喜欢吃什么，干脆看见什么都一样来了点儿。
茶几上堆了一堆，有汤有粥有面、有炒菜有蒸饺有三明治，可惜张佳乐没什么胃口。他饿过了，而且纵欲过度，感觉自己脖子以下都是软的。他靠在沙发的贵妃榻上，拿了个烤红薯来慢慢剥慢慢吃，吃着吃着想起床上的纵情与花洒那下一场荒唐，脸便烧起来。
他实在很可爱，慵懒地偎在自己带来的毛绒绒小毯子里，捧着红薯一点点吃，眼角还余着之前放肆时的红，像只毛绒绒小兔子。还把自己吃得脸都红了。
孙哲平忍不住伸手捋一把张佳乐的头发，逗他道，想什么呢，也跟我说说。
他真是有点讨人厌，但又叫人舍不得真跟他生气。张佳乐抿嘴笑，把红薯递到孙哲平嘴下，喂他咬一口，说，以后咱们换着在上面吗？
可以。孙哲平嘴里烤软的红薯又甜又面，似是比以前每个冬天吃的都甜。
真的？张佳乐对孙哲平的干脆有点儿惊讶，半玩笑道，不是你又在套路我吧。
孙哲平又抬手去捋张佳乐的头发了，他是觉得这种事儿也要提要求的张佳乐太可爱。这有什么好问的，纵使孙哲平过去从来没想过，但只要张佳乐想，他也不会对他说不。他可没那么暴君。
孙哲平声音带笑，放轻，说，我哪儿套路过你。
这张佳乐就很不服了，之前那些还不是套路啊，如果不是因为喜欢自己，难道孙哲平还真的对谁都上来就给钥匙、领回家，再转一大笔钱，还半裸见客吗。说起来，这家伙还没说过喜欢自己呢，直接就邀请他处对象了。
张佳乐一挑眉，微微抬起下巴，问，一次都没有？
带了点儿拷问的意味，孙哲平直觉要谨慎作答。他不大好意思说是被自个儿大侄子点醒的，于是跳过了醒悟过程，诚实答道，约你看电影那次确实是套路。
张佳乐一愣，有些不信，可孙哲平又很认真。他问不出“那你之前原来没喜欢上我啊”这种计较的话，转了个弯，说道，那你当天就要我跟你搞对象？我说我看上你了吗，孙哲平你怎么那么自信呢！
孙哲平觉得聊这事儿的张佳乐真是过分可爱了，是才做完所以那么黏糊吧，自个儿应该陪他待会儿再出门买饭的。黏糊挺好的，有点儿小脾气更好玩了，总之孙哲平特别喜欢。
他心情大好地伸手搂过张佳乐，补偿他刚才自己漏给的温存，笑一声，说，这不是看出来张老师特喜欢我了吗。
可张佳乐心情并没有那么好。其实也是好的，两情相悦当然好，只是有些失落。
他当然不是真的要计较孙哲平那一句没说过的情话，只是他一直以为孙哲平跟自己一样，也很早就喜欢上对方了，不知道怎么开始的，但就是一发不可收拾。
不说天雷勾地火那么冲动，但他们这发展速度也确实足够冲动。林敬言不止一次说过他们太快了，只有张佳乐自己知道不是的。不是恋爱上脑那种傻子，是真的有种被宿命击中的命定感，来不及过多思考，也不必过多思考。用林敬言的话来说就是被下了蛊。
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了。孙哲平当然也是对自己有意思的，只是他们会这么快在一起，大半是因为他看出自己喜欢他了吧。
孙哲平发热的掌心摸着张佳乐的背，说，乐乐，要不搬过来一起住吧。
好在孙哲平很好，张佳乐没有喜欢错人。即使他不似自己那么深陷其中，但这并不是他的错。所以即使张佳乐心有失落，也说不出“现在就同居是不是发展太快了”这样伤人的话。
他手里握着那半块不那么热了的烤红薯，伸出一只手去回抱孙哲平，说，我跟林老师商量一下吧，毕竟我是他的室友。
14.
林敬言到家时发现张佳乐居然在屋里，很是惊讶。
张佳乐正手持平板靠在贵妃榻上激烈而放肆地打游戏，客厅的顶灯开得瓦亮，他平时从不离身的手机并不在手边。
这情景似曾相识，只是今日是他与张佳乐掉了个个儿，林敬言一时间甚是感慨。张佳乐抬眼看他一眼，说老林你回来啦。
嗯。
一感慨，林老师的嘴都没张佳乐来得快了。就听张佳乐眼也不抬地问，怎么唐昊睡你房间去了？我看你的睡衣在我床上。
他不是真的那么好奇，就随口问问，也问出林敬言几分回想起当时的尴尬。他顿了顿，到张佳乐一旁的沙发坐下，看他打游戏，说，唐昊说你房间阳光太亮了。
张佳乐点点头，很理解的样子，说，跟孙哲平一个德行，可能他俩是吸血鬼家族吧。
还愿意提孙哲平，应该不是闹了大矛盾，也许只是小吵了一架。林敬言心里想着，歪过头看张佳乐技能特效满天飞的游戏画面，附和道，就是啊。
而另一边唐昊回到家发现屋里就他小叔一个人，更惊讶。他原本是回来拿点儿衣服就走的，还想着10分钟结束战斗就回到林老师身边呢。可此刻唐昊突然生出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小叔，你跟小sh…张老师吵架了？
被问及的孙哲平一脸莫名，甚至还有两分冤枉，他说，没啊？你吃了没？
唐昊皱起眉，心想最好是这样，自己刚有点儿进展，孙哲平可不能拖后腿。他略一点头答话吃过了，在玄关换了鞋，兜里的手机就一震，唐昊不好的预感到瞬间达顶峰。
是林敬言的消息，让他周末在家好好写作业，今晚别过来了。
唐昊不干，顾不上跟孙哲平说话，拎着包回到房间往床上一坐。不像林敬言那边两个房间都被充分使用，唐昊这边的床连着一个礼拜都没人睡过，冷，且比林敬言的硬上许多。
他握着手机，想拿德里罗做借口，从林老师那里撬出一些转圜的余地。消息还未发出去，林敬言又发来一条。
这次是照片，是林敬言本人蹲在地上搂着德里罗的脖子，与那咧着嘴的傻狗狗一起温柔而平和地看向镜头。
唐昊便放弃了，被人拿住命门一般那么轻易而顺从。他将那照片放大又收回，收回又再次放大，然后给林敬言回一个“好”，收了手机出去找孙哲平。
孙哲平正靠在沙发上看球，手里拎着一罐啤酒，懒散而餍足。一贯锋利的线条在爱情的包裹下，显得他神情也温和出不少，像只吃饱喝足毫无攻击性的大狮子。
唐昊往沙发上一坐，明知故问道，张老师今晚还过来吗？
孙哲平略一摇头，视线都没离开电视屏幕，显然对自己拖了唐昊后腿这件事毫无自觉。
他就是这样，工作中太锐利，蛛丝马迹都统统捕捉，所以在亲近的人身旁孙哲平都十分心大，尽量不把职业病带入生活，不用审视的眼光看人事。然而唐昊还在锲而不舍，又问他，你真没惹张老师不高兴啊？
孙哲平挑眉，用看地主家傻儿子的眼神看了一眼自己大侄子，倒是突然想起个事儿。
他坐得直了些，说，跟你说个事儿，张老师估计要搬过来，你做一下心理准备。
……啊？
唐昊惊呆了，非但没有拖后腿，他小叔还向前一大步……这发展也太快了，真是楷模啊！
我靠我还以为你俩吵架了呢！
你怎么也操那么多心。孙哲平发笑，唐昊又问，什么时候搬，那他回去收拾的啊？你不一起去？
哪那么快，他有点儿工作要周末弄。
那什么时候搬？
孙哲平吞一口酒，说，还没答应。
唐昊一顿，突然有点儿无话可说，不知是该吐槽孙哲平的淡定，还是羡慕他的自信。可那自信想必也是张佳乐给他的自信。
他拿过孙哲平的啤酒罐，也灌一口，嘟囔道，估计小婶婶不是要工作，是不好意思面对你吧。
经唐昊这么一说，孙哲平居然觉得有点儿道理，想想他送张佳乐回去时张佳乐还靠在他怀里抱了会儿，真是很可爱。
原来那时候除了舍不得跟他分开，还在害羞啊，孙哲平想着就展开了笑。再回过味儿唐昊刚才的称呼，又把笑收了回去。
孙哲平对张佳乐搬来后的共同生活有十分美好的期许，并已经提前开始感到头疼。他的张老师那么害羞，小婶婶什么鬼称呼，让他听到还了得。
没大没小。孙哲平把酒拿回来，教育大侄子道，到时候一块儿住别天天惹他啊。
唐昊不解，问，怎么天天一块儿住？张老师搬过来，我刚好搬过去啊。
这下孙哲平也不解了，问，你搬过去干嘛？
不跟自己这个当叔叔的一起住，跑去住别人家里算怎么回事儿，人林老师可不见得愿意天天下班了还见到唐昊这个倒霉孩子。难不成比起跟语文老师住一个屋檐下，跟数学老师住更容易接受点儿？
孙哲平琢磨了下，又问，你那么喜欢数学啊？
唐昊第一次感受到喜欢林敬言需要面临的压力，他用不了半秒就可以面向压力迎难而上。可除去承认自己喜欢他的压力，让他却步的是承认之后。
孙哲平也许会当他胡闹，可他会怎么看待林敬言，换做其他人呢。正常人都会认定是林敬言为人师表却诱拐学生吧，纵使他在这段还未超出师生关系的关系里一直是无辜被动的那一个。
唐昊嘿嘿一笑，说，对啊，喜欢数学。
孙哲平顿了顿，收回目光，不置可否。
搞定了唐昊的林老师去热了两碗中午熬好的甜品，端来客厅递给张佳乐一碗。张佳乐许多天没吃上林老师的甜品了，甚是想念，转念又想起了孙哲平和他的提议。
吃着甜品还那么精神不振，可能不是小吵架那么简单。林敬言搅一搅手里的瓷勺子，问，吵架了？
啊，没有啊。
那你耷※拉着脸。
张佳乐听话就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说，也没有，他问我要不要搬过去住。
林敬言听到这个消息竟是一点儿都不惊讶，他知道他们迟早会住到一起，只是没想过会这么快，可即使快成这样他也依然不惊讶，毕竟孙警官是第二次见面就能把钥匙给张佳乐的人。
换一个人林敬言大概要担心张佳乐被骗炮了，或是担心他们发展太快会有矛盾，可谁让那个人是孙哲平，谁让他们那么干柴烈火一见钟情，仿佛命中注定。
林敬言当张佳乐犹豫是觉得搬走就抛下了自己，就说那么快啊？你们干脆年底办个酒吧，统一通知一下亲友。
张佳乐被他逗得耷※拉着脸也笑了。窝在一旁的德里罗呜呜两声从窝里起身——他已经不睡毯子了，睡前两天林老师新买的厚厚专属毛绒狗窝。
它凑到沙发前挤进林敬言腿※间，把下巴搁在他膝盖上听大人们说话。
林敬言挠挠德里罗的耳朵，又玩笑道，不过也没事，反正近，要是吵架了你就出门坐两趟电梯回来呗。
张佳乐带着刚才露出的笑歪过头看着德里罗，觉得德里罗跟那天早上一脸懵怔的傻唐昊还挺像的。看着看着，似乎跟孙哲平也挺像的。
孙哲平明明那么锋利，初见时他还觉得他匪里匪气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可带上了爱意，张佳乐也能看出他几分可爱的傻气来，所以对他连失望都舍不得。
张佳乐轻轻摇一摇头，说，先缓一缓吧，我暂时还不想搬。
这下林敬言是真的被惊到了，对上孙哲平张佳乐居然有犹豫、要“缓”，这太不可思议了。他在脑中将他们自相识至今的发展捋了一遍，哪怕是旁观者仍感到热烈而美好。
这世上的爱情太多了，萌生时没人管得住，可甫一生出其中许多就被打上了“禁忌”、“错误”或“不该存在”的烙印。张佳乐与孙哲平的，林敬言只是看着也觉得很好，也希望一直很好。
他不忍而艰难地思考，问道，为什么，他……活儿不好？
原本在纠结并惆怅的张佳乐听话一口喷了出来，吓了德里罗一大跳。
15.
林敬言突如其来的关于性※生※活的放飞话题惊了张佳乐一跳，他被自己呛到了，捂着嘴直咳。
林老师又是接他手里的碗又是递纸巾，两人一通兵荒马乱。
本来张佳乐还不大好意思跟林敬言吐槽感情问题，既然他开了个这么刺※激的头，张佳乐干脆不再自个儿闷着忧郁了。
他侧过身，面向林敬言，吐槽男朋友之前不忘先为他正个名，说，倒不是那方面的问题……
我跟你说，我不是好奇嘛，他套路那么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我的？所以今天睡起来，我就问他。
张佳乐说着，还形象地握拳当话筒，做采访状，道，孙哲平先生，请问你是什么时候给我下套的。
问完自己他又把话筒对着面前的空气，张佳乐扭头对林敬言说，你知道他怎么回答吗？他说吃火锅那次！
林敬言一愣，也是万万没想到矛盾点在这里，喃喃道，不会吧。
就是嘛！
张佳乐不说还能憋着，一说出来反而更来气，握好的话筒张开来，手心往平板上一拍，他不高兴地说，那他之前在干嘛呀，又给我钥匙又给我打钱的，纯撩着好玩嘛！？而且我都没好意思告诉你，我第一次拿钥匙去开他家门的时候，他还半※裸※着出来见我！
张老师拔高了音调来控诉：出卖色相！
林敬言哭笑不得，听到后面是真的笑出声了，直拿手掩着脸。张佳乐都被他笑恼了，他伸手去拉林敬言的手，不准他捂脸，说笑什么笑，老林你还笑！你说难道他之前就是随便撩撩我，结果一撩我就上钩了，他索性打蛇随棍上？
张佳乐气呼呼的，哼一声，又说，无差别见人就撩就算了，万一他真是个傻的，还见人就给钥匙，我还要不要跟他住了，多不安全啊我！
这就是气话了，当不得真的，林敬言也不顺着他说。
比起张佳乐此刻的郁闷，他对他俩当时的反应更感兴趣。虽然不厚道，但他俩实在太好玩了。
林敬言忍着笑，问，那然后呢？他说完你说什么？
我说“哦”。
张佳乐垮着脸，感觉林敬言又要笑了，闷闷补充道，我说我下周有活动课，周末要写教案，就回来了。
然后他就这么让你回来了？
对呀！张老师刚绷住没一会儿又要气到拍平板了，他愤愤儿地说，他还送我你知道吗，就隔壁栋两趟电梯的距离，到底有什么好送的！
明明是有些失落的事，可张佳乐说起来就是莫名让人发笑，林敬言被笑倒，卧在沙发上乐个不停，护林老师心切的德里罗以为他怎么了，凑过来“嗷嗷”两声。
林敬言抬手摸※摸狗狗，总结道，所以你生他气了，不想跟他住。
张佳乐不说话，林敬言说的没错，可他又不想承认。他觉得计较这个的自己傻，孙哲平比他还傻，一时间竟不知道谁更傻一些。
难道这就是恋爱的烦恼吗。
林敬言缓一缓，眉眼带笑，问，那他对你好吗？也不好？
当然是好的，不管他说了什么，孙哲平做的确实都是好的。张佳乐还未答话，他的手机突然远远地响起来。他没带在身边，还在外套口袋里呢。林敬言就近，起身去帮张佳乐拿过来。
念着谁就是谁了，张佳乐接过，果然是孙哲平的消息，问他饿了没有，想吃什么。
见张佳乐低头摆※弄起手机来，林敬言便端着两人的碗起身去厨房，他并不需要那问题的答案。
他明明刚在孙哲平那边吃了东西回来的，还没两个小时呢，找什么话题不好问他饿不饿。
张佳乐撇撇嘴，虽然刚跟林敬言突突了男朋友一车话，可面对本人他又气不起来了。
真是没救了。
张佳乐回了不饿，还说刚吃了林老师煮的甜汤。孙哲平又说待会儿饿了跟他说，他买了送过来。
真是傻乎乎的。一来一回没几趟张佳乐紧着的眉眼就松开了，拿他没辙似的，唇线也微微翘※起来。
看不出来孙警官还挺粘人的，一会儿问他喜欢吃什么，一会儿问他教案好不好弄，明天能一起吃午饭还是晚饭，再不济宵夜也行。粘※乎乎的。张佳乐笑起来，心里已经定下是午饭了，不过嘴上没把话说死，只回“看明天情况”。
然而第二天他们并没能一起吃上午饭。生物钟很好的张佳乐又在早晨六点半醒来时，迷糊间发现躺在手机里的孙哲平十分钟前的消息，问他醒了没。
张佳乐心猛地一跳，瞬间就清醒了，他翻身起来套外套，同时给孙哲平拨过去，只响半声那边就接起来。
你在哪里？
孙哲平听张佳乐的语气听得一怔，带笑道，慌什么，没事儿，在你家门口。
孙哲平心很大，但关于张佳乐的事情不需要心细他也会记住。记住他的生物钟，踩点到，还带了份昨天聊饮食话题时张佳乐爱吃的早餐。
他们认识的时间还是太短了，孙哲平不了解他的地方还有很多。
不过张佳乐眼里没有他的早餐，也没听进孙哲平让他穿好再来开门的话，他很慌，莫名的，开门看到门口的孙哲平张佳乐气一滞，怨他道，你干嘛呀！
孙哲平锋利的眉眼展开来，甚至温柔地垂下，他伸手搂过他，接住他莫名其妙的脾气，叹息般道，别生气啊。
这脾气来得莫名其妙，却又有理有据，甚至像是神奇的感应或亲密的直觉。
张佳乐发脾气是因为他害怕，果然孙哲平声音放轻，说，不能陪你吃午饭了，局里临时通知我个事儿，待会儿就走，接下来一周都没法联系你。
张佳乐就胡乱套了个外套，他穿得单薄，被孙哲平用敞着的长羽绒裹在怀里。他也不催他去床上了，因为他来看看他就要走，就是这么急。
廊间窗外是冬日清晨的昏黑，太阳还要很久才会升起。张佳乐攥着孙哲平腰间贴身的长T恤，仰起头问他，你去干吗啊？
就一个封闭式培训。
才不是去什么封闭式培训，去封闭式培训孙哲平抽那么多烟干嘛，浑身烟味儿那么重。张佳乐感觉自己此刻堪比福尔摩斯，直觉准，只怕推断也准。
他低头在孙哲平肩窝里蹭眼睛，半晌才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孙哲平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答的也温柔，轻声道，不是说了么，过一周就回来啊。
可他越是温柔张佳乐心里就越慌。他昨晚才想好的，管孙哲平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呢，管那之前他是跟自己一样一见钟情，还是撩着撩着喜欢上的呢。反正他们现在相互看对眼了，这就是最重要的，反正孙哲平从今以后都得为他痴为他狂，为他框框撞大墙。
可是也得给他们点儿时间培养感情吧，怎么才在一起就要去出危险任务啊。
见张佳乐又跟昨天一样埋自己怀里不说话了，孙哲平哄他道，别不高兴啊，我回来补给你，去你学校找你吃午饭行么？
张佳乐听话就下手狠掐一把孙哲平的腰，愤愤地抬起头凶他道，这种时候你能不能别乱立Flag啊！？
他家张老师实在太可爱，那么凶可眼睛鼻子都红红的，又爱乱发脾气又粘人，叫人怎么舍得。
孙哲平搂紧他，抬手拂开张佳乐凌※乱的流海，亲一亲他的额头，说，乖乖在家等我。
16.
张佳乐很烦恼。烦恼的张老师看起来忧郁，他因终日提心吊胆而时常沉默，沉默使他愈显忧郁。
他一方面担心孙哲平，一方面后悔与他发脾气。他离开的越久，张佳乐就越陷在这种情绪里无法自拔。
孙哲平说这一周无法对外联络，因此他的手机也格外安静。张佳乐时不时安静地翻看他们之前无聊的对话，笑起来，又安静的不笑了。
他很想他，也很害怕孙哲平会遇到危险。张佳乐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正面对什么，夜深人静时，他甚至想过他与他的赌气会成为他们最后的对话。
孙哲平都还没说对他过一句正经的情话，他自己也没有。他们相遇至今的时间只有那么少，那么戏剧而热烈，对比往后漫长的余生，真的太少了。
醒来后张佳乐又会摇摇头，自己“呸呸呸”掉，不再胡思乱想。
张佳乐变沉默的第二天，林敬言也有了烦恼。
张佳乐的沉默让家里气压很低，林敬言有些担心他。但林老师的烦恼并不是因为他，他还没来得及找个合适的时机和张老师聊聊，唐昊就先把他给堵了。
唐昊说想搬过来，直接跟张佳乐掉个个儿。他信誓旦旦的保证，保证自己不会对林敬言做越距的事，甚至不会追求他，在毕业之前。
一副好像只要他想，就能把林敬言怎么样一样。
林敬言真是听得直发窘。他好歹比唐昊年长那么些年，即使身高不及他，若真拼起力气，他也不可能任个未成年的臭小子为所欲为吧。实在太不给林老师留面子了。
他扭开头，抬手松松搂着手臂，调整一下姿势来排解尴尬的情绪。还未开口拒绝，唐昊又嘿嘿傻笑两声，竟是主动给了林敬言退路。
唐昊说，你不想我过来住也没事儿，我就住校呗，刚好不用骑车上学了，这天气骑车还挺冷的。
林敬言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在他心里唐昊并不是一个会以退为进的人。他笑一笑，问，你就这么不想跟他们住吗？张老师知道会伤心的。
唐昊确实不懂得以退为进，他听话顿了顿，刚才的傻笑有些挂不住了。
那个比林敬言还高的大男孩在他面前低下头，不给他看脸，看着地面，说，不想啊，每天看着他们俩那么好，我会更想你的。
当然了，唐昊也很烦恼。原因很简单，就是林老师不答应跟他住。
孙哲平的重要性就此凸显，他一不在家，家里每个人都很烦恼。
其实孙哲平自己也有个烦恼，那就是他发现他的大侄子不老实。
唐昊提出要搬过去跟林敬言住那一下也太自然了，简直迫不及待。事出反常必有妖，孙哲平没控制住职业病，稍一琢磨，就把之前那一连串全串了起来。
要求自己带他去张佳乐家做饭吃，凑了那么个四人饭局，还自带两张电影票。接着跟人林老师待一下午，回来就跟丢了魂似的，想也知道是作死被人林老师拒了。
还骗他说想狗呢，真够欠揍的，害他家乐乐跟着奔波了一宿。
喜欢数学个鬼，分明喜欢的是数学老师。
可他刚发现其中关窍，还没琢磨好应对措施，就被局里召唤要离开一周。对此孙哲平头可太疼了。
不告诉张佳乐吧，他不在的这一周里，不老实的唐昊必须要继续作妖。万一他家小男友傻傻被唐昊一撺掇，觉得互换住处挺好的，还跑去拜托人林老师照顾唐昊，岂不是坑了自己朋友。
可告诉他吧，孙哲平扔个雷给他就跑，又实在很不负责任。
所以孙哲平很烦恼，独自在黎明前的地下车库里吸了不少烟。
不过他就烦恼了那一个清晨，在见到张佳乐之后，烦恼就被抛诸脑后了。
张佳乐一见他就黏糊糊的跟他生气，真是烦人又迷人。他那么可爱，心烦意乱又依依不舍的，孙哲平哪舍得给他新烦恼。
只有给大侄子留条“别惹事儿”的消息，先请林老师担待着了，一切等他回来再说。
和张佳乐分开之后，孙哲平也没有继续烦恼。他把有限的空闲时间都拿来想他家张老师。
想他红着眼睛，想他抿嘴笑，想他给自己煮的面，和他比划着“biubiubiu”。想他跟自己发脾气的样子，还有那一声声腻死人的“警※察叔叔”。
真是太想了。孙哲平感觉自己仿佛被下了蛊。
所以培训一结束他都没参加团建，直接连夜跨省回来了，凌晨三点甚至还想再守一次张佳乐的门。
可那也太傻了，孙警官决定还是冷静一点，先回家睡三个小时。睡了再起来守也不迟。
于是他拐了个弯又回了八栋，打开阔别一周的家门，却一下愣住。
家还是那个家，只是多了几只大纸箱，有的写“冬衣”，有的写“书”，全是张佳乐的东西。
听见动静的黑豆豆顶开卧室门溜出来，喵喵叫着欢迎孙哲平，孙哲平看着那条门缝，心下一动又按关了灯。
离开前孙哲平要张佳乐乖乖在家等，他就听话真的乖乖把东西都搬过来了，然后在他们的家里等着他。张佳乐把箱子推在这里，分门别类，可不知为何并没拿出来好好放置。
孙哲平一如既往的不明白，但那不重要。他太惊喜，胸腔充斥着炙热的想念与爱意，却在看见熟睡的张佳乐后只轻手轻脚地坐到他身边，在黑暗中俯身吻了他柔软的脸颊。
孙哲平动作很轻，可张佳乐还是醒过来。他像是醒了，又像是没有，迷迷糊糊的，伸手去抱孙哲平，还没好好跟他说一句话，先皱着眉呜呜的哼哼起来。
孙哲平真是哭笑不得了，心想他对象可太能生气了，都一周了，还不高兴呢。他伸手用手掌揉搓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怕他凉着，温柔揶揄道，干嘛呢，还生气呢？
你回来了……
孙哲平低头用额头抵上张佳乐的额头，半笑半哄的，低声重复道，回来了，想我了？
你受伤了吗？
没有。
给我看看。
真没有。
呜我不信……
本来孙哲平没打算怎么张佳乐的，虽然他也确实想，但毕竟第二天是工作日，他家张老师很辛苦。可耐不住张佳乐太热情，一个劲儿粘着他还要扒他的衣服，扒了上衣又要扒裤子。
孙警官只好又把张老师搞得叫“叔叔”了。并且那些买回来就待在浴※室小柜子里不见天日的润※滑油和套，这次也依然没有派上用场。
17.
第二天终于反应过来那个培训是真培训的张老师，忍不住气呼呼咬了送他去学校的孙警官一口。
尤其是腰酸的要命还要站着给学生讲课，再回想起自己那一整周的患得患失，张佳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深觉咬一口还不解气，直想回家再暴揍他一顿。
张佳乐终于坐回办公室，他翻着教案，看那些高考常考成语，叹息着又笑起来。
这世界上最好的词儿，可不就是“虚惊一场”吗。
一边虚惊了，回家还有一道真的惊吓在等着他。
晚上加餐后，孙哲平，张佳乐和唐昊，三人坐在沙发里，讨论关于唐昊暗恋住在隔壁的数学老师的问题。
张佳乐感觉按照人物关系，他明明比较像家访的那个，可面面相觑间，他却成了最受惊吓的那个。他实在是没想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呆坐着被孙哲平摸了摸头。
孙哲平对唐昊喜欢林敬言倒没什么意见，感情这种事他能有什么意见。他愁的是人林老师不喜欢唐昊，唐昊可不会罢休，这不已经闹着要过去跟林老师住了，只怕下次在学校里更没有分寸，一不小心闹得人工作受影响就糟了。
孙哲平斟酌着开口，说，你喜欢林老师呢，我们尊重你。但是人林老师不喜欢你，你也得尊重人家的意见，对吧？昊昊，死缠烂打就没意思了。
唐昊事到如今才醒悟之前那句“别惹事儿”是什么意思，他小叔果然可怕。
他原以为孙哲平要说他胡闹，瞬间打了800字腹稿，谁想孙哲平角度这么刁钻，简直迎着胸口给他插了一刀。
唐昊很憋，耿着脖子道，谁说林老师不喜欢我！？我觉得他已经有点儿喜欢我了。
孙哲平听话一挑眉，笑问，真的？
唐昊撇撇嘴，说，爱信不信，反正毕业之前我也不会再追他了，不然对他影响不好。喜欢我这事儿他压力很大，我不会为难他，这是我对自己的承诺。
说起来还一套一套的，果然语文老师教的好。孙哲平听得笑了，顺便逗了逗还愣在一旁仿若掉线的男朋友，伸手又捋一把张佳乐的头发。
那你高一那会儿是为什么？
语文老师被捋上线了，不解发问道，你跟老林对着干的事儿全校都知道，我们都一直以为你是讨厌他呢。
什么情况？孙哲平又把笑收了，虎着脸转头看回唐昊。
唐昊嗷一声后仰靠上沙发，比起刚才被孙哲平明言说出来，此刻更像被人戳破隐秘心事一般，他不想面对，低声说小婶婶你饶了我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张佳乐脸霎地红了脸，在不可置信确认：你喊我什么？孙哲平则黑着脸想揍人，问，你还跟人老师对着干？
孙哲平和张佳乐首次教育孩子就达成共识——太熊了，得打。
唐昊简直又慌又烦，愈发想念隔壁温柔的林老师。他收起腿缩上沙发，孙哲平进一步，他就踩着沙发退一步，烦躁的辩解道，我后来没有了！反正我就是喜欢他，现在不让我搬过去跟他住我就去住校，大不了等我毕业了成年了把他追到手，我再跟我男朋友同居！
张佳乐听得有点儿心疼，唐昊说得自己爹不疼娘不爱似的。他伸手搂住孙哲平的胳膊，拦下他，问唐昊，干嘛就要去住校了，你叔叔又不是不要你了，住校你晚上饿了怎么办？
唐昊破罐破摔，面露嫌弃地说，我不想每天放学都要看到你俩在我面前亲※亲爱※爱搞对象。
……什么亲※亲爱※爱！
刚才拦下暴力的张老师生气地跳起来拍了站在沙发上的唐昊脑袋一把。
孙哲平离开战场，拿过搁在玄关的钥匙，说，我去找林老师谈谈。
唐昊紧张起来，急道，你要干嘛？找他谈什么啊？他什么也没干啊，是我单方面死缠烂打他。
孙哲平踩进鞋里，脸上似笑非笑，问，你刚还说林老师有点儿喜欢你？
唐昊顿住，孙哲平也没给他再说些什么的机会，只说，放心。推门便走了。
唐昊住校去了，不过周末可以在林老师家住两天，美名曰陪德里罗。孙哲平没和林敬言聊唐昊，只拜托他照顾唐昊的狗，那狗和他们家黑豆豆实在处不来。
林敬言收下孙哲平的宠物伙食费，把钥匙递还给他，笑起来，说这步骤有点儿似曾相识，钥匙就不必了。
孙哲平哈哈笑了，还是要他收下，说万一唐昊闹得你烦了，方便你过来找我们。当然，林老师不介意的话，我也想问你要一把你们这边的钥匙。
说着孙哲平抬手摸了摸鼻子，他比唐昊还高些，气场逼人，这会儿在林敬言面前似是有些不自在。他说，万一乐乐跟我闹脾气，我也好过来找他。
林老师想了想，笑道，那好吧。
终于又到难得的休息日，大家都很忙。
林敬言拉了一车唐昊的行李，和唐昊本人，去学校宿舍办入住。张佳乐则和孙哲平待在家里，收拾那些一直没来得及开箱的纸箱们。
他们一面将张佳乐的东西一点点的塞进这个家各个角落，一面顺便收拾一下孙哲平常年不理的各种抽屉和柜子。
张佳乐在茶几下找到个磨得快破的塑料袋，打开一看，是三把大门钥匙。他叹口气，说，钥匙我收到卧室抽屉里吧。
什么钥匙？孙哲平闻声过来，一看，喜道，在这儿啊，来给我一把，正好不用配了。
张佳乐眼皮一跳，问，你原来那把呢？
给林老师了。
哦。张佳乐拖长了音，点点头，取下一把放在孙哲平手心里，说，剩下两把我收着，省得你下回又逢人就给钥匙。
又来了，这种烦人又迷人的感觉。孙哲平收手，连掌心张佳乐的指尖也握住，把人拉过来。
他展开个笑，低声与他说话，道，我怎么逢人就给钥匙了？给林老师那不是备着唐昊闹么。
张佳乐撇撇嘴，孙哲平笑得更开。他太好玩了，又气着了，像是给自己假想了个目标还吃起了醋。孙哲平抬手捏捏张佳乐的脸，又说，我不就给过你么？
那你当时干嘛给我？才第一次见面呢。
因为你好玩啊。
第一次见面时张佳乐相当好玩，孙哲平一吹口哨他就条件反射收腿，低头看着那么乖，结果抬头看他一眼还挺不高兴，像是生气他对着他吹口哨那么可爱。
孙哲平说，我就想，你这么好玩，要是当我对象多好啊。
-FIN.-
番外1：
01.
孙哲平又回得有些晚了。
他一面迈着步子，一面四下扫两眼，没见有东西往外窜，又再吹两声口哨。要换做平时……不对，黑豆豆早就登堂入室养起来了，还喂哪门子猫？
孙哲平心下一动，小区内道路干净，梧桐满树枯黄，叶子却还没落，是还未入深秋。他掏出手机确认日期，同时一摸口袋，空有一把钥匙在，并没有给猫准备的口粮。
时空倒回初见张佳乐的日子，猫没了。
02.
猫真的没了，孙哲平找遍了小区花坛和地下车库，都没有见到黑豆豆的身影。
这可糟了，没有猫，他还怎么巧遇人美心善的张老师？
寻完猫时间已经不早了，孙哲平掂量着这个点还要不要去找张佳乐，见到他又该说点儿什么。他一面朝七栋走一面思考，思考的是怎么开口，找还是要找他的。
孙哲平必须确认一下，这个没有猫的时空里，张佳乐是否依然存在。
03.
张佳乐存在，并且不认识他。
不认识孙哲平的张佳乐第一次见他依然不大高兴，大约是深夜被看起来匪里匪气的高大陌生男人敲门，他半边身子掩在门后，警惕的微微皱眉。
虽然心里不大高兴，张老师仍是礼貌地询问孙哲平有什么事，是否需要帮助。真可爱。看来要重新攻略他一次了，孙哲平展开个笑，对他做个尽量友善的自我介绍。
你好，我住在隔壁，叫孙哲平，是个警※察。你们上周※刚搬过来吧，我来打个招呼，以后遇到什么事儿可以找我。
可爱的张老师听话表情松缓下来，将门拉开些，人也探出头来。他说，噢，你好！忙到现在才下班吗？人民※警※察真辛苦啊。
这会儿还正经的“人民※警※察”，跟他熟了张口就来“警※察叔叔”，孙哲平暗想，这个乐乐啊……
一本正经的张老师一面说话，探出的小脑袋一面左瞧瞧右看看。他应该是刚洗完澡，头发散着，蓬蓬软软的，一点淡淡的香。他问，孙警官你住哪门儿？
孙哲平顿了顿，说，隔壁八栋。
这下张佳乐话头也打住。隔壁栋的大晚上跑来打招呼，是太热心了点儿，但要再扯些别的由头，孙哲平又怕他紧张。毕竟张老师想象力那么丰富。
其实这么晚来打扰你们是想问个事儿。孙哲平说道，我想问问你，有没有在小区里见过我的猫？
04.
孙哲平调出手机中唯一的幼时黑豆豆奋力啃包子的猫片，成功获取警惕张老师的信任。张佳乐不但表示会帮忙找，甚至主动加了孙哲平的微信要来猫片。孙哲平将手机放进兜里，笑道，那我明天接你下课，吃个晚饭一起找？
张佳乐睁大了眼睛，惊奇中略带崇拜，问，你怎么知道我是老师的？你们警※察都这么神吗？
他眨着眼，不等孙哲平解答先自己抢答起来，分析道，因为我背挺得直，看起来有人民教师气质？还是刚打字你看到我手上的茧了？
说着他还展开手心，仔细看起自己的手指来。太可爱了，孙哲平没忍住，伸手捏一捏张佳乐的指尖，明明那么软。他说，你哪有茧。
05.
猫自然是没找到的，后来还下起雨来。孙哲平将张佳乐送到七栋楼下，张佳乐却不上去。
他淋了雨，额发几缕贴在脸上，在单元口站住与他说话。他说，我一开始还以为丢的是你家里养的猫呢，原来是小流浪猫，你那么喜欢猫呀？
孙哲平看着张佳乐的眼睛，略一点头，说喜欢。
张佳乐抿嘴笑一笑，又说，你人真好。
他说话轻，孙哲平也不自觉放轻声音，他抬手用手指碰碰他的湿发，说回去吧，洗个澡，别感冒了。
张佳乐点头，对着孙哲平摆摆手，便走了。孙哲平没动，注视着他消失在拐角，思考下次用再什么理由见面，并回味一下刚才张佳乐的笑。
正想着，手机一震，孙哲平掏出来一看，是张佳乐说自己没带钥匙，能不能先在他家过一夜。
06.
洗完澡出来，看见坐在自己床上的张佳乐，孙哲平有点不大好。他没在之前孙哲平铺好的客房，而是穿着那套他的旧衣服，散着头发，在床上等着他，就像那次他们第一次同床共枕时一样。
他缩在被子里，说，我怕冷，没有电热毯睡不着，跟你睡行吗？
行，自然是行。孙哲平关了灯，掀开被子进去。
孙哲平有种微妙的背德感，虽说时空不同，但都是张佳乐，按理说没什么区别。之前也确实没区别，但这一下也太主动了，少了点儿张老师好玩的矜持。
正琢磨着，主动的张佳乐翻身蹭过来。他靠上他的肩，手臂环上他的胸膛，轻车熟路。孙哲平一低头，张佳乐便仰头迎上。他一面亲他，一面张腿往他身上跨，嘴里哼哼着讨抱，粘人的紧。
孙哲平的背德感更甚，仿佛应了他的违和感，一片漆黑的房间里他也看得清楚。一旦出现违和感，事态的发展便荒诞起来，随着“噗”的一声，孙哲平清楚看到热情主动的张老师头顶冒出一对猫耳。
这下孙哲平可以肯定了，真的是梦。于是问题来了，在自己的春梦里和自己对象来一发，还算背德吗？
不管算不算，张佳乐要是知道了肯定得生气，毕竟他那么爱吃醋。可不来吧，这撒娇卖萌的缠人劲儿，还是梦中难得的猫耳福利……
07.
睁眼是看不清的一片漆黑，怀里的温度很有实感。孙哲平抬手一揉，那发丝细细软软的，他松一口气，没有猫耳。
他将怀里的人更搂紧些，揉脑袋的手也向下，摩挲张佳乐的脸蛋、软软的耳※垂。张佳乐被揉得也醒过来，先于孙哲平，他率先开口，哼哼着告诉他：我做了一个梦。
孙哲平心下一跳，问，什么梦？
梦见……张佳乐揉揉眼睛，手心贴上孙哲平的胸膛软※绵绵的推，他又被勒成奇怪的姿势了，有点难受。张佳乐睡不醒似的喃喃说话，道，梦见我变成了猫，梦里都被你抱那么紧，真是骨头都要散了。
是么。孙哲平笑道。他翻身将哼哼着抱怨的人压在身下，梦里没尝到的，现实里可得向张佳乐讨补偿了。
08.
黑豆豆顶开卧房门，往里探了探头，看动静他的早饭又要推迟成午饭了。不是很懂为什么，自从饲主A和饲主B住到了一起，他的开饭时间反而还不如从前稳定。
哎，猫生艰难。
番外2：
01.
与唐昊的同居生活比林敬言想象的容易。
起初是唐昊又感冒了，且尤为严重，每天课堂上搓鼻子搓得十分有存在感。
张佳乐喊他回家喊不动，只得买了些药塞给他，叮嘱他按时吃，晚上睡觉老实点儿。唐昊倒是听话把药都揣进了口袋里。
结果过了两天，林老师的晚自习上，唐昊还在搓鼻子了。林敬言叹气，踱到他身旁，问他，药吃过了吗？
唐昊鼻子不出气地应一声，头都不抬，俨然一个中二叛逆酷小子。若非鼻子红得快赶上入了冬的德里罗，他还能再酷点儿。
见他反应冷淡，林敬言也不再多说什么，下了晚自习把人留下来一摸校服口袋，张佳乐给的药他还真乖乖随身带着。一板少了一粒，另一板少了三粒，也不知是按照什么剂量在吃，多半是想起来就掏出来一粒。
唐昊想说感冒没事，想说你关心我啊，想说你留我堂也不先想个理由。他想说的话很多，可面对着林敬言，那些话又都变得那样无足轻重。
曾与他那么近的同在一个屋檐下相处过，如今再退回单纯的师生距离，每每在课堂上看着他，都是加倍的抓心挠肺。
这样难得的独处，唐昊只想放肆的细细的看看他，来填补那些近来的求而不得的渴望。他们站的那样近，林敬言一伸手，就把那两板药又放回了他的校服口袋。
林敬言语气有些无奈，对他笑道，你晚上到底在干嘛啊，腿脚那么不老实？
哈哈。唐昊笑一声，未经思考的接话，说，不知道……你晚上回去一个人还习惯吗，有没有想过我？
说完见林敬言一挑眉，唐昊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过界了，不过没关系，他挑起的眉眼展开笑，垂下来，依然温柔。温柔的林老师笑说，不想你啊，德里罗陪我挺好的。
哦。唐昊点点头，奇怪的，他听话一点都不觉烦躁，也不憋屈了。果然林敬言又说，回寝室简单收拾一下，先跟我回去住几天吧。
至此，唐昊的住校生活在一个月后宣告结束。
02.
唐昊的感冒断断续续拖了小半个月，那之后谁都没提回去住校的事。就快期末了，唐昊在他这儿左不过再待一两周，天又见冷了，林敬言也懒得见他搬来搬去。
只是那么冷的天，唐昊还是坚持不坐林敬言的车自己每天骑车上学，打死不从。在家里，他又不是那么中二叛逆的酷哥儿了，他是强硬又笨拙的温柔的，用“怕同学老师看见了起疑”拒绝他。
被一再拒绝的林敬言闭口不说话，唐昊也傻傻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看着他。他那么高的个儿杵在那儿，手略抬起又放下，眼里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干巴巴说句“我先走了”，便推门出去了。
与唐昊的同居生活比林敬言想象的容易。林敬言有种很奇妙的感觉，他大约是拿住了他的命门。
林敬言不再提接送唐昊上下学的事，他给唐昊一支护手霜，说那你到了学校，抹了搓搓手吧，昨天看你手指都是红的。
好。唐昊伸手要接，林敬言却扭开了盖子，挤一节白白的乳膏在他掌心。
林敬言可不信唐昊的记性，十七八的大男生从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这护手霜保不齐就和张佳乐给的感冒药一样，接过就忘到脑后了。
林敬言旋好盖子，把护手霜放进唐昊的校服口袋里，伸手覆在他还摊着的手掌上揉了一揉。
这一下仿佛揉在唐昊心上，直揉得他呼吸猛地滞住。他追着他低垂的眼睛瞧，只觉得林老师的手心与眼睛一样，那么温而软。
林敬言一面抹开那些又滑又腻的乳霜，一面说道，这个天气骑车很容易冻手的，万一冻了笔都拿不住，我看你期末怎么写卷子。好了，换那只手。
待两只手都涂完，林敬言才抬头对唐昊笑一笑，说，等会儿到了学校要自己涂，知道吗？
唐昊耳根都红透，几乎可以肯定林敬言是故意的，他明知道随便一出手就能撩得自己血脉贲张。可他有什么办法，如果过去唐昊对林敬言的温柔是又爱又恨，现在更是被逗弄得心痒难耐非但不能恨，还要高兴他终于有心来撩拨自己。
那双手已经收回去，唐昊还不肯走，他高出他七八公分，挡在林敬言面前堵得他他没法走。他沉默半晌，低声说，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两人挤在小小的玄关处，和上次在张佳乐房间何其相似，林敬言却并没有玩脱了的慌张。他依然微笑着，摇摇头，说等你毕业那天，老师会给你一个庆祝的拥抱的。
唐昊已经学会透过林敬言的漂亮话看本质，他压住自己的欣喜若狂，硬是故意皱起眉，得寸进尺道，那可太远了。
林敬言笑容更盛，却也无奈，赞同道，是啊，好远啊。
这座城市还未苏醒的清晨，一路上唐昊的自行车骑得恨不得有七十迈。
03.
最终他们的第一个拥抱并没有如预期那样遥远。
唐昊行李在脚边，耍赖在门口，不从林敬言这里讨点甜头就不肯走。
开玩笑，寒假那么长，一个多月见不到林老师，唐昊觉得自己可定会死。虽然之前更长的假期都有过，可那时课桌到讲台距离同如今伸手可及的距离怎么能比。
唐昊伸展着手臂，眼见着拿他无可奈何的林老师一步一步走进怀里来。
我好歹期末数学拿了满分啊，鼓励我一下吧，林老师。
在这屋里唐昊只要喊他老师，准没好事。林敬言挑眉，对上他眼巴巴的学生，再进一步靠上他的肩，说，学期末这种等级的测验你也好意思拿来说。
林老师真的很严格，可挑眉的样子也是真的很招人，唐昊喉结滚动，如被抓住了命门。借口被识破也无妨，他半是耍赖半是撒娇，坦诚道，今年寒假有三十四天啊，你就当给我加个buff吧，不然我会挂的。你就一点都不会想我吗？
这种暧昧不清的问题向来不需林敬言回答，和单恋的人不同，唐昊似乎从不在言语上逼※迫他，从言语里一丝一毫地抢占林敬言的真心。
果然林敬言张了张嘴，还未出声，唐昊嘿嘿地坏笑起来，像是把自己逗乐，自语道，我知道，冷血无情的林老师有德里罗陪就够了，一点儿都不会想我。
说得林敬言忍不住下手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他还假意“哎哟”呼痛一声。
那拥抱原是很轻的，只松松搂着，玩笑间却越来越紧密。揽在肩背的手臂收紧，林敬言终于撞上唐昊的胸膛。唐昊胸膛发热，满心满目都是怀里这个人。
他说，可我会想你啊。老师，你有点喜欢我了吗？
他自然盼着林敬言是喜欢自己的，可师生间的苦涩，他又舍不得他共尝。左右他只有十七岁，这是他此生第一个正经喜欢的人，他已经做到所能及的最好。
林敬言收回环在唐昊腰上的手，沿着胸膛向上，摸到他的脸。隔着两人厚厚的衣物触不到温度，唐昊的那颗心却依然跳动在他心上。
林敬言摸过唐昊的脸，手心贴着肌肤绕到后颈，捏捏他，抬头看他，张口用第一次接到表白时那样亲昵的称呼喊他。手心再向上，一面低语指腹一面顺着脖颈插进唐昊短短的硬发里，揉他的头。
唐昊如被软语与爱※抚驯服的初通情爱的兽类，眼中脱去最初的懵懂与热忱，成了珍视下的小心翼翼，他顺着抚摸低下头去。
林敬言勾了他的脖子将他拉近自己，亲※亲他的嘴角，说有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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