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D双花生贺组24H/17H】虹之间

发表于 2020-08-17  783 次阅读


-刑警平x特警乐

-警察、警校相关虽尽力考证,但必有bug,大家多担待

赤、

RY省,列屏市。

“不许动!否则我杀了她!”

漆黑枪管抵着嫩白的下颌,女孩恐惧万分,快要晕厥。

“你要是杀了她,等着你的只有死。如果现在放下武器,还有回旋余地。”孙哲平稳稳持枪对准歹徒,似乎完全没有被这突发状况影响。

歹徒冷笑:“老子现在拿不到钱,到时候老婆没钱治病死了,老子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孙哲平淡淡道:“所以你不会杀她。因为没有她在手上,你老婆还是等不到你的钱。”

“别逼我!”歹徒高声叫道,“现在!立刻!去医院让我老婆进手术室,如果她平安出来,我立刻投降!否则我不保证我会干什么!”

“你的枪是哪来的?”孙哲平忽然问。

歹徒一愣,而后迅速转回凶狠的神色:“用你管!”

孙哲平微微笑了下:“嗯,只是庆幸,你搞到的这把枪……”

砰!一瞬间,歹徒扣扳机的食指血肉模糊,手枪啪嗒坠落在地。

“……是把左轮。”孙哲平迅步上前,将痛得面容扭曲的歹徒双手反剪,铐上手铐。

这场荒唐的仅有一人一手枪参与的银行劫案就此收网,人质安然无恙,劫匪被带回队里审问。

张佳乐回到刑警队的时候,见审讯室外昏暗的走廊里一点橙红火光,烟味儿是常年不变地萦绕在空气里。

“审讯又甩锅给底下人?”他走上前去,撞了撞那人的肩膀。

“听着呢。”孙哲平咬着烟含含糊糊地说,“烟瘾来了,熬不住。”

“给我来根。”张佳乐说着,也不等孙哲平答应,熟门熟路就从人裤兜里掏了烟盒出来,一捏,“没啦?”

孙哲平取下自己抽剩的半根递到张佳乐嘴边,“给你抽。”

“滚滚滚。”张佳乐嫌弃。

“小李!”孙哲平扬声,“给你乐哥拿包烟!”

“好嘞!”小李屁颠屁颠漂移过来,双手递上烟盒,还给贴心地弹出一根。

张佳乐没多想,接了就叼嘴里,孙哲平利落给他点上,挑着眉毛看小李:“狗腿过头了啊,给我的是红塔山,给他就黄鹤楼?”

“嘿嘿。”小李笑出一丝羞涩,“也不算我一人的,兄弟几个一块孝敬。”话音一落,几个小警察应声凑近,“活的张佳乐大神啊!”小陈激动感叹。

孙哲平这支刑警队隶属一座普通小城,平时大案子没几件,借调特警的机会不多,更别提张佳乐这种省会支队顶尖的狙击手了。这次要不是张佳乐正巧过来交接之前的一个案子,大概这回的劫案都不会惊动到他。刑警队的新人们早就对这位连续三年全国特警射击亚军心向往之,这次见到了,自然要抓紧机会多唠唠。

“乐哥,您真能五百米打飞矿泉水瓶盖?瓶子纹丝不动那种?”小吕急切地八卦。

“嗨,五百米打飞瓶盖算什么?你没见乐哥刚才在抢劫案现场,大老远一狙狙中劫匪食指啊!平凡狙击手别说打中,瞄都不敢瞄!”小李一看就是老乐吹了。

“哪那么神。”张佳乐摆摆手,“要不是那人拿着左轮不容易走火,我也不敢开枪。”

孙哲平在旁边笑,抽完自己的最后一支烟,就甩手投进对角垃圾桶,挪步进了审讯室。

“坏了,我们这么夸您,孙队不会吃醋了吧?”小陈半开玩笑地说。

张佳乐戴上耳机听审讯,“那不至于。你们孙队枪法可也不一般——就是比我差点。”

小李见孙哲平张佳乐都忙起正事了,便拉着小陈、小吕几个打了声招呼退到一边去。

“你们来队里时间短,不知道咱孙队最厉害的是使刀子吧?”小李摆出前辈的科普姿态。

“噢?李哥,您快给说说。”

“当初他跟乐哥同一届读的百花警校,当时号称‘繁花血景’组合,乐哥一把92一挺88,孙队冲锋加刺刀,出任务、校际比武只要他俩一组,就没有不是第一的时候!”小李说得眉飞色舞。

“李哥……那这么说……”小吕压低声音,“孙队也该有特警突击队的水平吧?就算是自己不爱在特警队呆着了,怎么……到咱列屏市这小地方来了?”

“哎……你是不知道。”小李又拉着几个小弟走得更远了些,才开口说,“孙队以前跟乐哥都是B市特警总队百花突击队的,后来有次任务,孙队左手受伤,险些截肢啊!特警队是待不了了,又因为之前和上面人有点矛盾,就被分到咱这小地方来了。”

“那乐哥?怎么也调到这边的西野支队来了?西野虽然是RY省会,但跟B市总队没法比吧!”

“我也是道听途说哈,据传当时乐哥知道孙队被调到我们这里之后冲到领导那里大发脾气,差点被踢出突击队!但是因为他那种水平的狙击手实在是缺,所以最后也只是踢出了B市了事,西野支队的领导还是把他当宝。”小李神神秘秘道,“还听说乐哥本来想调到咱们列屏市支队呢,结果西野市领导不放他走,哈哈哈!”

说完,小李还一脸深沉地总结:“这就是男人的友谊吧,真酷!”

这边小弟们八卦着,那边张佳乐则是倚着墙一边听声一边透过玻璃打量自己这位老同学。特警生活不自由,没案子需要他们的时候,一天天的都是训练训练,出市还得打报告。孙哲平这边,刑警队的忙碌更是出了名的,绝不会有手头没案子的时候,队里再新的仔都要变成老烟枪,没办法,天天熬夜啊!所以自从孙哲平手伤,他们俩一个月见不到一面都是可能的。

还挺怀念警校的时候,没那么多破事儿。虽然因为他俩不服管,被警告过很多次要取消他们参加公安联考的资格,最后都不了了之。

老孙面相确实是憔悴了不少啊,张佳乐一半心思在案情上,一半心思在感慨这个。他又端详了下旁边玻璃上映出的自己:啧,还是和当年一样帅气。特警队无聊是无聊,但每天规律训练、少熬夜,对保养还是有好处的。

没错,咱们乐哥虽然又A又帅气,一手精湛枪法,但是对自己的相貌有着一般直男无法想象的在意。而且他骨架子细,若穿普通警服,腰瘦得能跟女警有的一拼。要不当年怎么就让孙哲平这家伙拜倒在他的警服裤下了呢!

橙、

张佳乐一直以为自己第一回见孙哲平是在警校入学军训,其实孙哲平见他的第一回是在寝室楼的台阶下面,瞅见一个瘦弱的小辫儿吃力地扛行李箱上楼,动一秒歇三秒,当时孙哲平非常真挚地想上去提醒:“同学,这栋楼是男生的。”

好在张佳乐在孙哲平开口前偏头擦了擦汗,露出半张脸,俏是俏,却并不女气。孙哲平很庆幸自己嘴不快,否则该多尴尬。但即使没说出口,心里回转的念头也足以使他尴尬爆掉,以至于一声没吭,幽灵一样从张佳乐身边飘了过去。后来他暗自琢磨,这玩意儿来警校干哈?扫黄打非的时候扮女装混进去?

而后军训,孙哲平同张佳乐分到隔壁班。一排排黑豆子站在一起,着实不容易认人,可孙哲平一眼就瞧见了张佳乐——小辫子按学校规定被剪了,但肤色实在白得亮眼。反过来,张佳乐却完全注意不到孙哲平,因为孙哲平本身就长得很警,可能只比一般警校生再帅气那么一点点,融进人堆里就完全看不见了。但很快,孙哲平就因为另一个原因出了名。

毒辣辣的太阳高悬头顶,汗水成股地从孙哲平的额角往下流,头发都湿透贴在头皮上。教官都连连看他,心说从没遇到过这么能出汗的人,长得蛮硬汉的,实际气得多虚啊?结果就在第一周末的格斗比赛上,“气虚”的孙哲平拿了冠军。

孙哲平肩头搭着毛巾,被同学们簇拥着从格斗场走出来时,正听见隔壁的射击赛场传来能掀翻屋顶的惊呼。

“咋咋咋?”一人问。

“去看看。”孙哲平转动步子向射击场走去。汗又在淌了,他随意地甩甩脑袋,水珠飞扬空中,折射出一小道彩虹。

嘭!嘭!嘭!嘭!嘭!嘭!嘭!

孙哲平几人推门进去的时候,正听到这七声枪响,接着便见空中一道七色虹。

“百花虹!”有人惊道。

“那是什么?”

“百花射击场一个传说中的项目,七个不同颜色的颜料球从不同方位以不同速度射出,枪手需按红橙黄绿青蓝紫的顺序依次击中,在颜料互相不混淆的情况下保证它们从上到下连成彩虹状。”那人解说道,“可能已经有三十几年没人成功过了。”

孙哲平挑眉:“这么花里胡哨的项目,真不像警校会有的。”

“可不是吗?”先前说话的人应和,“但是真做到了……不得不说酷毙了!”

孙哲平没再接茬,他的目光牢牢地粘在了场地中央那人的身上。白得晃眼的皮肤,纤长的指包裹着一把平平无奇的92式,轻佻地在掌中转过一圈。

“您答应的咱们级每人700发,可不能反悔啊!”张佳乐对教官喊道。

孙哲平一怔,意识到张佳乐说的是本科期间的射击训练总量。出于种种原因,警校生四年内只有一个学期的射击课,而且总共给的实弹只有70发,其实是远远不够练出水平的。

看来这个张佳乐是跟教官打了赌,要是他能完成“百花虹”,就要给全级的同学把实弹训练量增加到700发。

再看那教官,脸都绿了,估计做梦都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瘦弱白净的男生能完成这传说中的项目。

“全级?不可能。”教官咬着牙说,“既然只有你一个能完成百花虹,那最多就让你一个人增加实弹量。”

人群中顿时响起阵阵嘘声,“出尔反尔!”

孙哲平没参与起哄,踱步走上前去,随手从桌上拿起一把冲锋枪,又挑了柄刺刀安上,乜眼看向教官:“只要再有一人做到,你的借口就不成立了吧。”

他掂着枪的重量,上衣被汗水紧紧粘在手臂上,肌肉轮廓清晰可见,随着枪的掂起与落下而收缩、松弛。

欻!

颜料球相继飞出,只见孙哲平足下一点,健壮的身躯便如燕般轻盈向前蹿去,笨重的冲锋枪在他手中宛若行云般飘逸流畅。

张佳乐恍然间觉得自己误入了武侠片场,那人手中握的不是冲锋枪,而是豪侠巨剑,穿的不是军绿迷彩,而是古色劲装。

嗖一声破空,赤色颜料迸溅而出,紧随其后是橙、黄、绿、青、蓝、紫。与其说像七色彩虹,不如说像繁花盛开。

收刀,汗水混着墨色颜料从刀尖滴落,犹如陈血。

孙哲平的目光冷冷划过人群,划过那快要昏厥的教官,最后落在持枪青年的眼中——灼热起来。

黄、

“问不出枪支来源。”孙哲平把自己扔进办公室破旧的沙发里。

张佳乐翘着二郎腿坐在办公桌上:“你怎么不试试用他老婆的病套他话?比如承诺发动社会力量众筹什么的,让他先交代了再说。”

“小郭这么问了,他没信。我再问一遍也没意义。”孙哲平说。

“嘻。”张佳乐笑,“还不是因为你心地善良不会说谎,让我去问啊。”

“得了吧,你个特警支队的,审刑警队抓的人?我还得给你写一堆文件走流程。”孙哲平摆手。

“切。”张佳乐最烦这一套。好在他不是一般民警或者刑警,需要他的案子都是铁定要他狙击的,否则真的跟一般警察一样开一枪就得写一沓文书解释开枪时间地点原因后果,他非得掀了桌子不可。

孙哲平在查看小李刚递来的资料,记录了劫匪曹东强的基本信息和近日行动轨迹。

曹东强,列屏市人,男,45岁,建筑工人。妻子金琳,列屏市人,43岁,格林巴利综合征,现住院中。曾有一子,三年前车祸去世。工地负责人表示曹东强近日没有显著异常,或者说,一直跟他妻子病重之后他浑浑噩噩的状态差不多。每日工地下工之后他都会直接去医院陪床,这一点,医院的记录已经证实。

张佳乐凑上去陪着看了会儿,突然开口问:“哎,说实话,曹东强被抓了,他老婆怎么办。”

孙哲平翻到下一页,淡淡说:“天底下那么多因为缺钱救不了命的人,我们能管一家管不了十家,何况我们本来也连这一家都管不了。”

“也是。开了先例,到时候都一个个抢银行来逼警察给他们出钱治病了。”张佳乐玩着自己的手机挂坠,那是簇足有男人半掌长的穗子,色泽显得有些年头。还是在警校的时候,孙哲平送他的。因他手里总爱抓点东西玩,以前是玩自己小辫儿,碍于规定剪掉之后哪哪都不得劲,孙哲平知道了就送了他这个。挺土的,一点设计感都没有,偏生手感很好,跟孙哲平这人微妙地一致。所以张佳乐既嫌弃又喜欢。

“这事放到一边。”孙哲平从资料里分出一半甩给张佳乐,“既然闲就帮我找找线索,看看他这枪到底哪来的。直觉告诉我这事不简单。”

“猛1的第六感哈?”张佳乐嬉皮笑脸地坐进沙发里,把孙哲平往边上挤。

“办完正事再骚。”孙哲平掐了一把某人不安分的屁股肉。

结果不等他们研究出什么结果,新的麻烦就找上门来。

曹东强,在拘留室内服毒自尽。

“疯了吧!就这样放弃他老婆了?”张佳乐拽着孙哲平往拘留室跑。

孙哲平蹙着眉,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毒药用胶壳包着,藏在牙槽后面,氰化钠。和平年代,又不是武侠小说,警察搜身也不会搜牙槽——再说,抢银行未遂,虽然持枪挟持人质情节恶劣,但他这明显的冲动犯罪也不至于判无期,谁能想到这人会自杀?

“是觉得救不了妻子,所以干脆先走了?”小李提出猜测。

孙哲平却在疑惑别的问题:“枪、氰化钠……这些管制的东西,一个普通蓝领是怎么搞到的。在银行的时候我就在奇怪他从哪里搞的枪,会不会跟他的自杀有关?”

曹东强的尸体靠在拘留室一角,手里攥着妻子照片,此时已经垂在身体一侧。他面目狰狞地瞅着地面,发紫的嘴唇却隐隐带着笑意。

张佳乐不忍多看,转身出去了。孙哲平摸出一根烟,又塞回兜里,对小李道,“调监控,如果他跟什么工地同事或者医务人员以外的人见面,去查。”

小李一惊:“老大,我们有那么多人手吗?”

“笨哪,叫工地保安和医院保安给你们打下手呗!他们又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权力。”孙哲平道。

“我说有就有了?”小李脸颊抽搐了下。

“嗯,你说有就有了。”孙哲平肯定。

靠在门口的张佳乐:“……老孙,我不在的时候你跟谁学坏了啊?叶修?喻文州?”

“当然是靠你张佳乐大神耳濡目染。”孙哲平瞅着他笑了笑,拎起门口椅背上的外套,大步向办公室走去,“走了!接着干活。”

张佳乐面色纠结地捂了捂心口。就这胡子拉碴满身汗臭的糙汉子,我居然还被他撩得心跳加速?呸!怕是烟抽多了。少抽、少抽。

绿、

有时候人和人的互相吸引真是很奇妙。

寝室楼梯上的惊鸿一瞥让孙哲平注意到这个俊俏的同级生,射击场内的繁花血景,则是让他们彼此对上了眼。

当晚,两人所属的连队分在一批洗澡。军训嘛,喷头永远不够用。孙哲平无情抛弃了原本商量好共用喷头的兄弟,赤着身子在澡堂兜了一圈,找到那个一群巧克力豆中的白豆子。

“兄弟,合用下喷头?”孙哲平发出请求。

“哦。”张佳乐顶着一头泡沫挪开了两步。

白色的泡沫顺着他的脸颊流下,张佳乐闭着眼,专心致志地洗头。

孙哲平的头发剃得比他短,犯不着用洗发露,于是洗得慢条斯理,仗着浴室里水雾缭绕,就明目张胆打量身边人的身体。张佳乐的身体比他的脸还要更白一些,确实很瘦,但主要是骨架问题,肌肉并不缺,薄薄一层很好看。侧面看,晶莹的水在腰际分作两缕,一缕顺着人鱼线汩汩流入稀疏的毛发,一缕顺着脊背流入股沟深处……

真不错,孙哲平吞了吞口水。

“啊!”张佳乐忽然叫,孙哲平淡定上移视线,落在他脸上。

“哥们儿给我来点水,洗发水进眼睛了。”张佳乐摸索着靠近两步,一巴掌拍在孙哲平胸肌。

“墙吗?这么硬?”张佳乐又拍了两下,手指尖戳到一点软绵绵的东西。“呃……”

孙哲平捉住他的手:“再摸,就要有更硬的东西了。”

“什么玩意?”张佳乐没听懂这荤段子,水流冲掉了他眼睛上的泡沫,他后仰退到水帘后面,看清身前人的脸。

“诶,是你啊,你是那个……那个那个,耍刺刀的——”

“孙哲平。刑技系。”

“我叫张佳乐,我也是刑技系。你身手真好,今天看着跟看武侠片一样。”张佳乐笑着,习惯性伸手捋头发,摸到头顶才意识到辫子已经剪了。

“你也不赖。”孙哲平单手撑墙,露出一个帅气的笑容。

“还有谁,赶紧的,洗这么慢都娘儿们是不是!”教官的怒吼直冲耳膜,孙哲平手一滑,啪地把水关了。

张佳乐飞快裹上浴巾提上脸盆,蹬蹬蹬往外跑:“回见咯!”

孙哲平:“……”

教官从另一边转进来,看到孙哲平一个人站在那:“孙哲平!汗多到十分钟都洗不完啊?!越洗越虚!”教官显然认得他,整天冒“虚”汗结果还拿了格斗冠军的小伙。

孙哲平扯过浴巾围住下身,淡定地从教官边上走过:“嗯,边洗边出呢。”

这就算是认识了,后来孙哲平、张佳乐两人明明不在同个连队,视线却总撞上,吃完午饭洗碗都爱凑到一起。有人说他俩强者惺惺相惜,也有人说他俩给力给气。

具体是怎么谈上恋爱的,两个人其实都不太回忆得起来。好像没有一个明确的仪式,没有告白,硬要算的话,大概是某次孙哲平终于烦了张佳乐左摸右摸的邪手,把人按在楼梯间里狠狠亲了一顿。

两人也不会有一般小情侣那种相视羞涩一笑,或者手牵手漫步校园、看星星看月亮的情节,平时相处就像哥们,就算摸摸大腿搂搂抱抱,也能当作直男的正常互动。

当然不是没人调侃张佳乐像孙哲平的小媳妇,结果张佳乐反手搂过比他高半个头的孙哲平肩膀,大咧咧说:“是吧,倒插门的。”大家伙哄然而笑,反而没人信他们真有那关系了。

有回事后,两人光着膀子坐床边抽烟,聊到未来职业,都想进特警突击队。

孙哲平问,你小子枪法这么牛掰,怎么不去当兵?现在治安这么好,哪有那么多机会让狙击手出马,有什么案子派出所、刑警队基本都能自己解决。

张佳乐说,你不也是,这一身功夫不当兵多浪费。

孙哲平说,我是觉得这一身功夫不当警察才浪费呢,现在比起能打的军人,还是更缺能打的警察。

张佳乐一笑,巧了不是?我也觉得,当一个普通群众被歹徒挟持,却没有一个能救他的狙击手,因为狙击手都在军队里——这该多气人啊。

“不过听说特警队平时很无聊,毕竟没那么多大案子。”孙哲平说。

“那你去刑警队?忙到你三十秃头。”张佳乐摸摸孙哲平的寸头,“不过现在跟秃头也差不离,嘿嘿。”

“屁股痒了是吧。”孙哲平面无表情地说。

“我反正是必去特警的。”张佳乐若无其事地拉回话题,“摸不了我心爱的狙我可怎么活啊!还指望着进最牛掰的特警队,能让我摸摸几十万的那种高精狙呢~”

“你心爱的狙……那把……什么型号来着?”孙哲平摸着下巴思索。

“88啊!”张佳乐答。

“哎。”孙哲平应声。

张佳乐懵了半秒才反应过来,愤怒地摔枕头:“滚蛋!孙哲平你才屁股痒!”

两年后,B市特警总队百花突击队迎来两名新警。训练一年后,便成为了队内技术最优秀的抓捕手和狙击手。队内前辈们不止一次说,等再积累几年经验,绝不会有他们两人配合解决不了的劫持事件了。

可惜这“几年”才不出一年,孙哲平就在任务中被歹徒炸伤手掌,先是因伤退出特警队,后又因种种原因调离首都,前往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列屏,做一名普通刑警。没过多久,张佳乐也离开百花突击队,调去了孙哲平所在RY省的省会,西野特警支队。

彼时,他们才二十有三。

青、

距离曹东强自尽已经过去一周,枪支与毒药的来源还未明了,队里盯着他妻子金琳的警员却传来消息:有人出钱给金琳做了手术。

“签字的是什么人?”孙哲平问。

“是金琳的父亲,其实已经有五六年没跟女儿联系过,钱也不是他出的。”警员答。

“医院那边钱的来源能查清吗?”

“虚假账户,海外跳板,很难。”

“我就担心又是那种高智商心理变态连环教唆犯。”晚上孙哲平跟张佳乐打电话时说。

张佳乐已经回了西野市,戴着耳机一边洗衣服一边跟孙哲平聊:“抓住人的弱点,给人作案工具和自杀工具,不成功便成仁,条件是就算那人死了也替对方解决问题?”

“嚯,你悬疑剧看得不少嘛。”孙哲平吐槽归吐槽,心里的猜测和张佳乐的也相差不远。

“孙队孙队!”有人敲门。

“你等会啊。”孙哲平跟张佳乐说了声,把手机捅进兜里,下床开门。

门外站着小李,他是今晚的夜班:“上面来电话,说曹东强的案子要归入一个专案组。”

“嗯?”孙哲平一挑眉,难道还真被他猜中了,这案子背后是个大案。

“呃,所以,明天我们得去西野市移交一下卷宗……”小李说完默默缩了缩脖子。

“淦!”孙哲平果然破口大骂。

小李熟练接口:“您说是不是可恨!是他们抓的人还是他们废的神,每次都等我们查得差不多了就把卷宗调走,苦劳不出,功劳全占。这他娘的都多少次了?”

孙哲平:“……你小子真是越来越狗腿了。其实这次的案子他们要收过去还确实事出有因,但是不让我们列屏市介入调查……呵,我非得给他说道说道。行了,你滚回去值班吧,以后别光练嘴皮子,把你的脑子和手脚练练,每天吃的白米饭全长嘴上了是吧!”

“得嘞!”小李嬉皮笑脸转身就跑。

孙哲平带上宿舍门。

“我先挂了,打个电话。”他对着电话说。

“刚刚怎么了?就听见你一声‘干’。”张佳乐说,“除了我你还想干谁啊你?”

“……”又是个饭菜下肚全长嘴上的,孙哲平腹诽着,口中答道,“曹东强的案子要进专案组,省里那帮脑子有泡的上级叫我们移交,不让我们参与,我非得给他把泡戳了不可。”

“有这事?我也不知道啊,那你问的时候顺便说说,把我调去帮忙。”张佳乐说,“反正特警么,底层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必须的。看你这咋咋唬唬狗都嫌的样子,一天训练十六个小时怕是都榨不干你。不给你找点事做你能上天。”孙哲平嘲笑。

“哎哟喂,那还不是因为你不在吗?你要是在,既能榨干我又能让我上天。”张佳乐自己说完自己觉得搞笑,在电话那边咯咯咯笑个不停。

孙哲平一头黑线,直接把电话给掐了,带着一肚子邪火进浴室冲了个凉,才气势汹汹拨通RY省公安厅刑警总队的电话。

次日下午,张佳乐便和孙哲平在西野市的专案组会议室见面了,俩挤进来的编外人员邻着坐在最后一排,不少人都用狐疑的眼神打量他们,不过这俩人谁都不在乎这个。

张佳乐挤眉弄眼半天,孙哲平终于不堪其扰,附耳过去。

张佳乐神神秘秘:“你猜冯队见到我跟我说啥?”冯队,RY省刑警总队的总队长。

还能说什么,抱怨我呗。孙哲平没精打采地瞪着死鱼眼。

张佳乐压低声音:“他问我,当年跟你做同学,怎么忍住没打死你,哈哈哈哈哈!”

孙哲平把快要靠到自己肩膀上的脑袋推开:“那看来这冯队跟你不太熟。”

“啊?为什么?”张佳乐不解。

“否则这个问题他应该问我才对。”孙哲平狡猾地翘起唇角。

张佳乐斗嘴惜败一城,恨得牙痒痒,又被孙哲平的表情勾得舌头痒痒,碍于场合什么都不能做,只好用力在孙哲平大腿上掐了一把。

好歹也是当了两年特警的人,孙哲平表情都不带变一下地反客为主,将张佳乐的手团在手心,“安分点,要开始了。”

冯队走到白板前咳咳清嗓子的时候,张佳乐还在小声抱怨孙哲平的手汗;等会议正式开始,他便唰地坐得端端正正了。这便是顶尖狙击手的素质,动如脱兔、静如处子、收放自如——张佳乐得意地想。

“列屏市曹东强案,相信大家已经了解过情况了。”冯队指着白板上用吸铁石固定的曹东强照片,“已经是这个彩虹系列事件的第四起。每一起都用到了虚拟账户名Rainbow,用于事后给作案人汇款解决某件事。”

白板最左侧吸着第一起案件嫌疑人的照片,是个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第一起事件嫌疑人郑见杨,在西野市中心广场安放炸弹,要挟警方给他汇款,防爆组成功拆除三枚,一枚爆炸,致1人死亡,13人受伤,嫌疑人已自杀,后Rainbow汇款给他的妻女,还清了高利贷。”

向右一张,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年轻人。“第二起事件嫌疑人关宏安,持枪抢劫了西野市蓝晶珠宝城,同样是落网后自杀,后其胞妹被风月场所辞退,经询问,也是Rainbow汇去一笔钱,留言要她辞职,她收了钱仍不愿意辞职,却莫名被老板辞退了,经查证这老板也是收钱办事。”

再右一张,同样是个中年男人,神情略显阴翳。“第三起案件嫌疑人裴逊,持枪威胁医院医生免费为他儿子做手术,被警方制服后坦白了与Rainbow的交易,也是通过这个嫌疑人,我们初步掌握了Rainbow的一些信息。Rainbow通过一个论坛与嫌疑人交流,提出可以为嫌疑人提供枪支,用于威胁医院为他儿子做手术。如果失败,则嫌疑人自杀,Rainbow就会打款给他的妻子,用于儿子的治疗费用。显然这个嫌疑人只是想搞到枪,没想过要为此自杀。然而当技术组前去那个论坛查看时,网站却已经无法访问了。”

“前三起案件都发生在西野市,因此专案组的视线仅放在市内,而上周六发生的曹东强事件却是在列屏市,这出乎我们的意料,目前技术组仍在努力排查这个虚假账户及论坛背后的线索,以及这个Rainbow是如何挑选教唆目标和犯罪内容的。在座的各位可以群策群力,提出你们认为的Rainbow可能的动机。”冯队说罢,白板笔点在空白处,看向台下众人。

最后一排的两个家伙没理会冯队的“群策群力”,自己在笔记本上你一句我一句地交流。

张佳乐写:「裴逊的倒戈打破了Rainbow的计划,所以他把目标暂时转离了西野市,同时关闭了论坛。」

孙哲平写:「郑见杨案都发生两个月了,技术组的人还没摸到Rainbow的尾巴,估计论坛的线索也是断了。所以剩下的精力应该主要放在曹东强的社交媒体上,比如他在哪里提及过自己的处境和妻子的病情。另外,水平比警方技术人员还高的顶级黑客应该也不多吧。」

张佳乐:「四起案子,Rainbow前前后后大概花了有七八百万。可能是富二代,可能是有别的赚钱工作……但最可能是ta做黑客得的。所以网上这个黑客一定有迹可循,曾经接过很多大单。」

这时有人举手发言:“这个Rainbow有很大可能是西野市人,我们可以排查西野市地域内的黑客或者计算机从业人员。”

张佳乐龇牙:「白痴,哪个黑客接单还会告诉你他是哪个省哪个市哪个区县哪个街道的?」

孙哲平笑:「少说两句,聊聊动机吧。」

张佳乐提笔就写:「说鸡不说……」被孙哲平打手背了。

凶巴巴瞪孙哲平一眼,张佳乐重新写:「被Rainbow找上的人都有至亲急需钱来摆脱困境,并且自身愿意为此去犯罪甚至牺牲性命。Rainbow给了他们两次机会,一次是自己通过犯罪获得金钱,一次是通过献祭生命来由Rainbow提供金钱。但目前的四起案子,第一次机会都失败了。」

孙哲平:「献祭?」

张佳乐:「哎呀就是随便找了个词……但感觉确实挺邪门的。你说这Rainbow图什么呢?收割一堆类似的生命,不是很像那种邪魔大法~」

孙哲平:「那种不都要从死掉的人身上取点什么零部件吗。否则怎么作法……」

张佳乐:「口区,先打住这个,你觉不觉得Rainbow根本没指望这些人能在第一次机会里成功?」

孙哲平:「同感」

张佳乐:「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咳咳!”冯队咳嗽,“大家都不想发言吗?那这样,我们抽几个同志问问意见吧。”

孙哲平低声:“你什么想法,快举手,否则我怀疑老冯要点我。”

张佳乐:“我都说了很大胆……我觉得’第一次机会‘本来就不是为了让这些人有成功的可能,而是一次筛选。这个机会本身就是一场筛选……”

孙哲平拍拍他大腿:“懂了。”

张佳乐有点懵:“这就懂了?”

台上冯队还在说:“因为曹东强案归属列屏市刑警队辖区的缘故,列屏刑警队长孙哲平同志主动要求加入了我们专案组,那我们就来听听他的想法吧。”

孙哲平站起身,神情镇定,娓娓道来:“被Rainbow找上的人都有至亲急需钱来摆脱困境,并且自身愿意为此去犯罪甚至牺牲性命。Rainbow给了他们两次机会,一次是自己通过犯罪获得金钱,一次是通过献祭生命来由Rainbow提供金钱。但目前的四起案子,第一次机会都失败了。”

张佳乐:???一个字都不改?你就是复读机?

孙哲平继续复读:“大家觉得有没有可能,这个第一次机会本来就不是一次机会,而是一场筛选……”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如果这个人不愿意为了获得Rainbow的帮助而违法犯罪,直接拒绝了他,那么自然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Rainbow要找的不仅仅是愿意为至亲牺牲自己的人,而是愿意为至亲破坏社会法度、伤害他人安全,同时牺牲自己的人。所以我有一种猜测,Rainbow的动机可能是:曾经他的亲人有机会通过类似的方式,或许更温和的方式,来帮助他解决某个困境,但是他的亲人没有这样做,给他留下了不可挽回的损失,因此他在通过这种方式寻找慰藉或者证明什么。比如向他的亲人证明,这种事不是没有人可以做到。”

张佳乐偏头给他比了个大拇指。关于“筛选”的部分,孙哲平理解的确实如张佳乐所想,而后面的动机部分,却是张佳乐暂时还没想清楚的。

会议室里寂静一片,冯队愣了愣,嘀咕:“好像有道理……”

冯队这句嘀咕像是打开了某个无形的闸,其他专案组人员也开始低声交谈起来。

“孙队长,关于如何进行后续调查,您有什么建议吗?是不是可以利用Rainbow的这个动机特点,引蛇出洞?”有人提出。

孙哲平微笑:“有两种方式。”

“第一。”忽然有人推门而入,吸引住满室的目光。那人头发凌乱,嘴里咬着根烟,穿着松松垮垮的便衣,脚下踩着棉拖鞋就那么蹭到了第一排坐下,这才慢条斯理开口,“编一个故事,吸引Rainbow来搭讪。第二,找到被Rainbow搭讪过的人,挖他的历史数据。”

“叶修,你能不能敲门!!”冯队崩溃。

“啊?要我重新进来一次吗?”叶修虚着眼,作势要站起来,被冯队黑着脸按在座位上。

“给大家介绍一下……”冯队有一丝咬牙切齿地开口,“B市公安局网监部门的叶队。过来协助本案的网络技术工作。”

“我靠,这家伙也来了!”张佳乐小声惊呼,战术后仰。

“但愿能省我们点事儿吧。”孙哲平已经自觉坐回了位子上。

以前同为B市公安局下属,他俩和叶修也算是熟人了,有几回案子合作过,合作本身很愉快,就是你来我往垃圾话太多,人容易脑壳疼。但不管怎么说,这人的技术是过硬的。

“我刚才看过你们技术组之前的记录了。”叶修揉着眉心说,“如果能和这个Rainbow通讯一次,或者是获得一次通讯记录,我都有把握捕获到他的真实IP。所以就是之前说的两个办法了,你们觉得如何。”

“你也没办法恢复之前那个论坛的数据吗?”张佳乐问。

“我估计他至少清过七八回吧,就算是我也没辙。”叶修说。

“也就是说,得先找到Rainbow跟曹东强接头时用到的社交平台。”孙哲平说。

“程序跑着了。”叶修道。

“那……你还有什么需要刑警同志们做的吗?”冯队试探着问。

“等我消息,随时出动抓人啊!”叶修说,“其实可以散会了。”

众人:“……”

冯队虽然不满意叶修一来就把会议氛围搞得很不像那么一回事,但叶修确实靠一个人就把调查进度往上推了个大台阶,一时间刑警们的确没必要再做什么。

一阵椅子脚划拉地板的声音,啪嗒啪嗒脚步声远去,孙哲平和张佳乐离门最远,自然也在散会的队伍最后,临出门却被叶修叫住:“老孙、老张,你俩留下。”

“怎么,还是觉得咱俩靠得住?”张佳乐就等着他这句呢,一拐弯就到叶修边上坐下了。

孙哲平慢腾腾地走到张佳乐旁边,抱着臂,示意叶修有屁快放。

“嗯。其实都差不多,就是熟人还是相对好使一点。”叶修严谨地说。

“夸我一句有这么难?”张佳乐不爽。

“嗯嗯,你真棒。”叶修敷衍。

“再让我听到一句垃圾话……”孙哲平举拳头了。

“之前说的,要找到曹东强跟Rainbow搭上线的社交平台。”叶修瞬间正色,从提包里掏出一台笔记本,“光靠程序可能效率不够高。我本来打算自己一个人弄,既然你们俩在,那就三个人一起弄。我会设置一个阈值,计算机判定可疑度的不确定性一旦大于这个阈值,就会转接人工处理,由我们来判断这个平台是否有可能是目标平台。注意不一定会有与可疑人员的交互,因为Rainbow很可能清过脚印,重点关注曹东强自己的发言。”

“明白了。你说怎么弄。”张佳乐挪着小板凳凑过去。

之后又从技术部门顺来两台电脑,三人就霸占了这间会议室,等结束忙碌抬起头来,窗外天色已经擦黑。

三个烟鬼早已把这禁烟会议室弄得乌烟瘴气,张佳乐起身去开窗,顺便把最后一截烟抽完,碾碎在窗台外面。

那两个也过来了,烟头在窗台上碾得整整齐齐一排三个印子,孙哲平再拿纸巾一抹毁尸灭迹,回身准确地投进了垃圾桶里。

曹东强在网络平台上的独白看得他们心里怪难受,一个建筑工人,中年丧子,妻子重病,天价治疗费……任谁都会觉得可怜的。不过既然是办案,私人情绪不能有,随着那烟头被裹着扔进垃圾箱,这些感怀也都一并被扔进去了。

“老孙,准头不错啊。”叶修笑。

“跟你们俩,我可不敢比。”孙哲平耸肩。

叶修在进网监科之前在H市特警队待过,张佳乐入警第一年参加特警射击比赛拿了个亚军,就是败在叶修手上。

“怎么说?是发个帖钓鱼还是?”张佳乐问。

“尽量不要打草惊蛇,我先把这个网站上其他可能被Rainbow盯上的人的历史数据筛一遍。”叶修说。

“我们呢?”孙哲平问。

“唔……”叶修想了想,“去买个饭吧。”

“……”孙哲平掏出手机,打开了外卖软件。

“哦,真先进。”听不出叶修这是在阴阳怪气还是真心感慨。

“你也是够奇怪的,自己做网络,搞那么高端的计算机技术,结果自己还没台手机。”张佳乐吐槽。

“嫌麻烦。”叶修说,“反正我二十四小时都在电脑边上。”

噼里啪啦打完一堆孙哲平张佳乐看不懂的代码,叶修把电脑一推,整个人恢复了在椅子里葛优瘫的状态。张佳乐和孙哲平也终于放松下来,脑袋凑在一块点好外卖,就开始叽叽喳喳没营养的斗嘴。

“哎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摆酒?”叶修突然插话。

“噗——”张佳乐正喝着的半口水直接喷了出来,“什么玩意?摆什么酒?”

“喜酒啊。”叶修一脸无辜。

“我和大孙摆那个干啥……呃……”张佳乐瞧着孙哲平的表情不太对劲,“你想摆啊?”

孙哲平不答。虽然他平时也是严肃的表情居多,此时的面无表情却格外让张佳乐胆颤。

“我就是觉得……咱俩的关系,不用那啥,是吧……”张佳乐试图找补,“又不是什么小情侣……”

孙哲平的脸色看起来更吓人了。罪魁祸首叶修还在旁边风凉地啧啧啧。

叶修:“你俩到底啥关系?”

张佳乐:“好哥们咯!”

叶修:“你跟你好哥们滚床单?”

张佳乐:“那…炮友啊?”

叶修:“你为了一个炮友得罪领导从首都下放到地方?”

张佳乐:“呃……那?”

叶修无奈地瞥向孙哲平,眼神:你家这位太绝,哥真是帮不了你了。

张佳乐自己说完,还委委屈屈看着孙哲平,好像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孙哲平心里这个气啊,原来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家伙这么多年来都把自己当根按摩棒。

俩人大眼瞪小眼,尴尬的沉默……

终于,孙哲平手机响了,张佳乐一把夺过,“我去拿外卖!”就一溜烟跑了出去。

“没良心的崽子。”孙哲平嘀咕。

叶修憋着笑转移话题,“老孙,你手恢复得咋样?”

“揍你没问题。”孙哲平道。

“没考虑过回特警队?”叶修问。

“你不也没打算回去吗?”孙哲平反问。

“哎我就一宅男,天天训练我真受不了。”叶修摆手,“那鬼地方也就你和张佳乐这样精力旺盛的能呆得住。”

“……”孙哲平沉默了下,“迟早要退下来的。”

叶修摸着下巴:“莫非,你留在刑警队是为了给张佳乐铺路?”

特警队对队员的身体素质有很高要求,到了一定年纪,基本都要离开特警队,回到基层的。可是特警们终日训练、处突,基层业务几乎从未接触过,除非叶修这种有特殊技能的,到调职后总会因此被基层民警、刑警瞧不上,日子过得特别憋屈。

孙哲平自己经历过这样一个难熬的时期,如今不希望张佳乐再经历一次了。

叶修看着孙哲平黑里泛红的脸色,笑了笑说:“你们两个真是……这么多年就没好好沟通过?他稀里糊涂没所谓,你得跟他说清楚啊。”

“……等案子结束吧。”孙哲平干巴巴地说。

他以前也不是没想过跟张佳乐把关系理清楚,但总是太忙,他又觉得自己和张佳乐“心照不宣”,所以没开口提过。哪想得到张佳乐没心没肺的,根本就是觉得他俩没什么关系。

其实……他自己也时常犹豫,对他们这份职业来说,这样暧昧一点的关系是不是更好一些。如此,当一方忙到顾不上另一方的时候,谁也不必委屈,谁也不必愧疚;若是一方出了意外,也不必太难过。

张佳乐拎着外卖回到会议室门口,耳朵贴在门板上企图偷听,就被人从里面拉开了门,让他失去平衡一脸撞在了孙哲平的胸膛上。“外卖来了!”张佳乐摸着鼻子直起身,讨好地把手里的塑料袋举给孙哲平看,乖巧得不得了。

孙哲平在心里叹了口气,接过了外卖袋子。

蓝、

幸运之神眷顾,当晚凌晨四点多,叶修筛出了一个与Rainbow交流过的账户,从残留的一点尾巴里抠出了Rainbow的IP地址。

专案组紧急集结,决定连夜抓捕嫌疑人。

叶修已经三十几个小时没有休息,他打着哈欠,眼里泛出泪花。

“叶修你去休息会吧,有事我们再叫你。”张佳乐说。

“等下。”孙哲平叫住他,“你这个程序能继续跑吗,接着筛曹东强以后跟Rainbow交流过的人,按照之前几起的时间间隔,我担心他可能已经谋划好了下一桩案子。”

叶修点点头,“有理。而且现在有Rainbow的IP数据,找得能更快一些。我就不去睡了,在这盯着。你们俩跟着行动组去吧,有消息我联系你们。”

张佳乐:“没问题吧,你瞅你这发际线……”

叶修赶苍蝇一样:“去去去,赶紧把Rainbow抓回来,审出东西了也省得我继续盯这边。”

孙哲平和张佳乐就没再劝。做了警察这行,这样的事早就习惯了。

叶修提供的地址是一处普通的居民楼,墙体都掉渣,大概建了至少二三十年。

孙哲平和张佳乐下车后分开,前者随抓捕组一起潜入楼内,后者上了隔壁大楼寻找狙击点。

十层,三号房,位于东南角。

张佳乐坐在隔壁大楼的十层走廊窗下,叼着手电研究Rainbow所在居民楼的平面图。而后用瞄准镜观察着三号房仅有的两扇窗。CS/LR4的白光瞄准镜串上微光观察镜,即使是在完全的黑夜,也能看清百米外的情况。

抓捕组上到十层,分作三波,一波守楼梯,一波守电梯,孙哲平所在的一波由冯队领头轻手轻脚向三号房去。

“卧室里,能看到一个人。”张佳乐朝对讲机道。

现在才凌晨五点,起这么早,难道知道警察来了?门外的警察先是敲了敲门,张佳乐看见卧室里的那个人影向门口方向移动了下,却又退了回去。

咚咚咚!警察敲门敲得更加震响和急促,一般嫌犯受不住心理压力都会开门,这房里的人却仍然没有开门的意思。

“破门。”冯队无声下令。

一颗专用的破门弹,霰弹枪发出,门锁应声而落。

室内阒然无声,要不是张佳乐从窗口瞧见,恐怕真的会以为嫌犯已经撤离了。

客厅,无人。浴室,无人。厨房,无人。书房,无人。客卧,无人。

只剩下最后一间主卧。

门虚掩着,领头人站在侧面,一脚踢开门,枪口瞄准门内,看到的却是……

“有一名嫌犯,一名人质。”张佳乐的耳机内传来消息,“而且是……残疾人。在轮椅上。”

啪,一名队员打开了灯。窗外,张佳乐的视线也因此清晰了。

轮椅上的青年有一头齐肩的卷发,面色苍白,大概是常年不见天日的缘故。他眼神惊惧地望着警察们,嘴唇哆哆嗦嗦不知道在说什么。

“把话筒打开。”张佳乐切到孙哲平的频道说。

孙哲平照做,张佳乐便能听见那边的对话了。

挟持者是一个年长些的青年,粗硬的短发,紧绷的脸色,手持一把水果刀抵在卷发青年的脖颈。

“替我备车,否则我杀了他。”挟持者道。他大概就是Rainbow本人了。

与每一件人质挟持事件类似的发展,张佳乐却感到一种违和感盘踞其中。因为Rainbow没有要钱吗?也不是,他本来就不缺钱。奇怪的地方在哪?他是怎么提前知道警方要来的?如果是叶修查IP时打草惊蛇,为什么他不逃走?这个人质又是什么人?

“你是怎么提前知道我们要来的?”冯队问。

Rainbow冷冷地说:“这座大楼是有监控的。”

提前看了监控,倒也解释得通。可能有什么预警设置吧,反正无论Rainbow在计算机方面做到什么警方都不会奇怪了。

“你就是Rainbow?”冯队又问。

“警察都喜欢问这种无聊的问题浪费时间吗?我说了,备车。”Rainbow沉着脸道。

“这个人是谁?”冯队示意被劫持的轮椅青年。

Rainbow狞笑了下:“他?我弟弟。”

冯队一怔:“你弟弟?你用你弟弟要挟我们?当我们是傻子?”

“不相信?”Rainbow手下一个用力,轮椅青年惊叫一声,脖子上就多了一条血痕。

“冷静冷静!”冯队忙说,“我们可以谈。我们现在给你备车。”他想到孙哲平猜测的Rainbow的动机,觉得他对自己的亲人下此狠手也是意料之中的。不知道这个弟弟的残疾是不是也与Rainbow有关。总之,这人质假的也得当真的处理,只能寄希望于转移人质的过程中Rainbow能露出破绽,让他们把人质救出了。

Rainbow一手仍持刀抵在轮椅青年颈部,一手推着轮椅背,开始向外移动。

张佳乐的准星一直对准刀刃,也跟着缓缓移动。那种违和感依然十足,他蹙着眉仔细地想,到底是哪里不对。

挟持者与被挟持者逐渐靠近了孙哲平的站位,还没想清楚违和感源自何处的张佳乐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呼吸也失了该有的平稳……

等等,呼吸?

张佳乐的目光飞快落向轮椅青年的胸膛——起伏太规律、呼吸太平稳了!这个被挟持者虽然表情很惊惶,但呼吸却如此镇定,再往下看,搭在轮椅上的手都没有一丝颤抖。

数种猜测飞快掠过脑海,一种可能,这本身就是兄弟两人演的一出戏,他们本就是共犯;另一种可能,那个轮椅上的青年才是Rainbow,现在的挟持者是他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找到的替罪羊,可能也跟之前几起案子一样,承诺了对方什么?

不管怎样,先提醒那边的兄弟们小心这个轮椅青年吧。

然而未及张佳乐开口,在他视线所及范围外,孙哲平已经动了。

他就像头迅捷的豹子,猛地扑向持刀的短发青年。他对这一扑有十足的把握,在这种情况下,劫持者出于本能,会反射性地将刀指向扑过来的警察,而他只需要用自己过硬的反应速度和经验避开拿把刀,制住劫持者的手臂,便能让人质安然无恙。

目睹这一幕的张佳乐血液都快要凝固。他想喊“当心”,又不知危险会从何而来,只是有种强烈的不祥预感。

——好吧,现在只有靠我了。

张佳乐深吸一口气,吐出百分之三十。如此,身体会有五到七秒非常稳定的时间,在这期间,身体不受呼吸起伏的影响。这是最适合扣动扳机的时间。

此刻张佳乐的头脑前所未有的冷静,他的目光穿越百米,落在争斗的核心。

孙哲平拽住了短发青年的胳膊,将他压倒在地。突然间,那轮椅青年动了。他从轮椅内侧抽出一把短刀,猛地向孙哲平后颈扎去——

砰!

枪响。

刀刃从孙哲平肩头划过,暗红色在警服外晕开。

张佳乐长长吐出一口气,耳朵嗡嗡作响,等他回神,轮椅青年和短发青年都已被制服。

他忽然间有点懂了叶修的话。他和孙哲平是怎样的关系?若是有一天孙哲平遇险,要张佳乐以违法乱纪、伤害无辜为代价去救他,张佳乐是不会这样做的。他相信孙哲平也不会。但这能说明他们对彼此不重要吗?不能。正因为他们了解彼此,所以才不会去做让对方即使获救却会为此悔恨终身的事。

但只要不违背道义良心,张佳乐愿意牺牲自己拥有的一切,换孙哲平安然。

紫、

作为底层砖块——特警,张佳乐没有参加审讯。后来的事情都是孙哲平转述给他的。

的确轮椅青年才是Rainbow,名叫蔡闳。他之所以搞出这样的一系列事件,与孙哲平先前推测的差不多:数年前,蔡闳遭遇车祸,双腿重伤,需要高额手术费才能治愈,否则就要残废。蔡闳的父母早逝,他又只是个没有收入的大学生,作为公司普通白领的哥哥蔡闵根本负担不起这笔钱;但当时蔡闵本有机会先截留一部分公司资金做蔡闳的手术费,他却没有这样做,终是拖到了蔡闳的腿无可救药,终身残疾。

蔡闳觉得哥哥背叛了自己,同时,他也通过持续的洗脑让哥哥相信了这一点,从此对他唯命是从。先前的一系列案件,都是在蔡闳通过黑客技术获得大笔钱财之后,为了巩固对哥哥的洗脑才这样做的。他要告诉他哥哥,你看,别人的亲人可以为了他们炸广场、抢银行,甚至自杀,你为什么当初没有救我?

可惜事情没有那么顺利,第二起案件中的关宏安为了让妹妹离开风月场所付出了生命,以为有了钱妹妹就会愿意继续念书,结果拿到钱之后,他妹妹仍然贪恋这样不需要付出脑力劳动就能满足虚荣心的生活,居然是靠Rainbow买通单位老板才让她离开。关宏安的心愿完成了吗?实在难说。他希望妹妹幸福快乐,却不懂妹妹想要什么。

第三起案件,更是差点暴露了Rainbow自己,裴逊根本没有那么坚定的牺牲自己的信念。但其实,裴逊这样的才更像正常人的样子吧?

第四起案件则很完美,曹东强非常的决绝,Rainbow也顺利地让医院给他妻子金琳进行了手术。也许是靠着第一起和第四起案件,Rainbow彻底完成了对他哥哥的洗脑,让他哥哥认为自己是罪恶的,对不起自己的弟弟。

而最后这一场戏,也是对他哥哥的最后一次折磨。其实当叶修捕获到Rainbow的IP时,还是不慎被Rainbow察觉了,所谓的“大楼监控”只不过是让警方放松警惕的幌子。

Rainbow本来计划让哥哥顶他的罪坐牢,带着对他的愧疚在牢里悔过一生,没想到出手的是孙哲平,他临时决定下手袭警。

“他怎么记恨上你了?”张佳乐在替孙哲平脱衣服,一颗一颗扣子地解,顺便摸摸让他垂涎三尺的胸肌。

孙哲平坐在床边,对张佳乐的小动作格外宽容,淡定解释:“他说,为了抓罪犯,不顾有人会因此遇险的警察,都该死。”

“哇靠,他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是说曹东强那次?人质最后不是好好的吗?”张佳乐把孙哲平的衣服叠好放在一边。

“真贤惠……”孙哲平说完就被张佳乐打了一下大腿。

“哦,不止人质,还有曹东强的妻子。”孙哲平揉着大腿接着说,“他觉得警察不给钱是冷血。还有那天我扑上去制服蔡闵,他认为这是在不顾他这个‘人质’的安危,十分气愤,决定亲自为民除害。”

“你们没跟他解释你们的出手都是有把握的?”

“你觉得中二病会信?他这脑子需要治的可不止这一点。”孙哲平疲惫地说。

“叶修那边查出来的新一起案子怎么样了?”张佳乐问。

“没大问题,已经把被蔡闳撺掇的倒霉蛋控制住了。”孙哲平答。

“嗯。”张佳乐小心翼翼地解开孙哲平肩膀上的绷带,露出底下狰狞的伤口。他轻轻吹气,“……疼吗?”

孙哲平笑:“这点小伤……你这是怎么了?平时特警训练都有可能受比这还重的伤,你怎么还心疼上了?”

张佳乐嘟哝:“因为是你啊。”

平时张佳乐说起荤话是没羞没臊的,这样直白的情话却是少见,以至于孙哲平反倒有点害羞,好在是他背对着张佳乐,不会被瞧见表情。

孙哲平正这么想着,就被张佳乐从背后摸了摸耳根,“嘻嘻,你耳朵红了。”

空气里混合着血的气味和中药的清香,气氛温柔而暧昧。

“所以……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也许不合时宜,孙哲平还是问出了口。

张佳乐一边给他换药一边说:“你说像情侣吗?倒也不像,我觉得我们比那些情侣们之间感情健康多了,你看小李他女朋友,不就上周忙了点吗,就要跟他闹分手。我和你就不会这样。我觉得更像亲人,爸爸儿子那种,你觉得呢?”

孙哲平黑着脸:“我在这认真问,你就不能认真点回?就那么想被爸爸上?”

“你看你看,一言不合你就开车。”张佳乐戳他脊背。

孙哲平表情臭臭的:“那你嫁给我。”

张佳乐动作一顿:“谁求婚是你这种态度?”

“张佳乐。”孙哲平忽然叫他名字。

“干嘛?”张佳乐专心给他缠绷带。

“你喜欢我吗?”

“我不喜欢你我还给你上?”

“你爱我吗?”

“爱。”

孙哲平没声了。张佳乐给绷带打好结,爬到床上去研究孙哲平的表情。

“你这是什么反应?”张佳乐笑,“没想到我爱你?”

“没想到你一点都不害羞。”孙哲平哑哑地说。

“我不一直是这样的人吗?”张佳乐说,“我爱你,就会说我爱你。”

“你不是。”孙哲平说,“你小子可爱把事情憋在心里,射击比赛三连亚也没听你跟我抱怨几句。”

“哪壶不开提哪壶,再说我跟你抱怨什么。”张佳乐说,“下次我会是冠军的。我不会懊悔已经过去的事,已经走上的路,我会走完。”

从B市总队百花突击队调到西野市支队,训练环境当然大不相同。前几年张佳乐没能夺冠,今年西野市的他,固然也是夺冠热门,却比前几年更加不被看好。

张佳乐这是在告诉孙哲平,为了他顶撞领导,张佳乐不后悔。来到西野市,他也不后悔。

他在乎的真的是冠军吗?不,他在乎的是能不能成为自己理想中最优秀的狙击手啊。

——在千钧一发之时救下了自己爱人的他,已经是最优秀的了。

张佳乐仰面躺在床上,两手垫在脑后,“哎,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很早了,看到你扎小辫的时候。”孙哲平。

“你是不是把我认成女孩子了!说实话!”张佳乐。

孙哲平:“……没有。”

张佳乐:“……你说谎。”

“那就是在看到你完成百花虹的时候。”孙哲平很没原则地改口。

“嘿嘿,我很帅吧。”张佳乐得意。

“嗯。”孙哲平难得地没损他,“那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你猜呢?说不定是咱俩初夜?因为你特别大,所以我喜欢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张佳乐又开始作死发言。

孙哲平掐住他的下巴,“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张佳乐笑得眯了眼:“那就……也是在看到你完成百花虹的时候吧!”

那是见你的第一面。

虹之间。

END.

西野市:西部荒野,百花初开。

列屏市:列屏群山,双花重逢。

那年,西部荒野,百花盛开


西部荒野,百花盛开